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姜恬就這麽趴在君策身上,唇還貼着君策的臉。
他腦海裏一時空白,在這個姿勢上愣着趴了好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想和君策開玩笑的,卻反而被君策開了個玩笑。
平日裏君策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不茍言笑,原來也不是全然像外人以為的那麽無趣。
姜恬擡起頭,笑道:“你很會偷襲嘛。”
君策望着姜恬,淡淡地一笑,把姜恬摁回了自己身上,擡手把床頭的燈滅了。
一時萬籁俱寂,姜恬只聽到君策砰砰的心跳聲。他趴着聽了一會兒,問道:“好放開了沒有?”
君策默不作聲,也沒有動一下。
姜恬問道:“诶?如意郎?”
君策依然沒有回應。
“睡着了嗎?”姜恬輕聲地自言自語,擡手在君策臉上戳了一下。
君策還是沒有反應。
“睡得挺快呀。”姜恬擡起手,輕輕地掰了一下君策的手臂,想從他懷裏鑽出來。
輕輕地一推,推不動。
姜恬又使勁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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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的手臂卻像鐵築的一般,怎麽推都紋絲不動。
君策怎麽說也算是聽了他的睡前回事,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姜恬不想自己的勞動成果就這麽攪黃了,所以又不敢吵醒君策,只能繼續在他身上趴着。
雖說這種姿勢有些別扭,但是折騰了這麽一陣姜恬屬實也困了,他又是個不願意虧待自己的人,就趴在君策懷裏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把君策的身體當做自帶溫度墊背加枕頭,趴在君策的身上舒舒服服地睡了。
姜恬趴在君策懷裏安穩睡去,呼吸漸漸變得規矩而綿長。
一片靜谧的漆黑裏,一雙紫色的眼眸緩緩睜開,望着趴在懷裏睡着的人。
他聽見了自己胸口,有一頭鹿受驚亂竄,快要從胸口撞出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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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姜恬睜開眼睛,愣了一下。
他昨晚上太困了,只顧着怎麽睡舒服,一時別的什麽都沒管。
竟然真趴在君策身上睡了一夜。
這也太詭異了。
他連忙推開君策的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
君策被姜恬推開後,還是躺在床上,擡起一雙紫色的眼眸看着他。
他的眼神清澈,一看就是早就醒了,不是剛被推醒那種睡眼迷離的模樣。
姜恬坐在他身旁,問道:“你早就醒了,幹嘛不放開我?”
君策淡淡地回答道:“剛醒。”
姜恬顯然是不信,盯着君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
君策說謊一貫的臉不紅心不跳,理不直氣也壯。
被姜恬懷疑地審視着,君策也是半點都不心虛,只是淡淡地與他對視。
看起來還十分可憐無辜,一副含冤受屈的樣子。
姜恬扶額道:“算了,我不和你計較。”
他自己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系了腰帶,風也似的跑了出去。過了一陣,端回來一大盤子早點。
君策已經起了床,只是穿了一身單衣,沒換女裝,不便出屋子,正在窗下坐着,見姜恬回來,起身走上前去。
“咱們就在這裏吃。”姜恬把托盤往桌上一放,說道,“省得去我爹和繼母面前立規矩。”
“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下人都讓他們遠遠的偷懶去了,正好自在一些,你先穿我的衣服也使得。”
君策點點頭。
姜恬見君策點頭了,就轉身去櫃子裏找了一身自己平時穿的寬松長衫給君策。
他們倆身材原差不多,只是君策比姜恬高了些許,穿着姜恬的衣服,正好在小腿往下一截,還能露出腳踝。
君策裏面的單衣也是姜恬的,只是姜恬衣服多,又有那麽多女子趕着送給他,貼身的衣服給君策找了新的穿,因此是他沒穿過的。除了短了一點,君策穿着沒有其他感覺。
但是這一身外衣是姜恬随手拿來的舊衣服,君策不自覺低下頭往衣領之間嗅了嗅,有一種似有若無的氣息穿過他鼻尖,萦繞在他腦海裏盤旋不去。
好像是六朝褪了顏色的金粉,又好像雲山泱水之間的陽光,帶着獨有的一種風雅而恬淡的味道,令人心馳神醉。
姜恬已經把菜都在桌上擺好了,擡起頭只見君策還低着頭,盯着衣服的領子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他笑道:“如意郎,來吃飯啦。”
君策一怔,擡起頭看向姜恬。
姜恬正笑盈盈坐在桌邊,招手讓他過去吃早飯。因為早上起來得匆忙,姜恬身上的長衫也是随便一系,衣襟松松垮垮地往下垂,鎖骨半露,胸前肌膚雪白,骀蕩的春光都被君策窺見了三分。
君策一時心神恍惚,好像真是如意郎落入了狐貍精的山洞裏,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就要被狐貍精給吞吃了。
君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恬,就像被妖魔精怪勾魂攝魄了一般,不能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姜恬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短短幾天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從前他只覺得尋常男女貪戀美色,故而有那麽多的人對姜恬傾慕不已,讓姜恬屋子裏的釵環書信對了滿屋。
過去他只是對那些人感到不屑。
但是現在他發現,過去的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姜恬确實是十分吸引人的,但是他有的,遠遠不止他那張臉。
“吶,這個粥。我也不知道什麽粥,反正是太皇太後特意派人送來讓一定要喝的。”姜恬把一碗粥放在君策面前,“說能保證你給我生個孩子。”
“你快點喝吧,喝了這碗粥不給我生個孩子出來怎麽對得起她老人家一番苦心呢?”
君策接過姜恬遞來的粥,嘗了一口,入口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到了舌尖是微微甜的,但又有一絲酸澀和苦,總之五味俱全,大概是各色補藥放得太多了。
入口有些想吐,但是他面不改色,淡淡地咽了下去。
“好喝吧?”姜恬看着君策,笑眯眯說道,“你好厲害的,我喝第一口就吐出來了。成親那天你生吃佛手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狠人。”
“為了獎勵你昨晚給我當枕頭,你把我那碗也喝了吧。”
君策看了一眼姜恬的面前,果然還有一碗一模一樣的粥。他默默伸出手,拿出來放在自己面前。
由于粥太難喝,君策幹脆放下勺子,直接端起碗一口全都悶了。
他又是個實心眼的,太皇太後指明了要他和姜恬喝,他只會想着怎麽喝下去,也想不到倒掉,既然姜恬不肯喝,他就直接一口氣把兩碗都全幹了。
姜恬拍手叫好,伸出兩個手指,說道:“這下好了,兩碗粥,就是生兩個孩子了。”
“咳……”君策剛把粥喝下去,就聽姜恬來取笑,他忍不住一笑,差點沒被嗆着。
“沒事吧沒事吧?”多虧君策給自己喝了這麽苦一碗粥,姜恬出于感恩,格外關心君策,連忙給他拍拍背。
君策喘了口氣,說道:“沒事。”
“沒事就好。”姜恬感慨道,“如意郎,你千萬不能就這麽嗆死了,以後這種藥可多着,我還要靠你呢。”
“來,如意郎,吃個蛋。”姜恬有求于人,關懷備至,連雞蛋都剝好了殼遞給君策。
君策接了雞蛋,吃了一口,勉強把口中殘留的那兩碗粥獨有的怪味給壓下去。
姜恬也給自己拿了一個雞蛋,一邊剝蛋殼,一邊說道:“中午的時候要給姜桦擺宴送別,白尚書全家都來。”
“他們說本來新娘三日回門,但是因為我們家裏有這樣的大喜事,我們倆定然走不開歸寧,幹脆就全家都來給姜桦送行,順便來看你。”
“姜澤肯定還在懷疑你,派了那麽多狗腿給他報信,剛管家說了,寧王齊王、左右丞相全都要來。”
“要是萬一露出什麽馬腳,他們打小報告的速度比插了翅膀飛的還要快。”
君策一邊聽姜恬說,一邊默默地把手中剩下的半個雞蛋吃了下去。
“你能找到白小姐嗎?”姜恬問道,“你應該知道她的下落吧?或者請她出來暫且對付一陣?”
君策淡淡地回答道:“她早已不在京城。”
“啊?”姜恬一拍腦袋,說道,“這可慘了,要不就說你累病了,你躲在屋子裏吧,外面我出去對付。”
君策說道:“他本就因為懷疑,故而前來試探。我若不去,豈不是欲蓋彌彰?”
“你說的雖然在理,可今日來的是白小姐的親爹娘。”姜恬說道,“就算你把臉遮起來,也是要被認出來的。我上次騙太皇太後說我抓破了你的臉,你羞于見人,她才不看了。可若是白小姐的爹娘,只怕反而要細看看,躲都躲不過去的。”
君策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姜恬。
姜恬接過來一看,先是瞪大眼睛,然後笑得前仰後合,說道:“這可有意思了。”
君策淡淡地說道:“假的。”
“想不到如意郎還有這樣的本事,令我刮目相看。”姜恬啧啧稱贊,笑道,“我還以為你是木頭做的呢。”
君策說道:“我只木了一次,代價很大。”
姜恬忽然笑不出來了。
君策能開疆拓土成就戰神之名,自然不可能是沒有心眼的木頭腦子。
從這封信也能看出來,他其實心思缜密,做什麽事都會事先考慮周全。
然而他用兵如神,心術不少,但全都是對外人。他從未想過對付自己的親哥哥,才會對君澤不留心眼,卻偏偏被他唯一不防備的親哥哥從身後□□一刀。
想起來真是諷刺又悲涼。
姜恬将信收好,說道:“過去的事已經不可挽回,咱們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爬起來。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只是我爹和弟弟尚且還活着罷了。”
君策問道:“你?”
“你以為我大哥是怎麽死的?真的是馬上墜亡?”姜恬笑道,“我大哥是什麽樣一個人,你應該也聽說過。即使是馬瘋了,他跳下來也應該是毫發無損,怎麽這就墜亡了?”
“我再不想一想後路,下一個墜亡的就是我了吧。”姜恬想了一下,說道,“也不一定,說不定是縱欲過度死的。”
“反正,命若不掌握在自己手裏,那怎麽死,就是別人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