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她是一個絢麗的紋身師,大多時候看起來像是一幕恰到好處的人形彩虹。
正如她身上色彩總恰到好處,絢麗而不耀眼,街上的人都很喜歡她和善的笑臉,親切的喚她紋身姑娘。
她的紋身店是一處窄小的昏暗房子,半卷門簾常擋住午後烈日,像個盒子。店裏精細的畫滿古怪的花紋,色調多是暗紅與濃黑,乍一看之下,會誤以為是黑暗佛學的聖堂。
店名“名典小屋”,挨着橋,店前方流過一天懶河,午後烈日微醺,她喜歡一個人坐在河邊的護欄上,晃着腳,聽店裏播放她喜歡的歌。舒緩的,如欄下懶宏圖河。
街上買滿了菜品,或是領着放學孩子,回家的老人同慈祥的微笑着同她打招呼“紋身姑娘,又看夕陽呢!”
她回答“不看,我在飛翔。”
紋身姑娘不覺得夕陽有什麽可看的,那些慈祥的老人覺得可看,看的深刻。她知道老人是在善意的揶揄自己。
她真的覺得自己是在飛翔的,陽光落在她身上,絢麗的色彩開始反射些耀眼的光華。她就覺得自己在飛翔,張開雙手,迎着風飛翔。但這只是一個短暫的錯覺,她變得意興闌珊,嘟着嘴,聳着肩,歪着頭,只有雙腳胡亂晃蕩着。
紋身姑娘很少離開名典小屋,離開的時候就沒有人知道她是紋身姑娘。她沒有紋身,臉上白花花的像是被剝了樹皮的幹,毫不遮掩可愛的嬰兒肥,炫彩的衣衫沒有遮擋她所有的肌膚,肌膚上仍舊白花花的,她沒有紋身。
認識的人都稱她紋身姑娘,可她身上沒有紋身,她的工作是紋身。猶以老頭,老太婆常與名典小屋前護欄上的她說上一倆句招呼的話,年輕的男子都遠遠的看着她,不知她是冷酷,是高貴,還是壞。年輕的女子常有冷眼看她,碎嘴說着評價的她從沒聽到過。老頭,老太婆就說了“紋身姑娘,你的笑容與我一樣。”
她倔強的偏開頭,惡狠狠的偷偷說“我還是姑娘,我的笑容也是姑娘。”她知道那是老頭,老太婆對她的贊賞,贊賞她安靜和善,但她才不願變成老姑娘。
名典小屋并不熱鬧,大多人心中深受古典文化的氣息熏陶,自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沉重儀式感,或是只覺得紋身之于身體就像在白色外衣上胡亂塗寫,變得莫名的妖豔,會破壞了外衣的本體美感。總之,紋身不是件有許多受衆的古怪藝術。紋身姑娘對比似乎不在意,有客人來名典小屋,她樂呵呵的招待,給客人煮上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也不主動說話,若有熱情開朗的客人主動招呼,她就歡喜的與客人談天說地,掩着嘴咯咯笑,等到客人的黑咖啡喝完,或是客人覺得咖啡太苦喝不下,放到涼了,她就停下來,止住客人的閑聊,安靜的替客人紋身,紋身完畢,她就沒了與客人聊天的情趣,默默坐在欄杆上,像在飛翔。若是內向話少的客人,那就快速的多,黑咖啡煮好,客人還來不及喝一口,她就開始安靜的紋身,紋身完客人付錢離開,極有默契。紋身是她的工作,她的紋身技巧無比娴熟,就好像繡花女子的技藝達到頂峰,能在一根線條上刺出字來,她的技藝娴熟,差不多如此。紋身姑娘專注而細致,總追求紋身完美,顯然她十分鐘情紋身這份工作,卻對工作毫不熱情。不多熟識她的人都會相信,她沒有太多的熱情,如果還有一些熱情保留,也全都交給了名典小屋外有晴有雨的懶河,還有河邊木質欄杆。僅止于此,是因為她專注于欄杆與河,不多看欄杆前的花草堆裏盛開的花。哪能有不愛花的女子呢!真的有這麽一個紋身姑娘,她愛飛翔。老頭和老太婆都把她當了同等人,吃了靈丹妙藥容顏不老的老姑娘。
近來的日子頗不如意,又逢天氣連綿烈日,酷熱似要将空氣也烙出些裂痕。哲順感到心煩意亂,好好的不知怎麽就與頭頂上司發生了争吵。意識上的分歧,那是家常便飯,若說因為一個分歧就如此争吵,達到直如生死大仇,幾欲殺死對方才暢快的程度,那就讓人想不通透,難免心煩意亂了。回到問題本身,關于學術問題,哲順本心裏是看不起上司的,他總覺得女人腦回路裏彎彎曲曲的,很難直達問題的核心,哪裏比得上男人腦回路裏是一條直線,一擊命中來的準确。這樣的意識形态怎麽形成的呢?哲順自己也不清楚,大約就是在某些娛樂雜志上看到,關于腦回路,男人筆直而女人迂回。哲順堅持自己是對的,絕不懷疑,近而将上司安上了胸大無腦的名號,随後沮喪嘆道“也許她也憤恨替我裝了個恃才而驕,目中無人,實則認不清自我的罪名。”思及事業與未來,哲順在诽謗上司的同時已經無奈選擇了妥協,抛開意識分歧在學術形态上的争執,低頭承認自己錯了。可即便如此換來的也只是無奈的苦笑,內心裏可還認真的計較着。
“只怪這天色惱人,全不顧人的心情,盡是孤傲的酷熱,才惹人煩亂。”哲順把這苦悶責怪在天氣上,也沒見自我有什麽好轉。轉眼間,身旁車流刷刷沖過,還留下些刺耳的鳴笛聲。越發使人不得平靜,哲順将手中喝幹的汽水罐子扔出去,料想着可得跳進這已經不幹不淨的河裏游上一圈才能冷靜下來。猶豫着,要不要試試,卻又望而生畏,生怕下了河去,爬出來的自己頭頂會挂着水草,說不好還得有些爛泥,或者許多零食垃圾,更可怖的是,萬一沾染了那些帶着生理液體的氣球就生無可戀了。為了一份總會歸于平淡的争吵,哲順還不願意失志讓自己身陷窘境。
突然聽到舒緩的歌聲,仿佛隔絕了這橋頭吵鬧的車流聲,哲順好奇尋找歌聲源頭,很快确定歌聲來自那半卷門簾的小房子,看不清房子裏什麽模樣,昏沉沉的就在烈日裏多了分涼意。
“名典小屋!”
小屋前的欄杆上坐着紋身姑娘,哲順打量着名典小屋看不清楚的內裏和周圍環境的時候,看到了欄杆上的紋身姑娘。紋身姑娘正迎着烈日仰着臉,雙手撐在欄杆上,悠閑的晃蕩着腳,腳上的人字拖敲打着紋身姑娘腳板,嗒嗒響着。哲順看了一分鐘,揉了揉眼,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紋身姑娘,而不是一只飛翔的鳥。
哲順走出橋頭,轉左走到名典小屋前,偷偷看過昏沉的小屋,小屋裏畫滿了古怪的花紋,暗紅濃黑的,讓哲順不太歡喜。眼光從小屋裏拉出來,回頭看到欄杆上的紋身姑娘,哲順又一次揉了揉眼,定定看着欄杆上的紋身姑娘,不能确定她真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只在飛翔的鳥。
“那個……”哲順趴在欄杆上,看到欄杆前花草裏迷眼的小花。但這話沒說完,紋身姑娘很專注的迎着烈日,河風吹起她側臉的鬓發。哲順停下來,不是因為性格內向,而是沿着紋身姑娘的臉傾斜的角度看那處天空,一時忘了把話說完。天空裏僅有一朵巴掌大的殘雲,飛過的航班留下一條弧形的軌跡,白色如碎雲的煙霧穿過殘雲,讓那鋪散的群鳥飛舞在軌跡圈出來的蔚藍裏。哲順疑惑着又看紋身姑娘飄起的鬓發,暗道“她真的在那裏飛翔。”如此說來,竟忘記了心煩意亂,莫名想起兇惡的頂頭上司,将這倆個女子拉來做了一翻比較。
“這姑娘多像是半朵百合,半朵玫瑰。那上司倒可以是百合的葉,玫瑰的刺。同是女子倒讓其中之一變得不那麽像是女子,這無端端的氣,如果不是因為小瞧她女子的目光短淺,倒也就生不起來了。”哲順思索着。對欄杆上的紋身姑娘因這莫名的開導生了謝意,也多了好奇。
“那個……”哲順話還沒說完,紋身姑娘從欄杆上轉身跳下,走進小屋。哲順陡然吃了個本沒有的閉門羹,直覺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裏如魚刺般折騰,極不舒适。振奮誓死,低頭躲過半提的門簾,頭伸進屋子裏。紋身姑娘手中端着個杯子,還沒來得及往杯子裏倒點飲品。哲順這一個大男人彎腰而來,把低矮的門全擋住了,本就昏沉的小屋變得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到。
紋身姑娘放下手中杯子,招呼道“先生,紋身嗎?”
“紋身!不不不不不……”哲順這才懂得小屋裏滿布的花紋彰顯的不是古怪的宗教信仰,而是職業色彩。聽聞紋身姑娘的話,再結合小屋美麗的布景,哲順頓感不自在。心想:自己一個有學之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怎麽能與紋身這種帶着邪惡意味的藝術聯系在一起,這可是很不自重的。如此想到,哲順準備轉身離開,回頭看了看安靜的欄杆,天空飛去沒了蹤影的鳥,又看了看小屋裏色彩濃厚的花紋。看不清內裏的紋身姑娘,卻想起先前的臆想,百合與玫瑰,飛鳥與紋身。沒成想,這樣一對照,竟顯得無比貼切。加之紋身姑娘客氣問話,哲順出于禮貌,便抛卻本能反感,走進小屋。紋身姑娘沒有得到哲順的回答,只見他走進小屋,自顧坐下,也就當他前來紋身,禮貌周到,取來一副杯子替哲順煮了黑咖啡。紋身姑娘與哲順正對,等待哲順接下來的動作,好确定哲順是熱情善談,還是內向沉默。
“那個……我不紋身,可以坐一會兒嗎?”哲順考慮周全,确定如此詢問不會顯得唐突。
“可以,一分鐘。”紋身姑娘掩嘴輕笑。陽光擦着門簾照進小屋,落在她臉上,反射着晶瑩的光。而哲順背對陽光,就不這麽幸運,紋身姑娘可能看到他是一張大黑臉。實際上,哲順的臉也沒比大黑臉好上幾分,糾結羞愧為難擠成一團,像個不用心的人胡亂用泥捏了個大概的人形。
“實際上,我沒想好紋一個怎樣的圖案。”哲順思維敏捷,很快想到了能夠留下來的應對話語。
“這很簡單,說說你的喜好,我可以給你最好的推薦。”
“更還沒想好,在身體的哪一個部位紋花紋。”哲順感到紋身姑娘的冷靜沉着,這應對的話語想來,可比與上司争吵要艱難的多。
“先生可以想好再來。”紋身姑娘端起杯子,到了半杯紅酒,放在嘴邊輕輕沾了一層。哲順接不下話來,心中沒有合适的借口理由。只覺口幹舌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還在滾燙的黑咖啡,苦得舌頭幾乎痙攣。陽光照亮的,紋身姑娘的杯子裏可是鮮紅的酒液。這正是一個完美的話頭,哲順瞬間抓住。假裝驚奇的問“姑娘,你在喝紅酒?”紋身姑娘看了看手中杯子,又看了看哲順面前的杯子,皺眉點頭。
“可你給我的是苦咖啡。你喜愛紅酒,就應該給我紅酒,而不是苦咖啡。”
“我也喜愛苦咖啡。”紋身姑娘肯定回答。哲順聽到了紋身姑娘的聲音,似是太久的沉默讓這聲音聽起來微微沙啞,但很好,剩餘的部分足夠輕柔,親切感莫名而來。
“我叫吳哲順,很高興認識你。”哲順說。
“你走。”
紋身姑娘的話仍舊輕柔,聽來親切。但哲順突然覺得冷冷的,慌忙離開了小屋,站在陽光下才溫暖起來。
每個男人都會有倆個無力抵抗的女人,一如百合,潔白如雪,純潔高貴。一如玫瑰,紅豔如火,熾烈誘惑。二者不分高下,擁有其一,另一就會更珍貴,若是都沒有則雙雙扣入心弦。
哲順受了紋身姑娘的冷,站在酷熱的烈日下,卻變得無比舒适。因為紋身姑娘放下與上司争吵的煩惱,也因為紋身姑娘的冷意讓這烈日不那麽兇相。紋身姑娘不多看哲順一眼,哲順不是客人也不讓她沮喪,她坐在店前欄杆上,喝哲順沾過嘴唇的黑咖啡。
哲順站在橋頭朝他大喊“喂!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好了紋什麽圖案,紋在哪裏,很快就回來找你。”哲順其實沒真的想要紋身,但欄杆上的紋身姑娘很美麗,安靜的優雅像高貴的百合,一身絢麗又是誘惑的玫瑰。哲順心中簡單的想要認識這個女子。紋身姑娘似沒聽到哲順的話,微仰着頭,眯着眼,喝下一口黑咖啡一臉滿足。哲順又吃了個紋身姑娘的冷,如鬥敗的公雞聳拉着頭,對紋身姑娘揮手離開,将名典小屋的名字記下。
“紋身姑娘,又看夕陽呢?”路過的老頭樂呵呵的問。
“又問!你早知道我在幹嘛了。不過今日的确不同,我在喝咖啡。”紋身姑娘一只手舉起手中杯子,一只手掩嘴咯咯的笑。一邊離去的哲順驚喜莫名,記下她是名典小屋裏的紋身姑娘。
名典小屋的客人很少,幾乎沒有回頭客。大概是受限于紋身的存在形式,一些人可能覺得在身體某個位置紋些圖案就像白衣上靈動一筆點下的小花,可以有映襯氣質的用處,但即便是這樣的人也很難接受白衣上點滿了小花。也同樣因為紋身的藝術形式應是狂野與幽沉,男人受衆總比女人更多,名典小屋的男客就是最好的證明,數量直可以是女人的十倍往上。白日常悠閑的紋身姑娘,夜裏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在欄杆上看河消遣,客人總是在夜燈的時候走進名典小屋。對此紋身姑娘不太滿意,卻也無可奈何,她本是習慣迎着陽光替客人紋身,但客人多在晚上到來,她也只得熱情招待。紋身姑娘能猜到一些其中的端倪,卻不敢肯定,直到忍不住詢問一個熱情的客人,客人回答“紋身在我看來神秘而熾烈,代表着我的渴求或記憶,夜晚當然更配。”紋身姑娘不這樣認為,但這足夠解釋客人們總是晚上到來,她也就不多辯駁。客人看她用禮貌的微笑作為應答,好奇反問“你覺得我是對的嗎?”紋身姑娘掩嘴咯咯笑,好不容易停下來說“不贊成。”可是為什麽不贊成呢!她不繼續解釋。等到替客人紋身完畢,客人将涼了的黑咖啡一口喝完,拿出錢放在她面前,卻不松手任她取走,反而固執的問“你為什麽不贊成?”她猶豫了一下,似乎生了氣,語氣惡劣的回答“這是藝術,任你寄語它什麽意義,都與時間無關。”這話是什麽意思?客人自讨苦吃,紋身姑娘的回答反而不如不回答,還想再問,紋身姑娘卻舉起手中的筆。客人只好苦惱的撓起頭,任紋身姑娘拿了錢,轉身離開名典小屋。紋身姑娘端起杯子,靠在門口,熱情揮手告別“客人,記得下次再來哦。”這樣的客人當然是再沒來過,紋身姑娘的小屋有太多這樣的客人,他們會要求紋身姑娘在背上紋上一雙翅膀,一只大蠍子,或者大片眼花缭亂的古怪圖案,讓人看到的只是些淩亂的花紋,不知道那是什麽圖案。紋身姑娘對此也很不滿意,這些圖案在她看來毫無意義,沒有絲毫藝術存在感,雖說因為面積大換來更多的報酬,她仍舊不滿。她專注于紋身,卻不熱情于工作。由此,紋身姑娘雖熱情的招呼男客人,卻對男客人不抱善意。在紋身姑娘的紋身生涯中,唯一記得的客人是個女人,女人沒有什麽讓人難忘的特色,紋身姑娘記得這個客人,因為客人的紋身。
客人簡單的詢問了紋身姑娘價錢後,看了一眼小屋前安靜的黑夜,連一個匆忙路過的行人也沒有。她豪放的脫下外衣,脫下內衣。脫下內衣的時候,紋身姑娘認真查探着小屋外,确定沒有藏在某個角落裏偷看的人。盡管如此,紋身姑娘也敬仰客人的豪放。而後客人動作迅捷,解下胸衣。紋身姑娘眼疾手快,不再只是查探,拉下了門簾,将門也鎖上,正是她如此防止有人偷看的時候,看到轉身的客人解下胸衣,有一對碩大的白兔蹦出來,甚至引動已經封閉的小屋裏的氣流,起了陣輕風,将燈下點燃的蠟燭吹得一陣搖晃。有感于客人胸前白兔的健壯,紋身姑娘略顯悲壯,微低下頭。
“客人,有什麽想法?”
“紋一對奶,在我左右的奶上各紋一對奶。”
即使是紋身姑娘對紋身藝術有無比深刻的造詣,技藝無比娴熟,也不禁被客人的想法吓了一跳,繼而感到為難。伸手落在客人調皮搖動的□□上,軟軟的有點滑,同為女人的紋身姑娘将頭更低,思索着這奶上紋一對奶應該如何才美麗耀眼。客人從來到此時,直率豪放,紋身姑娘低頭也知道,客人翹起腿,點了煙,抽煙間隔裏喝桌上滾燙的黑咖啡。
“做不到嗎?”
“可以的。”紋身姑娘低弱的回答。
因為出于了紋身姑娘對于紋身藝術的想象,這個紋身顯得無比艱難,紋身姑娘得一邊在腦海中幻想紋身的模型,一邊揉捏着客人的□□,用幻想的模型去适應這對可以捏成各種形狀的□□。這真是一個艱難的紋身經歷,在紋身姑娘的紋身生涯裏。
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名典小屋外一聲野狗,夜貓的嚎叫都聽不到。紋身姑娘停下來,擦掉額頭的汗水,倒了一杯紅酒喝幹,客人在椅子裏睡着了,打着呼嚕。紋身姑娘将燈頭拉進客人的□□,仔細觀摩着艱難完成的紋身,如客人的要求,左右奶上各有一對同樣健壯的□□,但整體搭配出來的效果說不出好與壞,看起來很醜,或者讓人看了很不舒适。
紋身姑娘滿意的點點頭,叫醒了呼嚕的客人,并推動客人的□□,讓客人低頭仔細查看。奶上的一對奶,看起來像是三座連在一起的山,這點沒什麽問題,紋身效果看起來有種悠遠的美感,問題在于健壯的奶尖,是個小小的紅點,紋身姑娘在這真奶上加了倆個假奶,三個紅點看起來就像是在本來的奶尖邊上長了倆顆疹子,可比潔白的臉上布滿了麻子還惹人惡感。紋身姑娘等待着客人的答複,客人看完以後滿意點點頭,從脫下的外衣裏拿出錢包付了錢。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紋身姑娘詢問客人紋身的意義,客人回答“這奶啊,別人是希望越多越大越好,但真長了許多大奶就變成了怪物,只好這樣咯。”這與紋身姑娘的想法大體相同,關于女人身上的奶,關鍵點在于真實,哪怕像長了疹子,也得讓人有握得住的既視感。
紋身姑娘記得這位客人,因為客人的豪放,也因為客人的三對奶,有倆對屬于自己,生涯中,也許直到生涯結束都是唯一的一次,紋奶,在奶上紋奶。客人臨走時推了推紋身姑娘的胸膛,留下了一個輕蔑的笑容。紋身姑娘的手還記得客人那奶的觸感,揮動着,紋身姑娘熱情的告別“客人,記得下次再來哦。”當然這個客人也再沒有來過,紋身姑娘卻仍舊記得她,把她當做名典小屋最珍貴的客人。至于其他客人,紋身姑娘都沒有記憶,記下一個人這事對于紋身姑娘來說,可比記下手下絕不重複的紋身圖案要困難許多。而且,紋身姑娘從不讓人知道她心中對于客人們的冷漠,而表達出來的卻是熱情,全也是因為她專注于紋身,幾近于摯愛,所以客人前來,紋身姑娘毫不欣喜,但想到客人來了,就可以紋身則又驚喜莫名。
紋身姑娘又得了閑,坐在欄杆上晃腿,橋上的燈光落在舒緩的河面,晃晃悠悠。她想起來一些美麗的東西,比如月亮河,比如橋下游過的吵鬧鴨子群,或是電影裏月光下的沐浴桶,水輕晃着,月光輕柔着,歌聲飄揚着,然後美麗的女鬼出現。紋身姑娘啞然失笑,假設自己站在遠端的橋頭,從傾斜着月光的河面看來,欄杆上晃腿的自己的确會像是調皮的女鬼。這就到了今日打烊的時間,紋身姑娘跳下欄杆,将門簾拉下。
“關門了嗎?”突然響起的人聲吓壞了紋身姑娘,她本能的瑟縮在欄杆下,卷曲成一個球,劇烈的顫抖着。客人沒想一句問話吓壞了紋身姑娘,蹲下身來,伸手輕拍她的肩“老板,你沒事吧?”紋身姑娘擡頭看到胖子微笑的臉,這才驚醒過來,起身拍了拍衣衫,點頭表示安好,随即詢問“有什麽事嗎?”
“我在問是不是關門了?”
“沒有的,客人。名典小屋還沒關門。”
“你是紋身師傅是吧?”胖子打量着紋身姑娘不确定的問。
“是的!客人有什麽要求嗎?”紋身姑娘恢複平靜,拉起門簾走進小屋,很快煮好了一杯黑咖啡。
“給我紋身,價格如何?”
“得知道客人的要求。”
胖子走進小屋,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滾燙的液體他一口喝下,全然無事,只不過呼吸急促了少許。而後,胖子客人回了一句“那就先紋身吧!價格你定就好。”胖子說完從凳子上站起來,看了一眼屋外,開始脫褲子,眨眼小屋的燈光裏,紋身姑娘看到一雙大象般粗壯的肥肉腿,毫無疑問,這樣的一雙腿,用燭火烤一烤定能滴出油來。
“客人,你這是?”
“這就是我的要求。”
“你還沒說呢?我得準備準備。”
“這樣啊!我倒忘了,我的要求是在下面再補一個。”
“什麽?”
“補一個男人的東西!”胖子臉上的笑讓紋身姑娘本隐藏的冷漠變成外漏的憤怒。紋身姑娘能毫不猶豫的答應在一個女人的奶上紋一對奶,不只是因為那客人是個女人,也是因為客人的要求對于紋身,有足夠的藝術韻味。而目前,紋身姑娘絕難願意在一個男人的生殖器上再紋一個,首先抛除男人在女人身前□□生殖器這一點。紋身姑娘絕難贊同,生殖器能與藝術聯系在一起。當然,胖子在她眼中已經不是客人,那笑容近乎于猥瑣。紋身姑娘搶過胖子手中的杯子,拉起落下的門簾,不說一句話,擡手示意胖子離開。胖子似乎沒有領會紋身姑娘的意思,仍舊脫掉褲子,又快速脫掉上身衣物,留了個紅色的四角褲擋住最後一塊。在凳子裏悠閑坐下,對紋身姑娘招手“價格由你定。”紋身姑娘氣的發抖,惡狠狠的回答“我不做你的生意,請你離開。”胖子不以為然的說“你這是做生意的态度嗎?莫不是在路邊這樣的小店,你一個女人真的就只是個紋身師?”
“請你離開。”紋身姑娘不辯解胖子的推測,重複着離開的話。
但紋身姑娘顯然沒做好足夠的應對措施,胖子從凳子裏跳起來,粗壯的手臂伸來,似乎塞滿了整個小屋,紋身姑娘一愣神,被胖子抓住,拉在懷中。另一只手伸來,輕易撕碎了紋身姑娘身上絢麗的衣衫,嬌小的紋身姑娘無力掙脫,胖子反手将她扔在桌子上,杯子打翻,黑咖啡灑開來,許多落在紋身姑娘臉上。胖子嘲笑一句,轉身将小屋門鎖上。
名典小屋外很安靜,欄杆下的河水聲懶洋洋的回蕩着。小屋裏安靜得像是空無一人。随即一聲慘叫打亂安靜,小屋門被打開,一個胖子踉踉跄跄的捂着脖子沖出來,撞壞了小屋前的欄杆,往欄杆下的花草裏打了幾個滾,滾到河裏去,又掙紮着站起來,往河對岸逃命般跑進夜色深處。紋身姑娘軟綿綿的拉起門簾,在黑暗的小屋裏點了一盞燭火,走出小屋,在被撞壞的欄杆邊上還完好的部分坐下,手中屬于逃跑的胖子的衣衫扔下河裏,月光清悠悠的真的涼人,紋身姑娘擦了擦嘴,迎着月光看了看胸膛上不夠健壯的□□。
哲順沮喪的沿着路走,夜色下的清涼驅趕大半倦意。白日裏出來轉了一圈揮灑心中的怒意,平複後還是回去面對頂頭上司,低下頭後上司也沒多計較,讓哲順留下努力工作,這不一努力就到了夜深。哲順一路走着,不知怎麽又走到了這座橋上,夜裏沒有那麽多擁擠的車流,安靜得很迷人。想起白天遇到的那個女子,哲順站在遠端的橋頭,往名典小屋看去。小屋裏沒有燈,點着一盞燭火。
這是怎麽一回事呢?哲順偷偷摸摸的走到橋的另一端,在護欄旁蹲下,他先遠遠的看到了光着後背的女子,靠近了又看到月光下女子光着的胸膛,她低着頭輕輕推動胸膛。哲順緊緊的盯着紋身姑娘的手,多半視線當然留在紋身姑娘的胸膛處,夜色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哲順确定看到了紋身姑娘的胸膛,卻不确定是否看到了紋身姑娘的肌膚,那是一片黑暗。“這女子怎麽一個人在路邊坐着,光着身子呢!”哲順疑惑的打量着四周,想要找到一個紋身姑娘如此行為的理由。但顯然哲順對于學術研究自有自信,卻對揣摩這個白天就讓自己感到為難的女子無所适從。蹲了一會兒,雙腳漸漸麻木,哲順這才感到夜色涼人,沒顧及太多,走下了橋頭。
“紋身姑娘,你這樣會着涼的。”哲順脫下外衣,蓋在紋身姑娘身上。紋身姑娘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身上哲順的衣衫,扭過頭來。哲順看到紋身姑娘嘴角沒有擦幹淨的血跡,本能後退。紋身姑娘看到哲順如此反應,拉緊身上的外衣,跳下欄杆,掩嘴咯咯笑起,跑進了小屋。門簾放下,小屋的門一聲輕響被鎖上。哲順來時沒有多想,此刻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着小屋門頂镌刻的“名典小屋”四個字,只能無奈苦笑,等待半晌小屋的門沒再打開,哲順只得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