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國師,究竟如何了,可是郁王出事了?”林梵音焦急的問。
“林姑娘放心,不是郁王。”國師看她如此着急,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那到底是什麽事?”
“今日上朝,本座同聖上禀報,你的星相已經出現變化,由福禍未定轉為福澤之星,将對郁王産生助益。”國師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忍不住那一絲笑意,盡管他還沒忘記那場寒冰一般的觐見,血肉都化為肅穆,他虛僞的高喊天佑大毅。
林梵音愣住了,眼底慢慢沁出一絲笑容,又慢慢藏了起來:“謝謝國師!”
“勿要謝我,是你對郁王有用,日後許多事,或許都要靠你了,該是我謝你。”
“國師為何如此說,日後……國師會不在嗎?”林梵音遲疑的問。
國師沒有回答,側身看向房外,目光蒼涼而飄渺:“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呢?”
林梵音默默看着,一時沒有立場再說些什麽,便聽見國師又道:“林姑娘好好休息,本座回觀星樓了。”
“國師勿要太辛苦了。”
“無事,郁王的事丞待解決,若能了結了此事,日後多得是太平閑暇,對了,林姑娘可否給我一绺頭發。”
“頭發?”
“勞煩林姑娘了。”
“沒事沒事。”林梵音不聲不響抖出袖中小刀,扯起一縷頭發割給了他。
接過頭發國師摸出一條紅線一匝匝綁好,道了聲別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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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國師的離去的背影,院子裏又只剩下了林梵音一人,剛吃完,她閑着也沒其他事情做,先在院子裏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薄汗之後感覺舒服多了,轉頭便瞧見雲星站在柱子旁默默看着自己。
花葉掩着她身影,綽綽約約的影子,卻能瞧見那雙看得認真的眸子。
兩人目光對上,她才回過神來垂下眼,林梵音走過去閑坐在欄杆上:“你是第一次看女人練武?”
“不是。”雲星搖了搖頭。
“這京都,還能有幾個練武的女人啊?”林梵音好奇的問她。
雲星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如今有幾個,奴婢不知,只知以前有一個姚妃。”
果然,她是認識姚妃的,林梵音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大家都說我像她,真的像嗎?”
雲星走上前來,提起裙角輕輕坐下:“很像。”
“哪些地方像?”
“說話,做事,性格,談不上特別像,但神似,姚妃以前也對奴婢說過,不要相信規矩,還說……”
“還說什麽?”
“不要相信愛情,不要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不要信飛花和落絮,要信真金和白銀。”
“聽起來姚妃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啊。”也是個很無情的女人。
星雲看着林梵音的側臉,粉嫩的一張臉,大眼睛微圓臉,卻沉着又理智,這樣的臉做出這樣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漠然,難怪郁王會喜歡她,當年的姚妃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女人。
“說起來姚妃與林姑娘你也很像,也是早年練武,後來才來了京都。”
“哦?”
星雲忽然來了勁頭,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姚妃早年是個女俠呢,她漂泊江湖,行俠仗義,潇灑不輸男子,後來來京都,是為了偷一串東珠。”星雲伸出大拇指,食指掐指大拇指比劃了一下:“每顆都有大拇指大呢,她想給自己一個好朋友做件領嵌東珠的衣衫送她出嫁。”
星雲支着手,掌根撐着下巴:“她來京都的第一天,到的岳雲樓,我爹爹帶我去岳雲樓吃飯,吃到一半,我跑到外面玩耍,那天是下午,但陽光還很澄澈,她穿了身素白麻衣直裰,束了個男子發髻,極其的素淨,可我從未見過那麽驚豔秾烈的人,一下就看楞了。”
“然後她看見了我,我走過去,抓住欄杆離她遠遠的站着,我想靠過去,又害怕她,結果她扭過頭來盯着我看,問我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她聲音很冷,但是也很溫柔,我急忙跑過去和她說話。”
“但也是那天,聖上從岳雲樓下經過,無意一瞥,便見驚鴻。”
“後來我被抄家,父親流放西北,族中姊妹或入了教坊,或為保全自身自盡,唯獨我被網開一面,送給當時已是姚妃的她做婢女。”
“那時你還很小吧?”
“六歲,也不小了。”星雲轉頭看着她,突然顯出長輩般溫和的神情,按她成為姚妃婢女時六歲來看,她也的确是長輩,只不過她住在國師殿,或許是養得好,半點都不見顯老。
“你與郁王,希望能得一個圓滿,也算不負姚妃的苦心。”
林梵音疑惑的看着她,姚妃的什麽苦心?當初姚妃還做了另外的什麽打算?
星雲忽然收起緬懷的神情:“終歸你現在要步步小心,姚妃的話我也送給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也別相信愛情?”林梵音調侃的問她,本是打算兩人一起笑一笑的,星雲聽了這話,卻沉默下來。
“對我來說,郁王是不同的,但對你來說,他能否值得相信,值得托付,是錦繡良緣還是萬丈深淵,都只能你自己去看了。”
“哈哈,沒事,我很相信自己,有他沒他都能活。”
星雲自然希望郁王能幸福,但同時也想起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總角之交,百年回首,托付便是終生,何等的豪賭,桌上放的是一生一世,三魂七魄,命運的骰盅一動,誰也不知道能開出什麽樣的結果。
所以她從不敢賭,姚妃說過,膽大的海闊天空,膽小的但求自保,她膽小,從不上賭桌。
星雲離去,林梵音坐在原地,基本能确信姚妃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了,練武可看做是命運的原因,可她說出的那些話,充滿了上位者的清醒與無情,這種論調的女人,也只有她們那邊能有。
這樣的女人,最後能做出什麽?
林梵音有點不敢細想,總之是不可能因為自己的兒子不能當皇帝就氣得發瘋自焚的。
正想着忽然挂起一陣風,天上流雲滾動遮住溫煦的太陽,林梵音陷入陰影中,風吹動得枝葉顫悠擺動沙沙響着,掉落的綠葉滑過地面,林梵音仰頭看着天。
“要下雨了?”
站起身轉身回屋裏,還沒邁進門檻,胸口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一瞬蔓延到四肢百骸,刺痛如同針紮一般,劇烈卻只是一瞬的感覺,一瞬之後虛弱感席卷全身,林梵音身體歪斜,忙伸手抓住門框,勉強的走進屋子裏坐在床邊。
這是怎麽了?林梵音晃了晃頭,沒想清楚為什麽就向後仰倒了過去,眼皮上有千斤巨石在壓着一般,睫毛顫顫悠悠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無力的閉上了。
醒過來的時候還未睜開眼,朦胧的聽見身邊有着很輕的腳步聲,然後是星雲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在小聲的說什麽,聽着似乎很關切,但內容實在沒聽清,之後過了許久,林梵音終于在奮力之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林姑娘醒了!”星雲看她終于醒了,湧出一種劫後餘生的心情,抑不住驚喜的看着她:“林姑娘,你感覺還好嗎?”
林梵音張了張嘴,幹涸的感覺清晰,面前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星雲忙端着水送過來喂給她喝。
溫熱的水潤澤了喉嚨,林梵音抿緊嘴唇攢了點力氣,艱難的問:“我怎麽了?”
“大夫來看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大約是你平日不注意身體,忽然病了吧。”
星雲這麽說,林梵音就無話可說了,憋了一會才又問:“我躺了多久?”
“有兩天了吧。”星雲放下水杯:“可要吃些什麽,奴婢馬上去傳人做。”
“喝點粥吧。”
說完林梵音老實的躺着了,等到下午,國師果然來了,林梵音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勢,扭頭看着他。
“國師來了。”
“林姑娘要多注意身體。”
“我這病,似乎來得蹊跷,國師如何看呢?”
國師沉吟片刻,嘆了一口氣:“本座不知如何說,但如今的局勢,都已經朝不保夕了,林姑娘多保重自己,剩下的,本座再想辦法吧。”
“國師……”林梵音着看他。
“林姑娘有事?”
“沒事,一切都拜托國師了。”林梵音憋着,想着等把晚飯一吃,又是一頓,身體就能恢複得更快一些了。
面對林梵音毫不質疑的态度,國師站在床前,忽然沉默了,過了一會才緩緩的說:“我有的破解一切的方法,但還沒找到對方在何處。”
“整個京都,還有國師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嗎?”
“有,皇宮。”
“不如請示皇上搜查皇宮?”
“嗯……倒是個好想法。”國師唇邊露出一點笑,有些恍惚的悲憫,随即那點笑便消失了,他向後退了幾步,坐下看着她,竟有着要與她談一談的架勢。
“林姑娘,當年的事,其實不過是些陳腐之人的陳芝麻爛谷子,但時過境遷許多年,本座也想将當初的事,說與一個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