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賜封九品
賜封九品
晚風吹拂,一滴滴浮光暈染在郁南背後,小太監一瞬間閉上嘴巴,抖着唇就要出聲行禮,卻被一個手勢制止。
郁南卻沒發覺不對勁,久違八卦的心理讓她不停推演着各種可能,嗯,她來這也有幾天了,從沒見過陵陽或是他手下提起過太子妃,難道陵陽。
她還沒把自己的猜想理清,就聽見一道波瀾不生的嗓音從她背後幽幽響起。
“郁、南。”
她背脊不受控制一僵,緩慢的轉過頭,四周的景物一剎放慢,又似乎只看見暗沉的白天。
她唇角僵了僵,像是極力想扯出個弧度,卻很是勉強,臉上慣有的溫順被錯愕取代,倒是顯出強烈的真。
從郁南的角度迎着夕陽望去,背光隴出輪廓冥冥,看不清神色,可氣度卻太過雍容華貴,像是朦了一層金色,黑色錦袍被他穿出一身氣度,無上權勢加諸一身,臨上斐然。
男人狹長鳳眼居高臨下掃過郁南驚慌的面孔,低頭注視的時候,與背後鋪開金色大海渾然成景。
尊貴而不可逼視。
“太子殿下。”郁南迅速回身,便撐着要行禮,陵陽擡手,示意免了。
身後人見狀立刻在旁邊放下一把椅子,陵陽撩起袍角,落坐。
“繼續。”
郁南低垂着頭,心裏無數次告誡自己以後絕對不能再這樣,一時忘乎所以就失了分寸,偏偏還被陵陽這個小心眼的撞見。
“怎麽不問了呢?本宮的太子妃,然後呢?”陵陽端坐在黃花梨木椅,薄唇似笑非笑微勾,寒意滲出,可這抹涼意為這份獨一無二的天然尊貴添上了只可意會的壓迫和臣服。
“太子殿下恕罪,是奴婢僭越。”郁南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真正的伴君如伴虎,也越發提醒自己以後收斂不行差踏錯一步。
“不如,你來當本宮的太子妃如何?”陵陽扔下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也不管旁人是何表情,依舊穩如泰山的坐在原地。
“什,什麽?”郁南猛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撐得一雙眼圓溜溜的,如同炸毛的貓咪。
陵陽伌的笑出聲,俯下身盯着郁南一字一頓,吊人胃口的緩慢道:“本宮說,你,做本宮的太子妃。”
郁南反而冷靜下來,沒覺得陵陽這番話有一點真心,反而生出被火爐架烤的灼燒感,低着頭惶恐道:“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奴婢何德何能。”
陵陽卻不想再聽她口不對心的自我貶低,徑自站起來,餘音回蕩在空中。
“宮女郁南,尋找船只木材有功,即日起特封為海事監九品主薄,主理海事典籍。”
“恭喜郁大人。”陵陽身後的太監笑着賀了聲,說完,便跟着陵陽離開,旁邊的人反應過來,也跟着高喊郁大人,只餘下鶴立雞群完全在狀況外的郁南。
這算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嗎?還真是喜怒無常。郁南混亂的想着,不過,當官。郁南心底到底忍不住生出一抹喜意,當官怎麽也比宮女好過幾分吧?
“郁大人高興壞了,還不領旨謝恩。”郁南旁邊跟着的小太監出聲提醒,郁南這才回過神。
連忙高喊:“謝太子殿下。”
偏偏她喊的時候四周已經安靜下來,便襯得她的聲音在海灘上格外突出又頗有些滑稽,是以已經走到船舷的陵陽也聽得格外清晰,腳步明顯的一滞。
身後跟着八風不動的太監嘴角也抽了抽,顯然也覺得訝異,便也不輕不重的說了聲。
“這郁大人倒是有趣。”
“是麽。”
小太監本也是随口一說,卻沒想到殿下會接口,斟酌着殿下的話音似乎,并沒有想要得到回答,便也一時沒有開口。
所以,倒是他“孤陋寡聞”了。
“女子當官,郁大人可是陵國開朝以來頭一例,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自陵國開國以來,當權執政者自古以來皆是男子,女子之身從官,确是開天辟地第一遭,要不是現今身處朝堂之外,加之陵陽威嚴日甚人皆畏懼,怕是要遇到群臣反對,斷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不過郁大人先是帶領咱們找到新木材,又是編制藤席節省人力,可謂聰慧機智,名副其實。”
“是啊,咱們都替郁大人高興,與有榮焉。”
他們都是軍中人,心思更加直來直去,奉行的也從來都是實力至上,如今郁南展現了自己的才華,能者居之,自然讓他們心服口服,無有反對。
“殿下居然封她做官。”李德臉上神色震驚,快走兩步不敢相信的問着來禀報的随侍小厮。
“是,太子殿下親封她做九品主薄,入海事監。”
“殿下莫不是被女色迷惑,區區一個女子怎配與我等同朝為官?”聽得李德這話,才發現徐士忠也坐在案牍後面,手裏拿着塊透明的水晶正細細看着船只的設計圖,李德話裏明裏暗裏暗示,他卻沒有擡頭,似根本沒有在聽。
李德恨恨瞪他一眼,跪着的小厮從旁勸道:“不過九品官,地位低微,怎可與大人相較,大人大可不必放在挂懷。”
郁南與李德遠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但郁南卻讓他在衆人面前失了顏面,更況,讓一個她本就不順眼的女子與他同朝為官,李德只覺一口氣不上不下哽在喉嚨,不舒服的很。
九品雖說不過芝麻官,但說出去,哪怕士族白身也總要稱一聲大人,他咽不下這口氣。
他如何想,郁南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慢火靜靜烹着椰子。
郁南在那些士兵摘頂端椰子葉的時候,便指揮着他們将椰子夠下來,生篝火在爐子上烤。
“郁大人,你烤的這個,是什麽?”小太監好奇許久,聞着空中隐隐甜香,按耐不住的問道。
“這個是椰子,想嘗嘗嗎?”
小太監眼神一亮,顯然躍躍欲試,但卻又猶豫,最後卻搖頭:“我,不行。”
“擔心有毒?”郁南想了想,忽而明悟,人對未知總是多些恐懼,倒也尋常。估摸着烤的時辰差不多,讓他幫忙去廚司拿把刀來。
小太監應了聲去辦,剛走幾步,卻又被郁南叫住,“拿份湯盅并兩蓋碗來。”
不多時,小太監端着紅木荷花底托盤回來,左邊放着一柄雞翅木鍛打刀,旁邊依次列放着一色金邊天清湯盅并蓋碗。
“郁大人。”
郁南讓他放在一邊,把自己方才在海水中過了幾遍變涼的椰子遞給他,指揮着他砍掉椰子外面的棕皮。
“對,一手按住,從側面削,小心手。”郁南眼睛仔細的看他手中動作,不時提醒。
“哎哎哎,好了,可以了。”
現代海邊夜市裏刀法利落的可以完整開出一個幹淨漂亮的椰子蛋,但郁南不會,胡亂說別說十之八九做不到,弄傷手就不好了,這樣也就可以了。
郁南倒着接過來,從下面探找到椰子的正中心邊上一點點,用湯匙把那端利落一戳,汁水瞬間汩汩冒出來。
“打開蓋。”
“都打開。”
小太監連忙挨個打開放在一側,郁南連忙用口對準,尚熱的椰子水便順着開口入了蓋碗,到了滿杯她便停止,再往旁邊那個湯盅倒去。
這次便是傾覆而出,确定裏面已經沒有,郁南便停了下來,把椰子殼擱置在手邊。
郁南端着蓋碗一分為二,一半在碗中,一半落在托盞,把碗遞給小太監,自己拿過托盞,沿着邊細細啜飲一口。
“好了,我嘗過了,無毒,你放心喝。”
“郁大人這不可,怎能大人用此托盞,而小人卻用碗,這,小人怎敢僭越。”小太監緊皺着眉,面上難掩愕然,心裏卻控制不住劃過脈脈暖流。
他原先并不是擔心有毒,而是惶恐,怕這是稀罕之物,他一個卑微的奴才不能擅自搶在太子殿下前面吃用,他沒說出口,而郁南卻不是不明白,而是看出的想法,無聲用了試毒的理由讓他安心喝,但他沒想到郁南除此之外,竟然還給他用碗。
“沒事,我這涼的快。”郁南渾不在意的擺手,讓他快喝了給太子殿下送去。
小太監唇瓣嗫喏着,忍住眼眶的熱淚,牛飲般的喝了,本以為嘗不出味道,可香甜的回味卻在唇齒間湧動,他不禁贊了聲:“好喝。”
“對吧?我也喜歡。”郁南唇角帶着融融的笑意,清麗的面孔生出夏風春長的柔和,耳邊鬓發垂散一絲,被她很快別在耳後。
小太監很快收回眼,不敢再看,道了聲便端着托盤往船艙走,細看,步伐還有些急。
郁南沒注意。
這邊,早已有人把郁南的一舉一動都報給了陵陽,聽得她把碗讓給小太監時,一直未曾開口恍若未聞的陵陽啧了聲,手中持着卷宗,翻頁的動作一頓。
“她倒是善心。”
不多時,小太監便端着湯盅來到殿內,沒等開口,便有人先去驗了,點頭之後才讓小太監進前端給陵陽。
“先擱一邊吧。”
小太監端着托盤的步子猶豫掙紮一番,還是把郁南随口說的那句說了出來:“郁大人說這椰子汁熱熱的最是好喝。”
實際上,郁南是說,熱椰子汁椰子的香味更濃,她最是喜歡,小太監便覺得既然郁大人喜歡就是最好的。
“嗯。”陵陽放下手中卷宗,小太監看他神色,忙用湯匙盛了捧着蓋碗放在理清的桌案上擺放好退至一旁。
陵陽拿起湯匙,卻又莫名一停,而後才嘗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伴随着淡淡奶香滑入喉間,陵陽喉嚨的微澀頃刻間得到舒緩,眉頭一挑,顯然面色是滿意的。
陵陽不喜歡甜食,此刻清潤卻多過甜膩,倒是很合他的口味,可即便如此,他也如同往日每一份湯盅般只飲了兩勺便停了。
小太監撤走湯盅端着托盤告退,陵陽本打算繼續看,卻有些看不下去,問:
“她現在在做什麽?”
“郁大人正在同魏大人說話,似乎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