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叔嬸告禦狀
叔嬸告禦狀
風雪昭昭,素白月光如練,納了水中清輝。
“夫妻一體,她自然信我。”陵陽着步踏進來,即便身着常服,與世家貴公子看似一般無二,卻掩不掉一身矜貴威嚴。
“你來做什麽?”郁南聲音微冷,瞥過眼不去看他。
“找我離家出走的夫人。”陵陽嗓音微啞,胸膛上滾過熱燙,像是燃的正旺的熔爐,語氣雖低,卻隐隐有宣示主權的得意。
如此一人,知我懂我。
是我的妻。
“誰離家出走了?”郁南下意識嗆聲。
陵陽不答,心裏難掩笑意,轉瞬淩厲的目光落在站在郁南對面的燕賀身上,只覺得礙眼至極:“燕賀是嗎?”
“接下來你的事,有人會負責。”
“現在,出去。”
燕賀還懵着,沒及時動,陵陽眼神驟然沉了下去,跪在門外的東子不忍直視的低着身匆匆把他拽出來,免的他出師未捷身先死。
畢竟,剛才可吓死人了。
東子後怕的拍了拍心口,方才那一幕還恍在眼前,一隊人持刀驟然出現在門外,一樣的面無表情,周身肅殺,直到他打開門驚怕在原地,後面才慢慢走出來一人。
瞧着便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沒想到,竟然是,太子殿下。
直到屋內只剩下她們兩人,陵陽眼底冷色才逐漸消融,脫了黑色繡金外氅,自顧自斟了一碗姜湯。
“過來喝。”
“你也出去。”
“郁南。”陵陽嗓音沉了沉。
“怎麽?太子殿下要命令微臣做何事?”
陵陽從沒有這般對誰無可奈何,不說,她不聽,說了,她和他論君臣,總之橫豎他不對,偏生她還生氣。
“殿下随心所欲,卻又克制守着自己的線,無非是因為殿下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早些、遲些都無甚區別。”
“可一旦失了控,殿下才會真正動怒。”
就如同對她,不顧古代男女之防深夜潛入她的閨房是他,時至今日對她沒有半分僭越也是他。
他究竟當她是什麽?
到底往日所知是他,還是今天一路所聞才是真正的他?
陵陽嗓音平淡,尾音卻含着冷意:“郁南,我倒是想問問,我随心所欲什麽,什麽,又是我克制的?”
“你在我身邊安排有暗衛對吧?”郁南避而不答,卻問了這一句。
“不行嗎?”
“皇宮,上京,陵國,無一不在太子殿下掌控之中,自然無所不能。”郁南微微諷刺。
“郁南,你給我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郁南呢喃着這四個字,驟然擡起頭。
“是,我如今還能說話,可北市那些婦孺百姓卻有口難言。”
“郁南,你适可而止。”陵陽見她一句接着一句,句句熱火烹油,将她與他割裂,仿佛他們天生宿敵,終于忍不住斥了一句。
“止什麽?不該對太子殿下如此态度,還是,北市。”
“郁南!”
“是你逼我的。”
陵陽一步步逼近她,眼眸漆黑深幽的不見底,讓那副辨不清喜怒的面孔都染上迫脅的狠意,郁南心底生出幾分懼怕,嘴上卻強撐着不肯屈服:“豈敢,太子殿下如此謀權得定,身在繁華錦繡也不曾權勢迷眼。”
“繼續。”
郁南被逼的退無可退,手心觸碰上雕花菱窗,忍着莫名想逃的沖動,直視向他:“以後殿下的孩子不如叫居安思危。我看恰當的很。”
陵陽一手箍在她腰側,另一只手捏着她下颔,逼迫她貼近她的身體,直到,進無可進。
“郁南。”陵陽薄唇若有似無的靠近她耳廓,嗓音格外低啞,一字一句:“聽清楚,我不是聖人。”
“在某些時候,更不想當個君子。”
郁南動彈不得,可身體自他身上傳遞的熱燙卻令她頭皮發麻,難以忽視,這下,所有話都被吞到了肚子裏,嘴巴和身體一樣半點不敢輕舉妄動。
可,陵陽今日,偏不會,适可而止。
在他稍稍拉扯出一點縫隙,郁南悄然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未松到底,便在下一刻換作疾風驟雨。
他在吻她。
或者說,更像野獸充斥着占有欲血腥的撕咬,扯動她每一根神經,逼迫她屈服,引誘她沉淪。
她躲避,他便更不加掩飾,仿佛要把他的本性完全袒露在她面前,在此刻。她順從,他便比之前更落變本加厲,在她唇上留下個清晰的牙印,又毫不魇足的探入腹裏,把玩了個透。
真是,小人。
可郁南溫順面孔下藏的從來不是表裏如一的纖柔,在他吻的忘我時,郁南毫不猶豫的咬破了他的唇角,給予還擊。
鮮淋淋的血珠一點點冒出來,郁南在他深幽的目光中,揚唇,“還禮。”
誰知,下一瞬,陵陽竟然低低的笑了,傷口也不去管,血珠逐漸增多細細蜿蜒留下,燭火晃動間,竟生出幾分邪魅。
“真是慣壞了。”陵陽眼神落在只餘微溫的姜湯。
“喝不喝?”
不喝。郁南幾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反駁,可對上他漆冷幽暗的眼神,手指顫了顫。
“喝就喝!”郁南快步走過去,一把舉起碗便一鼓作氣悶了下去,完了,把空碗倒置給他看。
“太子殿下,滿意了嗎?”
又是喚他太子殿下,聽不出她怎樣的敬意,只有滿滿的譏諷。
陵陽惱怒不已:“今日魏三英以下犯上,已拘禁刑部大牢,郁南,你是想同他做伴嗎!”
郁南驚愕不已,魏三英自幼為太子伴讀後來至禦林軍貼身跟随保護他至今,究竟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要被關入刑部大牢?還是,提前拔除重臣弄權的可能。
“殿下想關,臣,絕無二話。”
“回宮。”陵陽微低,眸光因沉怒而驟生兇戾。
“微臣居于五品,本應在宮外建府,常年居于太子殿此等殊榮,微臣自覺不配,請太子殿下允準。”
“我說回宮。”陵陽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她,嗓音如同海面驟然刮起飏風。
“臣不敢,狡兔死走狗烹,臣自覺情分比不上從小跟随殿下的魏大人,焉知某一日頂撞了殿下,下場難保不會比魏大人更為凄慘。”
廂房內的燭火燃了大半夜,終于透出力所不支的枯索,昏暗的光線伴着零落的月色勾勒出他颀長的身形,卻似窗外的寒意透出重重艙壁也能穿透心口。
這人怒到極致,反生平和從靜。火光明昧掙紮,将光與暗在同一張面孔上淋漓盡致的分割,如同私情與威嚴對峙覆在明面,卻轉眼離開至無。
郁南獨自一人立在空蕩蕩的廂房,許久,才從僵硬的思緒中掙紮出來,步伐緩慢的朝着床榻走去,不管不顧的躺了上去,眼神無光的盯着艙壁,心中只剩下酸澀難言。
可不論她有多不想與陵陽見面,無正當理由告假,第二日仍然需要上朝,陵陽昨□□着她喝了姜湯,讓她連稱病都不能,說不準就要再添上一個欺君的罪名,郁南笑了笑,卻滿是苦澀涼意。
卻不料,來了兩個難纏的不速之客。
郁南剛行至宮門口必經之路的一條街口,就被早早等在那的大理寺少卿何泉攔了下來。
“郁大人,今晨有人遞訴狀給大理寺,涉及大人,還請大人過府一問。”何泉态度狀似恭謹,可身後直刀侍衛悍然而立,仿佛郁南稍有不從,就會刀劍出鞘。
“敢問是何人告我?”郁南眼神微動,直覺其中關竅,
“大人一去便知。”
“這我倒是不懂了,若是官告,那便應寫奏折經內閣呈至太子殿下面前審理,亦或是在朝堂參奏。”
“若是民告,那本官就更為所惑,按理,民告官,一則,擊登聞鼓,二遞交狀紙交通政司。無論哪種方式,都必須先坐笞五十。”郁南擡起頭望了望漆黑的天色,冷道:
“這個時辰,恐怕也太心急了些。”
“而且,今日何大人出現在本官面前,莫非本官犯有命案不成?”
“郁大人這是在拖延時間嗎?”何泉并無特色的臉上勾起一抹笑,卻并沒有讓人感覺到一絲暖意,反而如同附骨之蛆牢牢爬在後背,神色尋常卻又隐隐含着什麽即将達成的興奮。
郁南眼皮忽然跳了跳,心頭莫名生出不安,下一刻,悄悄離開想要去求助的春桃被人抓了回來,毫不憐惜的扔在了甲板。
何泉彈了彈官袍,擺了個請的姿勢:“郁大人,請吧。”
郁南面色沉了沉,聲音加重:“何大人。”
“呵,一個下人而已,郁大人竟然在意。”
“那就好好招待一下,直到郁大人肯去為止。”何泉使了個顏色,下一瞬侍衛抓住春桃左臂毫不留情的一扭,一道筋骨錯位聲在空蕩的街道驟然響起。
春桃被堵了嘴,發不出聲音,只額頭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說明了她的疼痛。
郁南怒道:“何泉!”
何泉笑應。
郁南忍下胸中怒氣,深呼吸後咬牙道:“松開她,我跟你去。”
“這才識相。”
郁南蹲下身,扶着春桃坐起來,冷目而視:“帶她去看診。”
“否則,何泉,不論今日之後如何,我都不會放過你!”
“郁大人,你也未免太過大言不慚了!”何泉說着,可對上郁南一雙烏黑鋒銳的眼睛,嘴角笑意慢慢收起來,最終恢複面無表情。
“行,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