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拐賣
拐賣
搞迷信搞到她的頭上,這還能忍?!
洲渚将安婆的手掰了下來,許是她過于生氣,失了力道,她一掰,安婆的食指便咔得一聲,向外翻了出來。
“啊——”安婆痛得收手,大叫。
這一變故吓得衆人更是連連後退,唯恐被殃及。
人群中沖出一個壯漢,急忙将安婆的手指給掰正了。
安婆捂着手指,煽動周圍的鄉民:“大家看,她就是惡鬼,只有惡鬼才有這樣的力量!”
衆人聽信了她的話,甚至對此深信不疑,有的從地上抓起石子,有的找來了樹枝或木棍,仿佛失去了理智:“打死惡鬼!”
他們将手中的石子奮力一砸,洲渚下意識擡臂阻擋。
須臾,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而鄉民似乎也停下了這樣暴力的行為。
洲渚睜開眼,發現池不故擋在了她的身前。
夕陽沉沉地從池不故的身後落下,天邊的雲霞絢爛缤紛,與橙黃的光相輝映,構成一幅落日圖。
餘晖将池不故直挺的脊背籠罩,在身前投下一片陰影,遮擋住了她前面的洲渚。
池不故的臉背着光,顯得有些暗沉模糊,然而洲渚卻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焰光。
池不故低語了幾句,洲渚忽然收起了與惡勢力對抗到底的氣勢,安安靜靜地待着。
鄉裏的人也認出了池不故的身影,但一時半會兒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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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耆長道:“池不故,這兒沒你的事。”
他的發聲引得衆人紛紛附和:“是呀,阿池娘子你讓安婆先将這惡鬼除了吧!”
池不故冷淡地看着安婆:“你想怎麽驅鬼?”
安婆的手指雖然被掰正了,但任殘留着痛感,痛得她一直冒冷汗。
聽到池不故的話,她道:“自然是帶回雷公祠做法事!”
安婆便是居住在供奉雷公的雷公祠。
池不故道:“那走吧!”
安婆原以為她會站出來幫洲渚,沒想到她說出了這番話,當即愣了下。
“帶路吧!”池不故領着洲渚往前走。
那個壯漢将她攔下:“你去幹什麽,不許去。”
瑞鳳眼彎翹的眼梢往上一挑,盡顯冷漠涼薄:“我與她接觸最多,我擔心身上沾了惡鬼的煞氣,既然安婆要除掉惡鬼,那麽順便做場法事将我身上的煞氣也祓除了吧,否則,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她的。”
壯漢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安婆,安婆道:“等老身引雷驅完惡鬼,再來替你做法。”
“那可不行,要麽你們在這兒做法,要麽讓我跟着去。”
“這兒沒有能壓制住惡鬼的法器和法壇。”
“那就不勞安婆再多跑一趟了,我順路去你們那兒等你們做完法。”池不故意味深長地看着安婆,“該不會安婆那兒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吧?”
安婆聞言,只能允許她跟上來,但提出了條件:“惡鬼兇惡,必須将她綁起來。”
洲渚沒吭聲,他們便當她是同意了,取來拇指粗的麻繩,将洲渚五花大綁,雪白的手腕都被勒紅了。
杜嘉娘和杜段想跟上去打聽出杜佳雲的下落,被安婆給勸回去了:“等老身做完三日法事,自會拷問惡鬼,問出她的下落。杜小娘子是昨日晌午過後才失去蹤跡的,想來惡鬼也未能将她怎麽樣,她定會安然無恙的。”
安婆的大本營是南渡河南岸的一座雷公祠,距離此地十餘裏,還要渡河。鄉民們見天色不早了,不想大老遠地跑去那兒,且安婆做法時會遣散無關之人,去了也是什麽都看不到,因此他們都沒有跟過去。
安婆将她們趕上牛車,兩個童子坐在前面趕車,安婆則坐在一側揉着她受傷的指關節,那個幫過她的壯漢則跟在了牛車後。
等離開了新福鄉,進入一條偏僻的小路時,牛車停了下來,一直跟着的壯漢突然蹿上前,旁邊也跑出一個男人,兩人用繩索将池不故也綁了起來。
洲渚恍然大悟,對安婆道:“你的同夥還真不少。”
安婆面色陰沉地看着她:“臭丫頭,那一下可疼死我了!”
洲渚問她:“不裝高人了?”
安婆舉手便要賞她一巴掌,被壯漢給制止了:“別打壞了這張臉,能值不少錢呢!”
安婆只好收回了手。
洲渚在池不故說服她束手就擒時,就已經明白了什麽,如今聽對方親口承認,她才确定原來這是一個人販子團夥,近來鄉裏那些年輕女孩子或女童失蹤之事,八成是他們所為!
而且她還發現了一件事——那個突然從草叢中蹿出來的男人有些眼熟。
“原來,你很早就盯上她了。”池不故淡淡地開口。
安婆及其同夥皆看向了她。
池不故的目光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道:“墟日你扛着甘蔗撞倒了洲渚,并非是無意,而是故意的。”
沒錯,這個男子正是當日撞倒洲渚的甘蔗男。
池不故此前以為那是李青瓷設的局,沒想到真正設局的人是安婆。
再聯系他是出現在安婆之後的,那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男子道:“誰讓你們警惕心這麽強呢?”
原本安婆是打算靠算卦來接近洲渚,以獲得她的信任,再找機會将她拐走的。孰料她對算命占蔔之事毫不感興趣,即便被說中了某些事,也毫不在意。
安婆當時怕過于糾纏會引起洲渚的反感,只能先撤退,然後讓人制造意外。
她準備等洲渚闖了禍,無法善後之時,再出面為她做法擋災,換取她的好感。
沒想到李青瓷會出來橫插一腳,亂了他們的計劃。
無奈,安婆只能先撤退,再徐徐圖之。
而安婆他們盯上洲渚的理由也十分簡單:
池不故發現那些失蹤的女孩基本都是絕戶,即家中只剩她一個人的孤女;要麽是離群索居的寡婦。還有性格孤僻,不愛跟小孩子一起玩的女童。
也就是說,這些人一旦失蹤,并不會引起重視,等日子久了,她們或許連存在于這個世上的痕跡都會消失,被人所淡忘。
洲渚是個浮客,恰巧符合了這些條件,即便被人綁走,也不會有人為了她去報官,找尋她。
洲渚還是個美人,如這群人所說,能賣出個好價錢。
至于他們是打哪兒知道洲渚的事,池不故猜想,大概率跟杜嘉娘有關。
杜家人十分迷信,剛才看安婆與杜家人的關系,便知道他們之間一定往來頻繁。杜嘉娘熱衷于巫筮之道,而杜家三郎又曾被巫筮斷言活不過二十,他們沒道理不事先請安婆來看過洲渚的面相與八字。
不過,池不故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杜佳雲并非孤女,杜家也并非窮苦毫無地位可言的人家,安婆他們将她拐走,難道就不怕杜家人找到杜佳雲,查出真相?
洲渚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問道:“杜佳雲是被你們綁架了吧?她在哪裏?”
安婆冷笑了聲:“現在就送你們去團聚!”
洲渚又道:“你們行事也真夠張揚的,難道就不怕鄉裏人看不到池不故回去,對你們産生懷疑?”
她提到這事,安婆一行人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安婆尤為生氣:“我在這兒經營了二十幾年,若不是你們打亂了我的計劃,我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安婆不是南康州人,二十幾年前,她被一個男人花言巧語哄得跟他私奔,來到了海康縣。
男人是雷公祠的廟祝,他死後,她便接手了雷公祠。
她識得一些字,在雷公祠裏發現了很多巫筮之書,便自學了巫筮之術,開始為鄉裏的人行巫。因為善于利用人性的弱點和貪婪的本性,她取得了很多人的信任,鄉裏都傳出了她很靈驗的消息。
幾年前,在一個雷雨夜,雷公祠的門被人敲響了。
安婆收留了兩個來借宿落腳的男人,他們還帶着一個怯生生的小娘子,一個自稱是小娘子的丈夫,另一個則自稱是小娘子的兄長。
她覺得小娘子的反應不對勁,深夜的時候,那小娘子趁兩個男人不備,向她求救,她才知道原來這兩個男人是拐子,這個小娘子是被他們拐來的,準備将她送上船,給賣到廣州那邊去。
她原本是準備救人的。用美酒灌醉了兩個男人之後,卻意外得知,一個容貌身材姣好的小娘子,至少能賣到八十萬錢,若是遇到頂好看,又是處子之身的,更是能賣到百萬錢。連未及笄的女童都能賣個十幾萬錢,這是一筆風險大,但是十分劃算的買賣。
安婆想到自己裝神弄鬼十幾年,雖得到了鄉人的感激和吹捧,日子卻依舊苦哈哈的。她早就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既然誘拐年輕貌美的女子能賺這麽多錢,她為什麽不能幹呢?
于是她等兩個男人酒醒後,說服了他們,讓她加入。
她是女巫,可以以行巫術為幌子,在鄉野游走,四處尋找能下手的人選。再利用鄉人的迷信,捏造謠言,如誣告寡婦不貞,理應驅逐之,引導鄉人遠離她們,或者驅逐她們。随後,她的同夥再暗中将她們拐到雷公祠藏匿,等天黑了就乘船去津口,送到廣州去。
而且,她的同夥幫她造勢,使得她的名聲大噪,縣裏各鄉都有人排着隊求她幫忙祓除、占蔔、做法事、看黃道吉日等。
她接觸到的人越來越多,也找到了更多可以下手的對象。
不過,她還是收斂着的,就怕一次性拐太多人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她每隔幾個月才會出一次手。
由于她在此地經營了多年,塑造的形象很可靠,又有本事,鄉人并沒有将拐賣的事跟她聯系在一起。
若不是屢屢在洲渚那兒失了手,又不巧被杜佳雲看到她跟同夥一起嘀咕綁走洲渚的事,她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這次回雷公祠,名義上是給洲渚做法驅鬼,實際是争取一些時間,讓她回去收拾細軟,好逃到別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