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創造神靈
創造神靈
D國歷158年10月3日深夜，J國赫斯泊拉市郊密林。
迪讓·尼赫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死者，疑惑地念出兩個字。
“燈——神？”
半蹲下身子，迪讓·尼赫魯将指尖探到阮雲義的鼻尖，确認這個“怪人”真的已經死了。
他揮了揮手，讓手下将屍體處理掉，腦海裏不斷重複這半個月來的詭異遭遇。
性情突變的特別助理，聲稱失憶的可笑借口，還有被自己拆穿不是阮雲義本人，被嚴刑逼問是不是競争對手派來的間諜時，脫口而出的.......燈神？
那個愚蠢可笑的膽小鬼說，只要在內心竭盡全力回想，自己人生中最大遺憾發生的時刻，就會有一位自稱“燈神”的神靈出現，穿過燈神的時空之門，就可以來到遺憾沒發生的世界。
遺憾......
迪讓·尼赫魯搖搖頭，又皺了皺眉，終是忍不住掏出左胸口袋裏的照片來。
年輕英俊的少年直視前方，笑容如烈日般自信張揚。
如果真的有神，就讓威亞斯回來吧......
可憐的威亞斯，我可憐的兒子，為了救父親而被敵人槍殺。他還那麽小，他才20歲，尼赫魯家族的榮光需要他來傳承！
靜靜伫立于林間，迪讓·尼赫魯感覺自己就像捧着一粒小小火苗的人，在冰天雪地的荒原渴求火光溫暖，渴求神的降臨。
可久久的，始終沒有神來回應......
長時間堆積的絕望如同幹柴，被阮雲義B的愚弄火星再次引燃，變成滔天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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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該死的！”
空曠密林裏，惡狠狠的吼叫聲驚飛幾只烏鴉。
它們尖叫一聲，頭也不回便想振翅飛走。
迪讓·尼赫魯狠厲擡眉，舉槍“砰砰”幾下，數只黑鴉随之墜落。
那個膽小鬼，果真在玩弄他。
“屠夫”迪讓會把他的屍體拖去喂鱷魚！
“先生。”
一道恭敬中有些蹩腳的J國語在身後響起，打斷了迪讓·尼赫魯的發洩行為。
陳思樂不敢直視迪讓·尼赫魯的盛怒眼神，只能低垂着頭報告剛收到的消息。
沉默，身前只有一陣詭異的沉默......
這讓陳思樂更害怕了。
他本就是靠阮雲義同鄉的身份，混到現如今的地位。現在聽說靠山死了，他也擔心自己的小命随時不保。
悄悄擡起眼，陳思樂徑直對上赫斯泊拉市最大惡棍家族家主的瞪視眼神。
“饒命！先生饒命！我對您和尼赫魯家族毫無二心啊！”
聽着身前不知名小弟蹩腳的跪地懇求聲，分辨着他因極度驚慌而時不時蹦出的南族話與D國語單詞，迪讓·尼赫魯擡手，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陳思樂眉心，問：“燈神，用南族話怎麽說？”
陳思樂愣住了，臨時被派來報告的他并不明白迪讓·尼赫魯為什麽會問這句話，可看着對方抵住眉心的槍管，他還是顫抖着嘴唇給出答案。
萬一呢........
萬一真的有燈神，它只是聽不懂J國語呢？
迪讓·尼赫魯覺得自己現在就像賭桌邊毫無理智的賭徒，一邊冷笑自己的愚昧，一邊又忍不住跟着那小子的話，用南族話與D國語呼喊“燈神”之名。
再試一次......最後再試一次！！
燈神，讓威亞斯·尼赫魯回來！
讓我唯一的兒子威亞斯·尼赫魯回到我的身邊！
“我聽到心願而來。”
一道有些年輕的聲音自密林上空傳來，這引起保镖們一陣騷動。
他們聽不大懂D國語，可迪讓·尼赫魯懂。
他渾身戰栗，忍不住用D國語大喊起燈神的名字，懇求他讓自己一年前死去的兒子威亞斯·尼赫魯回來。
沉默，夜色中萬籁俱寂，只有蟬蟲的鼓噪聲吵鬧不息。
為什麽？
為什麽燈神不回答我？
迪讓·尼赫魯看不到那位所謂的燈神。
據已經死掉的阮雲義B說：
沒有人見過燈神大人的樣子，他只會滿足你的願望。
“燈神，您還在嗎？”
即使是鐵血屠夫，在面對至親骨肉的生死大事時，也難免方寸大亂。
迪讓·尼赫魯亦然，他呼吸急促，有些緊張地朝天空追問。
“是的，我還在。”
這聲回答讓迪讓·尼赫魯放下心來。
他不知道為什麽阮雲義B口中的“時空之門”沒出現，但是燈神既然仍在，就代表威亞斯還有回來的希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燈神竟然聽不懂J國語，難道我們不被神所祝福嗎？
大概是已死去的愛子即将回到自己的身邊，使得迪讓的心情無限歡悅，他竟然開始想些有的沒的，甚至想開懷大笑。
去世以前威亞斯說他很喜歡夏爾瑪家的姑娘，他作為父親并不贊成，那些教書匠有什麽好的，只會說些可笑的仁義道德，像狗吠一樣煩人。
結果那孩子到死都喊着卡維亞·夏爾瑪的名字。
那姑娘聽說威亞斯的死訊，一年來也自殺過許多次，到現在還在家裏半死不活地挨日子......
好吧，她用生命證明了對威亞斯的愛，他作為父親也會成全他們的。
“尼赫魯家族将會迎來一場婚禮，洗掉這一年來的黴運！”
迪讓·尼赫魯忍不住轉過頭對手下分享，仿佛看到幸福的紅色飄揚在赫斯泊拉市上空。
“抱歉，尼赫魯先生，其實我不應該回應你的請求的。”
暗藍色的密林上空，燈神的聲音再度響起，發出的話語卻足以将迪讓·尼赫魯推進萬丈深淵。
“為什麽.......”
他忍不住輕聲反問，臉上的笑意還未散去，在臉上形成一種蠟樣的凝固面具。
“嗯......”燈神有些猶豫吞吐，“實際上我一開始只聽到你在呼喚我，而說的什麽我聽不懂，畢竟麥克只會D國語，所以我也只會D國語......”
“誰是麥克？”
“麥克？他是我‘神之創造者’，可惜他已經死了，我想要救他，所以才需要大家的信仰願力。”
“神之創造者？”迪讓·尼赫魯敏銳地意識到問題所在，“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創造神？你不是唯一的神？”
“應該吧.......神與神之間并不互相感應，我只和麥克感應。”
迪讓·尼赫魯不想再和這位燈神糾結，既然他不能讓威亞斯複活，那他就想法子尋找其他擁有複活力量的神靈好了。
“所以燈神大人，您知道什麽神靈會擁有複活能力嗎？我該如何去尋找其他神靈呢？”
幽暗的樹林裏，再次陷入寂靜。
迪讓·尼赫魯毫無知覺，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架在篝火中炙烤着，等待神靈的宣判。
“很遺憾，尼赫魯先生，任何一個神靈，都不能讓死去的人複生。”
燈神聲音低沉地回答。
悲傷如水汽般，在空氣裏彌散。
迪讓·尼赫魯不敢置信。他臉色迅速漲紅，狂怒着反駁：
“你不能不代表其他人不能！”
聽到家主竟然和神靈吵架，周圍的保镖們不知所措，只能跪地磕頭求饒。
J國是個崇神的國度，作為刀口舔血，生存全靠運氣的□□中人，他們比平常人更明白“運氣”等看不見東西的重要性，對神的敬畏也比普通人更加深刻。
“尼赫魯先生，神靈真正來說，只是有形能量的集合，我們誕生于人類強大的願力之中，也憑借強大的願力幫助人類，”燈神認真地說，“人的靈魂消散後，能量便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我們無法使湮滅的能量體再度聚合。”
迪讓·尼赫魯并不說話，他的臉色冷硬到可怕的程度，身後關系親近的手下想要拉他跪下懇求神靈饒恕，他卻猛地甩手推開。
“您剛剛說，您的‘神之創造者’麥克死了，您要救他！”
迪讓·尼赫魯望着參差不齊的樹頂，他顫抖着聲線懇求，“您明明擁有使人死而複生的能力！我願意終生帶着血字幫的門生，不！是赫斯泊拉市，甚至J國全國的人！我會努力傳揚您的威名，為您貢獻願力，只要您能救救威亞斯！”
“我救的麥克，永遠也不會是這個世界的麥克。”
幽暗樹林裏，迪讓·尼赫魯迷惑地皺起眉頭，他半張着嘴想說自己有些被燈神的話搞糊塗了，可長期積累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應該閉嘴，耐心傾聽神來講述，才能收獲更多有利信息。
“麥克的爸爸時常打他還有媽媽，自從他的媽媽去世以後，就變成了單獨打他一個人。”
“這是一個家暴妻子與孩子的孬種，在我們血字幫會被所有人唾棄，我會殺了他。”
注意到燈神語調中的悲傷，迪讓·尼赫魯不失時機地送上評價安慰。
“是嗎？你們太好了，可惜麥克沒有遇到你和血字幫的人。”
燈神嘆息一聲，“我誕生于麥克居住的小壁櫥裏，那時候他媽媽已經死了，麥克也快死了。唯有在生死之間，‘神之創造者’遠超常人的願力才會創造出神靈，他們最大的願望，也會成為我們這些神靈的‘神技’。”
迪讓·尼赫魯想到阮雲義B說的“時空之門”，他想到了什麽。
“麥克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如果當初媽媽沒有被打死，能去到一個爸爸媽媽都很愛他的世界就好了，畢竟他只是個5歲的孩子，他不懂什麽叫家暴與反抗，他只渴望擁有一個幸福的，父母都很愛他的家庭。”
迪讓·尼赫魯點點頭表示認同，心裏的想法只有自己才知道。
“可現實是，麥克什麽也沒有。他只有媽媽帶他去碼頭看露天電影後，撿到的，一枚別人不要的破爛神燈。”
“我就誕生在那個神燈裏。麥克他一輩子只看過一部動畫電影，所以他每天夜裏都會想，希望無所不能的燈神大人能幫幫他和媽媽，讓爸爸少打他們幾次，讓家裏多賺一點錢，這樣自己就不用住在壁櫥裏了。”
“我是個沒用的神。”
燈神失落的聲音在樹林上空飄蕩。
迪讓·尼赫魯想安慰他，可是他深知，在生離死別面前，一切的語言都是惘然。有時候，傾聽才是最好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