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這一路其他的都還好,只有周将軍讓林梵音無法掉以輕心,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老家夥有問題,問題還就出現在自己身上。
派遣兩位探子二號和三號出去刺探軍情,二號探子一無所獲,湊過來說:“阿姐,我聽見清漣姐姐又在廚房發威罵了一個婆子,說她們手藝太差勁上不了臺面,那個婆子跑出來悄悄罵她是‘掂不清自己三兩賤骨的爛.貨。’”二妹眨巴着眼睛,清漣姐姐傲踞冷傲的模樣她想想都怕。
“不許學這些,只當沒聽見。”
“好的阿姐!”
三號探子歸來,收獲頗豐,兜着滿衣襟的糖果糕點放上桌,短短幾日飛速長肥的小臉笑成一團:“阿姐來吃糖,有蜜餞果子,玫瑰酥……”三妹如數家珍一般念叨了一遍,然後對上了自家阿姐無語的臉。
兩位探子全軍覆沒,林梵音只能憂愁的去爬房頂,人說坐得高看得遠,自然會心胸開闊,爬了一半上去,探頭一看,一個孤單的身影正在那兒獨坐中宵,豈好打擾別人的哀思,林梵音轉身就要走,孤單的人卻很樂于見她。
“潔雲……”低沉的聲音傳來,林梵音也不好走了,看趙滇側身的模樣,提着裙慢慢走了過去,只一言不發的垂着眼,心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遇着了這個冤家。
趙滇自覺失态,馬上改口:“周姑娘……”
林梵音遠遠坐着,趙滇難得惆悵一次,還被她撞見了,果然潔雲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自己,他忍不住長嘆一聲,把自己的煩心事抛到腦後:“周姑娘想好以後該怎麽辦嗎?”
“什麽怎麽辦?”林梵音莫名其妙。
“你還從未想過嗎?到了京都你要如何生活?就這樣當着郁王的奴婢,還是求個恩典賜你一份嫁妝或家業?”京都和落水村不一樣,小地方一個裏正,一個将軍都是天神下凡,換到了京都,鬧事縱馬狂奔随便踩死兩個人都可能是皇親貴戚。
尤其她還帶着兩個妹妹,郁王幫了她,難道還幫她的兩個妹妹,幫了妹妹還幫她的夫家?沒可能一輩子憑着郁王吃飯的。
自己願意照顧她一生,讓她衣食富足不受凄風冷雨,可她生得高傲倔強不願為妾,他也無更好的打算了。
聽了這一番話,趙滇原是在為她以後的路憂心了,話說得也是這個道理,不過他自己都愁成這樣了,實在是管的寬。
“你呢,你坐在這裏又是為什麽?”林梵音決意傷口撒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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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辦錯了差事在反省而已。”雖然知道兩人有緣無分,這份關心還是讓趙滇心裏一暖,他一直沒主動找她說過話,她現在郁王的救命恩人,這次又是與郁王一起逃的,特意親近怕讓別人覺得他別有所圖,這次她來尋他是正好。
“周姑娘,我有一事問你。”
林梵音選擇卑微,進入什麽都不懂的賤妾模式:“将軍這樣問我,我又知道什麽呢……”
“無妨,你只說你知道的就是。”
趙滇倒是個不客氣的,林梵音只好老實的聽他發問了,問題倒不稀奇,主要關注點在顧郁清這次逃去郅聶城的具體情況,他是怎麽去的,為什麽去,去的路上什麽樣的心情。
林梵音老實的答:“郁王覺得十分驚險,怕賊人找到自己的蹤跡,恰好我跟在郁王身邊,他便帶着我一起坐船去了郅聶城。”
要問其他的,林梵音就不好說了,總不能對趙滇說他倆在郅聶城吃鮮蝦陷煎餅的事吧。
輪到她來問趙滇了,可知那位周将軍是個什麽具體情況,家裏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小時候被侍婢上位的姨娘迫害過,對她這麽有想法。
趙滇一問三不知:“周将軍此次的任務是将郁王護送回京,況且主子的私事也不該他過問,你或許想多了。”要是換個人換個身份,比如某大公的嫡女,或者某郡主某縣主,難免要深究一番這裏面的微妙詭異,可周潔雲是落水村的農女,半點來歷都沒有的小女子,要說周老将軍在盯着她,趙滇能想到的只有她想多了。
林梵音點點頭:“或許吧,将軍早些歇息下吧。”起身下了屋頂,覺得這家夥果然不靠譜,難怪亦卿要連夜順流而下躲到郅聶城,躲那些賊人,也躲這個不靠譜的家夥,亦卿也知道這家夥信不住,離他們都遠遠的最安全。
回到房間睡下,翌日繼續啓程,清漣在這窮鄉僻壤(她從小就在皇宮王府這樣的地方)受了好大的氣,一張冷臉拉了老長,高傲得像一朵不可侵.犯的雪白蓮花,決意要在淤泥灘塗翩然起舞一番的架勢。
林梵音一個大白眼,不幸正好給她瞧見了,當即被她嚴厲要求去打水伺候,林梵音扭頭去要熱水,又對上樓上剛起床站在廊道的周将軍,老人家估計睡不着坐不住,一起床就到外面來站着吸閑空氣,看她被清漣呵斥有些意外,清漣當即斂了兇相,羞于在大人面前一臉猙獰,聲音低柔許多:“還不快去。”
林梵音真是服了這個出淤泥而不染的母老虎,二話不說打了水送到亦卿房間,清漣在一旁站着,要給亦卿絞帕子,熱氣騰騰送到手裏,細致認真的把這當天大的事一樣,林梵音忍不住說風涼話耍她:“清漣姐姐多尊貴,不如還是我來罷。”
“不用了勞煩妹妹了。”清漣揚起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侍候王爺是她的分內之事,更是她的榮幸,豈容得這個賤丫頭來插手。
看着手底下兩個丫頭暗流湧動,顧郁清不做他想,只說來吧。
恨得清漣要咬碎一口銀牙,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帕子交到林梵音手裏,林梵音說風涼話惹來差事,又絞了一遍帕子,把剛剛絞過帕子的清漣氣了個絕倒,難不成她絞過的帕子不能用不成,這個賤丫頭!等回到王府,她定要她好看!
帕子在手上,熱氣熏得指尖泛着粉紅,林梵音從未大清早爬起來伺候過顧郁清洗臉,在郅聶城的時候也有小二端茶送水,她想也不是輪得到她的,那次伺候顧郁清洗澡之後,一通鼻血狂流把自己的色膽都吓小了。
在想起過往難得有人伺候她的時候,她都已經累了,倒頭躺在床上,侍奴自拿着帕細細給她擦臉,當真神仙待遇。
顧郁清正等着林梵音奉上面巾,那泛粉的手捏着帕子挨上他的額角,溫熱輕柔的細細擦拭。
清漣目瞪口呆,別說醋瓶子,柴米油鹽醬醋茶全翻了,好個不要臉的賤婢,居然如此僭越的勾引王爺!
王初選擇假裝無事發生過低下頭。
這一個個的反應,氣氛微妙,林梵音自認做得很好,沒有半點問題,她一個小将都能有躺着擦臉的待遇,堂堂王爺還沒有?
先用早餐,吃完各路大小父母官都在等着了,一路把他們送出城又送了好幾裏,反正不是在吃飯應酬就是在趕路,走到下一站的時候天早已暗了,林梵音肚子早餓了,待到人馬休整,菜飯擺齊,顧郁清去飯前洗手了,在他回來之前沒人能吃上飯,林梵音看兩個妹妹餓得眼睛發直,盯着桌上的菜口水直淌,路上的幹糧哪比得過甜糯的糕點,醬香的板鴨,林梵音側身快速摸了兩個糕點,塞給她倆先墊墊。
兩個小丫頭捧着糕點,藏着掩着垂着頭大嚼,慌張又高興的樣子,那邊顧郁清回到飯廳,清漣倒是一馬當先的說她無禮。
她語氣不重,輕描淡寫的,要是顧郁清責怪林梵音就好,不責怪的話,她話既沒說錯,也沒說重,也算不得她的錯。
何況哪個主子喜歡下面人這麽魯莽失禮?她說一聲,也好叫王爺發覺這人的不堪用。
林梵音習慣了清漣沒事來刺自己一下,顧郁清也沒什麽表示,林梵音确實失禮,他不能因為一句話沒說錯的話就責罰清漣。
何況還是在人前。
衆人坐下用飯,根據各自身份排的座位分的桌,林梵音依然在最尾的一桌,帶着兩個妹妹高高興興吃飯,皮緊肉嫩的鹽焗雞,口齒生香的醬鴨肉,甜軟細密的山藥糕……越靠近京都吃食就越精細美味,雞鴨都從一開始的整齊剁塊一大盤變成了整齊片肉一小盤。
兩個妹妹握着筷子全神貫注的吃,林梵音正吃得香,聽見前面桌又拿自己開刀了,不過這一次不一樣,居然是周老頭在說她,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她這個‘鄉野丫頭’而且還是在替她說話。
大概意思就是說,林姑娘畢竟是王爺你的救命恩人,怎麽好這麽委屈她,居然讓她當侍婢,今天老夫今天清漣姑娘對林姑娘呼來喝去的,很是吃驚吶。
清漣被迫進場,無奈下水,臉都吓白了,被周老将軍說一句,和被林梵音說一句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王爺是賢良的人,但凡說,他總會聽納些許,算起賬來倒黴的只會是自己。
顧郁清的目光穿過人群不經意落在林梵音身上,林梵音對上他的目光心裏也疑惑周老頭到底是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