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府
唐府
奚商早下定了決定不再回想的那些事情，如今再次被掀開放在面前，不得不去面對，可他堅定地認為死過一次的情感沒有可能再複燃了。
他知道這些原來是誤會，卻無法原諒如妝自作主張的欺瞞和傷害，事情雖假，可傷害實實在在存在，他也确實花了很多時間和功夫，把這段感情徹底消化了幹淨。
現如今再說什麽也來不及了。
馬車裏陷入一陣寂靜，如妝怔怔地看着他，手裏的簪子捧得有些難堪。
“你走吧如妝，宮裏金蝠衛已經被沈流烽編排入了滅骨海，成為新的皇家護衛隊，你的身份已經幹幹淨淨，不會再有人找你或者殺你，南疆這邊也無人認識你。”
“你是自由的。”
如妝微張着唇，喃喃重複：“...自由，我是...自由的？”
奚商點頭，伸手替她捋了捋淩亂的碎發：“如妝，你自由了。我很早就和沈流烽達成了協議，如果事成，那麽就把你給我，不論生死。”
“我不想殺你，也不願意折磨你，只想從你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如今我得到了，也明白你的苦衷，只是曾經荒島上痛苦的一年多時間早已把我的情感扭曲殆盡，我恨你，等到不恨，便只剩了感激。”
“我放你走，你也放過自己。”
奚商笑笑：“或許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我們都渴望自由，渴望去度過不被任何人束縛的人生，你現在可以做到了，我也即将自由。”
如妝握住他的手腕，臉頰在他掌心摩挲，眼淚打濕了他的手指，指縫中滑落。
“為什麽，為什麽不是我們兩個的自由，阿奚.....這世上沒有人愛我了，你也不愛我了嗎？”
“我不要這個自由，我就想待在你身邊，你別讓我走，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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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求你.....求你......”
[求你，別離開我.....]
奚商自嘲地一笑，伸手拍拍她頭頂。
“你若願意，便随你。”
馬車适時停下，奚商打開簾子下了車，如妝抹了眼淚連忙跟上，平舟見有人跟着下了馬車一時間皺眉戒備，下一刻看清楚是誰又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貼身侍女，随她去。”奚商道。
平舟：“....是。”
這天下能拿禍國殃民的貴妃當侍女，只怕就他家王爺一個了。
唐府早接了帖子知道奚商要來，一家老小仆人早早就候在了門口，見奚商上前，連忙跪下行禮。
“叩見王爺。”
奚商忙回禮，就見一粉衣女子明眸善睐，眨着眼睛擡頭看向自己，旁邊的唐啓遇忙道：“小女唐慧不懂規矩，第一次見到貴人，還請王爺見諒。王爺裏面請。”
“無妨。”奚商對唐慧一笑，只覺得小時候流口水的小丫頭長大了，性子卻依舊活潑。
又示意後面的人上前：“我欠慧娘的糖，今日總算能帶來了。”
足足十來盒精致的各色糖果點心，有從京都帶的，還有是沈質安府上的廚子特制，與宮中水平不相上下，還有南疆特色，以及邊境小國的特産，看的唐啓遇兩眼放光。
“王爺破費！慧兒，快，謝謝王爺!”
唐慧沒料到奚商還記得自己，稱呼“慧娘”也是極其親密，一時間緋紅了臉頰，笑吟吟地行禮：“謝謝商哥哥！”
奚商笑笑，忽而感覺身邊一陣寒氣，側眸見如妝低着頭，原本不欲多說話，此刻卻又道：“慧娘出落的越發好看了，若是在京都，怕是求親的人早就踏破了門檻。”
唐啓遇連忙引着奚商進門，邊走邊道：“王爺說笑了，小女二十，親事卻是還未有着落。”
奚商原本只是随口一說，此刻卻有些疑惑：“唐大人調任雲南不過月餘吧？”
即便是因為朝堂之事受了影響，可女子十六定親出嫁是常事，拖到十八也算遲了，唐慧在京都也該早早嫁了人才是。
“....說來話長，王爺上座。”入了前廳，下人們連忙奉了茶。
因是在雲南，并沒有京都那麽多規矩，奚商也一向對規矩并不怎麽在意，便阻止了唐慧和夫人打算告退回後廳的意圖，邀她們一同坐下。
“今日我來，便是見見故人，話話家常，并沒什麽正事，亦沒有那麽多規矩。”奚商笑道，“我雖生在京都，可卻是在南荒之地長大，山野魔頭一個，如今做了王爺，也攀不上富貴之氣，還是覺得外面更自在些。”
“我在唐大人面前并不願藏着掖着，那時被流放之前，若不是您授意小厮給我塞了點餅子糖果，恐怕周商活不到今日。”
“特來拜謝救命之恩。”
奚商起身，鄭重地行禮，被唐啓遇連忙攔住。
“使不得使不得，哎，難為王爺還記得這點子小事。”唐啓遇頗有些難為情，扶着奚商坐下，也動容了幾分，“怪我當時膽小，又想着永昌候夫人此舉.....或許有什麽深意，受侯爺恩惠，不敢輕易為王爺正名，卻知道流放路上艱苦，只能給些吃食，讓王爺路上好過些.....”
“若我能說句話.....”唐啓遇羞愧難當，臉龐漲紅起來，“我一向懦弱，如今被貶來此，便是報應，耽誤了慧兒的婚事，也是報應。”
“朝堂之上無人能全身而退，但即便是選擇了沖鋒陷陣，也未必就能保得春秋萬年。”奚商道，“你做的沒錯，你有家室妻兒，保得平安便是對得起她們。”
唐啓遇嘆氣，又看一眼垂着頭的唐慧：“可憐我慧兒，如今卻沒個着落。”
唐慧聞言也紅了眼眶，叫了聲“父親”，又偷偷看奚商一眼，垂了腦袋。
“王爺明鑒，不是慧兒德容有失，而是當年侯府一事牽扯甚廣，老爺他，他因為與侯爺來往過密被言官彈劾，随是榜眼，卻被派到禮部做了個閑職，一路無權無職。”唐夫人也開了口，道，“先帝選秀那年慧兒十五，原是年齡不符，卻被人給報了上去，又因為開罪了後妃被責令三年內不得參加選秀....”
不得參加選秀，實際上幾乎算是斷了這姑娘的姻緣，皇帝都厭煩的女人，誰敢娶，那不是跟皇帝作對。
那之後，便是沈迦烨上位，大肆清洗朝堂，唐啓遇這個中立又看似無害的小官逐漸被推到了尚書的位置，唐慧也終于順利定了親，只可惜還未下定，沈流烽上位，唐啓遇貶責，婚事也告了吹。
“唐大人不用擔心，南疆也自有大好男兒，慧娘必定能覓得佳婿。”奚商道，“寧親王與我關系不錯，今後唐大人有事，可以我名義去寧親王府上尋得幫助。”
唐啓遇卻是一驚：“王爺這就要回京了？”
奚商不欲多說後事：“明日啓程。”
唐慧手裏的帕子都攥得要破了，唐夫人見狀連忙起身道：“那王爺今日務必在府上用了飯多留些時辰，慧兒一直念着與王爺幼時的情分，還請讓慧兒帶着王爺在府裏游玩一番，新修的蓮花池尚可泛舟，湖心亭撫琴最是清雅。”
“別去。”蚊蠅般的聲音傳入耳中，奚商挑眉，是以內力将聲音逼成一線的傳聲入密。
“好。”他當即點頭，唐慧頓時歡喜起來，身後的人手指卻蜷縮的緊了。
出了門，唐慧明顯開心極了。
“商哥哥，你這次來，是不是就是為了看我呀？”女孩笑容燦爛，聲音軟軟甜甜的，讓人心情也跟着好了許多。
“算是吧。”奚商道，“那時你沖出來叫我的名字，我便在想，有人替我申了冤了，我需得好好謝謝她。”
唐慧抿唇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這些糖餅果子就是謝禮啦？”
“嗯，我尚覺得不夠，慧娘還想要些什麽，不妨直接與我開口。”
兩人往花園處走着，身後就跟着兩人的貼身侍從，還未到正午，日頭只暖暖融融的，唐慧覺得心要被甜化了，她心跳如鼓。
“我......”
“王爺，小心腳下。”湖藍色衣服的侍女忽而開口，伸手拖了奚商的胳膊一把，幾人低頭卻見地面多出一截木枝，可不是容易将人絆倒。
奚商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嗯”了一聲。
女人的直覺總是靈敏，唐慧聽這侍女聲音柔婉，吐字清晰，雖沒看清她模樣，只見窈窕姿态便覺與旁的侍女不同。
心思百轉千回，料想王爺如今二十好幾，如此器宇軒昂，俊美無雙，又功名赫赫，怕就算沒有正頭王妃，出門身邊也少不得要帶上幾個暖床侍婢，心頭不禁一酸，扯了奚商的衣角。
“商哥哥，我若說，想要一位郎君相伴呢？你能幫我嗎？”
沖動之下，唐慧把這話脫口而出，接着又立即後悔起來，埋怨自己的輕浮，連忙補救道：“我，我的意思是....如果王爺方便，能不能将此事放在心上，若哪日慧兒有心上人了，還望王爺幫忙撮合一二。”
奚商點點頭：“這是自然。”
唐慧頓時笑逐顏開，伸手扯了奚商的胳膊：“多謝商哥哥，我帶你去游湖如何！”
如妝覺得自己忍無可忍，伸手直接抓了奚商另一只手腕：“王爺，該回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