第19章
第19章
姜恬轉過頭,食指在君策的腦袋上戳了一下:“了不得了你,已經會拿捏我了,快點脫了衣服去床上等我。”
君策連抗拒都沒抗拒一下,就聽話地解了外衣,坐在床上了。
姜恬笑眯眯地看看坐在床上的君策,也脫了自己外面的衣裳,往椅背上一扔,卻沒有上|床,而是轉身去翻箱倒櫃,不知道在尋什麽東西。
尋了半日,姜恬方才在一層小抽屜裏尋到一盒子針線。
他又不會穿針引線,自己瞎折騰了半天,才在燈下穿好了針線,将挂在椅背上的衣服拿起來,去縫剛才燙壞了的衣袖。
但他實在不是做針線活的這塊料,封起來笨手笨腳的,陣腳亂糟糟的沒法看不說,還總是把針戳在自己手上,疼得一驚一乍的。
姜恬也是第一次縫衣服,被自己折騰得手忙腳亂,縫來補去都不像樣子。正發愁之間,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姜恬耳邊響起:“給我。”
一只手在姜恬面前攤開。
姜恬拈着針線擡起頭,只見君策站在面前,要接過他手中的針線。
姜恬遲疑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會?!”
君策不置是否,只是又說了一遍:“給我吧。”
姜恬自然不指望君策一個出身宮廷又長年舞刀弄劍不食人間煙火的王爺能會縫衣服,只道他是鬧着玩的,一邊把衣服和針線遞給他,一邊說道:“小心點,這很難的,不僅不好弄還紮手。”
君策“嗯”了一聲,在燈前坐下。
他盯着衣服上歪歪扭扭亂七八糟慘不忍睹的走線,唇角不自覺微微地一勾。
就像小孩子在白紙上亂塗亂畫,這樣稚嫩的東西,卻出自姜恬這麽一個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的人之手,還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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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有些舍不得,但畢竟還是要幫姜恬補衣服的,擡手用剪刀“咔擦”一剪,剪斷衣服上之前縫補的線頭,一下就把姜恬之前縫的線都扯開了。
姜恬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傑作”被毀屍滅跡,嘿嘿一笑:“以前翠……書友她們給我縫的時候我見過的,腦子看會了,手沒學會……”
君策一邊重新穿針,一邊和姜恬問起:“為何在意這件衣服?”
以姜恬的家境,完全不需要如此節儉,壞了一件衣服大可以換一身新的,一天就算換十身新衣服,也只是小事一樁。
而且姜恬素日秉性,随手揮霍不計錢財,也不是一個節儉之人。
會縫補一件破了的衣服,不是因為節儉,只能是因為格外在意這件衣服了。
“別的衣服壞了也就罷了。”姜恬回答道,“這一件,是太皇太後親手給縫的。”
君策縫針的手頓了一下,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原來太皇太後,也是會縫衣服的。”
聽到君策這麽說,姜恬這才想起君策是太皇太後的親孫子,他剛一時嘴快說了外祖母給自己縫衣服,卻從來沒給親孫子縫過,人家君策心裏肯定是不平衡的。他連忙說道:“就這一件,沒有別的了,是我見她在縫就正好讨來的,本來未必是給我的呢。”
君策聽姜恬在替太皇太後解釋,淡淡地笑了一笑,說道:“做的正适合你。”
姜恬歪了歪腦袋:“……诶?”
他到底是多慮了,君策和他那個弟弟姜桦并不一樣。
姜桦心思敏感,卻又心氣甚高,總覺得父親穆國公偏心,因此見了姜恬如同見了仇敵。
姜恬方才怕君策和姜桦一樣怨長輩做事偏心,才多解釋了一句,不過看起來君策并不放在心上。
其實平日裏姜桦怨長輩偏心的時候,姜恬從來不理會姜桦,更不會和他解釋什麽。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會不自覺地這麽在意君策的感受,還特意編了一段緣由去和君策解釋。
姜恬一邊坐在君策身旁看他縫衣服,一邊笑道:“幸而是你,要是換成我那個弟弟,已經連衣服帶針線扔在我臉上了。”
君策一邊縫衣服,一邊說道:“你那位弟弟,很自卑。”
姜恬想了想,說道:“才不是,他可自信了,天天自吹自擂。”
“正因為自卑,才心氣高傲自吹自擂,唯恐被人看不起。”君策說道,“他知道自己不如你,才處處貶低你,視你如仇敵。”
“诶?”姜恬指了指自己,問道,“你怎麽會覺得,他覺得他自己不如我?”
“你眼裏原沒有他,自然看不見這些。”君策說道,“我雖然只見了他兩次,但看得十分清楚。他每一次看你的态度,都是羨慕和妒忌,他心中不願意承認罷了。”
姜恬舉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笑道:“你很關注他哦?”
君策停下手中的針線,擡起頭看着姜恬,認真說道:“我在意別人看你的眼神。”
“咳……咳咳咳……”姜恬聽到君策的回答,差點沒被嗆死,問道,“難不成你一直都在觀察,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嗎?”
君策竟然十分誠實地點了點頭。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異常,或有什麽見不得人之處。
姜恬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有些人平日裏行事十分謹慎仔細,所到之處就喜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想不到君策就是這樣的人,竟然連別人看自己的眼神他都能洞察秋毫。
姜恬十分羨慕這種能力,給君策倒了一杯水,笑道:“我也想學會看懂別人的眼神,你怎麽做到的,也教一教我呗?”
“你,”君策複雜地看着姜恬一眼,說道,“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還是最喜歡姜恬現在這樣,眼裏沒有旁人的樣子。
姜恬的手肘撐着桌面,把下巴搭在自己手背上,看着君策說道:“之前我還以為你和你那些兄弟一樣,都挺讨厭我的。如此說來,你還覺得我挺好的?”
君策說道:“他們嫉妒你。”
姜恬不以為然,笑道:“我有這麽好,他們都要來嫉妒我?我弟弟嫉妒我,你兄弟們也都嫉妒我?”
君策“嗯”了一聲,扯斷手中的線,将衣服遞回姜恬手中:“縫好了。”
姜恬接過衣服來一看,只見君策遞回來的衣服,縫線整齊細密,且都在衣服的內層,外層只能看到窄窄一道縫,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來。
這手藝,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會的。
姜恬捧着衣服,驚訝道:“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君策淡淡地回答道:“出門在外,不比京城。短衣少食,自己縫補之時多了。”
君策說的雖然風輕雲淡,半點沒提其中的艱辛。但是言者無心,聽者還是體會到了其中的辛苦和無奈。
人都只知道靖王能提劍上陣,收邊退敵,威風凜凜風光無限,又有幾人知道千秋功業的背後,有多少瑣碎煩難。甚至有許多事情,在當時看起來于那些豐功偉業毫無意義,只是看似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
“什麽事情,都不像想的那樣簡單。”姜恬垂眸看着手中細密的針線,說道,“有些人只知道提刀上陣建功立業,又怎麽知道還有那麽多缺衣少食還要自己縫衣服的時候,到時候可有他受的了。”
君策微笑道:“在擔心你那位弟弟?”
姜恬:“……沒有。”
“你平日并不放他在眼裏,今日屢屢提起,必是放心不下。”君策說道,“不如明日請他一回。他這一去,與你不知何日再見。”
“等他走的時候,爹娘自然會給他送行的,我去湊個熱鬧就好。”姜恬把衣服在架子上挂好,說道,“早點睡吧。”
姜恬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心裏有些犯難。
洞房那一夜,他是意外和君策躺在了一起。
入宮那兩夜,他第一夜醉得記不清了,第二夜君策因為他病着,先把他哄睡了,導致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君策那兩夜裏是怎麽睡的。
因此前面三夜都是稀裏糊塗,也沒考慮過到底怎麽睡的。
現在想想兩個大男人要是躺在一起,還挺不自在的。
君策倒是毫不扭捏,已經坐在了姜恬的床上:“過來睡。”
姜恬也不好見外,就稀裏糊塗也跟了過去,在君策旁邊躺下睡了。
洞房那一夜躺在一起他沒有覺得任何不适,君策也沒表達過什麽不舒服,這一次他依舊覺得似乎還可以,也不是想象中那麽別扭。
好像好兄弟躺在一處,也不是什麽不可以的大事。
姜恬躺在床上,卻是一直睜着眼睛沒睡着。他回頭看看君策,只見君策也是睜着眼睛,看起來毫無睡意。
姜恬幹脆從床上爬起來,自告奮勇要給君策講睡前故事,說是哄他睡覺。
君策心中正百轉千回難以入眠,見姜恬活龍似的跳起來要講故事哄他入睡,也只随了他去,只當是權且一聽。
姜恬起身去房裏的書架上随便抽了一本書,也不看書名是什麽,随手就翻了一頁,大致看了一眼,捧着坐到床上,給君策講道:
“從前,有一個長得十分美貌的少年。長得多好看呢?大概就只比我醜那麽一丁點兒吧。”姜恬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兩指之間只餘下比一根頭發絲還短的距離。
君策:“……”
“這個少年家境貧寒,有一天,他進山裏去砍柴。到了正午時分,坐在地上休息吃個飯。忽然,他看到有一名絕色女子路過,就跟了上去。”
“這名女子進到一座山洞,洞中竟然還有一名更加美貌的女子,與她姐妹相稱。原來,這對姐妹是狐仙幻化人形,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把男人引回洞中,采陽補陰。她們早就知道少年跟了上來,于是将少年留在洞中,每日滿足她們。”
“少年龍精虎猛,她們十分稱心如意,所以就稱呼少年為‘如意郎’。”
“有一天,姐姐出去覓食,只留下如意郎和妹妹在洞中。妹妹欲求雲雨,可是道行太淺,竟然不小心露出原型,吓得如意郎當時就萎了。”
君策:“……”
不知姜恬是哪裏翻出來的黃|段子,他這輩子就沒聽過這麽離譜的故事。
但他又被這離譜的葷|段子勾起了興趣,問道:“然後呢?”
“然後,如意郎當時就拒絕了妹妹。妹妹惱羞成怒,一口——”
姜恬說着合上書,俯身湊近君策面前,與君策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說道:“把如意郎吃進了肚子裏。”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麽吃的?”姜恬笑着問道。
君策直直地望着姜恬的眼睛,一時竟覺忘記了天地萬物,眼中只剩下這麽一個人。
“我給你展示一下。”姜恬見君策不回答,他嘻嘻一笑,張大了嘴,就往君策眼前湊過去。
他張着嘴一副要把君策吞吃了的模樣,本來想停在君策眼前逗他玩玩,卻覺得後腦勺被輕輕一按,雙唇貼到了君策臉上。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如意郎,吃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