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寧兒平日裝得十分端莊柔弱,真遇到了事反而變得很不端莊,看見她出手之後一路都興奮得不得了,叽裏呱啦說林梵音厲害。

還說她像男子般英武,嘴上叫着姐姐,裝癡賣嗲的卻是要把她當哥哥,顯然心裏十分崇拜,被她那一腿折服得不得了。

問她是不是學過武功,是不是會飛檐走壁,總之頗為粘人,兩個妹妹看她剛才露的那一手,都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只知道阿姐一下就把人踹倒在地上了,對她們來說也是驚奇連連了,看着這個阿姐又好奇又崇拜。

林梵音回府就去打算去向顧郁清禀告這件事,讓寧兒帶着兩個妹妹先回去休息,寧兒聽見她要去說,也不搶這個風頭,畢竟她還是挺害怕郁王表哥的,雖然郁王表哥平時都十分溫和,對她也彬彬有禮,但那種畏懼是發自本能的,只要站在表哥面前,她就跟擡不起頭來一樣。

寧兒有這種感覺,林梵音當然也有這種感覺,表面上很淡定,表情也平靜,但心底是有點硬着頭皮在往前走的意思。

從落水村到京都,身份差距帶來的壓迫感是不可忽視的,而更加不可忽視的是,顧郁清确實是在用站在高位的目光垂看她。

到了主院,顧郁清就住在這裏,兩旁栽種着翠綠的細竹子,林梵音走進去,院子裏的歸元瞧見是她,福身:“林姑娘可是有什麽事?”

林梵音眨巴着眼,每到了歸元這樣嬌滴滴的女子面前,她就容易反觀自己的德性,陡然嬌弱起來:“我找王爺,有事同他說。”

“那我為林姑娘通報,林姑娘稍等一會。”

歸元轉身進去,不一會就出來了:“林姑娘請進。”

林梵音往裏走,歸元在前方為她掀開簾子,錦繡的簾子一掀開,就露出了遮掩在後面的風景。

這還是林梵音第一次來這裏,人說君子好淡雅,顧郁清所喜愛的一切都是按照這個标準來裝扮,綠竹,幽蘭,典雅,不飾金銀,屋子裏是書山文海,一旁的架子上桌上放着玉笛,陶埙,看起來是時常使用的樣子。

顧郁清坐在書桌後,放下手中的書:“有何事?”

林梵音餘光注意到另一張桌上有還未收走的茶點,簡單的将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她也不想掩飾自己很粗暴的打了人這件事,這種簡單的事實說謊來圓太費力了,顧郁清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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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事情粗略說完,顧郁清沉思片刻:“鬧市縱馬險些傷人本就是他們的錯,本王自會讓他們上門來賠禮。”

林梵音看顧郁清理解成了要為她出氣,連忙擺手:“沒必要,我沒受傷,他卻挨了打,就這樣也好。”

她說得豁達,顧郁清卻問:“你當真不生氣?”

“當真。”

“哦。”顧郁清釋然的笑了笑,眼眸中的神色卻是絲毫未變:“那便好。”

“還有便是我已經在王府借住許久,不好再叨擾下去,想要向王爺辭別,以後住在京城,想必還會有機會碰見王爺一面,還請王爺多照拂。”

顧郁清聽見這個話,臉上的表情先凝固了,成了一個不冷不淡的古怪表情,只是一閃而逝,随即一片泰然,投來一個關懷的目光:“怎麽?這兒住着有什麽不舒心嗎?”

“郁王府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暫住他人家中是常事,常住他人家中卻是少聞。”林梵音盡量低眉順眼,不去看顧郁清的神色,她在王府住了也快十來天了,在這裏住過,看過,了解過,正是如此才要離開。

顧郁清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如今所擁有的身份,外貌,甚至到軀殼裏住着的靈魂,想法,性格,都和顧郁清合不上。

她想顧郁清是有點喜歡她的,所以才把她留在府裏,給她這麽好的待遇,不倫不類的當着半個小主子。

又大概是聽了那句謠傳在外的‘絕不做妾’所以暫時放着她沒管她。

林梵音不傻,最多是腦筋轉得慢了一點,這一分慢還是和那些人精比出來的,現在遇見了顧郁清,就當難得糊塗,也還湊合。

只是這糊塗着,難免也要琢磨一下自己的日子要怎麽過,琢磨着琢磨着發現在郁王府裏并不好過。

如今郁王就這樣晾着她,足足十多日,林梵音也想得差不多的清楚了,顧郁清是知道她喜歡他的,這件事她從不遮掩,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她從落水村跟着顧郁清出來的時候開始,到底是何等心情想必不難理解。

她仔細想了一番,這妾為了顧郁清,可不可以當?

結果是不值當。

她是喜歡他的,但沒喜歡到軟了骨頭,丢了想法,顧郁清很好,作為男子值得喜歡,作為貴人值得巴結,但若作為共度一生的人,便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是她向上伸手夠不上。

矮下一顆心去湊合,不值當。

要是等到有一天這座王府有了郁王妃她再被掃地出門,劃不來。

顧郁清倒是沒想到他倆原來如此生分,從林梵音跟在自己身邊開始,他覺得這個小丫頭很可愛,很真心,很傻,全心全意把一條命托給他的樣子,他信她,庇護她,現在她又想把命收回去劃清界限?

林梵音站在原地,小腰板挺直不動如山,不管顧郁清怎麽想她,但他倆之間,都充滿了不值當,誰也不願意去湊合。

既然如此早點劃清界限才是對的。

當斷不斷是大忌,顧郁清拖泥帶水下不了這個決斷,她來下。

林梵音抱着這樣悲壯又勇猛的心情,終于等來了顧郁清的颌首。

顧郁清颌着首,似乎很認同林梵音的想法,表情中的理解更是透徹,仿佛是個知音一般,張嘴卻是說:“林姑娘當初與我說的是‘為奴為婢’姑娘可還記得?”

林梵音傻了:“記……得。”但是現在還有效力嗎……?林梵音很懷疑這一點。

顧郁清身體前傾,手肘支在書桌上,兩手指節交握,頗體貼的緩緩說:“我想林姑娘剛來京都,所以想讓林姑娘先适應一下京都的環境,也遣了歸元教導你,林姑娘不喜,想要離去,倒也沒什麽。”

林梵音:“????”

歸元哪裏有教導她了?林梵音懷疑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不然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

“歸元沒……沒提啊……”林梵音張了張嘴陷入尴尬。

顧郁清喚了一聲,歸元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顧郁清問:“本王命你教導林姑娘,你是如何做的?林姑娘似乎什麽都不知道。”

歸元聽見這淡淡的诘問,立馬跪下:“是奴婢的錯,奴婢想林姑娘一路舟車勞頓,又初到京都正是看什麽都新鮮的時候,王爺如今身邊也不急着用人,便想讓林姑娘頑上幾日先。”

顧郁清看她一眼:“你倒是會自己拿主意。”

“奴婢知錯,自請責罰。”

“問林姑娘吧。”顧郁清一句話就把話抛給她了,林梵音看着調轉方向跪向自己的歸元,想她莫不是故意的?擔心自己給顧郁清面前當了差會影響她的地位?

同行競争如此激烈,果然是郁王府,歸元對林梵音一直客客氣氣,她之前對歸元的印象一直挺好,沒想到歸元竟然會使這種的小手段對付自己。

歸元耍的這個小心思是把林梵音害慘了,顧郁清對她壓根沒那麽多複雜的想法,是要留着她繼續當奴婢的,沒想到她這個奴婢不知好歹,說自己是借住,還要辭別。

想到這裏林梵音的臉皮有點挂不住,又不好在顧郁清面前處理他的婢女,只能無奈的說:“你該早些告訴我的,責罰也不能由我說了算,按常例來吧。”

林梵音以為這是從輕發落,沒想到歸元一下擡起頭,被吓得魂不附體的樣子。

顧郁清聽了她這話,便到:“既然如此也好,歸元既犯了錯,也不必在我身邊伺候了,如今空缺的位置,你來頂上也正好。”

如此便大錘敲定,直到走出房間,林梵音都還感覺得到歸元幽怨的目光投在她身上,自知那句常例恐怕是說錯了,便頭也不回的趕緊走了。

當晚,歸元收拾着自己的行囊,在郁王府這麽多年,金銀細軟也攢了不少,放到外面也抵得上一個小富戶了,即使現在把她遣出府,也不虧了她什麽,只是她舍不得罷了地這個地方罷了,畢竟待了十多年了。

她要走,平日裏的姐妹自然都要來看她送她,關系好的如紫曜、忘塵,關系差些的如紫濯,清漣,也都明白她出了府孤身一人,回到家中自然就得嫁人了,臨行各自送了她些小首飾或銀锞子。

送了東西,說了貼心話,一堆人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抱怨對象自然是林梵音,內容就是一些,她憑什麽,她也配之類的。

挑起話頭的主要就是清漣,歸元聽着她這話說得不對味,便道:“林梵音和我們怎麽能一樣,她雖然出生低,我們來當奴婢的人,出生又能高到哪裏去,何況她是和王爺患難過的,這些配不配的以後還是別說了,沒得讓人家說我們不知輕重。”

清漣被堵了個啞口無言,想怼上一句你自身難保可少說些漂亮話,被身旁的人拉了一下,明白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說閑話,只好忍住了。

待人都散去了,歸元将和她關系最好的紫曜留了下來,紫曜看出她有心事,便安慰她:“早些放出去,年紀也正好,尋樁好婚事,不見得是壞事。”

歸元點頭:“我知道,我留你下來是有些話與你說,剛才你也看見了,清漣一直心高氣傲想要給王爺做通房,王爺落難時那麽多人去尋,她一個女子去了也只是添亂,可她偏不遠萬裏的跑去,無非就是想以此打動王爺,她本就是娘娘派來的人,又心思不正,王爺也不是眼盲耳瞎,只是裝糊塗罷了,我走了,就你是最明白利害的,勿要受了挑撥。”

紫曜點頭,歸元又附耳過去,與她低聲說了幾句什麽,紫濯連連點頭:“我便想你不是如此不謹慎的人,果然如此,你好好去吧,勿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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