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四姨太才說完,就挨了二姨太結結實實一巴掌:

“什麽鬼神之說,不會說話就閉嘴!咱們老祖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還怕這假把式不成?”

“就是。咱們司令就是活閻王,只有別人怕他,倒是沒有他怕別人的。”三姨太也跟了一句,不忘朝着男人媚眼如絲。

段司令被哄得舒舒服服,語氣跋扈道:“是,老子只信自己,除了自己,誰也不信。”

什麽信這個、信那個的,通通都去他娘的。

段司令心情好,見老娘已賞賜了許多珍惜瑪瑙,沒去錦上添花,倒是給了別的。

吩咐了下去:“副官,去,将老子的勃朗寧拿過來。”

“是。”副官得了令,不到片刻,便将一輕薄小巧的手木倉拿了過來。

“送你了,往後拿着它,在北疆便可橫着走。”段司令朝臺上扔了上去,絲毫不擔心走火。

沈林軒面無懼色,穩穩接下,道了聲:“多謝段司令。”

比起聰明靈活的頭腦,槍支有時候并不是絕對的防身武器。不過在比亂世還亂上三分的北疆,從奉天司令府上流出去的東西,誰見了都得給段閻王三分薄面,是不敢動他明目張膽喜歡的人的。

“你要喜歡,回頭我多弄兩箱軍火,給你戲班拿着玩,用來防身。在奉天,我老段別的沒有,軍火管夠。”段司令解開胸前的兩顆軍裝扣子,他是真喜歡這戲班子,不單是為着孝順老娘,愛屋及烏。

又被三姨太嬌俏地嗔了一眼:“你呀你,還當誰都像爺一樣,整天喊打喊殺。人家沈老板細皮嫩肉的,哪是你這等舞刀弄槍之人。”

不過看沈老板方才在戲臺輾轉騰挪,沒點武術的幼工,是做不來的。

到底将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論斷,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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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看着清瘦,保不齊脫了衣裳,也是一身腱子肉。

“也不知沈老板有無娶妻。”三姨太咬着帕子,不知不覺便紅了耳蝸。

“怎地?你羨慕了?要麽老子把你也一并賞賜給他?”段司令半是玩笑地,打量着自己的女人。

在他眼裏,妾通婢子,跟糧草、軍饷、馬匹沒什麽兩樣。

古代,就有皇上賞賜給大臣女人。雖說大清已經亡了,但随手指派過去伺候,也并無不可。但前提是,他玩膩了、不稀罕的。

三姨太被司令餘光打量的不舒服,急中生智,便改了口:

“奴家不過是好奇,以沈老板這樣的姿色,是他讨媳婦兒,還是給人當婆娘啊。”

三姨太當着衆人的面兒,大喇喇地将他調戲了一番。

衆人都哄笑起來,臺上的沈林軒面無異色,臉不紅心不跳,只當一群鴨子在水池邊聒噪,全然不放在心上。

壽宴結束,沈林軒幾乎從白晝唱到滿天星鬥,将自己的拿手好戲,貼了七七八八。

直到老壽星支撐不住,先回去睡了,他才沙啞着嗓子,坐在後臺卸妝。

灌了一壺又一壺的秋梨汁,仍舊覺得聲帶拉扯的疼,說話都費勁。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以前在十裏洋場時,連唱三天三夜,第二天還能跟人去喝酒。”

現在,連說話細微的震動,都扯得喉嚨痛。

沒冉冉在,他落寞地閉上了嘴。只在心底微哂,若被夫人瞧見,八成又要心疼。

跟包将小廚房送來的宵夜拿過來,撿了清淡地說:“老大用點吧。”

沈林軒擺了擺手,他只想歇着。

終于待戲班裏的人,拾掇完戲箱,能回去睡覺。

沈林軒才從後臺出去,穿過一片茂密的杏林,就被個女子攔下了。

憑借識人斷數的經驗,與過目不忘的才能,立即叫出了女人的名字:

“三夫人安。”

三姨太笑得放浪不羁,方才在衆人跟前調戲不算,四下無人處,又拿他打趣:

“沈老板好記性,只什麽夫人啊,被姐姐聽見,可是要生氣的。我不過一妾氏,還差點讓司令送了人。”

身後的貼身小丫鬟溜縫道:“主子,正房那個如今整日禮佛,哪兒還管這些閑事。她的年齡,都快有老太太大了,還出來賣弄什麽風騷。背後編排她幾句,是給她顏面了。別說背後議論,就算當她面說,只怕她也不會怎麽樣。”

小丫鬟與主子同仇敵忾完,才給沈家班的人使了個眼色。

跟包心領神會,立即點點頭,貓腰招了招手,領着戲班的人先走一步,不在這當電燈膽。

沈林軒瞳孔一震,正欲趕上,三姨太早先于一步,擋在他前面,攔住了他的去路。

“沈老板,別走呀。我話還沒說完,您懂不懂禮貌和江湖道義啊。”

沈林軒咬了咬牙,看着這個不算是司令府的女主人。

有人瞧見,他倒是不怕。偏這沒人,讓他心中打鼓,尤其,三姨太身旁的小丫鬟,也靜默無聲地離開了。

“是不是司令府的晚膳,不合沈老板口味?我聽說,您是在滬上長起來的,後到的北平。不然,奴家為您洗手做羹湯,天冷添衣?”三姨太似笑非笑,無需刻意顯擺,生來天賦異禀的狐貍眼,已使眼底的媚态流露三分。

“方才司令要将我指給沈老板,不知沈老板意下如何?”

“三夫人!謹言慎行!”沈林軒後退了幾步,與她拉開距離,用餘光打量着周遭景致。

在這一片雖走過一次,可司令府太大了,仍比不上、經年累月生活在這裏的人熟絡。

不知這附近有什麽玄關,只知此地不宜久留了。

“沈老板,你放心好了,我從娘家買來的陪嫁丫鬟,在外面守着放哨,這裏不會有人過來。”三姨太臉上的明豔漸漸褪去,仿佛比沈林軒這個坐科八年、打出來的角兒,還要演技高超。

頃刻間,眸中便是陰雲密布:

“人人都道,我在這裏得寵,卻不知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段司令從不把人當人,那些戰俘被他抽筋剝皮,女人更是以磋磨為樂。有時忍不住了,真想一頭碰死,可又想出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想忍一忍,看看這畜牲的下場。就像你們戲中《義責王魁》裏唱的,正是卑鄙無恥難挽救,我且看這些官僚的下場頭。”

沈林軒驚詫于她倒是個懂戲的,不亞于驚訝,她竟會同自己說這些。

生就不會安慰人,尤其一說話嗓子都疼,對陌生人,更是沒了半點耐心:

“三夫人,你找錯了人。興許你誤解我武功高強,就願意救苦救難,帶你離開。你錯了,我是個自私的人,只想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我不是救世主,甚至,你要是連累了我,我恨不能直接将你手刃。”

三姨太原本還抱着跟他私奔的心思,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姿色,果然,話本子裏寫的,都是騙人的。

沈老板身處風月場,什麽都吃過、見過、玩過,不會輕易被撩撥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倒是有幾分好奇,想知道他夫人,是怎樣的傾城絕色。

“沈老板,你不願為我涉險,我不怪你。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們做一對兒快活的野鴛鴦。我是真心愛慕你,早在你來北疆前,我就聽過你許多唱片。今日得見,驚為天人。”三姨太是個不大守規矩的,邊說,手腳也不安分起來,撩起旗袍的一角,露出雪白肉肉的大長腿,整個人也鮮活了起來。

“你有所不知,還是我将你——引薦給老太太的。你說,你要怎麽謝我?”

她邊說,邊往他身上貼過來,語氣裏,帶着十足的蠱惑:“沈老板,你離家這麽久,想必也想得難受。男人有生理需求,很正常。不如咱們今日做一對兒萍水夫妻,你信我,我會的花樣,絕對比你那頑固守舊的婆娘多。”

“如果她像你這般放浪形骸,我倒是寧願死在外面。”沈林軒被她步步逼退,沒留心身後的路,直至身後的假山,讓他沒了退路。

小妻子于他而言,就是行走的春耀,哪怕不必刻意撩撥,都心甘情願入甕。

原本以為開葷後,對女人會有所改觀。

可他發現還是一樣,他只對妻子一人沉溺,對其他人依舊只想敬而遠之。

就在他思忖,是直接将她脖子扭斷,還是抽她兩巴掌,讓她清醒一下時,就聽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

将她殺了,自己倒是能夠逃脫,出了奉天,就不是段司令的地盤了。但戲班子,拖家帶口的,怎麽辦。

将她打傷,回頭這娘兒們反咬起來,自己也是有嘴說不清了。

耳邊,是二姨太的喊聲:“來人!快來人吶!別讓這對兒奸夫吟婦跑了,三姨太跟戲子私通,快去通知司令!”

明明不是唱戲出身,扯着破鑼嗓子,使出渾身力氣,倒真叫呼聲劃破了夜空。

三姨太驚詫回頭,望着自己的陪嫁丫鬟,低着頭、跟二姨太站在了一塊。

踹了沈林軒一腳,對方紋絲不動,自己反倒跌倒在了地上。

沈林軒厭煩極了這場鬧劇,老太太的壽辰過後,分明翌日就能動身,偏巧節外生枝。

正欲離開,身後,已被一只冰冷的槍管抵住,讓他不能動彈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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