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最後林梵音都不知道是怎麽離開的,恍恍惚惚的記得顧郁清讓自己回去休息,她點點頭,轉身就離開了,回到房間之後才從迷離中回過神來。

她……

她們是親嘴嘴了?

顧郁清主動親的她?

好像不是,是她主動親的顧郁清?

好像也不是。

就突然親上了。

有點不對勁啊……

躺在床上看着床帳深呼吸,抱着被子翻了一個身,天吶,她們這是在幹什麽?這樣以後還怎麽說得清楚?

沒煩惱一會,兩個小家夥聽到了她回來了的消息,急忙撲進房間來找她。

“阿姐!”

“阿姐我們好想你!”

兩個團子一下撲上.床榻來,緊緊抱着她不放手:“阿姐你這幾天都去哪裏了?我們好擔心你。”

兩個小家夥癟着嘴,委委屈屈的抱着她。

“阿姐去外面玩了一下啊,還不許阿姐出去玩嗎?你們這幾天功課做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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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我功課很好!”二妹馬上獻寶一樣禀告:“但是三妹不聽話,讓她好好做功課她不肯。”

三妹一癟小嘴,胖乎乎小手叉着腰:“哼,沒有阿姐,我什麽都不做!”

林梵音摸了摸三妹毛茸茸的腦袋:“你怎麽這樣啊,書又不是為阿姐讀的,不管阿姐怎麽樣,都要先把自己顧好才行啊。”

“阿姐好我們才好!”三妹大聲反駁。

林梵音不想誇這個小家夥,但對她一片誠摯的稚女真心又不忍心說沒必要這樣:“好好好,有心了,我們三妹有心了。”

二妹這個時候又湊上來:“阿姐,我也很擔心你!”

“二妹也有心了,快回去歇息吧,明天你們還要去書齋呢。”

“我們要和阿姐睡!”

林梵音扶額:“阿姐睡着了一腳把你們踹下床信不信?”

“可是我們好想阿姐……”

林梵音把這兩個小祖宗哄了回去,轉身關緊房門疲憊的躺在床上。

她現在是真的虛弱,不做絲毫假的,她很累,只想躺着。

還沒躺上一會,就又聽見敲門聲,林梵音有氣無力的回應:“快去睡覺!”

“梵音,是我。”紫曜的聲音隔着門扉穿進來。

林梵音馬上坐了起來:“紫曜姐姐請進。”

紫曜端着一盞銀耳羹走了進來,靠桌先放下了銀耳羹,轉而十分關切的看向她:“你可算回來了。”

“紫曜姐姐,有什麽事嗎?”

“沒事便不能來看你嗎?你這一走好幾日,我們都是懸着心的。”

“那謝過紫曜姐姐了。”林梵音站起身,看向那盞銀耳羹,紫曜便道:“別看了,特意送來給你吃的,快來坐下吃罷。”

“謝紫曜姐姐!”林梵音笑起來,過去坐下,她最喜歡紫曜炖的銀耳羹了,軟糯香甜,不是別人可以比的。

紫曜拉開圓木凳在她旁邊坐下,看她沒心沒肺的吃着銀耳羹,有時候吧,她覺得林梵音實在是深沉冷血得莫測,有時候瞧着,又覺得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沒心沒肺的傻女孩,不知道是真的什麽都不懂,還是懂得太多了才這麽豁達漠然。

“你在外面這幾日,沒出什麽事吧?”

“我在國師殿住着能出什麽事,紫曜姐姐的擔心可是多餘了。”

“那便好。”

“郁王爺這邊呢?沒出什麽事吧?”

“能有什麽事,如今上至皇上國師,下至平民百姓,整個京都都在注意着咱們王爺,有誰還敢動手?不過……到底是誰在動手腳,目前也是還沒找出來。”

“國師說什麽了嗎?”

“國師日理萬機,難得來一趟也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不過稍微提了一點關于郁王爺的病因,說是被人用術法詛咒,這個術法并不傷人,但會把人的真氣抽走,具體有些什麽後果也還不清楚。”

紫曜看她皺起了眉頭,又立即說:“不過也不用擔心,前幾日王爺突然好轉了許多,想必國師也是知道如何處理的。”

“哦?前幾天突然好了很多嗎?”林梵音望向紫曜。

“是啊,想必日後會越來越好,你勿要擔心。”

林梵音沉默着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吃銀耳羹,吃完紫曜看她像是有點累了,悶悶的不說話,端起碗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麻煩紫曜姐姐了。”

“說什麽麻煩。”紫曜笑着轉身離去,門嘎吱關好,林梵音倒在床上一下不知道該怎麽想才好。

她真的能幫到顧郁清嗎?她幫了顧郁清還能全身而退嗎?

林梵音不敢細想,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腦袋還沒想清楚事情,意思先陷入黑暗斷了片,就這麽睡了一整宿。

這一覺讓她想起夜雨奔襲那天,她在黑暗的夜裏跑了很久,沒過膝蓋的野草發出沙沙的響聲,但幸好那天有雨,掩藏住了所有的聲音,她追了很久,終于截殺到了自己的朋友,那個敵國的奸細。

只一刀就割破了她的喉嚨,鮮血濺出在黑夜中看不見紅,只是冰冷的夜雨中,有溫熱的液體混雜其中,落在她臉頰雖然一瞬便冷了。

她覺得很累,裹着好友的大好頭顱跋山涉水回到營房,把首級扔去交差了,她倒頭大睡,很累很累的睡了一天。

那時候她想什麽時候可以不殺人的活着呢?

別人從不敢那麽想,但她敢想,所以她總是比別人想得多,比別人更痛苦,也更麻木。

很累很累,也睡得很香甜很香甜。

一醒過來,看見陽光透過窗棂薄紗照進來,新生一樣的清朗沁透全身,林梵音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要吃東西。

綠墨去催早膳了,她正洗漱,擰着布巾想待會是先吃山藥糕還是先吃棗糕。

她還沒想清楚,就看見人們在不安的傳遞着一個消息,交頭接耳滿臉軟弱的痛苦,無論男女,都像死了爹娘等着吃飯的小孩一樣,惆悵又找不着主心骨了。

林梵音心裏咯噔一下,顧郁清出什麽事了?啪的扔下布巾,林梵音走到廊上抓住一個人:“發生什麽了?”

“林姑娘,國師沒了!”

林梵音腦袋空白了一下:“國師什麽沒了?”

“國師昨晚在宮中羽化了!”

“放你娘的狗屁!”林梵音聽見這話只覺得荒謬和憤怒,國師受皇帝召見,是去和皇帝談事情的,他平白無故羽化什麽羽化?

那人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也不敢說她,只趕忙走了。

林梵音站在原地,荒謬感之後是無法否認的事實,國師死了,皇帝說他羽化了,他就是羽化了。

之後的事更加傳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國師前往皇宮向皇帝交代後事進行道別,交代清楚後當即坐化。

‘臣于聖上共期太平,數十年來汲汲營營,如今海晏河清,臣功業已成,今日拜別,永離紅塵。’

大家都說這是國師對皇帝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身為國師,一生的付出,大義與灑脫只這一句話便說得淋漓盡致。

可林梵音知道,如果國師有最後一句話,那句話一定是:“賊人在宮中,請聖上下令搜宮。”

林梵音坐在欄杆上,望着滿是白雲的天空,雲層厚厚的擋住了天空,即使沒有雲,藍色的天幕也無法顯現出任何命運的光芒。

國師住在觀星樓,即使睡在床榻上,只要向外一望,就能看見圓樓中那片圓形的天空,他每晚都能看見的星相,那片圓形的天空,他在裏面看見了自己的命運嗎?

誰知道呢?

只是林梵音想起那天,她還什麽都不知道,她說‘不如請示皇上搜查皇宮?’

國師那時是笑了的,悲憫着,恍然的笑着,介于笑與不笑之間。

他說:‘嗯……倒是個好想法。’

他之所以笑,是否已經想到之後的事回事什麽樣了?所以他要和她說一說自己的過往。

而他的過往卻只有一句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

宿命裏有他和姚妃,他的過往似乎只有三個對象。

宿命,他與姚妃。

林梵音猛的站起身,看着頭頂上布滿白雲的天空,流雲淌動,變幻的風雲就在她的頭頂。

林梵音仿佛聽見一聲響,震耳欲聾的傳進耳朵裏,震得她幾乎站不住,銅鐘巨響,警鐘長鳴,敲鐘人是死去的國師。

起風了,林梵音朝着顧郁清書房快步跑去,那聲音在一聲聲的響着,那聲音說。

皇帝要害郁王。

我用宿命的最後一程,揭穿這個隐而不發的真相。

後事如何,全看你們了。

林梵音鼻頭發酸,眼淚已經蓄進眼眶了,模糊了視線卻始終沒掉下來來。

人總是要死的,老而不死,與死于宿命,後者反而更加幹脆不是嗎?所以不要難受,不要難受,林梵音不斷在心裏重複這句話。

不要難受,不要難受,不要難受……

那年姚妃火中自焚,她赴宿命而死,她的壯烈與決絕,林梵音懂。

這個人生不是她想要的,不是想要的,她不将就,她便要一把火把一切都燒幹淨,肉體毀滅,魂魄解脫。

所以林梵音為這兩個人鼻頭發酸,林梵音懂他們,明白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她也是這樣的人。

可她偏愛茍活,她沒勇氣說不要,便真的不要。

到了顧郁清的院子,紫曜老遠瞧見她吓了一跳:“梵音,你怎麽了?!”

“沒事,我有話對和郁王說。”林梵音撥開紫曜,急匆匆的走進房間。

顧郁清剛起床穿着雪白的裏衣坐在床沿,寬肩長腿一覽無餘,兩旁的侍女看見她突然闖進來,拿着衣服的手頓了一下,站在遠處暫時沒走過來。

顧郁清看見她淚眼汪汪的樣子,揮手屏退兩旁的人,站起身看着她:“怎麽了?”

“國師……”

顧郁清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憐惜的望着她:“節哀。”

“王爺,國師是站你這邊的,前段時間我和他交談過,他是疑心皇上的,那時候我還什麽都不知道,讓他去試探皇上,然後,他就真的去了,現在他突然死了。”林梵音一時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才好,沒有章法的一股腦把話倒了出來。

顧郁清看着她着急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好,我知道了,別着急。”

林梵音深吸兩口氣才把氣喘勻,看着顧郁清,擔憂逐漸平息,目光也逐漸黯淡,安心,又無望。

“你又知道了……”

天羅地網,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嗎?

顧郁清實際上是不需要她擔心的,也是她拍馬都趕不上的,很欣慰,但欣慰的目光似乎一瞬也變得遙遠。

對她來說,是只能遠遠凝望着的人,即使想跟,她也永遠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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