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這一場比試挫敗了海雲。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能力會在紀塵的“域”裏失靈。海雲默默跟在紀塵身後回到了出租屋鑽進自己的房間,她沒心思琢磨什麽“辨認氣息”,花了一夜思索自己的能力缺陷。

第二天一早,紀塵給海雲留了早飯後便早早出門,海雲沒問紀塵去哪裏,滿腦子心思的坐到桌邊啃起了包子。

啃完包子,海雲将碗收拾了洗掉,這時紀塵拎着東西回來了。

一條魚,一把菜,原來是去了菜場。

他将口袋裏的零碎掏出來放到桌上,也并不與海雲打招呼,就顧自去洗手。

不過海雲卻被桌上一張顏色奇怪的紙吸引了眼光。

準确的說,不是顏色奇怪的紙,而是一張一眼假的紙幣。

雖然劣質的制造技術讓海雲深深懷疑這個錢能不能被造假者花出去,但這張□□卻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紀塵的口袋裏,飯桌上。

海雲想了一想,拿起那張五十元問正在洗菜的紀塵,

“師父,你今天買菜用的是一百啊?”

“嗯。”

紀塵眼皮垂着,似乎并不想搭理海雲。

“那是誰找給你的五十塊?”

她說到這裏起了一絲憤怒,撸起袖子就準備去幹仗,

“敢給□□,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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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替我伸張正義。”

紀塵手裏停了一瞬,說完話後複又擰開水龍頭。

“怎麽不用?那人欺負……”

海雲有些不明白,想說的話脫口而出又猛然剎車。

“欺負我看不見嗎?”

紀塵幫海雲把未出口的話補齊,嘴角提起一絲自嘲的笑,

“不過是被人耍弄了而已。”

他把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摸索着開始切菜。

海雲在他的後面,還想要說什麽,喉頭卻像是哽住,她頓了頓,最終還是慢慢地開口,

“可是這樣不對。”

“只是陌生人而已。”

紀塵切着菜,灰白的眼睛卻聚焦在別處,他似乎感覺到海雲看着自己的目光,于是擡起了眼也望向了對方,卻也只是一眼,複又垂下眼眸。

年輕的紀塵手中不停,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鋪着簡易桌布的桌子上,在這狹小沉悶的屋內,顯得那麽的晦澀難明。

屋裏的空氣窒住,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讓海雲忍不住摁住微痛的心口。她微啓嘴巴想說些什麽,可半天之後,海雲也只是幹巴巴地給予了他安慰,

“師父,不礙事。天地本不全……”

她輕聲地安撫着眼前人,緊緊注視着他看似平靜的臉,巴望他現在難言的情緒只是源于二人關于□□的争執。

可是紀塵卻并沒有被海雲輕飄飄的一句話安撫住,他在聽完海雲的話後便放下了手裏的活,紀塵閉上眼睛像是平複着什麽,接着拿起門口的盲杖走了出去。

外面比室內冷了許多,海雲見紀塵奪門而出,自己便立刻拔腿跟上。她一出門便打了個噴嚏,紛紛揚揚的雪花自天空又落下,洋洋灑灑地落了他們一頭。

雪花漸盛,路人匆匆,海雲眼前又被白霧遮擾,忍不住大聲喊住前面的紀塵。

“紀塵!”

紀塵被海雲叫住,腳下一頓停下了腳步。海雲快步走到他的身旁,發現此刻的紀塵竟比知曉自己被人愚弄時的反應還要激烈。他的聲音壓的很低,胸膛劇烈地起伏着,仿若現下的情況對于他來說才是真正的屈辱。

“小花……”

他像是咬緊牙根才念出這個名字。紀塵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的手掌中,一朵被風幹許久,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幹花正被蕭瑟的北風吹動,像是随時會被寒風吹去,

“你覺得,我是個瞎子,便什麽都不知道,誰也認不出,是嗎?”

紀塵只說了這一句,便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氣。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角沁出一滴眼淚,随風落在了已有薄雪的草地上。他手中的那一朵幹花,也随着呼號的北風,吹向了遠方。

……

……

男孩在女孩面前流下眼淚,路燈下,他無聲地啜泣,仿佛要把這麽多年的情緒全部宣洩一空。海雲呆呆地站在男孩面前,看着天空中鵝絨絨的大雪将面前的男孩的身影逐漸沖淡……

“對不起,對不起……”

女孩終于撲向男孩,她撲進他的懷裏,拉開紀塵覆着眼睛的手,

“我不是故意……”

她心疼地将男孩的眼淚抹去,兩手捧住男孩低垂的臉,

“你別哭啦,我錯啦。”

海雲看着男孩紅腫的眼睛,不自覺間連自己的聲音也染上了哭腔,她抓住男孩的手擺在心口發誓,

“紀塵,我們和好了好不好。我保證,我向你保證,無論我再變成誰,因為什麽,都永遠不會再假裝不認識你了。”

撲朔朔的雪花逐漸将二人站着的地方覆蓋,二人的頭上和身上也落滿雪片。紀塵聽完海雲的話後擡起了垂下的眼睛,他望向女孩許久,終于将她擁入了懷中。

年輕男孩輕易地原諒了女孩,他用自己的外套将女孩裹住,紀塵長久的無言,二人默默相擁,靜立在這料峭的寒夜,任由風雪将這片天地染白。

二人和好,一直生人勿近模樣的紀塵肉眼看着都和煦了很多。

這日停了雪,他們便打算去這裏最大的夜市逛一逛。

夜市依舊熱鬧,女孩拉着男孩走到她曾經“賣藝”的地方指給他看,

“我剛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裏。”

她被男孩子摟在懷裏,指着綠化帶旁的那一小塊空地說,

“擺了一個晚上,才賺了一碗面錢,哈哈哈。”

男孩聽完沒有說話,揉了揉女孩的腦袋。

不過海雲卻并不以為意,她安撫般朝他懷裏靠了靠,下一刻便又指着前面驚喜地喊出來,

“原來這裏可以紮氣球!”

紮氣球是末日前很古早的一種集市裏存在的游戲。

店家将各種顏色的小氣球充氣,一排排地固定在一個大大的彩色紙板上,玩家則需要用手中的飛镖紮中對面的氣球。

自然,紮中氣球的數量多少與最後得到的獎勵的大小密切相關。

紮氣球是這個夜市比較受歡迎的一個項目,海雲遠遠看着攤位裏碼着一排排的彩色氣球便來了精神,雖然這個東西很早就有,但她也确實沒有玩過。

女孩稍微和男孩講了幾句,便拉着他的手往早就圍滿了人的紮氣球攤位跑去。

“我想要裏面的一個娃娃。”

二人終于突破圍觀的人群鑽到了最前面的一排,女孩捏捏男孩的手,悄悄地和他說。

紀塵略微低下身體聽完女孩的話,點點頭,他将身體俯就地更低些,在女孩耳邊小聲問,

“這個游戲,該怎麽玩?”

……

終于排到了海雲他們,女孩躍躍欲試,卻不想紀塵拉住了海雲,

“我來。”

他低頭,用無神的眼睛望向自己身邊的女孩,

“你告訴我位置,我來紮。”

“好!”

海雲沒有絲毫的懷疑和猶豫,便将自己手裏的飛镖放到紀塵手裏,又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他,

“你再靠左一點兒”

她扶住男孩的手幫他瞄準了位置,拍拍他,

“試試吧!”

“嗯。”

紀塵點點頭,扔出了手裏的飛镖。

不過很可惜,第一镖,沒紮中。

周圍的人依舊很多,在攤子旁看紮氣球的人們有的看出異樣,紛紛開始議論,

“這小夥子眼睛是不太行吧?”

“好像是,你看看他……”

周圍議論的聲音漸漸大起來,不過女孩卻沒有理會愈漸高起的聲音,拿了另一只镖放到紀塵手裏。

“剛才我們紮到了第三排和第四排的氣球的中間,只要我們再調整一下就可以紮中了!”

她的聲音雖然沙啞,但語氣卻非常溫柔,

“我們再試一次!”

“一共有幾排?”

紀塵認真聽完海雲的分析,偏了偏頭問她。

“一共五排,每排十個。”

女孩想了想,攤開男孩的手,

“大概是這樣排列的,”

她在他手中畫起了氣球排列的草圖,并且還在飛镖射到的地方用手指點了點,

“你把飛镖射到這裏了,其實再往上挪一挪或者往下挪一挪就能紮到氣球啦!”

“好。”

紀塵點點頭表示知道,他虛虛握住手掌,閉目思考了一會後站直身體,再次扔出了第二镖。

“哇!居然中啦!”

人群中不知是誰比海雲還要更快地發出歡呼,海雲看到結果後也極為高興,她一蹦好高,将第三支飛镖放在紀塵的手裏。

“你剛才扔中的是第三排右數的第二個!”

海雲興奮之餘不忘幫男孩繼續校準坐标。

紀塵聽後點點頭,在略微調整了方向和站姿後扔出了第三镖。

“又中啦!”

這下,圍觀群衆紛紛發出贊嘆,議論之聲漸消,大家都想看看這個小夥子究竟還能射中幾只。

第四镖,第五镖,第六镖……紀塵摸準了規律,越射越快,越射越準,到最後,五十只氣球,他足足射中了四十八只,贏得了一個半人高的狗熊娃娃。攤主非常服氣地将娃娃遞給紀塵,帶頭為他鼓起了掌。

“小夥子真是厲害啊!”

“真是不得了!”

圍觀的人群紛紛贊嘆,紀塵接過娃娃,在游戲過程中一直保持嚴肅的臉色終于在此刻漾出一些笑意,他把娃娃遞給海雲,在衆人的注視中拉着海雲走出了紮氣球的攤位。

海雲滿足地抱着那個可愛的玩具熊娃娃,跟着紀塵朝夜市外面走去,女孩亮晶晶地眼神一直追随着身邊的人,她邊走邊讓男孩摸摸自己的手心,

“你摸摸,看到最後,我都出汗啦!”

她說着将娃娃放在自己的懷裏緊了緊,又去抱住自己身邊的男孩子,

“紀塵,你真厲害。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女孩毫不吝啬又發自肺腑的贊嘆讓男孩燒紅了臉,他不着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不好意思,

“怎麽可能……”

他磕磕巴巴的自謙,嘴角弧度卻抑制不住地升起,紀塵忍不住回抱住女孩,低頭在女孩的頭發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

“哎?你吃不吃臭豆腐?”

二人拉着手往夜市外面走,走着走着女孩被一陣香味吸引,便立時停下問自己身邊的人。

“臭豆腐……我沒吃過。”

因為視力不足,紀塵的聽覺和嗅覺比普通人靈敏許多,他比女孩更早聞到這股味道,此刻聽到對方這樣問自己,便也停下來,在思考一二以後謹慎地回答。

“哈哈,你嫌臭?”

海雲看出了對方的想法,

“可是我想吃哎!你等我一會好不好?”

她将紀塵讓到一個人少的地方,這樣和他說。

“就等我一會會,我去去就回來。”

女孩說完便要去買,卻被男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幹啥?”

海雲不明白,疑惑地回頭,就見紀塵面上閃過一絲無奈地開口對她說,

“一起去。”

“好啊,不怕臭就來嘛。”

她哈哈一笑,拉着紀塵的手一起去排臭豆腐的隊伍。

……

“你先吃一個。”

女孩将玩具熊給男孩拿着,自己托着一碗炸好的臭豆腐,她将戳着臭豆腐的簽子放到紀塵嘴邊,一邊怕燙幫他吹氣一邊還催促,

“快點兒張口,醬汁都要滴下來啦!”

“……”

紀塵勉為其難嘗了一個,表情一言難盡,又被海雲笑了半天。男孩面皮薄,被女孩笑的有些羞惱,但還是從海雲手裏接過了裝臭豆腐的紙托。

就這樣,在夜市邊的路燈下,一個穿着灰色外套的男孩安靜的為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托舉着面前的食物。

他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紀塵灰白色的眸子長久地放在海雲身上,他的嘴角微提,寒風吹面,在這昏黃的路燈下,男孩仿佛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這幾年受過的苦難和悲痛都被這一晚的相處抹平,面前這個失而複得的愛人是上天舍予他的,唯一又最美的慰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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