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報應

報應

他終究沒有抓住如妝的手,眼睜睜看着她背脊重重摔在牆壁上,一口鮮血噴出,染得那唇如同鬼魅,她吃痛地悶吭一聲,周圍的桌椅倒了一片,門口立即響起平舟的聲音。

“侯爺,出什麽事了?”

奚商順了口氣,壓着氣:“無事,不許進來。”

“....是。”

他大步上前,在如妝身邊居高臨下地看她:“你又在耍什麽把戲?”

她笑着咳出幾口鮮血,纖弱的手臂撐着往起慢慢坐起,被一腳踹了回去,力度不算重,但足以讓受傷的她重新倒在血泊中,摔得有點疼。

“我勸你不要用這種苦肉計來試圖再次蒙蔽我。”奚商蹲下,拎起她的衣領,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眸,“你看看我,貴妃,我不是以前的奚商了,我今天敢在這裏跟你動手,就敢直接殺了你。”

“殺我....”如妝咳了兩聲,轉過頭雙手握住他的,“那你殺了我,殺了我——”

奚商松手推開她,像是沾上了什麽髒東西,他退後兩步抽出腰間的帕子細細擦着:“殺了你,也太便宜你了。請便吧貴妃娘娘,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明日我就會前往南疆,別打擾我晚上的雅興。還望你好自為之。”

如妝擡頭仰望他:“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她又咳了一口血沫,那一掌奚商用了八成力,《月紅禁典》的威力,若是打在普通女人身上,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她內力深厚非常,即便如此,也該是斷了幾根肋骨,喉頭腥甜忍不住地往上湧,“阿奚....這一掌,你可消氣了?”

奚商猛地看向她:“你故意激我還你這一掌,你覺得這一下就能讓我消氣?你憑什麽這樣覺得?”

“我們好好談——”

“我們沒什麽好談的!”奚商冷聲打斷她,揮手間真氣沖開了窗戶,“還請貴妃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如妝終于閉了嘴,她扶着牆邊緩緩站起身,美人被摧殘,花朵支離破碎,她衣襟唇邊還挂着血,有些擦不幹淨,她伸手以手背去擦拭,眼眶裏幹澀無淚,眸中的水光也暗淡了幾分,若有任何一男子看見,也得連呼心疼,可惜,奚商一眼也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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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侯爺真的以為攀上梁親王的高枝,便能高枕無憂了。你可曾想過,我這種狠毒又無心的婦人,何以能讓皇上如此相待?”如妝看向奚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奚商目光落到她身上。

“你從來沒有想過,我當時為何要那樣對你,皇帝又為什麽會回心轉意接我回宮嗎?”如妝緩緩擦去唇角的血,微微弓腰捂着胸口的傷,頗有些無力地靠在窗邊的牆上,“阿奚....你能不能,查一查,想一想....亦或是,稍微信我一點?”

有那麽一瞬間,奚商恍惚以為眼前是曾經那個雙目失明的冷清尼姑,她冷漠卻又心腸軟,有着最柔弱的外殼,剝開是堅硬帶刺的武裝,卻又留了那一點柔軟給他,給他治傷,給他喂藥,幫他挑刺,縫補衣裳,還會靠在肩頭說喜歡他.....

他回過神來房內燈火輝煌,眼前的女人眼眸明亮,正定定地看着他,如同一朵完全綻放開來的花朵,嬌嫩無雙,卻看不透眼底究竟藏着的是蜜糖還是毒藥。

一如那晚雷雨交加,他第一次吻她,就想着死在這攤柔軟的毒藥裏,掙紮着撕碎她,看清她,逼着她要與自己抵死纏綿。

下一刻,他的手捏住了如妝的下颚,女人眼神略帶驚愕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掙紮,卻又不願掙紮。

“我信你,曾經很信你。”

他貼近了她,唇和她的近在咫尺,兩人呼吸噴吐在一處,熱氣熏紅了如妝細嫩的臉頰:“現在你這模樣,真想讓人徹底撕碎了你,按在床上操到哭啞嗓子......”

她眼眸流轉,看他半晌,擡頭貼上去,奚商躲開了,只伸手捏着她脖子按到牆上。

“可惜啊,老皇帝操完新皇帝操,像你這樣入了庵寺還總想着勾引男人的浪貨.....”

“我嫌髒。”

眼淚混着血落到衣襟上,如妝搖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像被剝開了花蕊的薔薇,此刻最柔嫩的地方被人狠狠掐住摘出,她只能忍着,顫抖地合上花瓣試圖自我安慰,自我愈合。

“.....真的,我不是.....”

話到嘴邊,卻被萬千尖刺抵住了喉嚨,她覺得口裏發苦。

“你不是什麽?”

“....我,我不是想...我不想......”她張着唇,有些迷蒙的眼睛看着奚商,男人模糊的臉龐與記憶中黑暗的懷抱逐漸融合,她有些窒息,有些東西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她被丢到地上,像一塊破布。

“貴妃娘娘還是想好了再來說話罷。”

“今日之事,你該知道怎麽做。我想你也不願讓皇帝知道曾經在白鶴庵發生了什麽。”

“你武功高強,沒必要在我這裏和普通女人一樣扮柔弱,我也不管你到底在皇帝身邊扮演什麽角色,但凡擋我路,我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門砰地被關上,奚商離開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她多呆。

報應,也許這就是報應。

她想,世上每一個手上沾染了鮮血和殺戮的人,終歸會得到最可怕的報應。

新帝登基的第二年春天,瑞安王聯合飛龍營首領将軍馮俊剛、雲南知州等大小數十位官員暗地謀反一事證據确鑿,皇帝震怒,連下三道聖旨往南疆都無人回應,瑞安王更是攻占了南疆數個城池,自立為清迦帝。

朝野一片嘩然,要知道,當今聖上名諱為迦,這清迦之意乃極致挑釁之舉。

于是四月一過,皇帝一道聖旨,封梁親王為平南将軍,軍機處副指揮使趙飛鵬為副将,率領二十萬大軍前往平叛。

可即便這樣,朝野上下依舊充斥着緊張不安,瑞安王有此等底氣并非蠢笨無知,相反,瑞安王常年處江浙一帶,早已掌控了當地海關進出口的商貿來往,方便了暗地裏運送物資武器,財大氣粗不說,更是将原本就骁勇善戰的飛龍營全副武裝,還有百來架大炮、無數火藥在前,良将精兵十五餘萬,也難怪一路上的城池基本都輕易攻下。

反觀梁親王,雖然常年在行伍中,可鮮少真正披甲上陣,唯有副将趙飛鵬英勇善戰,可京都太平多年,軍隊不如飛龍營訓練嚴苛,武器等也有許多陳年腐敗破舊,即便人數多,也抵不過瑞安王一路告捷,不斷吸納當地軍隊來的龐大。

兩軍第一次正面交鋒的時候,大雍的南邊已經基本被瑞安王軍隊占領了,可不知為什麽,平南軍中天降奇兵,大戰前夜便偷摸潛入敵營燒了大半糧草,斬下了一位副将頭顱,第二日士氣大增,首戰竟意外地告捷了。

這日,皇城內收到捷報,擔心了數日幾乎無法合眼的皇帝沈迦烨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同時大筆一揮,嘉獎了那支奇兵的首領——永昌侯周商,特封周商為戰前總指揮,兼平南軍軍師,與梁親王并立同權。

突然冒尖的永昌侯讓所有人都大為震撼,許多不知變故的,以為還是以往那個有些唯唯諾諾且沒什麽本事的蔭封侯爺,被皇帝派出去的時候沒人能指望他做點兒什麽,卻不知何時竟有了這樣大的本事,能帶領一支極其猛銳精良的隊伍,憑一己之力扭轉了局勢,為此戰帶來開門紅!

而且至此以後,前線不斷告捷,無論對方多麽謹慎,總會有将領在夜半被不知名的刺客生生取了頭顱,無将之兵難成氣候,能撐過六月,全憑飛龍營原本訓練有方,将士們能自成一體。

京都也終于松快下來,歌舞也再度戰戰兢兢地被搬上臺面,公琰仙穿着粉白輕紗倚欄而立,手中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舞着,頗有些心不在焉。

“娘子,日頭出來了,進屋躲一躲,免得曬壞了。”小丫頭在旁邊瞧了瞧天,“眼見就熱了,容易出汗的很。”

“是啊,眼見就熱了,從三月到六月,這可整整三個月了.....”公琰仙嘆口氣,如同犯了相思病,絹絲的扇面擱在下巴上,“不知前方如何了。”

小丫頭頓時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誰,抿唇偷笑:“娘子這是起了相思病啦!”

“渾說什麽,看你是皮癢想讨打了。”公琰仙被一語道破,紅了臉頰,擡扇作勢去打小丫頭,兩人追鬧了一陣,最後還是在屋內桌邊坐下。

丫頭放下紗簾,淺淺掩住強烈的日光,道:“娘子別太擔心,侯爺那麽厲害是一定不會有事的,瞧這樣子,等回京之後封王都不成問題,到時候,您可就是王府的小娘子——”

“呔,莫要胡言!”公琰仙連忙喝止她,“叫人聽了去,還當我白日做夢,成了傻子!”

“這怎麽是白日做夢?”丫頭不服氣,“侯爺臨走那晚特意說了,叫娘子等他,這難道還有假?”

公琰仙聞言垂了眼眸。

“是真是假,你這丫頭道行尚淺,是瞧不出來的。”

可她分明看的清楚,侯爺出門時候手裏的扇子都攥得要變形了,眼底全是說不清楚的情緒,複雜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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