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暮色漸深,暗橙紅色的餘晖被雕窗和窗外青黑的樹枝葉影分隔成支離破碎的金紅殘片,散落了半座宮殿。

床前一地碎金裏,君澤撩袍半蹲下。

君澤蹲在床前的地上,望着躺在床上的人,說道:

“阿甜,我真的忍夠了。”

“這麽多年,我喜歡的事,不敢做。我喜歡的人,不敢說。只能眼睜睜看着,連碰一下都舍不得。”

“我對你不夠好嗎?我把心都掏出來給你了。可是,你還要懷疑我,你竟然還想要離我而去。”

姜恬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君澤又在唱哪出,也懶得說話回答他。

君澤一向很喜歡演苦情戲,尤其是在姜恬面前,總是擺出一副全天下人都辜負了他,只有他因為善良仁慈而受盡傷害,這一點姜恬是知道的。

姜恬年少無知的時候相信過那麽兩回,現在君澤說這些話,在姜恬聽來全都是笑話而已。

他知道這次的事,君澤一定又會在他面前裝可憐,把他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再想盡辦法阻止他帶君策離開。

只是之前沒做料到,君澤會給他下藥,還會用一條鏈子來困住他。

君澤這個人無聊又變|态的程度,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阿甜,我不會讓你離開的。”君澤說道,“這一回,不論誰來了也帶不走你。”

姜恬吃力地張了張唇,說道:“你……太吵。”

聽到姜恬的話,君澤猛然瞪大了雙眼,他望着姜恬的眼睛,眼眶竟是通紅,顫聲問道:“你不願意聽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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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恬懶洋洋地閉着眼睛,說道:“我……要……睡……”

君澤從地上站起來,望着躺在床上假寐的姜恬,衣袖下的手緊緊握了握。

他有千言萬語想要對眼前這個人說,可是眼前這個平日裏總是笑嘻嘻,看着和誰都好的人,他知道,內心裏最是冰冷無情,任憑什麽都打動不了他。

君澤望着躺在穿上的人,自嘲地一笑:“你永遠只會這樣對我。”

姜恬眼皮也沒擡一下,淡淡地說到:“……要殺就殺。”

君澤望着姜恬沉默良久,最終只是擡手給姜恬蓋好被子,在姜恬的耳邊輕輕說道:“我怎麽會殺你?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

姜恬沒理他。

“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力氣。”君澤的指尖輕輕拈起姜恬柔順的長發,将散亂在他臉側的長發整理好,柔聲說道,“先睡吧,明日再說。”

姜恬還是躺着不吭聲。

他醒着反正也是動不了,又不想理會君澤,幹脆閉眼裝睡。

雖然閉着眼,他也能感受到君澤的目光灼灼,一直在他身上留連不去。

他不想睜眼看見君澤,又百無聊賴,慢慢地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待到一覺醒來時,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房間裏晨光熹微,冷幽幽的晨光從雕窗的縫隙之間,透過月白色的窗紗,如同隔了薄霧的月光灑在窗下。

窗下的幾案旁,君澤正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歪斜了,一手撐着桌面,支着自己的頭,正閉目假寐。昨日的裝束都不曾變過,只怕是陰魂不散地坐在屋子裏看了他一夜。

姜恬心裏一驚,連忙将眼睛閉上。

若說昨夜被君澤下了藥困在這裏,他還能夠臨危不亂,此刻他腦子裏已經有些亂了。

君澤做事一向變|态,對他下藥,把他關在這裏,都還在他能夠理解的範圍之內。在床前盯着他一整夜,這是什麽情況?

君澤就算怕他晚上跑了,完全可以派個人來盯着,也沒必要獨自一個人站在床前,和盯什麽生怕被人搶走的寶物似的,非得他自己親自上陣。

他到底意欲何為,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

“阿甜?”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教近,君澤的聲音在姜恬耳邊響起,“還在睡麽?”

姜恬躺着不吭聲,只裝沒醒。

“你再睡會兒,我去上朝。”君澤說道,“很快就回來陪你。”

他永遠都是一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模樣,就算做了再多喪心病狂的事情,朝會是一定不會耽誤的。

姜恬心中不屑道:不必了,巴不得你永遠不要回來才好。

忽然,有什麽溫溫的軟軟的東西,輕輕地落在額頭上。

姜恬本能要跳起來,被子下的手指屈了屈,抓住了床褥,還是忍住了。

他提起十二分的戒心,但君澤并沒有再做出什麽舉動,腳步聲漸遠,真的出去了。

直到察覺不到君澤的腳步聲,估摸着已經走遠了,躺在床上的姜恬猛然睜大眼睛,擡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這君澤是,失心瘋了?

昨天他本來覺得無所謂,看君澤能把他怎麽樣,如果要殺就真把他殺了,他根本就沒在怕的。

但是現在他有點慌了。

君澤竟然做出了這麽喪心病狂的事,他可是接受不了的。誰知道這個失心瘋的人下一步能幹出什麽事?

姜恬從床上坐起來,垂眸看了看,只見自己腳踝上鎖了一只金環。

他只要一擡腳,金環連着的鎖鏈就叮叮當當地響。

姜恬的目光又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只見房間的一角準備了水盆,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幾乎是沖到水盆面前,把自己的臉按進水盆裏。

大概是君澤命人準備的水,他剛走不久,水還是溫熱的。姜恬把臉浸在裏面好一會兒,直到快憋不住氣了,才把自己的臉拿出來,用毛巾重重地擦了三遍。

其實從前每一次君澤來拉他的手,或者來摟他的肩,他回家都要泡在熱水裏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搓一邊,恨不得把君澤碰過那層皮都給搓下來。

姜恬把毛巾放下,回頭看了看方才君澤坐的地方,正在一扇小窗下。

他走到小窗底下,避開君澤坐過的椅子,選擇了旁邊的另一張,在椅子上坐下來。

鎖在腳上的鏈子此時已經被拉到了極限。

姜恬俯身夠到自己的腳腕,握住腳腕上的金環,手心一用力。

金環紋絲不動。

如果是尋常的金銀銅鐵,在他手底應該已經碎了。這應該是各種金屬按比例混合過,又加了一些特殊的打造手法,才能堅固成這樣。

姜恬蹙了蹙眉,又用手去扯金鏈子。鏈子看着雖然不粗,可還是沒扯動。

看來君澤還挺看得起他的,對他的防備程度不是一般高,只怕關大牢裏的賊寇都沒這種待遇。

既然靠力氣破不開,看來只有撬鎖這一個辦法了。

姜恬看了看四周,屋子裏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床上的被子,還有桌椅板凳茶壺水杯,沒有什麽夠硬夠尖銳的東西可以用來撬鎖。

還得等一等時機才行。

姜恬百無聊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擡手推開身後的窗戶。

外面的情況他昨日來的時候基本也看過了。這是一座新修的宮殿,有移栽了一圈幾十上百年的大樹在周圍,讓外面看不見裏面,身在其中也見不得外面。而且院子裏到處都有禁軍看守。

他現在只是單純地想看一看風景,喝喝茶。

畢竟現在的處境都已經這麽慘了,自己可不能虧待自己。

窗戶一開,早晨溫柔的日光穿過窗子照在身上。

映入眼簾的除了窗前的桂樹,還有窗外不遠處把屋子圍成鐵桶似的禁軍。

姜恬悠悠然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一條腿,舉杯喝了一口涼水。

君澤不在的時候,這地方倒還算清靜。姜恬坐在窗戶底下的陽光裏,捧着茶杯慢悠悠喝着水,好像一只慵懶的貓。

忽然,窗外的花樹輕輕動了動。姜恬本能地往窗的旁邊一閃讓開,一道白影如閃電一般從窗外躍入。

姜恬回頭看清從窗戶躍進來的人,連忙“啪”一下關上窗,低聲道:“你是不是傻?不趁機趕緊走,還撞他懷裏來。”

君策在地上站穩,回過頭,望着姜恬說道:“救你離開。”

“我需要你救我?”姜恬恨鐵不成鋼道,“你這麽婆婆媽媽的可怎麽幹大事?你看狗皇帝做事情多絕,再得力的狗腿,他說舍棄就舍棄了。”

“你現在來救我可沒有好處。”姜恬望着君策,卻不知為何,唇角微微地勾了起來。

“我學不來他那樣,幹不了‘大事’。”君策垂眸看了一眼姜恬腳上的鏈子,在他腳邊半跪下,用手扯了扯。

“扯不斷的。”姜恬低下頭,只見君策的發間插了一支玉簪,嘆道,“你戴個金的銀的銅的不好嗎?”

君策意會,在身上找了找,從衣襟裏取出一只攢絲金魚多寶耳挖簪。他依舊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勢,擡起頭,十分鄭重地把金簪放在姜恬手心裏。

君策放在自己手心裏的這一支發簪,一看款式就是女子用的簪子。姜恬“啧”了一聲,問道:“你還随身帶着這樣的東西?看來你有心上人啦?”

“你把這個簪子給了我,你心上人知道了不會生氣吧?不會吃醋吧?不會來打我吧?”

“……”君策張了張唇,正要說話,忽然一側首,好像在聽什麽。

姜恬也遠遠聽見了聲響,連忙将簪子收入衣袖中,把君策往床上一推,将被子蓋了上去。

藏好君策,姜恬自己剛在床上坐下,房門便“吱”一聲開了。

姜恬擡起頭看去,只見君澤走進房裏,顯然來得匆忙,連朝服都不曾換下。

君澤走進房中,四下裏掃視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姜恬身上,問道:“阿甜,有人進來過?”

姜恬看着君澤,淡淡地回答道:“有啊。”

君澤微微眯起眼眸,盯着姜恬問道:“在哪裏?”

姜甜甜:giegie~你把簪子給了我,你女朋友知道了不會生氣吧?不會吃醋吧?不會打我吧?好可怕你女朋友……

君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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