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他們眼前的這個名叫無落村的地方是個清秀又略帶些古樸的村莊。村子裏都是舊式祖屋,青磚黑瓦,牆面爬滿了植物。他們一行從主路進村,路旁不遠處便是農田,還有幾個村民正在田裏勞作。

這裏的天也比末世的天裏藍了許多,四處也沒有高樓,可視性極佳。衆人遠遠眺目,竟還能隐隐看到青山的影子。

像是一處世外桃源。

可是末世之中,真的還有這樣童話般的存在嗎?

衆人很是稀奇,他們一路走走看看,很快便有一個老頭模樣的村民迎上來和他們老師打招呼。

原來是無落村的村長。

村長看起來和紀老師很熟悉,二人寒暄一陣後村長便一人離開,紀老師也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裏解散,明天中午在這裏集合。”

年輕老師說完也要離開,卻被叽叽喳喳的學生們攔住,

“什麽?這就解散了?

“老師,我們要幹什麽呀?”

“還要過一夜嗎?老師,夜裏有霧……”

學生們你一句我一句,他們對這個村子的存在有許多的好奇,但是又略有不安,所以纏着老師想要問個清楚。

不過紀老師卻像是耐心用盡,臉上又擺出不耐煩的神色,只又多說了一句便大步向村裏走去。

“盡管探索。”

Advertisement

他撥開圍繞在他身邊的學生,想了想回頭又說了一句,

“無論做什麽,記得發現能量塊要上交。”

說完他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盡管探索。找到能量塊上交。這是紀老師唯二叮囑的話。海雲琢磨着這兩句話站在解散的地點沒有動,不過海沙卻過來了。

“姐姐……”

他見海雲立在那裏,便過去詢問,再隔幾步,還有兩個男孩子正在不遠處等着他。

海雲知道這一路海沙和排他前面的一起唠嗑的兩個男孩打的火熱,此刻也不拘着他,她看海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抿嘴一笑,

“你和他們一起去吧。”

“嗯!”

海沙見得了海雲的允準開心地向他的兩個夥伴跑過去,跑到一半又回頭問海雲,

“姐姐也一起走嗎?”

在得到海雲的否認後,他一蹦三跳地和他兩個新朋友一起走遠了。

老師說這裏盡管探索,說明這裏危險性不高,這是海雲放心海沙離開她和朋友一起行動的主要原因,不過收集能量塊……

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末日之後,一個新的名詞和概念在幸存者們中流傳開,能量塊。

能量塊是什麽到現在也沒人能解釋的清,甚至它的外形和樣貌也并不盡相同,人們知道的是,末日前的資源已經完全不能滿足現有人類生存的需要,而能量塊——這種在末日後才出現的一種新型能源卻在偶然間被發現蘊含着特別的能量。

但這種東西一般只會出現在副本中。

所謂“副本”則是幸存者們對污染區的戲稱,說的是某個地域因為不明原因形成的奇怪“結界”。

至于為什麽會形成這種東西,衆說紛纭,可是具體原因至今也無人得知。

海雲一邊走一邊思索。其他同學早已結伴離開,只有海雲因為在課間那彪悍的一架在同學們心中樹立了不好惹的形象,無人敢喊她結伴,于是這會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

不過海雲不在意。她一人走在鄉村的石子路上,紀老師的兩句話她來回思索了一遍,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一個副本,并且可能危險性不高。但按要求要到明天中午才集合,如何躲過每晚升起的血霧才是他們這次課堂要面對的主要難題。

不過現在才中午時間還早,就先到處逛逛吧。

這是一個小小的村莊,村莊毗鄰一座高山,依水而建,村裏大概有幾十戶住家。現在是中午時候,家家戶戶的房子裏都冒出了炊煙,也偶有村民匆匆路過,手裏扛着鋤頭或耙子,好奇打量海雲,然後歸家而去。

無落村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這是海雲與一個村民四目相對,對方友好地朝她點頭致意後得出的結論。

海雲進過一次副本,也聽一些人描述過副本,她當時進去是誤入,也有人專門去這樣的地方找能量塊。聽進去過的人說,污染區裏呈現的情狀幾不相同,但總有相同的特點,比如危險,怪異,無法生存。

可是這個村子裏卻有人在生活。

而且觀村民生活的生活狀态,或許他們都并不知道什麽是末日。男子耕田女人織布,村裏人那種不理外界,自給自足的樣子,甚至像足了桃花源記中描述的“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模樣。

海雲走完大半個村子,有些累,她随便坐在田埂間看着農田裏綠綠的麥苗思索,難道這世間當真存在桃花源或烏托邦嗎?

同學們在村口分散行事,如飛鳥入林。海雲走完了整個村子,她不僅沒找到一個能量塊,就連同學并那個脾氣不好的老師都失蹤了,他們到哪裏去了?

這裏的時間似乎比外面走的快,海雲逛完全村,又蹲在石頭上發了會呆,發現夕陽已經悄然滑至西邊,她看看漫天的霞雲站起來,天快黑了,該找個地方避一避了。

海雲選了個門前帶水塘的人家。

水塘占地不小,她走近觀察,發現有婦人正在水邊臺階上浣洗衣物。臺階旁邊,長着若幹叢蘆葦,深深紮在水裏。

天都要黑了,這個時間還有人在洗衣服嗎?海雲多看了婦人兩眼,又看了看水裏密密麻麻的蘆葦杆,走進了旁邊的大屋裏。

這是農村很常見的那一種老屋,古舊的大門随意朝外敞開着,海雲站在門口朝裏看了看,又敲了許久的門無人應聲,便一腳踏進屋內。

這大約是一家的祖宅,屋子很大,方方正正的天井隔出了四間屋子。海雲在這間祖宅裏繞了一圈,發現三間都鎖着自己的門,便進了沒鎖的那間房子。

此時的天色更暗了些。

不知這個村裏通沒通電。

海雲這樣想着,走進了采光不怎麽好的屋裏。

雖說應該是一個沒什麽危險的副本,可是因為到了新的地方,海雲還是很謹慎,她腳步放輕,左手現出自己的武器,緩慢地走進屋裏。

屋裏面很靜,很暗。整個屋子不大,在屋子頂約莫有一塊透光的玻璃,此刻透了些許傍晚的微光,微光打在屋內的方桌旁,打在方桌旁的一個人影上。

屋裏……有人!

海雲一驚,她後退了兩步,右手伸進口袋捏緊了什麽,就在她蓄勢待發的時候,坐在桌邊的人影卻開口了,

“不進來,呆站在門口幹什麽?”

是紀老師。

海雲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還是猶豫着想退出去。

海雲扭頭看向外面,天空中夕陽和血月已經各占一邊,紅霧已然有起來的征兆……

她站在門口忖度,如果趁霧色未完全升起的時候抓緊再找一間屋子不知可還來得及……

就在她思索去留的時候,“啪”地一聲,熾亮的燈光充斥滿昏暗的屋子,原來是紀老師打開了屋裏的燈。

“這樣,就能進來了?”

紀老師看向門的方向,這個向來一副不太耐煩模樣的老師此刻卻像怕吓跑了海雲一般輕輕地問。

陡然點亮的屋子讓海雲有一瞬時的不适應,她眯了一會眼睛,還是有些不想進。

可就在他倆對峙的時候,血霧不知從何處鋪散開,慢慢的填滿了整個村莊,現在海雲想走也走不了了。

暗嘆一口氣,她磨磨蹭蹭,拉開桌邊的椅子做到了紀老師的旁邊。

“紀老師。”

海雲幹巴巴地喊了一聲老師。

“嗯。”

方桌上擺了一套茶具,紀老師的手邊放着一個茶盞,茶盞裏還有半盞茶水,毫無疑問在海雲進來之前這位“不高興”老師正坐在黑暗裏品茶。

海雲看了一眼桌上的陳設,心裏呵呵了一聲,心道這老師真的是太會了,這種三不管的上課方式……

就在她還在心裏吐槽這位老師的教學形式時,“不高興”老師卻開口了,

“你……叫什麽名字?”

紀老師灰白色的眸子沒有看她,他的眼睛緊緊盯着方桌的一角,兩手交疊,修長的手指因為用力握緊而泛紅,仿佛……有些緊張。

海雲覺得紀老師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乖乖報出了自己的大名,

“海雲。”

海雲的聲音不好聽,話說多了嗓子還疼,但她還是認真多說了兩句,

“大海的海,雲朵的雲。”

“海,雲。”

紀老師也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他把視線朝海雲的方向偏移了一些,像是突然收斂了情緒,點點頭不再說話。

屋子裏有一張方桌兩張椅子,還有一張床。海雲跑到窗前望了望,又老老實實坐回來。黑夜已至,現在天地間飄滿了血霧,她去無可去,只能坐這和這位老師幹瞪眼。

尴尬無聊又有點犯困,她看了看房間裏的床,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海雲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了許多的眼淚水,待她撸把袖子把自己眼角擦幹時,發現紀老師不知從哪掏出了一疊白紙。

或許紀老師也無聊得很吧。

海雲托腮望着,只見不高興老師此刻臉上竟然散去了之前那副不耐煩的模樣,他摸索着将茶盞推開,攤開白紙,用修長的手指将帶有毛邊和翹起的邊角撫平,竟然開始做起了手工。

真是有閑情啊。

她百無聊賴地又打了個哈欠,忍不住略微勾過頭去看他在做什麽。

這是在做一個……

A4大小的白紙被紀老師不知疊了多少道,又折了多少工序,叫海雲這種自封的折紙高手也看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麽。漸漸地,海雲的注意力從折紙轉移到了別處,譬如……紀老師的臉。

這是一張還算年輕但卻普通的臉,海雲不動聲色地打量紀老師的容貌,有些刻薄地評價。

十九歲的海雲是經歷過好時光的女孩,在和平的末世前,她在電視屏幕和雜志廣告上見過非常多美麗帥氣的明星,像不高興這樣的樣貌,與那些俊俏的明星比起來,海雲挑剔道,最多算是中人之姿。

點評到這裏,海雲覺得累了。她挪動椅子,換了一種舒服的坐姿。而紀老師則像是沒聽到旁邊的動靜似的,依舊在做自己手裏的事。他從海雲進來到現在一直端正筆直地坐着,修長的手指摸索折疊着桌上的白紙,紀老師的嘴巴緊緊抿着,身上透露出一絲孑然,這種氣質讓海雲覺得此刻的紀老師像是一座孤聳的山,沉靜寂寥。

“你在看什麽?”

正當海雲做無情打分機玩的不亦樂乎時,紀老師突然開口了,他将折紙擺到一邊,這樣詢問道。

紀老師的眼睛像是被一層灰翳迷住,可看過來的眼神居然猶如實質。他詢問地看向她,灰白的眸子精準地對上了正在偷看他的海雲的眼睛。

“……”

真是活見鬼了。

海雲像是做壞事被抓現行了一般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抹掉鼻間上的汗,狀似無意:

“……看你折紙。”

她一把抓過紀老師已經完成的折紙,還來不及打量,卻要忍不住刻薄地要問紀老師一個問題,

“我想問個問題。”

海雲覺得自己今晚的話說的太多,喉嚨已經開始疼起來,她咳嗽了一陣勉強開口,聲音沙啞到連自己都聽不下去,但還是倔強地盯着紀老師的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紀老師,你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見嗎?”

她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一般看着他,

“不會是裝的吧?”

發現了這個“秘密”後海雲不再瞌睡,她仿佛是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不依不饒地盯着面前的老師要一個答案。可是等了很久紀老師也沒有回答。不高興老師此刻又恢複成了不高興地樣子,他又拿起了一張白紙開始折,不過這次的動作卻比上次粗暴又快了許多。

紀老師抿緊嘴唇,像是壓抑着什麽,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他沒有立刻回答海雲的問題,卻是偏頭問道,

“你的喉嚨……是因為什麽?”

你的喉嚨是因為什麽。

這個問題本該很好回答,但卻莫名讓海雲心頭一跳。

她自認自己原本提出的質疑帶着一些惡毒,此刻卻忍不住認真打量起紀老師的眼睛。

因為海雲的沉默,場面有片刻的冷場。不過紀老師好像也并不想專門去等一個答案,他飛快地又折出了一個東西扔到旁邊,虛茫的眼神地朝她處一撇,淡淡地說,

“我是一個瞎子。”

紀老師的視線虛虛定格在方桌的一角,這樣回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