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這人倏一走進來,一身黑漆漆的衣衫從頭黑到了尾,猶如一只黑烏鴉成精,幸好臉白,唇色淡紅,也還能看。

他年輕,但穿的是上好的錦緞,看紋理和光澤即使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緞子,也能明白價格不菲,發髻整齊束在頭頂,戴的是墨玉冠,全身上下散發着兩個字,有錢。

此時如此閑庭信步走進來,又穿得這麽好,身上并沒有什麽匪氣,全然一個俊朗的貴公子,不消想也明白他在這件事中的地位。

林梵音不和聰明人裝傻,上下打量一番:“公子看着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為何要牽連一個無辜的侍女。”

男子環抱雙手看着她,不贊同的搖頭:“你不無辜,沒有人無辜,怪只怪顧郁清把你看得太重要了。”

林梵音看着他遲疑:“你們有仇?”

男子笑了一下,回避了這個問題,看着這個小丫頭手腳被綁縮在角落裏小小一只,縮得倒不怯懦,反而泰然自若,仰臉看他的眼神也絲毫不回避,不愧是顧郁清都十分看重的人,很有意思:“你不害怕?”

這個問題要怎麽回答呢?說不害怕?激起了對方的獸性來折磨她怎麽辦?

可是說害怕,也只是讓對方多得意一點而已。

“本是有些害怕的,不過瞧見你長得這麽好看,倒也不是很害怕了。”林梵音選擇給小嘴抹蜜,饒舌兩句好聽的話總是問題不大的。

男子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答案,爽朗的笑了起來:“小丫頭以貌取人?” 笑完忽然臉一沉,陰森森的盯着她:“如果看到的就是真的,那世上就沒有那麽多意想不到了。”

林梵音疑惑:“郁王騙過你?”

“呵,憑他怎麽可能騙到我。”

林梵音這就不懂了:“那我就不明白了,郁王也沒有騙過你,你卻要殺他,我也沒惹過你,你要來抓我,你報的哪門子的仇?”

男子反問:“報仇?你怎麽知道我是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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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梵音軟糯糯的開口,帶着些無語:“這很難猜錯吧,你一臉不平,眼神兇狠,好像別人欠了你什麽血債一樣,這樣的表情,總得有點深仇大恨吧?”

男子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看得這麽準,但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不錯,自己也從未想過要掩飾,臉色沉了下來,從黑暗裏掘出最深的秘密般森然開口:“你知道錢王嗎。”

林梵音一愣,搖頭,京城裏好幾個王,唯獨沒聽說過什麽錢王:“是別國的王?”

男子愕然,盯着她上上下下又左左右右打量一番:“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林梵音看他一開始問‘你知道錢王嗎’的時候表面是問句,實際上已經篤定她不可能不知道,現在看他目帶懷疑不可思議好像受到了重大打擊的表情,林梵音只好安慰他:“我剛從鄉下出來,見識淺薄,要不你給我說說?”

男子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選擇抖了抖袖子指尖指着她:“好,我就給你說一說。”

他不允許這世上有人不知道錢王。

于是男子開始了講故事模式,講述大毅皇商白瀚海的故事,別問為什麽這個故事能講那麽遠,問就是兩代人的恩怨,十多年的情仇,這點自覺林梵音還是有的。

這位皇商是當今聖上曾經的朋友,在商賈中獨占鳌頭無人能及,當然是因為他背靠皇帝這個大樹,世上最有權柄的皇帝,和世上最有錢的商賈,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強強聯手彼此都過得很風調雨順。

白家世代經商,到這一代終于登了頂,在民間有天下錢財都在白瀚海手中的說法,故稱‘錢王’,甚至有些末流商賈,因為崇拜白瀚海,逢年過節如同拜四大天王一樣拜錢王。

聽到這裏林梵如懂了,混到了這種無人可及的頂峰,白瀚海不死也難了,畢竟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酣睡,把錢王宰了國庫估計能富得流油。

林梵音心想這男子八九不離十是和錢王有關系的,舊屬?親人?想到這裏頓時忿忿不平,皺起眉頭:“皇帝竟然這樣無情無義,真是太過分了!”

這話馬上引來男子的側目:“你還算是個明白人。”

林梵音問:“那錢王和郁王又有什麽關系啊?錢王被害的時候郁王還只是一個小孩吧。”

男子冷笑一聲:“呵,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林梵音迷惑:“?????”

她承認他說得對,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顧郁清的老子不是還生龍活虎的活着嗎?這哪裏是父債子償,這是柿子挑軟的捏吧?

林梵音只能幹巴巴的對他表示認同:“對,父債子償,那我是主債婢償?”

這位朋友,這位幼稚鬼,感受到了林梵音話語中的平和,安慰,無奈,和一絲不可思議,頓時惱羞成怒:“你乖乖在這裏等着!要做什麽輪不到你來教我!”

林梵音眨巴着眼睛,軟軟的哦了一聲,看着他憤怒離去,感到無可奈何,這是什麽傻孩子啊,真是讓人心疼。

不過現在不是心疼這個美貌男子的時候,還是先心疼自己比較要緊,他把她抓來肯定是因為上次亦卿帶着她一起逃,讓他誤以為她對亦卿很重要,才有了現在的情況。

總之要想辦法自救了。

中午那位姐姐來送了一趟飯,把飯放下來說待會來收碗,一個粗瓷的海口大碗,切得細細的肉臊子鋪在米飯上,飯上擱了一個木勺子,林梵音伸出兩只被緊緊綁在一起的手,握住木勺子艱難的吃了兩口。

還挺還吃的。

肉臊子有肥又瘦,炒得焦香柔潤,吃了兩口林梵音惋惜的看着它咽口水:“再見。”揮動肩膀,碗跌落在地四分五裂,彎腰撿起一片碎瓷艱難的塞進袖口。

過了一會收碗的人來了,看灑了一地的飯和碎瓷片:“好飯好菜都不要,你就餓着吧。”

待他走了,林梵音開始自己的磨繩大業,捏着這麽一個布都割不破的瓷片,來回磨得兩只手都要抽筋了,最後終于割開了繩子,在傍晚來臨,晚飯被送來之後,送飯的人前腳出去,她後腳也跟了出去。

天色昏暗,寨子外面基本沒有人在晃蕩,林梵音沿着記憶裏的路線向外走,身旁都是一排排的房間,裏面傳來各種各樣聊天争論的聲音,聽起來晚飯吃得都不是很開心,是沒有威脅到亦卿嗎?

大概是這樣了,亦卿這樣聰明的人,怎麽可能被威脅到。

繼續提着腳步飛快走着,忽然背後響起一身推門的嘎吱聲,林梵音馬上放慢腳步慢慢走着,身後的人大喊:“那丫頭,去拿酒來。”

林梵音低着頭側身福身:“是。”然後扭頭繼續走,還沒走出三步就聽身後一聲爆喝:“你別走!”

林梵音當即提起一口起邁出小短腿狂奔而逃,心中凄苦,老天爺她是做錯了什麽,就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嗎,怎麽當山賊的一個個眼睛都那麽尖!

她不知這座寨子治下不嚴,平日裏使喚的丫頭仆婦都是手底下兄弟的老婆孩子,一寨人住在一起,喊一聲丫頭吩咐什麽,對方想來只會脆生生的答一句‘暧!’或者‘好勒’,哪裏興這樣的行禮。

別說林梵音被這人一嗓子吼得吓了一跳,就說這人被林梵音黑暗中安靜詭異的一福身,吓得也不輕。

繼上次被全村的漢子與狗追之後,這次林梵音經歷了被全寨子的男人追,飛檐走壁跳欄杆,能使出的手段都要使出來了,只聽後面熙熙攘攘的聲音:“抓住她!抓住她!”

前路轉彎,青石板蔓延向另一方,林梵音一個急扭身,一個身影迎面明晃晃的撲來,好一個大漢,汗臭撲鼻絡腮大胡,吓得她一個閃身跌在地上,連滾帶爬奔向演武場。

林梵音覺得自己的速度都快趕上上輩子有輕功的時候了,跑得胸口劇痛汗出如漿,兩條不堪用的腿都要失去知覺了,眼前就是山寨的大門了,希望在即,但出了這個門還下得了這個山嗎?

媽的,白跑了,她想通了這一點選擇停下來叉腰喘口氣。

頭昏眼花的力竭中只見一個黑影倏的從自己頭上越了過去,林梵音扭頭去看,提劍站在衆匪面前的背影擋住了所有來抓她的人。

是王初!再回神看前方,一襲白衣的顧郁清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攙扶一般握住了她的小臂。

在顧郁清的手握住她小臂的一瞬,溫熱的掌心熱度透過衣衫穿透她的肌膚,一瞬抽走了她苦苦支撐的力氣,兩腳一軟摔了下去。

林梵音以為自己是要摔在地上,場面會變成顧郁清拉着她的手臂,而她一蹶不振的跪在顧郁清的面前,沒想到膝蓋沒碰到地,反而身體一輕,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後背,随即另一只手穿過腿彎将她抱了起來。

在脫力之後眼前的一切都目眩神迷,她擡頭,看見顧郁清的溫柔的側臉,肅然認真的生氣着,目光是朝向那些山匪。

哇……原來被英雄救美,是這種感覺,這個世界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林梵音快要斷氣的感慨着,直到顧郁清忽然低下頭,目光垂向她:“在看什麽?”

賣安利的白邺:我不允許這世上有人不知道錢王!

我不允許這世上有人沒聽過這個故事!

我不允許這世上有人不知道皇帝拉踩陷害搶我爹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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