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大概誰都不會想到天上的閃爍着微紅光芒的異星就這樣纏上了閃着濯濯清光的郁王之星。

國師再次禀告呈上自己的觀星結果站在帝王的禦書房中低着頭不敢多言。

或許別人會不知道皇帝對星相的在意,但他是最清楚的人,二十多年前那顆星來到了帝王的身旁,他當時就斷定帝王會傷于那顆星,江山大業,錦繡山河,都将因她憑空多起波瀾。

可她已經簡在帝心,誰都無法将帝王的心刨開将她挖出來,連彼時正在壯年的皇帝自己都無法做到,那個女人的一個眼神便能折掉他的鋼鐵之軀,讓他不惜發出要逆命的言論。

愛情将帝王慫恿得什麽都不怕,深信自己能改變一切,深信自己的一顆心能抵抗整個世間。

可最後的結果證明,沒有人能違抗天定的命運,從那之後帝王就再也沒有過違抗天命的想法。

“那顆異星,對郁兒到底是福是禍?還有這一次他又為何再次受到迫害!國師所算分明說郁兒性命中無刀兵劫,怎麽又招來那麽多的忌恨刺殺?”

這麽多的問題抛下來,帝王居于書桌之後,明黃的繡袍在耀耀燭火下閃耀着金線細膩的光澤,那雙逐漸步入蒼老的眼睛凝視着他,帶着一絲懷疑,要他給出個答案。

國師撩起衣袍跪倒在蓮花地磚上:“陛下,臣所算的确如此,郁王為何召來這麽多的刀兵劫也是臣沒有料到的,或許與這顆異星有關,異星為女,且有迷蒙紅暧光輝,又是一顆……”

紅暧光輝,帝王仿佛回到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時,是帶着如何的不屑,但又欣喜。

他不屑命定之論,不信老天爺能定得了他這個萬乘之王的命,卻又欣喜于有兩顆星星如他與她一般,已經牽連在一起無法分開了。

而現在聽見這個詞,他只有一聲冷笑,擡手撫摸着案上的白玉鎮紙:“去找到她,不要讓她影響到郁兒。”

“陛下的意思……?”國師擡起頭,深深的看向他的眸子,難得的直視這個帝王的眼睛。

帝王也回視他,滄桑掩不住裏面的冰冷與迫人,兩眼阖上遮掩裏面的波動:“殺了她。”

天下繁星萬千,有時星星隕落,化為一線流光劃過天空,若是有人看見便合掌許一個願望,若是沒人看見便就這樣寂寂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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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梵音從不信這樣的東西與傳言,星星活着的時候都不能助人心想事成,星星死了之後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效力,想必最多就是如一個棺材一樣,把願望也帶入黑暗的天空。

她在星空下仰頭看着這些繁星點點,看月亮細弱的一線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稍微飽滿一點。

撓破了頭都想不破自己沒說對的那一半在哪裏,可想必亦卿也不會用這種東西糊弄自己,那錯了便是錯了,導致午飯晚飯都用得不香。

在屋頂待了一會,轉身回到房間,小二又給她送來了一盅湯,還帶了兩碟的糕點,棗泥山藥糕和豌豆黃都用印花的模子團得整整齊齊。

忍不住的扁嘴,邊吃邊看自己白天買回來的絲線魚線一應東西。

她想更有用一點,更厲害一點,保護着亦卿……

然後……如果可以……就……讓亦卿離不開她。

曉得了她的厲害依偎在她懷裏……

林梵音臉一紅,咬着嘴唇開始琢磨該如何是好。

還沒琢磨清楚,糕點也才剛吃了兩塊,就聽見外面有輕輕的腳步身,林梵音的耳朵早已不如以前,但這個腳步聲她記得格外清晰,是亦卿的腳步聲。

輕輕的,不急不緩,聽着腳步聲都能聽出他行走時的那般閑庭信步的姿态。

他倆的房間緊挨在一起,而且亦卿的房間在裏,她的房間在外,想要下樓就要經過林梵音的房前,這樣的聲響對林梵音來說還是很好辨認的。

都這個點了,他不睡覺還起床做什麽?

咬着糕點走到門後,拉開門扉朝外看,正好看見亦卿下樓的背影,急忙的喊:“公子你去哪兒?”

亦卿背影一僵,林梵音看他這個反應,更是跟定了,反手關上門匆匆跑上去:“公子勿要一個人出門,梵音伺候你不好嗎?”

顧郁清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的耳朵這麽厲害,大晚上居然連他出一趟房門都能被聽出來。

“你确定要跟着本公子去?”顧郁清微挑起眉毛,不知為何有些戲谑和輕佻的意味在裏面,站得近了林梵音只能仰頭看着他,是清俊自若的溫和,迫人的氣息壓下來,林梵音抿着嘴唇用力點頭。

“那便跟着吧。”顧郁清帶着林梵音繼續往外走。

林梵音跟在他身後,對自己只到他肩膀的身高很不滿意,一路亦步亦趨的跟上去,行經街道,夜市賣燈籠紮花燈的依然不少,顧郁清卻看都不看,回頭瞧了瞧林梵音額上的細汗珠子,随手在攤邊給她買了把紙扇抛給她。

林梵音心裏甜絲絲的,展開扇子給自己呼啦啦的扇風,扇得碎發也呼啦啦的飛舞,看着身前高大的背影就像吃了一顆糖一樣唇齒都發着甜。

不過馬上,林梵音就甜不起來了,因為顧郁清帶着她,站在了一棟樓外面。

四周燈火繁華,檐角一圈圈都挂着華麗的花燈,嬌笑攬客身不絕于耳。

“大爺來玩嘛~”

“好哥哥進來喝杯酒呀~”

“你這書生莫要害怕,進來聽我們蓮紫姐姐彈一曲罷,可是一月難得遇見一次的機會呢!”

而一擡頭,萬春樓三個大字牌匾就出現在眼前,林梵音小臉頓時漆黑,不需要抹油彩都可以上臺唱黑臉了。

“公子。”林梵音發出磨牙吮血的奶音。

顧郁清只是一笑,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敢給我們臉色看:“誰家公子不喝點花酒?不然你在外面等我。”說着一撩衣袍就要自己進去。

“我去!”林梵音妒火中燒的緊跟着顧郁清,半步都不落下。

甫一進去,便是些淫歌豔曲,幾對女子穿着輕薄的衣衫外面罩着一層半透明的紗衣,在靡靡之聲中擺弄腰肢柔柔起舞。

四處帷幕垂下,空氣中散步着甜香的香餌氣息,帷幕下到處是燈火幽幽,恍然有點天宮樓闕的意思,但其實根本就是邪魔淫窟。

林梵音咽了咽口水,被這些妖孽吓得有些慌神,就好比是一個人雖然知道世道變了,但是一出門看見馬騎在人頭上,還是要吓上一大跳甚至要惶然悲痛一番的。

現在林梵音就有點悲痛,還有點驚恐,緊緊跟在亦卿身後,牽着他的寬袖一角,小小的身子都躲到了他的身後。

顧郁清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這麽一下就吓成了這樣,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知道怕了?”

跟着顧郁清上了二樓,景象終于清淨起來,三三兩兩的丫鬟端着托盤穿梭在各個房間之中,但所有房間的門都是關着的,除了丫鬟的打趣笑聲低語基本沒有其他的了。

顧郁清準确的走到一扇門前推開門,一道爽朗的男聲立即傳了出來:“見過讀書遲到的,沒見過上青樓遲到的,公子真是個人物。”

這顯然是在調侃亦卿,林梵音從顧郁清身後探出頭去看,就見前方坐着一個英俊的男子,帶着粗犷氣的長相,下颌線鋒利而棱角分明。

“來便來,怎麽還自帶吃食呢?難道萬春樓的姑娘還入不了公子的眼?”

林梵音身體自帶的薄臉皮騰的一下紅了起來,看那個人對自己上下打量的目光,仿佛是在看她作為一個吃食合不合格。

顧郁清反手把林梵音擋在身後,看她發紅的耳根更将她藏得嚴嚴實實:“佐伊,別對我的小侍女說這些渾話。”

“不小了吧?”佐伊輕笑反問,顧郁清沒理他,他只好自顧自的笑,知道顧郁清不想拿這個小侍女當玩笑談資,當即識趣的換了話題。

林梵音在緊挨着亦卿的位置旁邊坐下,房間裏陪着佐伊喝酒玩樂的三位姑娘看着佐伊的眼色想要過來服侍他,一個個被林梵音冷眼看着。

她一雙微圓的桃花眼,連冷意都消了一些,像一種怨怼的委屈,佐伊卻正色起來,感嘆:“公子身邊真是藏龍卧虎啊。”

顧郁清微微一笑,對這個誇獎沒有異議,林梵音當然不簡單,哪有小姑娘能說得出黨争,不清不楚的看一眼就看出他們兄弟阋牆是什麽情況。

誰都料不到這個小姑娘會有這麽多的驚人言論。

不過佐伊說的并不是這方面,畢竟他還沒好好聽過這個小姑娘說話呢。

他說的藏龍卧虎,僅僅指這小姑娘方才的眼神,雖然是無形的東西,但存在和不存在總是有差別的,她眼裏有一縷真實的殺氣,不是想殺人,是殺過人。

手上染過血的人才會在眼瞳深處有那種的氣勢,他也是浴血的人,這方面他的感覺不會錯。

萬春樓的姑娘卻是什麽都沒看出來,笑着:“哎喲瞧這小姑娘,瞪起人來還有點兇,做什麽這副模樣呀?”

“莫不是……你喜歡你家公子呀?”那三只莺莺燕燕嘻嘻笑做了一團。

林梵音坐着不吭聲,任由她們打趣笑自己,看着身旁靜靜飲酒的亦卿,他捏着白瓷酒杯的手指清瘦,仰頭飲酒修長脖頸上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

她倒要看看亦卿今晚到底要搞什麽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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