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醒來

醒來

“殿下,郁姑娘醒了。”小太監收住興奮,恭謹的道。

陵陽猝然回眸,步子轉了個彎,卻依舊按照原定方向下了船,朝中如今變化多端,早日返航更為重要。

“醒了便醒了,急急忙忙做什麽,沒規矩。”陵陽旁邊跟着的太監看出殿下并沒生氣,礙于人前,也假模假樣的斥了一場,這才跟上去。

禁軍首領領着他們走入深處,不多時,果然看見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陵陽腳步一停,隊伍也停下來。

“确認無誤後,開工。”

“是,殿下。”衆人齊齊應道,難掩喜色。

郁南醒過來時,身邊空無一人,第一眼便看到古色古香艙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已經身處陵國。

太醫已經趕了過來,郁南瞧見他腰間藥箱,也安靜着等大夫號脈。

“姑娘,眼下只你我二人,有些話我便也明說了。”大夫細細把着脈,看着郁南略有些沉重道。

郁南點了點頭:“您請說。”

“姑娘是否時至今日仍未有葵水?”

郁南微愣,下意識就要反駁。又想起說的并不是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來的時間尚短,所以也不太清楚。

太醫只以為她受到了打擊,一時有些混亂,便也沒把她略顯奇怪的動作往深想,接着道:“姑娘氣血有虛,身體積勞成疾,往後定當要多加調養,否則恐怕有早夭之兆。”

“和我這次刀傷有關系嗎?”郁南忽而擡眸問。

“有也沒有,福兮禍之所倚,姑娘突逢重傷,引出并症,雖然身體較之他人更為虛弱,卻也能提早就診。”太醫如實回答,萬物相生相克,福禍相依,郁南這次爆發,卻也因為太子殿下在側得到了最好的藥材,補了身體虧空,倒說不上是福是禍了。

“我明白了。”郁南點點頭,謝過了太醫。

等無人時,系統的聲音再度久違的響起來:【恭喜宿主已成功獲得原材料,任務進度值百分之三十,獎勵壽命值一百天。】

到了?郁南一驚,直接要坐起來,傷口險些裂出血,劇烈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趴着回原位。

“嘶,到地方了?”

“自然。”說話的并非系統,而是陵陽。

郁南神色肉眼可見的緊繃起來,掙紮着要再度起身行禮。

“不必,恕你養傷期間不用行禮。”

“太子殿下,禮不可廢,我區區一介婢女,萬萬不敢承受殿下如此天恩。”郁南斂眸。

陵陽一身冰冷站在原地,冷冷嗤笑道:“怎麽?仗着救駕之功連本宮的話都敢反斥了?”

郁南沉默着,也沒再動了,薄薄的黑金織羅寝被蓋在她背脊,隐約可見一抹細膩的春光。

陵陽目光移開,海風從窗棂的間隙中劃過,金色陽光跳躍在床上懸着的淺青色帳幔,灑在深色絨毯地面。

左側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放着把焦尾琴,陵陽掀起衣袍起身落坐,魚嘴銅爐中散發着水沉安神香。

陵陽談了個音,低垂着眼問:“為什麽替本宮擋在身前?”

“殿下為一國之君,身份貴重。”

“呵,這可以是千萬人的忠心,但卻不是你的。”陵陽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郁南。

郁南是中途進宮,而且還是迫不得已為保命進宮的,單憑借她逃婚一事,就知道她天生不受紀法規矩所限,初初見面即便得知他身份之後,也是表面恭順,這樣一個人,怎麽會為了什麽大義犧牲自己的性命?

除非,她受人指使。

“殿下可曾清算過船上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繼續說。”

郁南瞳孔微微渙散,思緒回到了那一日,上百水匪上船逢人就殺,不顧男女老弱,連廚房燒火的林大娘也不曾放過,她還記得,那日她幫她遞刺身的調味瓶,還說她有一個女兒和她一般大小,乖巧懂事,談及她滿滿的驕傲和欣慰。

她只不過在想,若她從小在她母親身邊長大,會不會也能讓她的母親在說到她的時候滿眼笑意,而那樣一個人卻短短一日便去了。

“殿下認為?何為百姓?”郁南擡起眼,緊緊的抓着被角,聲音仍虛弱卻堅定,眸光更如暗夜螢火,灼灼不可逼視。

“所視之下,皆為百姓。”陵陽沉吟了一下,如是說道。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外如是。

“殿下身居高位,若與當日幕後主使易地而處,可會策劃這一場刺殺?”

“本宮若是想要,不必用此腌臜手段。”陵陽話音篤定,一舉一動霸氣而自信,天然的尊貴之氣油然而生。

郁南神态微松,有些釋然,但陵陽卻打破了她的想法,殘忍道:“但,成王敗寇,誰又會在意過程?”

“殿下,您居于高位,不求您視下而知百姓真正不易,但求您記得,每一條性命都不能犧牲。”

“一人少則關系一家,多則牽連數十家,殿下之百姓,是天下之百姓,更是他人之父母,子女,兄妹,夫妻,男女老少,鳏寡孤獨,貧弱富紳,皆無不同而一以視之為子民,方是一國之君。”

“當日,水匪見人就殺,婦人也不曾手軟,可見幕後之人也必非仁君,而殿下心懷百姓,值得我傾盡全力。”

其實郁南當時并沒有許多,也許更深是來自系統的倚仗,總覺得穿越一場,總不能讓她就這麽死了吧?

只不過,她賭贏了。

“婢女身份低微,但仍鬥膽請求殿下,不論身份之別,珍重每一條性命。”郁南艱難的起身,在床榻上跪着請求,額頭冷汗頻起,顯然極為虛弱。

“郁南,你倒是聰明。”借着誇捧,不過是想借着把他推到高位,讓他不得不應而已。

“既然本宮是仁君,自然該體恤下人,本宮身邊人大字不識,說出去有失體面,她有傷在身,本宮也不是不能通融,就讓她每日念書半個時辰不為過吧?”陵陽薄唇微動,露出個溫柔的笑來。

郁南聽着這瘆人的話,卻逼上懸崖不得不憋屈應了。

讀書!讀了半輩子書回古代還得從頭再來,誰能比得上她痛苦?

【系統,】郁南抱着升起的希望:【你識字嗎?】

系統識字和她識字也沒什麽分別,那她不學也可以,至于寫,醜就醜了,不損她的面子。

【抱歉宿主。】

行吧,她懂了。

放棄希望了。

“我教你。”陵陽在她眼中光芒熄滅時,補充。

郁南呆滞的扭過頭,仿佛看見地獄之門向她招手。

但不管她怎麽想,這件事就定下了。

“殿下,我們是不是要在這裏停留幾日?”郁南在陵陽踏出內艙時急問。

陵陽點了點頭,見她不再出聲,轉而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郁南一連三日被各種湯藥和摻雜了人參片的膳食喂養的撐的躺在床上手都擡不起來。

“這位,”她猶豫了半晌都不知道怎麽稱呼着這個一直在旁邊眼也不眨看着他的小太監,“能不能放我出去走走?”

“太子殿下吩咐,讓您躺在床上靜養。”

又來了,又是這句話。郁南頭疼的半捂了下耳朵,“那就回禀太子殿下,就說我痊愈了!”

她受不了了,在這麽躺下去,她就不是刀傷而是撐死。

“那我去幫你說一下吧。”小太監猶豫了一下,這才走出去,走到一半又不放心的叮囑:“姑娘,請您先別下來。”

“知道了,麻煩你了。”郁南揮揮手,示意他快去。

陵陽此刻正站在甲板,不遠處的士兵兩兩配合着擡着木頭,小太監恭敬的立在陵陽幾步之外,“殿下,姑娘說她想下來走動。”

陵陽蹙眉,本想直接駁斥,卻想起郁南那雙可憐又莫名堅持的眼睛,不知為何,有些煩悶。

“殿下?”

“叫她去問太醫。”扔下這句話,陵陽就下了甲板,和禁軍首領問話,小太監見此轉而去了太醫的船艙。

最終得到了一句,适中鍛煉有助于傷口養好。

郁南如蒙大赦般狠狠松了口氣,“快快,扶着我起來。”

誰知,小太監卻不動,反而紅了耳垂,支支吾吾道:“這不合規矩。”

郁南也沒多說,想了想讓他幫忙去找一根結實點的木棍,小太監應了,郁南又等了好一會才等到姍姍來遲的小太監。

手裏拿着根生叉的木棍,看得出剛砍下來不久,上面還有樹的枝液殘留下黏糊糊的痕跡,其餘枝條都被削的幹幹淨淨,郁南一手扶着床,一手撐着木棍滿滿的下來,又試探着走了幾步,發現手掌剛好放在叉彎處支撐,不由得連連贊嘆。

小太監被誇的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也沒有那麽好。

郁南也不由得笑了笑,誰知,下一刻,就對上漆黑陰沉的一雙眼。

是陵陽。

郁南唇邊的笑容霎時僵硬,然後便如往常一般溫順的行了個“勉強”的禮。“參見太子殿下。”

“殿下?”小太監轉過身,看見一角織金黑袍,砰一聲跪在地上,臉因為急促而脖頸漲紅,結巴道。

“參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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