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擋刀

擋刀

陵陽穩住微不可查輕顫的手指,驟然收緊掌心,嗓音冰冷到極點:“來人,宣太醫。”

陵陽打橫抱起昏過去的郁南,腳步不停,話音落過來:“天黑之前,我要知道誰是幕後主使。”

一陣海風吹過,甲板上橫陳的屍體像是從未出現,血跡也消失不見,只除了不時傳出來痛苦的尖叫聲,仿若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切都被大海掩蓋。

陵陽在一衆人的跟随下抱着郁南去了他的船艙,少女烏發被冷汗濡濕,背部赫然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上。

原來船上有水匪根本沒有死,而是趁着船邊水匪破水而出的一霎那,徑直朝着陵陽砍去,電光火石之間,只有郁南注意到了這一幕,她幾乎不假思索的推了那水匪一把,卻又被他劃中肩膀。

陵陽目光微縮,手上不假思索拔出長刀将那人一擊斃命,剩下那些妄圖垂死掙紮的人比起訓練有素的士兵和暗衛來說自然不堪一擊。

在郁南倒地之跡,陵陽伸手扶住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掌心黏糊糊的血跡。

他薄唇動了又動,才問出聲:“為什麽?”

郁南瞳孔失焦,意識飄散,說不清是因為什麽,只憑着直覺答:“因為你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萬人之上,一人之下,陵國最尊貴的儲君,百姓的希望,他從出生那日就被寄予厚望,責任幾乎與他共生,他從來不屬于陵陽,而是太子殿下。

而郁南救他,其實沒有理由,她一不是下屬,別說全身而退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連保護自己都尚且艱難,二與他之間認識時日并不長還總是被他欺負,泥人尚且三分脾性,沒有任何人會在心裏全不記恨,她完全可以出聲提醒,這已經是她的良善。

但她,替他擋刀。

或許,千萬個理由之中,沒有任何牽扯之下,只是為了他這個人。

陵陽眼眸深若寒潭,凝視着痛的呢喃的少女,瞳仁仿若暗無天日之中的點點星子,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太醫來了。”小太監火急火燎的拽着還躲在床板下怕的發抖不敢出來的老太醫一路奔跑而來,氣喘呼呼的道。

“老臣參加太。”子殿下。

話還沒說完,行禮的老太醫就被陵陽打斷,“廢話少說,給她治傷。”

“其餘人退下。”陵陽又看了看圍擠的人群,英俊的眉頭蹙了蹙。

“遵命,臣等告退。”

老太醫仔細看了一下她的症狀,打開醫藥箱,拿出剪刀剪開糊在背上和血黏在一起的衣服,然後用針在火上炙烤,正要動手:“不若太子殿下先行出去,接下來要縫針場面不吉。”

“動手。”陵陽嗓音果決,眼神落在郁南背上長長一道傷口,胸口情緒莫名。

老太醫也沒敢硬讓陵陽離開,烈酒沿着郁南的傷口淋下去,郁南頓時發出一聲慘叫,硬生生痛醒。

“快,把她嘴堵上,別讓她咬到舌頭。”

藥童還沒來得及動,就看到陵陽先一步把手放在郁南口中。

郁南意識混沌,也沒看最裏面是什麽,接連不斷的疼痛傳來讓他下意識便咬下去,不留半分力道。

“這。”老太醫心中駭然,卻看見陵陽并沒有制止的意思,小太監端來了止疼的麻沸散,讓郁南喝了下去,陵陽的手便拿了出來,只見虎口周圍出現一道深可見血的齒痕,太醫沒敢再看,但陵陽不站在那,總算松了一口氣,沉下心專注的進行縫針。

即便用了藥,郁南昏迷中仍是痛到不住嗚咽,就像是下雨天濕漉漉的小貓,可憐巴巴的叫喊。

莫名,陵陽突兀的開了口:“輕點。”

太醫心中一驚,手下的動作更慢,本來一柱香就可以解決硬是花了一個時辰,在陵陽目光注視下,冷汗頻頻落下,後背塌透。

“好了,殿下。”太醫俯身行禮,然後告退下去給郁南開了藥方,船艙內一時只剩下郁南和陵陽兩個人。

陵陽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凝視着郁南,一動不動,直到天色昏暗,才動了動僵硬的步伐,轉身離開吩咐廚娘留下來照看。

陵陽來的地方,是一處暗艙,船艙木板圍的密實,透不進一點外頭的光,不大的地方便顯得幽深可怖,裏面只點着幾根微弱的蠟燭,不時明滅的燭火映在臉上形成長而瘆人的陰影。

艙板常年居于海上,積了潮氣,夜裏溫度下降,不時有水珠“啪”一聲砸在地上。

陵陽坐在唯一的一把海棠花紅木椅,氣勢幽暗逼甚,一時間落針可聞,像是在挑戰人的極限,連呼吸的頻率都變得壓抑。

幾個水匪被鞭打的合不上嘴巴,涎水淌落。

“繼續。”不輕不重的兩個字卻如同地獄裏烈鍋滾油,灼燒着他們的恐懼。

“是。”士兵聽令,手中長鞭帶動風聲,狠狠地落在幾人身上,一時間慘叫再度響起。

“吵。”單單一個字,立刻便有人堵上了他們的嘴巴,正要再來,陵陽卻不耐煩了。

“怎麽,你們就這點手段嗎?”

驟冷的聲音如同惡魔般響起,下一刻,鹽粒被人捏着狠狠拍向其中一人血淋淋的傷口,疼痛加劇排山倒海席卷,水匪疼得四肢緊繃,卻無法發出一聲叫喊,再暈厥中反複徘徊,可沒等他暈過去,就看到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出現在眼前,尾端像是彎曲的銀針鑄成,正在勾起他破裂的皮膚表層。

“在刑罰中,有一個極刑,叫做淩遲,我今日想嘗試一下剝皮。”

“用鐵鈎勾起,然後用刀一點、一點的剝,為了不讓你流血破壞這副畫面,我會在你身上開一個洞,”

水匪聽得怕的四肢毛孔倒豎,不住的點頭,眼見硬生生逼出淚來。

士兵回頭請示,在陵陽點頭之後才拔掉了塞進去的破布。

“不好,他咬舌自盡了!”

“呵。”陵陽薄唇一勾露出淺淺的笑容,在這種地方簡直如同奪命的閻羅,陰森可怖到了極點。

“既然不想招。”陵陽直起身,輕輕彈了彈髒污的錦袍,“刑部一百二十三種刑罰,在他們身上全部用一遍。”

“但,不能讓他們死。”

陵陽唇邊殘留的這抹笑再接下來的時間裏成為了幾人徹頭徹尾的夢魇,陵國太子,殘忍暴戾,這八個字讓他們在生不如死中終生銘記。

可惜,他們的一生,很短。

“殿下,不審問了嗎?”

“那些人蠢的以為不說本宮就沒有答案了嗎?”有些人自以為粉飾太平隐藏的極好,卻不知道百密一疏的道理。

“把這些人倒掉在我三叔船艙,圍成一圈,算是我這個侄子為他死後榮耀先送上一份大禮,以盡孝道。”

士兵不由得背脊微顫,瞬間想到了人死後的祭奠物,一時惶惶,卻恭敬應從,不過,三叔,惠王?

陵陽一開始确實被誤導,以為他那個放浪形骸心機深沉的七叔端陽賊心不死密謀登位,偏偏這一場刺殺卻讓他看清,不是端王,而是他那個溫潤一心流連山水不事政物的三叔,才是最大的幕後主使。

陵陽有次一時興起,突然拜訪他這位三叔,正巧遇到他這位三叔在和寺廟的山水和尚談經論道,說唯有山水天養地成,才是自然之道。

不巧,水匪中那個真正指揮的那張臉,他在其中,見到過。

陵陽身上氣息陡然冰冷,殺氣在夜色中湧動,旋即恢複如常,徑直邁步離開。

陵陽回去的時候,郁南還沒有醒,昏迷時不住呓語,陵陽靠近她,聽到她似乎在喊着。

外公?

陵陽眉間一蹙,這是什麽?是一個人?

他暫且按耐下這個陌生的詞彙,詢問了廚娘她的情況,廚娘哪裏如此近距離見過太子殿下,吓得趴到在地,顫顫巍巍的回了話,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稍有不慎就會被這個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拖出去仗殺。

陵陽揮揮手,讓她退下。

廚娘如蒙大赦的行了禮,跌跌撞撞的走,又不敢大動作,只得一步一步克制着顫抖,終于邁出船艙聞到海風,才覺得活了過來。

廚娘拍拍胸脯,覺得往常厭煩的海風竟莫名喜人許多,到底害怕快速跑走了。

郁南睡的不安穩,夢到了她外公又在因為她一處失誤責罵她,往常覺得不平,現在全然只覺得親近和委屈,張開腿跑過去卻怎麽也抱不到外公,只能看見虛幻飄渺的泡影,竟然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卻不是嚎啕大哭,而是細弱的,揪着人心尖的哭泣,直讓人心疼的恨不得以身相代。

因為她不斷的伸手在空中亂抓,敷在她額頭的冷帕子為掉了下來,陵陽雖然沒有升起憐愛,卻到底有了一絲擔憂,想着這傷到底因他而受,便俯身拾起了冷帕子,到旁邊盤匜裏重新投洗,到底金尊玉貴是被伺候慣了的人如今主次颠倒,難免動作有些生硬。

加上放的時候折的也不是四四方方的長條,放的時候更是同溫柔小心沾不上邊,這一敷,竟然直接讓船上昏睡的人憋的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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