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萌芽

萌芽

回到夏館,洲渚抱着被褥來到池不故的房門前,眼睛骨碌地轉,一副正在盤算做什麽壞事的古靈精怪表情。

“不想蓋被子?”池不故問她。

洲渚搖頭:“池不故,我想跟你住一個房間。”

池不故氣息不穩:“你我的房間都差不多,很寬敞,而且很幹淨。”

意思是沒必要再跟她擠一個房間。

洲渚卻不管她是幾個意思,道:“就是因為太寬敞了,我害怕!”

池不故略無奈:“這裏不是漏澤園,有什麽可怕的?”

“可這裏畢竟荒廢了多年,而且偌大的宅子就只有我們倆,我要是睡得沉,屋裏遭賊了都不知道。”洲渚瞄了池不故一眼,“而且我們住一塊兒,晚上還能說悄悄話。”

池不故內心似乎有些抗拒,但并非是厭惡洲渚而産生的抗拒,相反,她的心底雀躍得令她不敢面對。

望着洲渚滿懷期待的臉,拒絕的話卻遲遲沒法說出口。

洲渚便當她同意了,迅速溜進去鋪好自己的床褥。

她已經把想法落實到了實處,池不故再拒絕已經晚了,只好默認了她的行徑。

居住環境改善之後,她們不用再去臨時搭建的浴室裏洗澡了。夏館後院有個小屋子,外頭有口井,打水十分方便,屋裏面還有個竈臺能直接燒熱水。

不必擔心随時有人撩開竹簾闖入後,洲渚洗澡的時間都延長了許多。

美美地洗完一個澡,出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暗了,但彎彎的月亮早已浮上枝頭,池不故坐在門前的階梯處,手中撚着幾片柳葉,微微擡頭仰望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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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不故,你怎麽坐在這裏啊?”洲渚在她身旁坐下。

池不故挪了挪,讓出更多位置給她,說:“很久沒回來,有些……”

“想念故人了?”洲渚問。

“唔……有點。”池不故釋然地笑了笑,問她,“你想聽曲子嗎?”

“想,你會唱?”

池不故揚了揚手中的柳葉:“我會吹。”

說罷,她摘下其中一片柳葉,撚住兩端,調整了下角度和下嘴的位置。

很快,一陣頗有節奏的音律響起,聲音雖不如樂器發出的清越,卻也十分悅耳。

洲渚曲起腿,兩手托腮,安靜地看着池不故被燭光勾勒出來的下颌線,在內心的深處,好似有什麽正在破土而出。

城郊,李氏糖寮。

李青瓷看到一整日都在哼唱不知名曲子的洲渚,心中充滿了八卦:“發生什麽事了?感覺洲娘子近日心情特別好。”

洲渚道:“我有戶貼了。”

李青瓷驚訝,旋即笑着恭喜她,又問:“那我們要不要重新簽訂一份契書?”

洲渚想都沒想就搖了頭:“契書已經簽下,哪有重新簽的道理。”

李青瓷感嘆:“你是真信任池小娘子呀!”

洲渚只是笑了笑,沒答話,畢竟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聊完私事,他們又讨論了會兒正事。

現在已經制好的糖冰結晶情況良好,而去年種的甘蔗全部都已榨完,很多糖工都被雇去種甘蔗,還在糖寮守着的都是些老糖工及當初被留下來跟洲渚制作糖冰的幾個糖工。

洲渚看糖寮暫時沒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就去了李青瓷的蔗田學他們種甘蔗。

通過觀察,洲渚發現李青瓷他們種甘蔗都是用新的蔗種,而在她的記憶中,後世的蔗農會選取一些已經長成的甘蔗,砍去制糖所需的部分,留下蔗根,等它重新發芽。這叫“宿根蔗”。

宿根蔗的優點頗多,它不用額外截取甘蔗做新的蔗種,每畝田至少能節省一千多斤蔗種;它的産量還頗為穩定,而且糖分不會因為它是舊根蔗長得就便少,相反,它的含糖量會更高。

除此之外,還有增産的優勢。

只不過,不是什麽甘蔗都能留下來做宿根蔗的。如果原本種植的甘蔗經常被蟲蛀,那麽用這個品種的甘蔗做舊根,同樣也容易招蟲。

還有,種宿根蔗對氣候的要求頗高,因為要過冬,等待春天發芽,所以天氣不能太寒冷,濕度也要适宜。

洲渚琢磨了下南康州的地理位置,發現就很合适種宿根蔗。

她有些振奮,開始盤算着,從現在開始記錄這些甘蔗的情況,到時候再挑一些長得好的甘蔗出來做宿根蔗。如果試驗成功,這又會是一個來錢的法子,如果一次不成,她就再多試幾次,畢竟袁隆平也不是一天就研究出雜交水稻的。

由于還沒開始試驗,她并不想給李青瓷太多期待,因此并沒有跟他說。他只當她是在為五年後他們結束合作之後做打算——他并不擔心洲渚五年後會取代李氏糖寮的地位,畢竟這五年時間裏,足夠他将李氏糖寮發展到難以被撼動的位置了。

洲渚在為事業鑽研的時候,池不故也如約再次去見了杜佳雲。

大抵是洲渚上次這麽一鬧,乾山村說杜佳雲閑話的人少了很多,而杜家也不再将她關在屋子裏了。

“你想好了嗎?”池不故問杜佳雲。

杜佳雲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想好了,我要簽契書。”

池不故拿出兩份已經寫好的雇傭契書,上面寫着杜佳雲自願賣身為婢,為期一年,月錢兩貫,每月一付。

杜佳雲道:“一年時間太短了,我想簽十年。”

池不故搖頭:“十年時間太長了,誰也說不清楚會有多少變故,你不能因為年輕時的一時意氣,便賠上十載青春。”

杜佳雲又道:“那五年呢?一年時間匆匆而逝,我能做的事依舊很少,也依舊無法改變我的處境。”

雇傭奴婢的年限有三種,一種是一年期,第二種是五年期,最長不得超過十年。

有些人賣身為奴是因為天災人禍,只是想暫時尋求一個安身之所,因此往往只簽一年。十年的那些往往是從很小開始就被父母賣進大戶人家。

雇傭的年限越長,主家需要支付的工錢就越高。比如池不故只雇一年,那每個月的月錢就是兩貫;如果雇五年,那就得三貫;十年是五貫甚至更高。

似乎料到了杜佳雲對年限有異議,池不故又掏出了另一個版本的契書。

杜佳雲一看時間是五年的,二話不說就簽了名,畫了押。

此事了結,她心頭的一塊巨石落下,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問池不故:“阿池姐姐,你是不是還備了一份十年的?”

池不故搖頭:“你若執着于十年,我肯定不會同你簽的,因為我沒那麽多工錢發給你。”

杜佳雲噗嗤一聲笑。

之後杜佳雲要如何跟杜家人說這件事,而杜家人又有多震驚和憤怒,那就不是池不故關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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