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血月出現的第五年,人類重新建立了秩序。
這一年,被人們稱為新歷一年。
那些幸存下來的人類,為了留存文明的火種,在崩塌的廢墟中重新建立了秩序,建起了學校,無條件接收所有已經生出異能年輕人,教他們如何使用異能,如何在這樣的末世活下來。
這天,在人類基地大後方的貫七區分校一班,來了兩個插班生。
貫七區是基地後方一個很小的區,這個學校也修建的很微型,只有三個班,一個班八到十二個學生,而老師則是基地招募的資深異能者。
海雲和海沙是一對姐弟,姐姐十九歲,弟弟十六歲,他們在野外遭受幾只變異動物圍攻時被基地人員救下,在簡單問詢了意願後,姐弟二人被送來學校,作為貫七一班的插班生。
“我叫海沙,今年十六歲。”
姐弟倆被領進教室,志願者與正在上課的老師溝通了兩句後老師示意他們上講臺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海沙是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留着利落的圓寸,他雖然個子高,不過看起來未脫稚氣,海沙的膚色白皙,五官顯得一團孩子氣。
他随便說了兩句話便站到一邊,将位置讓給了姐姐。
“我叫……海雲。”
姐姐更是言簡意赅,他們二人介紹完自己,便要循着老師指的位置坐下,卻在還未走下講臺時便聽到一聲沒有憋住的嘲笑。
“哈哈哈……那個海雲,你說話的聲音怎的這樣難聽?像一只鴨子!哈哈哈哈!”
海雲也是一頭利落的短發。她和海沙一樣長着一張娃娃臉,海雲的個子中等,膚色并不如海沙那般白皙,女孩鼻梁高挺,嘴唇微翹,看起來清爽飒氣,只是長長睫毛下的那雙杏眼些微顯得有些冷情。
嘲笑聲出現在最後一排,海雲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并未說話,繼續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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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笑聲并未停止,對方見海雲忍得,似乎認定這是個好捏的柿子,他之前只是縮在位置裏嘲笑,現下卻冒出頭來,大聲嗤笑,
“……簡直像只鴨子……哈哈哈!啊不,是嘎嘎嘎!”
“哈哈哈……”那人學的繪聲繪色,班級裏響起一些跟風的嘲笑。
“你有膽子,就再說一遍?”
海雲已經坐下,可是弟弟海沙卻忍不了,他大力推開課桌起身,三兩步便走到嘲笑自己姐姐的那個家夥面前,一把将對方拎起,用不知從哪裏掏出的匕首抵在對方頰上,
“你再說一遍啊?”
匕首鋒利無比,就在海沙說話的時候,刀尖已經剔破了對方臉頰的油皮。幾粒細小的血珠陸續從對方破了的皮膚處滾落,就在同學們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大倒吸一口氣時,老師及時出聲,
“好了!這還在上課!還有陳安魁,你給我安生點!”
他瞪了一眼海沙勒令他回座位,卻沒有再次指責,只是在他歸位後開口警告了那個挑事的學生并且重新申明了課堂紀律,便開始上課。
末日後的學校辦的匆忙,課程也設置的簡單,基本課程分為兩大類,理論和實操,海雲和海沙現在上的就是異能理論課。
一節一小時的課很快過去,課間有十五分鐘的放松時間,就在海沙扭頭和海雲讨論要不要逛逛這個學校的時候,幾個高大的人形将姐弟倆這塊小小的地方圍住。
“這就是那對姐弟。就是她弟弟打的我!”
海沙擡頭,原是那個挑事的家夥在別班找了其他幫手過來報仇。
挑事的叫陳安魁,他大概二十出頭,此人生的老派,雖然年紀不大,長相卻和四十好幾的中年男人一般。這人人如其名,生的魁梧,他找來的兩個“兄弟”也是人高馬大。三人将姐弟倆的座位圍住,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惹得其他路過的同學紛紛繞道。
“就是你們欺負我兄弟?”
其中一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兩手抱胸問。
“是啊,不服?”
海沙還要再起身,這次卻被海雲拉住。
海雲挪開椅子站起來,拍拍海沙的肩膀示意他讓開,女孩走到了教室的過道上,姿态從容地正面對上了面前三個膀大腰圓的男人。
海雲仰臉望着圍着自己的三個男人,她一個個看過去,過了一會海雲開口,
“你們,叫什麽?”
“哈哈哈……聲音果然像鴨子叫……”
為首的小胡子見出來應事的是這對姐弟中的姐姐,又見她長得有幾分姿色,便起了挑逗的心思。他摸摸自己的小撮胡須,剛想要撩撥對方卻被海雲的聲音驚訝到,嘲笑了一會後他伸出手就要去捏女孩的下巴。
“親哥幾個一個,這次就饒了你們。”
海雲依舊揚着頭直視着對面,她後退一步避開對方伸過來的手,搖搖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巴掌大小的白紙,
“我替弟弟和你們道歉……”
海雲的音色低沉,沙啞,像是力竭之後發出的聲音,又像是喉嚨裏面卡着一團沙子。她說完這句以後就不再開口,專注折起自己手中的白紙。
“喂,你這個家夥……”
對面三人沒想到海雲會如此自說自話,都是一愣,互相遞了個眼色,
想不到竟然是個傻子?
小胡子見海雲嘀咕了那麽一句就開始捯饬手裏的破紙,沒好氣的要打斷,卻不想此時生了變故。
只見海雲拿着白紙手指翻飛,一張巴掌大的白紙不消一會竟被她折成了三只大小均等的紙鶴。海雲托着三只紙鶴擡頭,再次開口,
“送給你們。”
海雲說完對着手掌輕輕吹了一口氣,三只還沒有指甲蓋大的紙鶴便翩跹飛舞起來,它們煽動翅膀在周圍徘徊了幾圈後像是找到了目标,嗖地一聲飛到了對面三人的面前。
紙鶴從海雲手裏飛出,像是竟然産生了意識。它們圍繞着對面三人飛了幾圈後停在了他們的頭頂,其中一只盤旋一會,突然俯沖至陳魁的耳邊,只聽嗡的一聲,纖巧紙鶴竟然靈敏地鑽進了陳安魁的耳內!
陳安魁站在小胡子身後,一直洋洋得意,他本以為這三只紙鶴是女孩用來示弱讨好他們的戲法,卻沒想到其中一只突然朝他飛來。
變故突生,只聽陳安魁一聲慘叫捂住耳朵倒在地上,其他二個則臉色一變,這才意識到對方竟然是來真的紛紛抵抗。
“傀儡師!”
小胡子沒想到海雲看起來并不顯山露水,竟然有如此的本事,他向前一個肘擊想要制住海雲,卻被一直關注戰況的海沙用拳頭掄了回去,小胡子後退幾步,紙鶴趁機啄中了他的眼睛。
下課短短十五分鐘,貫七一班小小的教室變成了戰場,陳魁在班裏向來橫行愛挑事,早先見小胡子一行圍住海雲姐弟衆人便已經繞行,此刻同學們看五人打成了一團,更是響了上課鈴也無人願意走進教室。
不知那只小紙鶴飛進陳魁的耳朵後鑽到了哪裏,只見他不停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兩只手輪番地拍打自己的耳朵。小胡子一只眼睛被紙鶴啄出鮮血,他手中燃起一股小小的旋風與拿着匕首的海沙對峙,另一個幫手則是在看到陳魁倒下後直接認慫,退出了争執。
上課鈴連響三聲,卻無人敢介入這段紛争,直到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打破了眼前的這一畫面,
“這個班究竟還上不上課?”
一個不辨喜怒的年輕男人倚在班級門口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嘴上的煙頭一明一滅,他慢慢悠悠問出這一句,好似已經看了很久的熱鬧。
……
……
“我姓紀,紀律的紀,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
因為老師的到來,紛争結束,同學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年輕男人走上講臺,他平淡地逡巡了一圈臺下的學生們,開始介紹自己。
“這節是實操課,我是教授你們實操課的老師,下面我們說一說上我的課要遵守的紀律。”
他說到這裏,有意無意地瞥過一眼海雲姐弟的位置,像是一種警告。可海雲怡然不懼,她坐直身體,下巴微擡,像是挑釁一般回望過去,與對方灰白色的眸子對視。
不過對方似乎并不在意這種挑釁,眼神滑過他們繼續說實操課的注意事項。
海雲托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聽着臺上的老師講紀律和規則,她邊玩着手裏的小紙鶴,邊打量這個聲稱自己“脾氣不好”的老師。
實操課是一門危險性比較高的課,需要老師有較高的實力來控場或者救援。海雲看着講臺上那個黑襯衫黑褲子,一臉厭世模樣的年輕老師懷疑,就他,行嗎
紀老師長手長腳一身黑色,體态勻稱,姿态挺拔,他随身帶的一根通體黑色的長棍此刻随意放在講臺的一側,自己則在講臺的另一邊俯身聽下面學生提出的問題。
小小紙鶴親昵的蹭了蹭海雲的手指,她手掌一翻低頭将紙鶴收了起來,繼續擡頭打量講臺上的老師。
紀老師回答完下面同學陸續提出的問題,然後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海雲的方向,
“那邊的同學還有問題嗎?”
紀老師似有所感,目光帶着詢問直直看向這裏,海雲卻不知為何,不欲再次和他對視,猛地低下頭,海沙看姐姐沒有提問的意思,又知她向來不願多開口,便替姐姐做了回答。
“沒有問題了,老師。”
講臺上的紀老師聽到回答,點點頭,開始組織學生們排隊出發。
年輕老師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他拿着那根黑色的長棍站在隊伍最前面,在等同學們都出了教室跟上他後又回頭,
“最後再叮囑一次,不要掉隊。”
紀老師灰白色的眸子掠過身後那一張張年輕又躍躍欲試的臉,
“如果掉隊我不會去找你們,”
他說着又點燃一根煙,年輕的老師叼着煙吐出一個煙圈後才再次慢吞吞地開口,
“因為我看不見。”
……
加上海雲姐弟,貫七一班也才九個人,他們一行人跟着紀老師出了學校走到了野外。
血月導致了末日,在末日後血月也未曾消失,所以人類的生産活動一般都放在了白天,白天的野外雖然也有危險,但和血霧出現的夜晚比還是有限了許多。貫七一班的學生基本都知道變異生物的厲害,收起在學校時的淘氣,老老實實的跟在老師後面。
同學們兩人一排緊緊跟着年輕老師,可總有一兩個不安分的忍不住要小聲講話,
“紀老師真看不見?”
一個調皮的男生悄悄和與他并排另一人咬耳朵,
“看起來不像啊?”
旁邊那人比較謹慎,四處張望着周遭的環境不肯搭話,不過排在他們前面的同學回頭了,
“不過你有沒有注意到紀老師的眼睛,是灰色的?”
前面的同學穿着迷彩色的夾克,說到興頭忍不住落下兩步方便和後面那個交頭接耳,
“老師手上拿的那根棍棍是啥?盲杖嗎?”
“不知道,這老師看起來好神秘啊……”
海雲和海沙走在最後,海雲不愛講話,海沙則是興致勃勃地聽着前面兩個同學的八卦,他保持和姐姐同步,只是忍不住伸長脖子去聽,就在他入神想要插兩句嘴的時候,胳膊卻被海雲向後一拉,
“小心!”
海沙不明回頭,在姐姐的示意下看到了一群變異狼正從遠處趕來,它們可能是趕路,也可能是嗅到了人類的氣味,七頭狼目标一致,距離他們這一行人只剩幾百米。
隊伍緊急剎車,學生們大多只聽說過這種變異後的動物,沒有實際見過,有少許遇到過落單的一兩只,知道這玩意兇殘難纏,沒想到這次竟然一次碰到了七只。
隊伍開始出現慌亂,而走在最前面的年輕老師也感受到了隊伍的異常,停了下來。
“怎麽?”
他扭頭問後面的學生。
這下學生們是真的相信他看不見了,
“老師,變異狼……”
跟在紀老師身後的是兩個女孩子,一個十二歲一個十三歲,在幸存者中算是較早覺醒異能的年紀。她們很早就被發現進入了學校,從未單獨進入過野外,此刻雖然有些面對緊急事件的驚慌,但還算沉得住氣,
“老師,要不要戰鬥?據說變異狼很難纏。”
“哦……”
紀老師這才往狼群過來的方向偏了偏頭,他望着後面早就慌成一團的隊伍開口,眉頭夾的極緊,仿佛十分不滿這群遇事就亂的學生,
“我再說一次,不要掉隊。”
紀老師的聲音不大,但冷靜的語氣莫名給學生們增添了幾分勇氣。他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在末日後見過太多的死亡,知道在這種時候鎮定才是最有效的應對方式。
狼群越跑越近,同學們紛紛屏息,但沒有一個人逃跑。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逃跑反而是落了下乘,好在他們一行有十人,打起來也未必不能贏……
血月後的世界各地,從不同時間開始的夜裏陸續生成血霧,而生物們長期浸染在這血霧裏也生成了不同的反應,有的暴斃,有的慢慢死去,也有的産生了變異。變異狼就是變異生物大軍中的一種。
變異狼的外貌和普通的狼犬并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只是牙齒更加尖利細長了些,就因為外形與之前比起來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在末日剛開始時,有許多異能者掉以輕心,吃了它們很大的虧。
同學們年齡參差,各自的手段也不一,只見他們有的拿出了自己用來戰鬥的武器,有的則展開自己的異能等待着狼群的逼近。
海沙也拿出了自己貼身的匕首,他示意姐姐站在自己身後,卻沒想到海雲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你看出什麽了嗎?”
海雲的聲音依舊喑啞,她的喉嚨像是卡住了什麽似的發音困難,此刻音量又刻意放低,聽起來簡直是氣聲,不過海沙還是一下就聽清了姐姐的話。
“什麽?看出什麽?”
雖然聽清楚海雲說了什麽,但是海沙還是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他全神貫注盯着變異狼的方向不敢往後看,只把身體略微後側,想聽的更明白些。
不過海雲卻沒再開口,她拍拍海沙的肩膀站到他身後,海雲沒有拿出任何的武器,只是扭頭看向了隊伍最前方那個漫不經心,将一只手操進褲子口袋裏好像在看熱鬧的年輕老師。
這個人……
狼群眨眼便到了他們跟前,有的同學已經渾身緊繃到拿不穩手裏的武器,還有的忍不住想先發制人将自己化出的異能給扔出去,不過就在他們要動作的時候,變異狼的反應卻很奇怪。
狼群本是很有目标的向他們這個方向一路奔來,可是到了距離他們這一行人大約五十米時卻疑惑地停下腳步。狼群停滞不前,頭狼從狼群裏走出,它擡頭朝空氣中努力嗅了嗅,又朝他們的方向踏了幾步。班級隊伍鴉雀無聲,衆人屏息,皆看着頭狼的動作。
“叮……”
此刻不知是誰的手一抖,只聽一聲脆響,一枚小小的骨釘從空中掉落,激起揚塵無數。
骨釘掉落的聲音并不算大,卻驚的一行人汗毛炸裂,他們甚至顧不上去找究竟是誰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掉鏈子,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頭狼的反應。
頭狼朝他們的方向走了幾步後又停下了腳步,一直以嗅覺和聽覺靈敏著稱的這個種群卻好似沒有聽到那樣明顯又異常的聲音。
狼群跟着頭狼在他們附近徘徊了好一陣,在距離衆人最近的時候,學生們甚至都聞到了狼群身上飄來的那一陣陣的腥臭味。可哪怕近到如此地步,那七只狼都沒有找到它們曾經鎖定的人類。
丢失了食物,頭狼帶着狼群匆匆離開。目送變異狼走遠。終于有人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究竟怎麽回事?”
衆人緩了好一會,終于有人發出了疑問。
“看來這個老師的異能是空間系。他用“域”罩住了我們。”
過了一會,有見多識廣的同學回答他。
只是空間系……
這時海沙才明白姐姐的那個問句是什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周遭,這個罩着他們的“空間”既沒有邊界感也沒有“壁”,這也算是一個“域”嗎?這個老師是不是太強了點?
同學們竊竊私語,紛紛偷偷打量起他們面前這個疑似拿着盲杖,臉色一直不太好的帶隊老師。
“我們得快點了。”
在休息片刻後,這個年輕老師摸了摸自己腕間的手表,提醒他虛驚一場正在休息的學生們,
“還有,”
年輕老師辨認方向後加快了步伐,他微微偏頭,像是有些嫌吵般皺了皺眉頭,對後面這些談興正濃依舊喋喋不休的學生們再次開口,
“在我的“域”裏最好不要說話,你們哪怕聲音再小,說的所有一切我也都能聽得到。”
“……”
變異狼這一個小插曲浪費了他們不少的時間,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中午前趕到了實操課的教學目的地,無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