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匪
遇匪
議事殿情形緊張,一衆大臣匐的更低,“微臣不敢。”
“不敢?難道你們不是居功自傲忘了體統嗎?”徐士忠性格耿直,李德卻是個老滑頭,剩下那些個不是牆頭草就是裝鹌鹑畏縮,簡直不堪入眼。
居功自傲,這可不是什麽好詞,古代歷史上因為這四個字最後被殺的人不知凡幾,無一不曾是才華卓越或用兵如神。可最後卻仗着功績僭越尊卑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微臣惶恐,請殿下恕罪。”
“殿下。”艙外有一個士兵匆匆趕過來,瞧着像是觀察史。
陵陽眉頭一蹙,身邊的小太監怒斥道:“慌什麽,還不穩住聲音再向殿下禀告?”
“殿下,”觀察航行情況的小士兵身子微抖,“前方約摸一仞處有不明船只。”
“瞧,瞧着像是水匪。”
“船只多少,人數幾何?”陵陽臉色端肅,卻依舊鎮定。
“五只船,人數約摸有百人。”之所以知道人數,是因為那群水匪皆站在甲板之上,手中長刀威赫,顯然是在示威,而且他莫名覺得那些人便是沖着他們而來。
“殿下先走,臣等掩護。”徐士忠搶先說道,神色急切,殿下系一國之安危,定不可有所損傷。
李德暗暗瞪他一眼,這話應該他來說,“臣等附議。”
“行了,自己找個地方躲着。”幾個文臣除了開始殺刀祭旗,沒什麽用處。
陵陽長腿大步邁出船艙,走出去的那刻,對着空中,幽深的瞳孔襯得嗓音更加淡漠:“随風,你去保護郁南,勿必讓她平安無虞。”
“她若死了,你殉葬。”
“是。”空氣中傳來一道沉穩的男聲,随後消失不見。
侍衛統領一身铠甲,銀質甲胄泛着冷光,海浪漸勢洶湧,他單膝下跪道:“殿下請居于艙內,屬下定會清除水匪,護衛殿下平安。”
“來了。”陵陽嗓音莫名卻隐無盡殺氣。
船只相擊的顫動更加兇猛。
船艙內,郁南還在和“荒”字作鬥争,面前突然就出現一個人影,她吓了一跳,毛筆瞬間砸落染上濃重的墨跡。
“出事了?”郁南神色一凜,忽然想到什麽,立刻站起身。
“遇到了水匪。”随風言簡意赅。
忽然“砰”的一聲,船艙忽然開始劇烈的晃動,碼起的奏折噼裏啪啦掉在地上,連郁南小桌子上的墨硯都傾斜着掉了下去,紙張紛紛揚揚的飄在空中。
郁南就要往外走,就被随風不容置喙的伸手擋住,“殿下有令,讓屬下保護您的安全。”
郁南冷了臉:“是保護,還是限制?”
随風不說話。
郁南冷笑一聲,卻也猜出陵陽不會是後者,畢竟她對他來說,還是有價值,“我猜他只讓你保護我對吧?”
随風略微猶豫,點了點頭。
郁南在心裏悄悄松口氣,語氣冷漠,絲毫瞧不出色厲內荏的模樣:“那就聽我的,否則,我拒絕。”
“船上不過一手之數,還要算上那些半點用都沒有的文臣,難道你真想讓一國太子葬身此地?”
因着事出緊急,很多人在原來的位置無法動用,加上要騰出空艙屯放木材,陵陽并沒有帶太多人,所以郁南說的不是沒可能。
看随風神色微動,她深呼吸一口氣補充:“我有辦法。”
說着,她便急匆匆朝着船艙外走,最後索性由走變成跑,随風緊緊的跟着她,卻沒有再阻攔,畢竟這裏所有人的命加起來都重不過太子殿下。
郁南自然也明白,心下微沉的同時也顧不得許多,到廚艙之後,郁南就看見花花綠綠的菜淩亂的鋪在地上,滾了泥土,配料的盅碗更是碎裂一片,聽見動靜,牆角籮筐小心翼翼的動了一下。
瞧見是她,才猛然掀開。
是蔡大廚。
“你一介女子這時候跑出來做什麽,還不趕緊躲起來?”蔡大廚面色兇怒,卻顯然是為郁南好,因為他推着她去的地方是他原來的藏身之地。
郁南微微一驚,卻顧不得多想:“時間來不及了,快幫我把所有的面粉搬到甲板上去。”
陵陽命人備了一個月的量,所以面粉确實不少,此刻在角落裏堆成小山大小。
随風深深看她一眼,二話不說的照做,郁南此時早已費力的拖着一袋面粉到了矮門檻,蔡師傅急得來回走了兩步,左看看右看看,誰都不放棄,只得照着郁南的話去做。
不管怎麽,搏一搏才有生機。
就如同在海上行船,不可預計的風浪和潛藏的危險無數,但開拓之路一日不曾止息,從不因生死之懼而終止。
郁南死死咬着牙,連五官都在用力,拽着袋子一角拖行,遠處已經飛身到對面船艙打鬥的陵陽,一劍招式淩厲的劃破對面水匪的脖頸,身上殺氣兇悍,招招直取人性命,毫不留情。
“呀!”船上士兵抵着刀浴血奮戰,奮力将水匪斬殺,殺戮與血腥充斥在這一方區域。
郁南在拖行的時候,迎面掉落一具屍體,溫熱的血跡噴灑在她臉上、脖頸、然後是襦裙,濕滑粘膩的重感落在她腳尖,眼前盡是血和屍體。
郁南瞳孔一縮,汗毛倒豎,恐懼張揚舞爪的爬上背脊,她頭皮一緊,硬生生把到嘴的驚呼死死忍下,唇瓣過度驚慌之下被咬出血也渾然不覺。
她手指泛白,一瞬間四肢百骸都沒了力氣,下一刻,卻又冷靜的仿若從未看到一般拖着面粉。
一直注意着她情況的随風贊賞的看了她一眼,心裏略有些佩服,一個從沒見過什麽殺戮的漁家女,身邊最大的事也不過看她二嬸和鄰居對罵幾場,陡然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竟然沒有恐懼到暈厥,當真是讓他意外。
他卻不知,郁南的确是沒見過的,她從小在海邊長大,除了留守,身邊都是些慈愛和樂的漁民,外公雖然嚴肅但是卻很寵愛她,平生最怕的是就是聽她外公罰她檢讨,根本沒見過真正的殺人。
能抑制,确實說明心理素質夠強大。
陵陽眼風掠過她,卻又很快移回來,倏然盯上肩膀上扛着面粉借助輕功靈巧避開水匪的随風,凜冽的眼神如刀直射向他。
随風抿唇,沉默的低下頭。
陵陽眼眸一沉,橫掃踢開越來越多朝他圍過來的水匪,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這些人的目标是他,且武功路數如出一轍,根本不是三教九流混雜的水匪。
上來就開打,而不索要錢財,又怎麽會是水匪?陵陽橫起長刀,掌背青筋畢露,鋪天蓋地的氣勢散發出來,薄唇冰冷的吐出幾個字:“全部,殺無赦。”
“是。”
陵陽目光掃視,眼見身邊護衛他的人同樣被糾纏,近不得他身,眼底如冰似霜忽然踹倒堵在他面前的幾人,借力打力,肉身與刀劍相撞,卓越的輕功躍回船艙,與此同時,地上橫倒一片。
“滾回船艙。”陵陽對郁南冷聲丢過來幾個字,一刀縱穿正在毀壞船只的賊人。
“殿下,讓我們的人全部撤回來。”郁南看面粉已經足夠數量,原本溫順的面孔此刻決然而冷厲,卻如同豔麗盛放的花,奪目到不可逼視。
“理由。”
“殿下方才不是說了嗎?”郁南忽而一笑,卻沒有任何情緒雜糅,恐懼漠然統統沒有,而是像一把沒有意識最鋒利堅韌的兵器,她看着他,烏黑的眼睛直視,比了個口型。
陵陽眼眸微眯,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忽然縱身而起,郁南目光落在他身上移動,只見陵陽足尖落在高處,手中驟然出現一把彎弓,不知為何,郁南覺得他似乎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鳴镝箭矢發出嘹亮而尖銳的聲響,令羽劃破空氣如質,狠狠刺入對面船艙。
鳴金收兵。
下一刻,在水匪船上的士兵暗衛無不或聲東擊西或突然爆發,借勢離開回到甲板,一時黑乎乎的人頭如潮水褪去。
“破!”與此同時,空中被抛下數袋面粉,随着郁南一聲嬌呵,早就不動聲色往後行駛的船艙甲板上的人,施展輕功手中利器頓時劃破薄薄一層布面,面粉頓時紛紛揚揚驟落,如同鵝毛大雪。
“退。”
“扔。”
接連兩個命令發出,那些人猛地回身折返,燃燒的火折子擲在面粉正中。
水匪不明所以的看着灑落的白面,灰頭土臉的連續呸了幾聲,“不好,他們趁機逃脫,快追。”
剛邁出一步,鋪天蓋地的火光“砰”的将說話的那人吞噬,且像是得了什麽信號,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充斥耳膜,尖叫、死亡、混亂。
郁南神色冷漠,卻不像是她這個時候該有的情緒,因為她唇色蒼白抖動,連手指都在緊緊攥着,仿佛稍一松力,就會徹底暈厥。
陵陽眉頭一蹙,從她的眼神中想到他十三歲第一次上戰場的情形,竟然生出一點微弱的不忍。正準備命人帶她回去,卻看見有埋伏的幾人破水而出。
“來人,有偷襲,保護殿下!”
陵陽全不在意,只是凝視着自己掌心的血跡,和那個倒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