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魁

花魁

“三哥!奚商哥!你們回來了!”半大的少年聽到消息興沖沖地跑出來,握着一柄短刀,刀柄上嵌着一顆紅寶石。沈質安時刻都握着,此刻往身後放了放。

“如何,沈迦烨同意讓奚商哥進骁騎營了嗎?”他小聲問道。

梁親王揮手示意他進屋,眉頭一皺:“不是不讓你随便跑出來嗎?萬一被金蝠衛察覺到,我們的計劃就功歸一篑了。”

“是,王兄,質安知錯了。”沈質安小聲道,“我換了侍衛的衣服,這裏也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進去說話。”

三人進屋,幾個紫衣人立即在房頂四周待命,清理周圍的閑雜人,再隐沒入暗處不見。

“若不是滅骨海現在在永昌侯手上,你這樣魯莽早就死千百回了。”梁親王看着沈質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好歹也跟着永昌侯在島上帶了年把,又遭遇了那麽些事情,怎麽你倒總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永,永昌侯?”沈質安呆呆地看他,又看看奚商,他倒也不笨,“奚商哥是永昌侯?”

奚商一向不愛開口,梁親王三兩句把事情說了一番:“如今就等祭祀結束,皇上回宮之時便是奚商入主永昌侯府之刻。”

“這,這是真的嗎!”沈質安眼眶都紅了,咬牙切齒,“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狠毒的母親!我娘親從來都不會對我和妹妹區別對待……”

他說着眼眶紅的更厲害了,寧親王妃半年前已經死在诏獄了,據說受盡了酷刑也不肯招認,活活被折磨而死。

妹妹也死于瘟疫,整個王府上下因為瘟疫死絕到連只狗也沒能活下來,皇帝為了防止瘟疫蔓延,隔絕所有人靠近王府,導致夏夜天幹,一顆亂跑的焰火燒了整個王府。

沈質安在王府廢墟前哭了兩天,病了半月,這才好上一點。

卻是恨透了皇帝,一句尊稱也不肯給了。

這會兒想起母親妹妹,不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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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哭。”奚商道,“該哭的不是你。”

沈質安噙着眼淚重重點頭。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相信要不了多久,質安就能為王兄報仇。”梁親王嘆了口氣,“皇帝生性多疑善僞裝,為了帝位穩固,不惜殘害手足滿門,殺害護國将軍,德不配位,我們如今也是撥亂反正,還我大雍一個盛世河山。”

奚商擡頭看向梁親王:“我要所有的事情得到善終,要一個真相。”

梁親王拍拍他肩膀:“只要侯爺願意助我,山河可分!”

燭火爆了第二次,如妝終究還是起身了,她探了半個身子在床外去夠小剪刀,牽扯了錦被擾醒了皇帝。

“怎麽?到時辰了?”沈迦烨迷糊中還當是在宮裏。

“子時三刻,陛下盡管睡便是,這裏乃白鶴庵。”

“唔。”又便睡下了。

如妝翻身下榻,長發如瀑,中衣雪白,拿起剪刀剪短燈芯,火焰總算安穩下來。

沈迦烨睡覺一定要燃燭,他信鬼神之說,害怕冤魂索命。即便是身為真龍天子,也架不住手上血腥太重。

如妝卻早已習慣了黑暗,但凡沈迦烨在的時候,她總是徹夜難眠。

幹脆披了外袍出去走走。

這一走便不自覺以輕功來到了後院,避過守衛,她輕輕聳動鼻梁,順着微弱的氣味來到一間房門窗下。

裏面漆黑一片,似乎奚商已經睡了。

他今日沒看她一眼。

一眼也沒有。

他是回來報複的,是沖着皇室有預謀而來,她才開始調查,皇帝便說不用了,他竟然把所有身世直接跟皇帝說了個清楚,趁着身上有功,還得了一個耿直的名頭。

這是防着她用身世做文章。

他在防她,便是恨極了她。

如妝把頭輕輕靠在窗臺,深深呼吸,仔細聽着裏面的動靜。

良久,她才緩緩直起身體,轉身離開。

紫衣人在她離開之後立即翻身進入房中,一直未入睡的男人坐在桌邊,目光還未從窗邊挪開。

“谷主,剛剛貴妃在窗外呆了半個時辰。”

“她手下呢?”奚商問,“那群黑色衣服神出鬼沒的,查清楚出自什麽門派了嗎?”

“顧副谷主讓屬下傳訊說有些眉目,但還尚未調查清楚。”

“嗯,查清了讓顧薄來京都找我。”奚商端起冷透的茶水抿了一口,“這些人想要監視就由着他們,不要打草驚蛇,但寧親王那邊加派人手保護。”

“是。”

紫衣人離開,奚商的眼眸更加冰冷,她來做什麽,親自看看他的毒到底發作了幾回?還是想要用這個來威脅他聽話?

曾經的蝼蟻奚商或許能輕易被控制,如今的永昌侯卻不是那麽好擺布了。

他翻身上榻,閉目入眠。

祭祀很順利地完成了,皇帝第三日便帶着貴妃回京,而在第四日便宣旨,封了剿滅江湖魔宗的永昌侯世子周晉為永昌侯,正其逃犯名聲,聲稱周晉十年來一直卧底于魔門之中,便是為了今日的為百姓除禍,原本的永昌侯周商痛哭一番,甘心為哥哥讓位,感動京都上下。

“沈迦烨真是機關算計,這樣一來,南疆那邊都知道跟他們作對的人是奚商哥,穆涼奇之前那些沒有死完的手下也會過來找奚商哥尋仇,這可是活生生的靶子!”京都最繁華的雲樓雅間,沈質安狠狠咬了一口糕點,含糊不清地道,“不僅如此,該得到懲罰的人卻沒任何事情,整個京都還覺得前永昌侯深明大義,覺得你們兄弟情深!”

“把嘴裏東西吃完再說話。”奚商嫌棄地看他一眼,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末了放下後才開口道,“沒任何事?你真覺得他們會安安穩穩地待在府裏?”

沈質安:“那還能如何?”

奚商淡笑:“別忘了,我是魔頭,生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凡是得罪過我的人,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好過。”

“你不會是指,把他們軟禁在房間,一日一飯,十日一衣的事情吧?”沈質安咽下口中糕點,懷疑地看着奚商,“這叫不好過?我們在荒島上過的什麽日子,你曾經被人追殺的時候又過的什麽日子,這些不都是拜他們所賜嗎?”

“對你來說還算可以接受,但養尊處優了十幾年的夫人和少爺,可吃不了這樣的苦,更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和侮辱。”梁親王笑道,“瞧着吧,不出一月,他們必然受不了要求饒了。”

“這些人都不足為懼,自然由得侯爺任意處置,消氣了才好下南疆,為皇上立功勞。”梁親王斜看向奚商,簾外此刻傳來一陣伶仃的琵琶聲,逐漸玉珠層落,倒是仙樂飄飄惹人心醉。

“何人奏樂?”梁親王淡淡問了一句。他常年從軍,耳力非凡,早已察覺有人上了二樓雅間,但他明明包下了這裏為奚商慶功。

簾外侍從連忙進來回話:“回禀王爺,是華清樓的花魁娘子公琰仙,今日是展演日,聽聞王爺在此,特意前來獻曲....這,屬下們不敢阻攔。”

公琰仙,京都勾欄第一美人,去年展演第一被封為京都花魁,梁親王沈流烽算是她常客,捧的緊,故而手下見是她,并沒有阻攔她上樓。

“倒是未曾聽過的新曲,難怪沒認出來。”梁親王沖屬下擺手,“叫她進來見見侯爺。”

奚商擡頭,對上掀簾進來女子的靈動眼眸,眼尾上挑,不是杏眼,卻別有桃花春風滋味,他垂下眼簾,默默飲茶。

“見過王爺,侯爺....這位俊俏的小郎君是?”

“侯爺的徒弟。”梁親王一語解釋了沈質安的身份,“奚安。”

“見過奚公子。”公琰仙抱着琵琶,看着紅了臉的沈質安覺得有趣,“公子好薄的面皮,倒是顯得奴輕浮了。”

梁親王輕咳一聲,公琰仙立即收回了眼神,落在了奚商身上,卻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人煞氣極重,生的如一尊世佛般俊美,卻更像魔神殺星。

“方才奏得什麽?”

“禀王爺,奴新得一曲,名為——亂枝愁月。”

“即來了,便再演一次罷。”梁親王下了令,琵琶聲悠然響起,奚商擡頭對上梁親王的眼神。

“京都佳人不少,侯爺才回京,也該好生享享清樂,放松放松才是。”

公琰仙更是會意,撥弦的指幾乎要撩到奚商的心頭去,美人如花隔雲端,此刻翩然落雲,軟音柔香地過來,那廂還沒成人的沈質安臉都要紅到脖子根去了。

“侯爺覺得這花魁娘子如何?”

奚商面色不變,卻開了口:“比之貴妃娘娘又如何?”

他看向梁親王,對方愕然的眼神盡收眼底,嗤笑一聲:“庸脂俗粉。”

琴聲戛然而止,公琰仙顯然沒有受過這等羞辱,眼淚啪嗒就下來了,咬着唇起身抱琴便走。

梁親王投其所好沒對位,讪讪道:“不料侯爺眼光倒是不低。露水情緣也瞧不上眼?”

“不過話說回來,茹貴妃寵冠六宮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他壓低了聲音,靠近奚商,“這世間姿容難有及其萬一的。”

奚商毫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倒讓梁親王啧啧。

“見你這模樣,莫非見過更好的?”

“自然見過,可惜已經死了。”奚商垂眸,“王爺,事成之後,把她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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