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的子民
神的子民
團圓節顧名思義，便是D國傳統的家人歡聚日。它最早名為豐收節，定于每年金秋豐收之時，直至今日，已成為D國最重要的節日之一。每年此時，D國家庭成員們都會歡聚一堂，舉杯共慶團圓之喜。
今天是李約柳B歸家以後，度過的第一個團圓節。
大廚爸爸早就準備好了一桌傳統美食。甘甜軟糯的糖丸子、酥香的雞腿、青紅相間的火腿芥菜，熱氣騰騰的米飯……吃進嘴裏，都是家人的愛。
伴着食物的香氣，鼻尖萦繞着窗外飄來的淡淡桂花香，一家四口和貓咪小公主一起幹杯，将團圓的歡喜一飲而盡。
電視屏幕裏，團圓夜的晚會直播節目也在同步放送。
無毛貓小公主被李約柳A安排着穿上了一襲淺黃色襦裙，睜着呆呆的大眼睛，不明白姐姐為什麽會拿杯子敲自己腦袋，表情可可愛愛。
巨變的到來，總是快得讓所有意外。
晚會直播鏡頭中，原本還在動情朗誦詩句的主持人奧諾雷·帕慕克身後，兩位戴銀色面具、身着黑色鬥篷的男舞者突然倒地。
“這是怎麽回事？”
李約柳B聽到身旁媽媽奇怪地念叨了一句。
緊接着，所有人都看到鏡頭正中央，在兩位男舞者之間走出第三位身着黑色鬥篷，臉戴銀色面具的男舞者。他的左眼似乎怪怪的，正大跨步地朝奧諾雷·帕慕克沖來，同時将右手伸向腰間摸去。
一縷銀光反射到攝像頭中央，李約柳B忍不住被刺得眯起眼。
下一秒，事情的發展就讓她不得不瞪大雙眼！
血——！
大量的血染紅了奧諾雷·帕慕克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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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國直播的團圓夜晚會現場，D國國家電視臺首席主持人被人刺殺！
“啊——！”
遠處，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驚叫出聲，大概也是看到這一幕，被驚呆了。
李約柳B眼神定定地看着電視屏幕畫面。
那個在全國注視下殺人的兇手摘下面具，看到那張左眼球被摘除的臉，她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另一個奧諾雷·帕慕克！
是B世界的人？！
李約柳B不知道為什麽，電視屏幕裏的奧諾雷·帕慕克B會瞎了一只眼，她也搞不懂，為何這個人要采取如此極端的方式，在全國觀衆面前直播殺人？
“燈神在上！殺死你們這些惡魔！”
奧諾雷·帕慕克B對着臺下閃耀的燈光放聲高喊。
他已經一無所有，甚至連左眼都被奧諾雷·帕慕克A這個陰險小人暗算刺瞎！
教主說得對，世人皆有罪！
拔出刺穿奧諾雷·帕慕克A心髒的利刃，奧諾雷·帕慕克B舉起染血的刀子，刺目的白光在刀尖閃耀。
他想起這兩個月來在“救世教”總部看到的琴海人體實驗視頻資料、想起22歲從神愛大學畢業，進入D國國家電視臺時，滿懷志氣與抱負的自己。
“加入‘救世教’吧！B世界的同胞們！被D國政府壓迫的正義之士！神已經降臨人間！燈神将會拯救世人！讓我們一起創建正義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視直播畫面已經被掐斷。
畫面最後一瞬，是槍擊聲劃破長夜，留一室寂靜餘韻。
很顯然，奧諾雷·帕慕克B已經死了。
在D國團圓夜晚會上，面向全國數億觀衆，隐瞞數月之久的燈神降世消息，在一場直播殺戮之中公諸于世。
……
“小月亮你打開live24看！”
李約柳B聽到桌對面傳來李約柳A的這句話，她和父母拿起各自的手機，就看到首頁上，無數人都在轉發一個名叫“死亡谷-江尚武”賬號發布的視頻。
視頻配文只有一行字：
——“我們都是神的子民！”
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李約柳B想了一剎，終究還是點擊了播放鍵。
視頻顯然是偷拍的，拍攝者應該是将鏡頭藏在胸口部位。
随他的行為走動，李約柳B看見鏡頭四周都是白色的，穿過一扇鐵制大門，原本寂靜的視頻背景音陡然變得嘈雜刺耳起來。
慘叫……
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嘶吼慘叫。
“這些B世界入侵者真好用，前幾天幹燥實驗，又取得了很多珍貴數據。”
拍攝者身前的同事回過頭，滿臉帶笑地和拍攝者說着。
在灌滿雙耳的慘叫聲中，這張笑臉顯得更為恐怖，毫無人性。
“嗯。”
答話者點頭應是，腳步在其中一間房門前定住。
鐵制大門背後的走廊裏，串聯着許多間人體實驗病房，透過超大透明玻璃窗，可以看見房間裏的場景。
此時此刻，拍攝者駐足的房間窗玻璃前，一個瘦高個的男人渾身潰爛，正氣息奄奄地躺在病床上喘氣。
“他上個月不是還挺健康的嗎？”
“鮑威爾将軍下令給他注射了G病毒，你知道駐L國士兵經常染上G病毒，但研究進程一直很慢。這些B世界入侵者來得正好，哈哈天生的藥人。”
“嗯……雖然這話有些矯情但我還是得說，這是違反人權的。”
“他們沒有選民身份，算什麽人，你別太聖父了。”
……
這兩個說話者的腳步還在朝前，李約柳B突然瞳孔一縮，她情不自禁地擡頭看了看對面的李約柳A。
剛剛視頻畫面裏，閃過了一個衣不蔽體的瘋女人，她被幾個男守衛拉扯着……
那個女人，是伊川百合B……
對面的李約柳A也情不自禁地擡起頭來，她看到爸爸媽媽和李約柳B都有些擔憂地看着自己。
大家都看到剛剛的伊川百合B了……
“不用擔心我……”
李約柳A聲音發苦，“我只會慶幸，小月亮你沒有被抓走……”
房間裏一時陷入沉寂。
半晌，頭頂傳來“嗚嗚”聲，李約柳B朝右看去，是媽媽柳晴川将中庭天窗給阖上了。
天窗玻璃是單面設計，關上以後從外面是無法看到內部場景的。
“以後咱們家這窗玻璃就一直關着好了，天冷了沒必要開。”
柳晴川将李約柳B攬進懷裏，她淡淡地對其他家人說道。
李約柳B聽到，媽媽的心跳全不向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她也在害怕……怕自己被關進琴海人體實驗室……
“媽媽，我沒事的，我就在你懷裏。”
反手回抱住親媽，李約柳B輕聲說着。
柳晴川摸了摸女兒瘦削的巴掌臉，心疼地落下淚來。
“媽媽只要一想到你差點……我就害怕！”
*
宴無好宴，團圓節不團圓。
D國歷158年10月20日，億萬D國人親眼見證了一場直播殺人事件發生。
“燈神”、“B世界入侵者”、“琴海實驗室”、“團圓晚會”等關鍵詞一度占滿live24熱搜榜前十。
神靈降世的消息，終于走進大衆視界範圍內。
“我們都是神的子民”，成為D國158年史書上，最為重要的一句時代注解。
*
10月20日淩晨，D國沿海新埠鎮。
“你們這些變态，你們都是魔鬼的使徒！等着下地獄吧！”
“小雨別玩手機了，快點拿上行李和媽媽一起走！”
8歲的小女孩秦微雨氣哼哼地放下手機，結束和陌生人的互聯網罵戰。
她的母親秦莉娜看了看女兒在live24賬號上的發言，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但一時間也管不了那麽多，只能提起行李箱，趁着夜色牽起秦微雨的手離開自家小屋。
“媽媽，燈神是大好人！是世上最大的好人！”
秦微雨一手牽着媽媽，一邊生氣地鼓臉哼唧。
她的媽媽秦莉娜點點頭，倍顯憐愛地摸了摸自家女兒的小臉。
“我們都知道，燈神是世上最偉大的神，他善心地将你送回到媽媽身邊。”
想到4個多月前，自己握着槍走出家門，想要将虐待自己女兒致死的堂姐夫妻殺死報仇，卻看到自己早已餓死的女兒再度出現在家門前的場景。
秦莉娜暗暗發誓：她生生世世，都将感恩燈神的恩德。
他将她人生的火光還了回來……
為了女兒，秦莉娜可以獨自偷渡去G國做黑工賺錢，只為給國內的微雨創造更好生活條件；也心甘情願舉起屠刀，殺死貪圖自己寄養費，虐待自己女兒致死的堂姐夫妻。
為了女兒，她可以是天使，也甘願當魔鬼。
而如今，握緊女兒秦微雨的手，秦莉娜再次感謝燈神。
她不管什麽A世界B世界，她只知道這是她親生的女兒，神将她的女兒還了回來。
光憑這一點，她願意終身成為神的信徒，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
“小雨，你先等一下。”
遠遠看到叉路口的出現，秦麗娜托起女兒爬到樹幹上躲起來，警告她沒有媽媽來找絕不能下來。自己則緩緩向左，走向遠處那一棟新建的紅頂小樓。
暗藍色的天幕下，海風已經變涼了，秦莉娜從風衣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火柴盒。
火花劃破夜色，就像小雨曾經那樣明亮的，點燃了自己冰冷蒼白的人生。
橘紅色火光下，秦麗娜的臉半明半暗，顯得分外鬼魅。
她微微一笑，将火柴直至扔向秦若琳家門前的汽油桶方向。
燃燒的火光沖天而起！
看着舔舐新房的火舌，秦莉娜愉快地笑了……
貪走小雨寄養費來修建的新房，就應該随小雨的逝去，被燒成灰燼。
秦莉娜看到隔壁的鄰居已經點燈起床，相信很快就回來救火。
她頭也不回，背朝着火焰的方向快步跑遠。
走回遠離人群的岔路口，秦莉娜轉過頭，繼續欣賞地看了一眼遠處的火光。
但願堂姐夫妻出獄以後，還能有一塊破磚頭留給他們遮擋。
踏着月色，秦麗娜愉快地想着。
她走回大樹底下，接走正在等待的秦微雨。母女倆低垂着臉，逆着人流走到河岸漆黑角落處，一條漁船正停泊等待着她們。
“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再回來呢？”
站在漁船上，凝望岸上秦若琳家的火光始終不滅，秦麗娜聽到懷裏的女兒如此問道。
“等到小雨長大了，媽媽就帶你回來好嗎？”
“嗯！”秦微雨用力地點點頭。
“大人們罵燈神，說他派來壞人直播殺人，小雨讨厭他們，等我長大了，打他們！”
秦莉娜慈愛地笑了，她将女兒擁緊，小臉擱在自己肩頭。
黑暗的海面上，唯有一艘小船的燈火，漂泊如豆。
沒人看到，秦莉娜的一滴淚水，悄然墜入海水之中。
對不起，這個世界的小雨，媽媽只能做這些為你報仇……
感謝燈神，盡管這個世界的人皆辱罵诋毀您的聖潔，但我永遠信奉您的仁慈，才能跨越時空，将小雨還給我。
我們母女在異國他鄉重獲新生的同時，也将永世不忘您的仁愛與溫柔。
“媽媽，A國是什麽樣啊？那時候我就能讀書了嗎？”
半晌，海面上傳來小女孩童真的問話聲。
“可以的，媽媽攢了很多錢。我們會擁有新身份，不會有人發現你的。”
秦莉娜深深地吻了吻秦微雨的額頭。
我不管什麽AB世界，我只知道，這是我的女兒。
D國如果不适合你長大，那媽媽就帶你換個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