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甚好,我娘子也很想念岳父岳母大人,我應當親自出去迎接才是。”姜恬笑道,“只是您麽,不要驚吓了我娘子才好。”

“沒關系,本王可以只在外面等着。”寧王說道,“只要看到你們一團和睦,本王也就放心了。”

姚佩璟對姜恬說道:“您不宜勞累,在這裏稍等,讓下官去接白尚書便是。”

還不等姜恬答應,姚佩璟已經殷勤地沖出去,迎接白尚書夫婦了。

不過多時,姚佩璟便和白尚書一道行開。

白尚書頭發花白,和白老夫人互相攙扶着。

本來來府上的女眷由華夫人負責款待,都在後面的二堂上,由于白老夫人要看女兒,因此和白尚書一起跟了過來。

“勞動左相遠迎。”白尚書對姚佩璟拱了拱手,轉頭對姜恬說道,“姜二公子,老夫想先去看一看雨嫣,不知可否?”

“诶,車馬勞頓一路,不如先坐一會兒,再去看雨嫣不遲啊。”穆國公見這邊來了這麽多客人,早已迎接出來,走上前對白尚書說道,“難得到老夫家裏一聚,快來上上座,咱們好好聊一聊。”

“寧王,左相。”穆國公說道,“一起請啊。”

穆國公的客氣,在寧王眼裏有拖延時間遮掩之嫌。皇帝早就懷疑姜恬的娘子有問題,命他們前來一探虛實。

姜恬這位娘子之前一直不露臉就已經有些奇怪,今日還不露面,更顯得有問題,再加上穆國公現在有拖延時間之嫌的客氣,更是直接把寧王心裏的懷疑推向了極點。

而且他那一日奉命和這位姜家娘子交過手。當時皇帝只是懷疑能往禁園樹上挂玉佩的究竟是何人,對姜家娘子也略有懷疑。但當時他躲在暗處那麽一絆,姜家娘子确實本能警惕還出手迅猛,若非當時看清他的臉故意偏了方向劃傷她自己一道,他當時只怕命都沒了。

一個大家小姐會本能地驚覺成那樣,還有那種身手,他但凡不是個傻子,就不可能覺得不奇怪。

拖來拖去夜長夢多,誰知道等坐下來吃個飯喝個酒,這中間能發生多少事。姜恬的娘子若真有問題,穆國公趁此時做些手腳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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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您客氣了,小侄我坐不坐倒也無所謂。”寧王笑道,“主要是看白尚書愛女心切,想必姑父您也不會阻攔的吧?”

穆國公也不知寧王今日賣的什麽藥,白尚書要什麽時候去看女兒和他有什麽關系。只見幾個人看似平靜,眼神交涉之間又暗藏機鋒,心裏也清楚大概有什麽自己還不知道的事,對白尚書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在這裏等着。兒媳還在屋裏休息,讓姜恬先帶你們去見一見吧。”

姜恬對白尚書夫婦十分客氣地說道:“岳父岳母,請。”

聽到姜恬叫岳父岳母,白尚書和白老夫人的臉上都僵硬了一下,連忙賠笑。

寧王站在一旁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在一起來穆國公府的路上,寧王就已經試探性的向白尚書夫婦透露了一點關于他們女兒的事,這對夫婦估計也已經對姜恬起了懷疑,聽到姜恬叫他們岳父岳母才會是這種反應。

那他更要跟上去看一看這場好戲了。

姚佩璟還是一邊噓寒問暖,一邊跟在姜恬身邊,名為放心不下他,伺候得比姜恬身邊的丫鬟小厮們還殷勤,讓讓人幾乎靠不近姜恬的身。

寧王也是絲毫不把自己當個外人,徑直就跟着姜恬和白尚書夫婦一同走。

姜恬心裏知道寧王和姚佩璟兩個人十成都是有任務在身,皇帝應該是早就吩咐過,要他們親眼見證一下,自己的娘子到底是真是假,白尚書夫婦是什麽反應。

既然新娘不抛頭露面,他們為了完成皇帝派的任務,肯定不能不跟着。

姜恬帶着白尚書夫婦到自己屋子,自己卻沒有進去,只是開門說道:“岳母岳母請進吧,我陪王爺和左相在外面飲茶。”

姚佩璟笑了笑,說道:“下官一人在外面也無妨。”

一來姚佩璟是唱紅臉的,不好在姜恬面前說什麽,二來他也不是姜恬和新娘的親戚,本就沒有立場跟進去,因此姜恬早已料定他只會在外面盯着,不會進自己屋子裏去。

寧王那邊在門口站了站,本想說既然“弟媳”病了,要去看一看“弟媳”,誰知姜恬自己都不進去,進去的只有那位“弟媳”的父母。姜恬身為丈夫都不進去,他要跟着進去反而“男女有別”不像樣子。

不過他路上已經特意和白尚書夫婦透露過他們女兒也許有問題,他們兩個愛女心切,聽聞女兒可能出了問題,當時就說定然要把女兒的臉看清楚的。到時候真相自然水落石出,才不會由那個身份不明之人繼續遮着面容搪塞。

他就在外面坐着靜聽動靜也無妨。

姜恬命下人上了茶來,帶着寧王和姚佩璟在屋前園子裏喝茶。

寧王雖然喝着茶,一雙耳朵卻是時刻豎着,注意細聽裏面的動靜。

“倚雲啊,你說你娘子,該不會見到自己父母,都還要把臉遮着吧?”寧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笑道,“看着這麽結實一個人,怎麽說病得出不了門,就出不了門了?也真是奇怪。”

“寧王似乎很關心我娘子?”姜恬看着寧王,問道,“莫非你看上我娘子的美貌不成?”

“你真是一派胡言!”寧王正要生氣,那邊姚佩璟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對他擺擺手。他按捺下怒意,笑道,“倚雲啊,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們且看一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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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白尚書夫婦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去。

只見靖王悠然坐在椅子上喝茶,只穿了一身寬松的長衫,全然沒有半點遮掩,毫不避諱被他們看見。

他們兩個吓得張了張嘴,面面相觑,又怕被外面的人聽見,愣了一會兒,才連忙跪在地上行禮。

君策見姜恬讓他們二人進來,知道姜恬一定早已吃死了他們,淡淡地低聲說道:“請起。”

白尚書夫婦跪在地上,悄悄地互相對了個眼,

他們在出門來赴宴之前,就在府裏收到了姜二公子派人送來的一封書信。

這封信竟然是他們女兒白雨嫣的親筆,信上寫着她愛上了一個窮書生,要和窮書生去浪跡天涯。她看不上國公府眼歪嘴斜縱|欲|過度病得快死的姜二公子,不過成親途中走投無路之際,遇上一位俠肝義膽的女俠,願意替她嫁給姜二公子。

畢竟抗旨拒婚是抄家滅門之罪,她如今已經和書生私奔了,所以請爹娘看到信之後,将女俠認作女兒,反正她一個足不出戶的深閨小姐,沒有別人能認出來,如此兩全其美,大家一切都好。

這确實是女兒的筆跡,白尚書夫婦倆當時就吓得魂飛魄散。

姜二公子派來的人言道,現在既然有了個娘子,雖不是他們的女兒,但好歹能遮掩過去,對他們兩家都好。否則把白雨嫣逃婚之事抖露出來,大家都沒好處。

他們二人本來都覺得自己女兒有錯在先,對不起姜二公子。既然姜二公子已經無奈接受了現實,他們也沒有找事情的道理,想着若是見到這位“俠女”,就幹脆認做女兒,這是也就妥了。可誰成想這“俠女”竟然是靖王。這件事若是稍有不慎,他們全家都性命休矣。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君策默不發聲,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白尚書見狀會意,悄悄地用胳膊肘輕輕地推了推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也是個明白人,一邊起身,一邊眼淚嘩啦啦地就往下掉:“女兒,嗚嗚嗚……可算見着了,才離了幾日,娘這心裏,就少了一塊肉似的……”

“女兒,讓為娘看一看,你的臉是怎麽了?怎麽連娘也不給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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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恬的屋裏離園裏不過十步路程,姜恬本來就知道寧王要聽牆角,而且知道他不聽見不罷休,也有意給他聽一聽。

坐在院子裏,的确隐隐約約能聽見房間裏的談話聲。

寧王和姜恬喝着茶,卻是時刻打着十二分精神在側耳傾聽屋子裏的事,正好聽見白老夫人的聲音,隐隐約約是在說“女兒,讓為娘看一看,你的臉是怎麽了?怎麽連娘也不給看呢?”

他暗自一笑,問道:“倚雲,你緊張嗎?害怕嗎?”

“啊?”姜恬正和姚佩璟嗑瓜子閑聊,回頭問道,“我有什麽緊張,有什麽好怕的?”

寧王往前探了身子,湊近了姜恬,望着他的眼睛,笑道:“我還真挺佩服你的,死到臨頭了還能如此談笑風生。”

姜恬笑眯眯地回答道:“謝謝你對我的佩服,我也覺得我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寧王從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他最看不慣姜恬不要臉的狂樣,他今天非要揪出姜恬的辮子,讓他栽個大跟頭。

屋子裏面半日沒了動靜,寧王蹙了蹙眉,正在考慮姜恬又在耍什麽把戲,忽然只聽白老夫人擔憂到帶着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過來:

“女兒,怎麽臉上被抓成這樣了了,這恐怕十天半個月都沒法好了……”

“雖說你們恩愛。”白尚書的聲音無奈嘆息道,“但是姜二公子的确太生猛了些,老夫得出去和他談談。”

姜恬聽到裏面的話,噎了一下,差點沒一口茶水噴在桌上。

白尚書夫婦都是很上道的人,三言兩語倒是把“娘子”不肯在人前露面又在房裏養病的問題都合理解決了。

只是同坐的兩位,寧王和姚佩璟,都在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他。

“二位八卦我的家事,現在聽夠了吧?”姜恬把手中的一把瓜子往碟子裏一丢,說道,“我岳父找我呢,失陪了。你們随意,就和在自己家一樣啊。”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寧王和姚佩璟也不便強行去看裏面的情況,最後在穆國公府上随意吃了飯,便各自回了。

姜恬送走其他人,就四仰八叉攤在椅子上,問道:“殿下,你想到離京的辦法沒有?”

君策不自覺輕輕地眯了眯眼,問道:“改稱呼了?”

“害,剛才我突然悟過來了。”姜恬笑道,“叫你如意郎,那我不成山洞裏的狐貍精了?倒是被你占了便宜。”

“那我叫你?”君策說道,“我不介意被占了便宜。”

“可別,這稱呼怪sao的。”姜恬啧啧一聲,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道,“他們就這樣回去複命,沒能親眼見你真容,皇帝那個狗東西肯定不會打消疑慮。”

“他懷疑的人一般都是錯殺一萬不放過一個。”姜恬說着支着一條腿坐起來,笑道,“不過這正好,置之死地而後生。就等他按捺不住跳起腳來,圖窮匕見戳在他自己身上了。”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就只管安心躺着好了。”

君策望着姜恬,沒有說話。

那個世人傳言裏卧花眠柳葷素不忌的浪蕩公子,此刻卻是在他面前慷慨揮灑,指點江山的軍師,天下山川萬事萬物皆在心胸,一步一營,即使有千難萬險,也全無半點慌亂。

這些年他的心裏到底藏了多少不可測量的經綸抱負,要把這些連天下河山都容納不下的鋒芒生生憋住不露半點,到底有多苦。還要做出那樣潇灑快樂的模樣,個中辛酸恐怕沒有人能夠體會。

“诶?你怎麽不搭理我?”姜恬湊近了君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笑着問道,“難道你懷疑我這個狗頭軍師靠不住?”

君策望着姜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拈住他一縷長發在指尖摩挲。他想說什麽也說不出來,胸中千萬都堵在喉間,最後只有拈着他柔軟的長發,輕聲喚他的名字:

“姜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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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和姚佩璟回宮複命,只把姜恬遮遮掩掩,白尚書夫婦和白雨嫣單獨見面之事,全都如實禀報了一番。

君澤心中果然疑慮未消,問道:“如此說,你們并未親眼見過?”

姚佩璟說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君澤問道:“卿有何良策?”

“回陛下,依臣之見,既然姜二公子有意遮掩,陛下又不願和他傷了和氣,那不如暫且忍耐幾日。”姚佩璟說道,“此事咱們也可以曲折而行。”

“半月之後,乃是太皇太後的禮佛法會,那時姜恬夫妻必得到場,文武百官都在外間,裏面閑人稀少。可讓三百刀斧手假扮僧人,埋伏兩廊,陛下見時機成熟之時便摔杯為號,直接将那‘白雨嫣’除掉。”

“到時人死已成定局,若人是真的,就說是意外身亡。但此人八|九成都不會是真的,一個欺君瞞上之人,死得自然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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