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現在請你離開
第21章 我現在請你離開
沈渡津:“那你調查我,怎麽說,又有什麽借口?”
“說借口多不好聽,”盛闵行糾正他,微微正色道:“我是真的想追你,但貌似用錯了方式,沒人告訴過我該怎麽追求一個人。”
“調查你是我的錯,我道歉,你能不計前嫌,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嗎?”盛闵行全程态度十分“誠懇”地看着他,幾乎挑不出一點錯。
沈渡津腦袋有些嗡嗡作響,特別是聽到後面那句“追你”後,像是有一根細鐵絲将他本就緊繃的神經挑了起來。
他很自然地冒出一個想法:盛闵行如此熟稔,話術一套接一套,恐怕早已經是熟能生巧。這些話要是出自一個未經世事的人大概還說得過去,但出自盛闵行,就是萬萬不可信。
沈渡津重新坐在一旁的木質小椅上,輕輕揉捏着鼻梁緩解疲勞,緩緩開口道:“盛先生這些話真是說得夠好聽的,但你覺得我會信?”
盛闵行:“我會盡力讓你相信。”
得,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那可惜了,我這人還算有原則,認定什麽事情就不輕易改變,所以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他早就認定盛闵行能與混蛋相媲美。
盛闵行一時失語,用舌尖抵了抵後槽牙,維持臉上标準的紳士版微笑注視着沈渡津。
他絲毫不覺得是自己演技不夠高超,而是沈渡津太難搞。
比他過往的每一個的難度都要大得多。
盛闵行學生時期算得上是個學霸,他長得帥成績又好,那會兒開始就已經源源不斷有人各懷目的地接近他。
可他唯獨喜歡自己主動追到手的,這種快感大概可以形容為花大量時間解一道高難度數學或物理題,最後撥雲見月得到最終答案時的酣暢淋漓。
沈渡津現在就是那道棘手的壓軸題。
他要拿穩筆,從容不迫并且給予足夠的耐心和時間。
“我看盛先生今天好像也不想看我養的花了吧,”些許時間足夠沈渡津完全平靜下來,他瞥了一眼挂鐘上的指針,清清嗓子道:“正好,趁着零點還沒過,您還是趕緊離開吧。”
盛闵行突然覺得沈渡津口中的“離開”和“滾”是一個意思。
“如果我不走呢?”盛闵行還坐在原處。
沈渡津微微坐直身子,用一種帶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盛闵行道:“希望您能搞清楚一件事,這是我家。”
“可是是你把我請進來的。”
沈渡津:“我現在請你離開。”
盛闵行肉眼可見的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嗎?”
“……”這回輪到沈渡津啞言了,他如果回答“不是”,恐怕盛闵行又會大做文章。但如果說“是”,事實又并非如此。
在他思考之際,盛闵行接着自己的話提出了個解決方法。
“不如沈先生請我喝杯茶,讓我感受一下你的待客之道再走?”盛闵行眼睛裏帶點狡黠的光望着沈渡津。
沈渡津不願與他多言,懷疑地打量着他,他攤攤手,更加無奈道:“我是認真的。”
沈渡津信了,他拿起茶幾上屬于自己的那個搪瓷杯轉身走進廚房,不多時便捏着兩只杯子朝着盛闵行走過來。左手是他自己的杯子,右手是給盛闵行找的一次性紙杯。
剛才與盛闵行兜兜轉轉被迫扯皮,再加上天氣炎熱,他早已經口幹舌燥,一壺茶水不能只便宜了盛闵行一個。
為防止盛闵行要求續杯,他特地将茶水裝至九成滿,以至于在運送途中有點燙手。
他将那杯冒着絲絲熱氣的茶水近乎洩憤地重重放在盛闵行面前,滾燙的茶水由于外力作用溢出杯沿,淌在玻璃茶幾上反着光。
盛闵行不甚在意他這個具有報複發洩性的行為,給他找補道:“你給我倒的茶……真是夠滿的。”
“給我”兩個字咬得尤其重。
沈渡津不接話,他就尴尬地笑笑,然後接着自說自話道:“沈先生用心了。”
氣氛算不上和睦,盛闵行像故意拖延時間一樣,淺酌慢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品嘗什麽世間絕味。
那不過是一杯最普通的普洱而已。
沈渡津毫無興致看他,看到最後受不了了,甚至産生一種将紙杯搶過來替他狂飲的沖動。
他不耐煩地催促道:“喝完了嗎?喝完該走了。”
盛闵行停下動作:“不急。”
這下更慢了。
沈渡津:“你說過的……”
盛闵行截住他的話:“對啊,我是說過我是認真的,認真想要喝口你泡的茶,沒錯啊。”
“你……!!”沈渡津氣不打一處來,即便他早已經知道盛闵行就是這種說一一定會二的人還是會一次又一次為這種人的言行上火。
人要臉樹要皮,盛闵行例外,這是個沒臉沒皮的。
沈渡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話音落下的同時,天邊突然閃過一道紫光,緊接着轟隆一聲,雲城上方的整片天空像是要被劈開成兩半。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剛才的燥熱得以解釋。
風很大,被風翻卷起的簾子沖撞着電視櫃,雨滴沖力很大,砸在玻璃窗上炸開成花。
順着大敞的陽臺門潑進來的雨水成功吸引了沈渡津的注意,他暫時無暇理會盛闵行,他突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的花還在陽臺的花架上擺着,有幾種尤其怕水,今夜的雨要是灌進花盆裏估計過不了幾天這些花就蔫了。
他可舍不得。所以趕走盛闵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把那些花挪到室內。
說起來他養花這個愛好還是源于楊牧的啓發。
當初他帶着重度抑郁回到雲城,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去看心理醫生時,楊牧告訴他:“一些休閑的愛好可以适當緩解你現在的情況。”
沈渡津不明白。
楊牧又問:“你平時養花嗎?”
他搖頭。
“你可以試着去養點花種點草,花草是最能治愈人的生物,它們不能說話,卻能聽你說話。”
“你可以試着不把緩解抑郁作為養它們的目的,你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它們。”
沈渡津聽話照做了,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由最初的寥寥幾盆壯大到如今的規模。
養花耗錢,他沒什麽錢,但他的确變得開心,這便十分重要。
雖然別人看見這一屋子花時都覺得驚訝。比如鐘期第一次來的時候,看見滿陽臺的花驚掉了下巴,又比如楊牧上回來時走出陽臺又走回來時微微瞪大的雙眼。
但都不重要。
盛闵行眼睜睜看着沈渡津扔下那句帶着些怨憤的質問便沖向陽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着實讓人有些茫然。
他端坐在沙發上,看着那個穿着一身家居服搬運着沉重花盆進進出出的身影,突然有一種沈渡津已經住進他家的錯覺。
但這裏不是他家,這很顯然也只是錯覺,沈渡津還很讨厭他。
他莫名向往這種填滿胸腔的溫馨感,所以更加堅定了要讓沈渡津成為自己歸屬物的決心。
沈渡津進出很多次,又一次進來時身上衣服被雨淋濕了大半,黏膩地貼附在軀體上,恰好将身材曲線很精美地勾勒出來。
這副身體确實很有美感,該長肉的地方絕不精瘦。
他又出去了。
盛闵行盯着他的背影思考良久,最終站起身走向陽臺。
陽臺上的景觀看起來不太妙,這是個半開放式的陽臺,由于沒有玻璃窗的格擋,雨水全都順着風潑了進來,地面上積水嚴重,深度至少兩公分。
這場雨預計會下得很久。
沈渡津就背着盛闵行蹲在雨幕中。
他剛才有些過于着急,手一揮就撞到了釘在牆壁上的花架。
這個花架是他前兩周新安上去的,雖說是新的但質量貌似不怎麽樣,幾天前開始便有些松動,他一直沒有時間處理,結果壽命止于今夜的暴雨。
沈渡津的力度不小,成為了讓花架轟然倒塌的最後一根稻草,連帶着上面盛放的吊蘭一并摔在了地上。
天邊轟然又響起一聲巨雷,幾秒過後的閃電照亮了半邊陽臺,也将沈渡津的側臉映得慘白。
盛闵行看見時就是這麽一幅場景。
沈渡津蹲在地上收拾着花盆碎片,借着客廳透出的光能看見他面前的那塊地上一片泥污,本來纖塵無染的吊蘭葉子此刻也混雜在一片混亂中。看起來很可憐。
盛闵行覺得沈渡津突然就蔫了下來,像泥裏的吊蘭葉子一樣。
他走過去拍了拍沈渡津的肩膀。
沈渡津沒空理他,怔愣了一會兒低着頭繼續收拾。他不知道盛闵行出來湊什麽熱鬧,但他眼下迫切地想将這片泥濘清潔幹淨。
雨聲很大,蓋住了方才花盆摔碎時的響聲和現在盛闵行的嗓音。
盛闵行低下腰湊近沈渡津耳朵道:“先把沒泡水的搬進去,剩下這些等明天雨停了再收拾。”
沈渡津側了側頭,将他的聲音隔絕在雨聲中。
雨勢過大,盛闵行也沒想使什麽心計,算是比較誠懇道:“不然你收拾這裏,我去幫你收花。”
沈渡津還是不動。
盛闵行不多說了,轉身去拿過角落裏的垃圾桶放到他身旁,開始幫他把最底層花架上已經被積水蓋過花盆底座的那批花搬進了客廳。
他承認一開始他的确是想做好人好事。
他也承認在收到第二層花時反應過來,他這個行為或許能在沈渡津心中狂刷一波好感度。
盛闵行心中竊喜,或許這就是一個挽回他好人形象的絕佳契機。
他這頭在賣力,那頭蹲在地上的沈渡津似乎意識終于回籠,看見盛闵行這種近乎于讨好的舉動也沒說什麽。兩人一起把剩下那幾盆花全部拿進了客廳。
陽臺門徹底被關上,狂風驟雨全都鎖在了門外。
沈渡津幾乎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和在雨裏散了個步沒什麽區別。盛闵行也沒好到哪兒去,他衣服種類單一,私服幾乎全是白襯衫,此刻他身上那件也濕了大半,呈現半透明狀,腹肌輪廓隐隐外露,放到夜場裏不知道要引多少人注目。
“你為什麽幫我,有什麽目的直說就行。”沈渡津不信盛闵行有這麽好心。
盛闵行覺得有些冤枉,苦惱地皺皺眉道:“我不能只是單純想助人為樂嗎,我經常做好事的。”
沈渡津冷笑道:“不像。”
“算了,那看在我幫了你不小忙的份上,能給我一條毛巾嗎?”盛闵行晃了晃吸滿水後笨重的襯衫下擺說道,“我可不好意思滴着水把你家弄得一團糟。”
不管怎麽說,盛闵行的确幫了很大忙,這一點沈渡津無法忽視。
他答應了,只不過語氣不怎麽好:“你別到處動我東西,就站在這兒等着。”
盛闵行笑了:“好的。”
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