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野食

野食

重真山占了個皇家地盤的名頭,如今在奚商看來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山中打獵的人基本絕跡,他出去基本掃一眼就瞄到草叢中的野雞兔子,想來因為白鶴庵在這兒,守衛們也清理過狼群野虎,倒是讓這些兔子野雞長得肥碩誘人。

他摸出從廚房裏順來的刀,把幾支木棍的一頭削尖,将刀丢到一邊,準确地丢出幾根尖木棍,收獲一只兔子和兩只野雞。

兩只雞正中要害,彈動了幾下就沒了氣息,只剩身軀的本能反應垂死掙紮,兔子......

他俯身捏着後頸拎起這只看上去很小只的兔子,一只耳朵被木枝釘在地面上,拔掉之後有些血滲出,但傷的并不是很嚴重。

好小,最多兩個月大。

奚商想了想,撕下一條僧衣衣擺,給兔子草草包紮了一下,将其放回了草叢裏,轉身提着兩只野雞的翅膀往庵院後面走去。

那邊有條活水小溪,此時五月的天氣也不冷,就着刀将兩只雞處理了,用削去外皮和倒刺的杏木枝穿着,就這樣架在火上烤。

奚商憑着印象去林子裏采了幾株香料,想來配上從廚房裏帶出來的鹽粒,味道也是足夠的。

自從朔北回來,他對于吃食的渴望總是比別人要強烈一些,剛開始飯量驚人,到現在刻意控制下倒也只看上去比其他人要能吃一些,只是骨子裏對于食物的需求依舊很大。

待在白鶴庵這段時間,就算是受傷他也沒覺得有多麽大不了,但吃不飽,以及天天喝如妝做出來的“豬食”,真是地獄都不如。

只微微調了料,擺了擺柴火調整了火候,那雞肉混着香料的氣息噴香傳開,表皮逐漸變深,鍍上一層金黃,他很有耐心地不停翻動,時不時在肉厚的地方切上幾刀,撒上些鹽,同時将一些花椒粒舂碎了填到雞腹中,再去找些細柴。

奚商在做食物這方面簡直天賦異禀,凡是吃過的東西他都能想出格式辦法還原味道,甚至比之前的還要有滋味,如今不過是最簡單的食材,卻幾乎要飄香十裏了。

好在他選擇的位置較為隐蔽,挨不着白鶴庵,也碰不到守衛。

不過這次撿完柴回來的時候,卻看見火堆旁的石頭上坐了個人,那人懷裏摟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左耳朵上還包紮着一條深灰色的破布。

“好香啊。”如妝開了口,沒有神采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跳躍着光芒,“阿奚,原來你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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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縮在石頭上小小的一團,薄薄僧衣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格外單薄,似乎只有懷裏的那只白兔能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奚商頓下來的腳步繼續向前,蹲下來給火堆裏添些柴火:“出家人不能食葷腥,你就聞聞味兒吧。”

如妝并沒有回答這話,而是問他:“還有多久能吃?”面向着火堆的方向,好似在牢牢盯着肉等熟一般。

奚商甚少見到如妝這副模樣,一時有些新鮮,印象中的女人總是古井無波,年級輕輕卻像是個百歲老人一般,喜怒也往往不行于色。

現在這樣,倒是更像個雙十年華的女子了。

“快了,得烤透,否則生肉食了會生病。”奚商回答她,将最後一根木柴丢入火堆。

此刻天色有些暗了下來,先前收拾半天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過了大半日,山間林野寂靜,空氣怡人,漸漸昏暗的周圍只聽見“噼啪”作響的柴火聲,以及逐漸勾人的肉香。

“如妝,你這是你的真名嗎?”奚商坐在她旁邊的地上,問道。

“那奚商是你的真名嗎?”如妝反問他。

奚商一笑:“是,當然是。江湖人士行不更名,再說這裏也沒人認得我,說真名又何妨。”

“你倒是坦蕩。”如妝輕聲說,面色淡淡,“我也從不會更名。”

“那你為什麽要待在這裏?”奚商問她,借着火光,山林間,他放松了的神經此刻肆無忌憚起來,“你可以不待在這兒。這裏的尼姑們似乎都很怕你。”

“哦?何以見得。”如妝起了些興趣,側頭向他。

奚商給兩只雞翻了個面:“她們怕你而且厭惡你,不敢少了你的吃穿,卻又絕對不願踏入你的院子一步,想來你曾經在宮裏也是個位份不低的妃子。”

這些不僅是觀察得來的結論,更重要的是,奚商自從傷勢好了之後,便常常打探這裏的地形,有一晚上無意中聽到過兩個老尼姑說話。

“這兩天西廂那邊倒是安靜。”那尼姑将米面衣服放在離如妝院子較遠的一處角落,似乎每次都是放在這裏等如妝自己來取,“宮裏變了天,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這妖孽給弄死,省的我們整日裏覺都睡不踏實,生怕哪天被害死。”

“怎的不是,她自己作孽還要害人,如今說是放到庵廟裏熏熏香火,可這也待了年把,愣是沒有後文了,我們還得吃喝不愁地供着她,庵裏香火本就不怎麽好,有了她的就少了我們的,真是氣死個人。”另一個尼姑跟着抱怨。

兩人放下東西結伴往回走,卻沒有發現後面跟上來的奚商,自顧自說着。

“換做旁人早就趕出去自生自滅了,但這位,可是......點了名要好好護着的。”

“真不知道她是哪點兒迷住了人,還是個瞎子。”

“哎,聽說她會些妖術,你可別惹到這人了,去年有個師妹就是打了她一巴掌,結果第二天人就泡在了山下湖裏沒了。”

“天哪,這麽邪乎,那該把她抓起來燒死!”

“噓,沒有證據......動不得......”

“你聽說的還是自己猜的?”如妝的聲音打斷了奚商的回憶,那聲音冷冷清清,極為醒神,“關于我的事,建議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為妙。”

她伸手撫摸奚商的臉頰,輕聲嘆息:“我還建議你,最好別出這個庵門,也不要讓任何一個姑子看到你的臉,更不要想着去京都,別人可不會像我這樣護着你。”

“會出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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