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見面
見面
如妝有些無力地靠在牆上,她很早以前就以為,自小服用斷情絕欲藥物的她不會對任何人産生情愫。
可最開始她一心想要幫助沈迦烨,直到被他抛棄,被他派人暗殺,她難受,也悔恨,那時候便懷疑過為什麽自己會和別的金蝠衛不一樣,為什麽要生出這許多無用的情緒來。
而對奚商....她現在甚至不敢面對他,她在小心翼翼地躲着他,希望他恨自己,和自己撇清關系,又在看見他出入華清樓多次的時候,終于忍不住跟了過來。
他還是讓別的女人挽了手,他還是沒有在任何的場所提起過自己半句,他不恨自己嗎?
她想,不恨,那就是不愛。力氣再次被抽空,她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突然有些後悔,一年前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确的,當時她做的事,究竟是想要保住奚商的命,還是想要了奚商的命,還是最終會要了自己的命。
不,她別無選擇,她無法跟皇權抗衡,更沒辦法忽視自己身為暗衛的責任。
“....侯爺,今夜可要留下?”
她呼吸停滞了一瞬。
“嗯。”
仿佛被人從內裏打碎,如妝擡手捂住了臉,流不出一滴眼淚。
屋內,公琰仙驚喜交加,連忙站起身:“侯爺說的可是真的,那奴立即去準備。”
奚商看她一眼,忽而沖她招招手:“來。”
公琰仙心跳如雷,奚商不同于其他的王公貴族,身上自帶了一份殺伐氣質,第一次讓她惱怒,卻同時暗暗覺得,這才是真男人的模樣,後面的相處之餘倒是沒有什麽不愉快,可奚商也從不碰她,即便她隐晦地解釋過自己從未侍奉過他人,卻也連多餘的一個眼神也得不到。
看慣了風月的公琰仙卻不知為什麽,迷上了男人這種疏離感,可能是奚商長得太好看,可能是她自己做戲入了迷,竟有些被蠱惑了一般,呆呆地放下琵琶站起身,握住了男人的手。
“阿奚,恭喜你覓得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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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琰仙一愣,轉頭卻見窗臺上坐了一個女子,她長發半挽,一只木簪斜斜插着,她人也斜斜靠着窗楞,修長筆直的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活脫精靈般的模樣,月光落在粉嫩的唇上,和衣裙一般杏色柔媚,靈動和欲.色在這人身上結合得恰到好處,足尖點住了窗邊的條案面上,小巧纖細,倒讓人想要看看那撩人的足踝是個什麽風光。
那一瞬間,她承認自己有些許的不服氣,這女子即便打扮素雅,姿容卻絕世,公琰仙忍不住略退半步垂了頭,她比不過。
不對吧,她很快反應過來,這,這窗戶外面可是空中,這女子是怎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裏的!
她的手一痛,被奚商給攥着仿若腕骨要斷裂,吃痛之下驚呼出聲,下一刻被拉入一個堅硬的懷抱,擡頭看見奚商冷漠的下颚,他沒有看那個女子,低頭看向自己。
“別怕。”
公琰仙一時間心跳如雷,疼痛也忘了大半,男子獨有的氣息幹淨濃烈,未曾熏香,直直如劍般往她心底刺去,她渾身發軟,靠得更緊,反手抓住了奚商的衣衫。
“侯爺....她,她是誰?”
奚商一時間想要掙脫女人的牽扯,卻在看到如妝略帶失神的眼眸時停住了動作,将公琰仙摟得更緊。
“臣覓得如何佳人,似乎與娘娘無關。”他淡然開口,“我倒是何人在京都華清樓中尋找郎君求歡,卻不料竟是貴妃娘娘,不知您這番作為,可對的起皇上的萬千寵愛呢?”
“什....什麽,貴妃娘娘!”公琰仙瞪大了眼睛,卻又立即捂住自己嘴巴。
後宮裏的娘娘們別說來華清樓這種地方了,就算是出宮一趟也難如登天,貴妃娘娘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而且似乎還和侯爺關系匪淺!
完了完了,公琰仙感覺自己知道了什麽要命的東西,渾身一陣顫抖,她常年在王公貴族中游走,自然知道一些龌龊事情,可那些人大多都是避諱着她,她也聰慧,只敢爛在心裏,這才活到現在混到花魁的位置.....她緊張地擡頭看奚商,吞咽口水:“候,侯爺......奴,奴有些不适......”
“怕什麽?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會保護你。”奚商沖她一笑。
這笑安撫了公琰仙的心,讓她霎時間由緊張陷入到另一種的浮想聯翩中——侯爺,侯爺不會真的看上自己了吧,那她豈不是脫籍有望,甚至能夠做個侯府的姨娘!那将來但凡生下個一男半女,她就是真的富貴一生了!
而且....侯爺長得如此好看,氣度不凡,還深受皇上重用,京都的娘子們削尖了腦袋都想往侯府去呢,她難道真的就能占了這個先機,成為侯爺的心上人嗎!
“侯爺這話說的偏頗了,你怎知本宮今日不是随皇上一同前來?或者,本宮是出宮來此處辦事?”如妝跨下窗臺,垂了眼眸,“前月裏見侯爺,倒沒有笑的如此開心。”
奚商并不看她:“貴妃娘娘有話直說,臣還有要事。”
如妝深吸一口氣:“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是我,不是本宮,是你,不是侯爺。
奚商終于擡眼看她,眼底濃墨難以化開,盯着她良久,松開了懷裏的公琰仙:“你先出去。”
公琰仙雖然有些舍不得這個懷抱,但她極為識眼色,沖二人行了一禮,退出了房間。
門關上了,奚商走到桌邊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貴妃娘娘請便。”
“阿奚,別這樣叫我。”如妝坐下,目光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龐,在他眼尾的疤痕上停了一瞬。
感受到如妝的目光,奚商冷笑:“怎麽,你是想來看看我是怎麽樣撐到現在沒死,還回到京都的嗎?或者,是想要繼續用毒藥威脅我,幹脆讓我毒發身亡?”
“很抱歉,我雖然不知道你給我下的是什麽毒,可這麽多次的毒發下來,也能明白一二,這是一股與我自身經脈相悖的真氣,陰毒可怕,在我修煉了《月紅禁典》之後,每月十五真氣最薄弱的時候就會發作,讓我之前修行的真氣全部被吸收,無論再修多少年都是廢人一個。”
“我本不該信你一個字,不該奢望你留下《月紅禁典》是為了給我一條生路,實際上,用我最期待的,最渴望得到的東西摧毀我,磨滅我的所有希望......”他冷冷地看着如妝,“這是你最擅長的本事,對嗎?”
“你不會這樣對待皇帝吧?”他不等如妝開口,茶盞在桌子上磕出清脆的聲響,“但他的後宮你倒是沒少參與。”
如妝歪頭一笑:“噢?你居然調查我了?”
她有些驚喜。
但奚商認為是她開始生氣了,反倒有些報複性的爽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身為皇上臣子,自然有保護皇上的責任。”
奚商說:“半年前,慎容宮的花貴妃小産,後因為失心瘋被打入冷宮,皇後親生的皇長子三月前溺水身亡,查明是麗妃所為,麗妃被賜死,皇後因此大受打擊,險些沒能保住腹中孩子......”
他看向如妝:“以及其他打殺宮女,賜內侍剮刑、水洗,動不動責罰妃嫔的事情.....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你做的倒是天衣無縫,就像......”
就像對待曾經的奚商那樣,殘忍無情,卻又滴水不漏。
“阿奚在說什麽,你該不會認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吧?”如妝一笑,眯了眼,卻在燭火下美的驚心動魄,如一朵不問世事的小白花,“沒有證據的事情,可是叫做污蔑噢。”
奚商也笑了,唇角勾出不近人情的弧度:“如果你沒什麽想說的,那就滾。”
“啧啧啧,阿奚,一年多不見,脾氣倒是見長。”如妝笑的更加放肆,她甚至起身靠近了他,“你如今,就這樣厭惡我嗎?”
“不敢。”奚商起身後退,女人卻往上靠,奚商皺了眉頭,側身躲開,耳邊一陣幽香夾雜風聲襲來,他握拳反手阻攔,無骨的素手攀上胸口,一掌拍在如妝肩膀上,女人後退幾步,下一刻,淩厲的掌風卻又如跗骨之蛆般貼來,整個動作絲毫沒有拖泥帶水,自然的如同就是簡單伸手,但奚商不敢大意。
他依舊記得很久之前那一晚,第一次見識到如妝本事的那天,他被打成了什麽樣。
可惜,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當時那個只會些低等功法的小魔頭了。
《月紅禁典》煉成,他在聯合顧薄一起徹底收了滅骨海後,也能徹底壓制住那道霸道的真氣,不會每個月複發,從內功底蘊,到武功招式,他奚商絕對稱得上江湖首屈一指的大魔頭。
他的面容和心底一樣陰寒,一掌拍出時用了八成的功力。
如妝再厲害,這八成大約也能制住了。
一掌落在女人胸口,她的身體如同輕盈的燕子、被風吹散的花骨朵——重重地往後飛去。
奚商這一刻發了愣,連忙伸手想要去接住她,心底卻極度想要罵人。
媽的,這女人是瘋了不成,居然半點真氣也沒用,那一掌竟是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