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林梵音沒疑惑太久,周老頭就開始了他的發言:“王爺,林姑娘畢竟是您的救命恩人,如此待她是否于道義不合。”
沒想到周老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林梵音暗自皺眉,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他難道想說這是亦卿的不是?
想到這裏她頓時警惕了起來,周老頭這話很不對勁,這種話哪裏輪得到他來對一個王爺說。
顧郁清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筷:“本王也覺得不妥,可林姑娘執意如此,她是品行高潔的樸素之人,自認救本王是應當,也不願受嗟來之食,林姑娘想必對當下的生活十分适應。”
說着他的目光看過來,林梵音從溫和淡漠的眸子裏莫名讀出了回護的意味,藏在眼眸最深處連光亮都不曾泛起,卻像無形的柔軟絲線蔓延過來悄悄綁在了她指尖,連忙點頭:“是,王爺天恩,還讓我帶着妹妹一同上京,是該為王爺做些事才對。”
話說得沒毛病,兩人一唱一和怼得老頭無話可說,林梵音盡力垂下眼不去看顧郁清,握着筷子安靜吃東西。
晚上躺在床上難消食,兩手枕在腦後,林梵音輾轉難消化心裏的感覺,忽然扭頭看着旁邊兩個小朋友:“阿姐教你們一句詩。”
三妹疑惑:“詩?”
二妹不解:“阿姐會詩嗎?”
“會。”林梵音憋不住的小聲念:“霧露隐芙蓉,見蓮不分明。”
二妹懵懂臉:“芙蓉花?”
“對,芙蓉花。”終于把心情表達出來的林梵音安心躺了回去,天可憐見,這一路她真是飽受折磨啊。
在這種似是而非的心情裏,她都沒有太多心思去想那老頭子了,想來趙滇說得對,半生戎馬的養病老将軍,犯不着來為難她這一個什麽背景都沒有的小丫頭片子。
應該是這樣。
行至第六日,過了芷州關隘,官道蔓延在崇山峻嶺裏,這一段路途兇險,趙滇特意叮囑她謹慎小心些,雖然她坐在車裏沒什麽好小心的,但也是一片好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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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一片常年有豺狼虎豹出沒,不過只對獨行趕路的書生農夫比較有威脅,對他們這一群鐵甲在身長槍在手的士兵,豺狼虎豹略有生命危險。
另一半危險來自人,山脈連綿,綠林好漢總有幾批,但也應當沒有眼力差到這種程度的人,以前她的姐們都知道,兵不惹将,匪不惹兵,遇着了老實當乖孫才是上策。
一切都是想當然,在林梵音昏昏沉沉摟着三妹想睡一會的時候,外面砰的一聲炸開了,撩開簾子一看,是山上滾落的巨石砸到了前面一輛馬車上,鬥大的石頭,車被砸爛了一半,車輪癟成一個凹,擡眼看,這段路途樹木稀疏,正好方便躲在上面的人推石頭。
轟隆隆一個接着一個在往下面滾,林梵音反手一手拎一個小孩夾在腋下跳下馬車,拉一個抱一個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聽着身後一陣又一陣的大喊保護郁王。
這時候她就躲遠點好了,為亦卿省點人力,跑得足夠遠了,離那些大石頭保持安全距離,坐看那些膽敢襲擊亦卿的眼瞎之輩。
士兵集中在亦卿身旁,他鶴立雞群一般站在團團圍繞的人群中間,目光掃了一眼,看見她一瞬就站在了人群外遙遠的地方,收回目光專心面對眼前的情況。
她跑得很對,這種時候所有的關注都在他身上,跑遠一些既不會被牽連,也不會陷入沒人護衛的境況中。
第一波滾石之後,躲在山坡上的綠林好漢驟然出現,揮舞着刀開始兵戈相向,正看着,林梵音敏銳的察覺不對勁,扭頭看見站在自己背後的女人,她的手是一個正要落下的手刀,林梵音推開兩個小家夥,回身足尖踢向她。
對方武功不弱,是十足的練家子,林梵音的力量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但論動作的精準和狠辣,還是林梵音更勝一籌,不過在對方拔出腰間軟劍的一瞬,銀光淩冽鋪天蓋地如月光清冷,這把劍一出鞘,林梵音便明白她是那時候冒充知府女兒來獻藝行刺的女刺客。
這把劍,這武功,林梵音手無寸鐵過了兩招,試圖說服對方:“你抓我沒必要,咱們無仇無怨,我是侍女,也不值錢。”
這女的恐怕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對付她,勉強又撐了兩招,幸好王初趕了過來,長劍挑開凜冽軟劍,格開利刃順勢将她往後推,林梵音老實往後退,擦了擦額頭上被激出來的汗,更加感慨今時不同往日。
王初被女刺客纏鬥着,林梵音還沒歇上一口氣,往旁邊站着轉眼又被命運無聲無息的拎住了後衣領,回頭一個手刀劈過去,被擋得死死的。
又是一個石頭一樣的練家子,虎背熊腰兩個膀子有她大腿粗,林梵音真是服了,這群人到底是來抓亦卿的還是來抓她的,居然和她這麽過不去。
回頭看亦卿那邊,他走不開,周老頭和聶将軍都在喊着保護郁王保護郁王,這時候殺成一片都紅了眼,眼裏只會有敵人和自己的主子。
何況都不是亦卿身邊的人,保護亦卿是有功的,保護她這個婢女什麽都沒有,除了亦卿貼身的王初,這種緊要關頭不會有人來護衛她了。
手刀被擋,擡腳踢上去,還沒踢到人,就被捏着手腕反手一扭,另一只手還想反抗,直接兩只手都被抓在一起。
綠林壯士一手捏她兩只手腕,一手提她後衣領,拎貨一樣就把她拎着走了,半點申訴的餘地都沒有。
扭臉看亦卿那邊,看着有兩個比這位還壯的綠林好漢,反正她已經落入敵手了,希望他那邊能抗住。
壯士健步如飛,拎着人直往山上跑,把林梵音一捆交給交接的人,自己下山繼續戰鬥去了,這個熱情看得她為亦卿捏冷汗。
交接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長得樸素,看她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微圓的無辜桃花眼,生怕她當場哭出來,于是硬着心腸不給她好臉色看。
林梵音看這個婦人兇煞,冷着一張臉不好應付,也不無事裝可憐,平靜的同她聊:“姐姐,你們抓我做什麽?我只是一個婢女而已。”
中年姐姐毫不容情:“不要說話。”
林梵音锲而不舍:“姐姐我都落在你手上了,你告訴我又吧,死也要做明白鬼呀。”
中年姐姐橫眉冷對:“叫你別說話。”
“姐姐你怎麽這麽兇,我們有仇嗎?”
“姐姐你怎麽不說話,你們是要拿我去換錢嗎?”
……
姐姐板着一張臉,對她不理不睬,喋喋不休的小丫頭忽然沉默,擡起眼眸來看着她,有些茫然的開口:
“姐姐,我做錯了什麽嗎?”
姐姐一時動容,沒繃住冷酷神情,看着她有些無奈:“都是你主子惹出來的事,為什麽抓你我哪知道。”
林梵音懵懂的哦了一聲,好像沒想法了一樣垂下頭,心裏想明明他們是沖着亦卿來的,為什麽非要抓她不可?明明已經派了那麽多人去對付亦卿了。
便只當是兩手準備,他們憑什麽認為她是可以成事的另外一手?
兩個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的男子和中年姐姐一起押解她上山寨,手也綁了腳也綁了,兩只腳分開綁,中間留了一段夠走路的繩索,想要擡腳踢人都不行。
林梵音一路暗中把上山的路途都記了下來,到了寨子裏,看這是一個中等的山寨,既沒有小得太含糊,也沒有大得氣勢磅礴,押着她的人二話不說把她扔進一個房間裏先關着。
林梵音就這樣過上了和外界隔絕的日子,隔着門扉只聽見外面有人在走動,跑來跑去,也沒什麽可以用來理解的對話。
不過林梵音會自己想,那個女刺客歸鹽城就出現了,女刺客是行蹤不定的,可以出現在這世上的任何角落去殺任何人。
但是綠林匪是有山可依,有寨可住的,做的是過路客的生意,歸鹽城離這裏那麽遠,他們不可能跑那麽遠去刺殺亦卿,如果真心要刺殺,更該等在今天,之前不該打草驚蛇。
所以女刺客和綠林匪原本不是一起的,因為亦卿要路過這裏,所以女刺客那邊勾結收買綠林匪一起刺殺亦卿。
想到這裏林梵音忍不住摸了摸脖子,短命錢也撿得這麽利索,真是好漢。
他們應當是為仇而來,如果是亦卿在京城的皇兄,皇帝都派人來接了,他們就該收手了,這種情況還堅持要動手的,只會是真的和亦卿有仇的人了。
脈絡清楚了,可緣由還是不知道,不過既然把她抓來了,後面的事情她肯定能搞清楚,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命可以活。
在屋裏側耳傾聽良久,外面逐漸吵鬧了起來,聲音嘈雜,氣氛不怎麽樣,像是在內讧,說什麽死了那麽多兄弟,什麽什麽沒有用的,聽得林梵音馬上就放心了,他們失敗了,那亦卿自然安全了。
正聽着,門嘎吱一聲推開,一雙墨黑錦靴踏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