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紙鎮驚魂(六)
紙鎮驚魂(六)
奚郁和泰紀在山上順利蒙混過去後,悠閑地游蕩到紙鎮裏最大的小超市裏。
這小超市說是超市,其實也只是一家大一些的小賣鋪。
奚郁繞過小超市門前擺放的衆多紙紮鞭炮一類的東西,找到擺放生鮮蔬果的區域,目光落在那些一小盒的草莓上時頓時移不開了。
紙鎮的通行貨幣是一種用五彩絲線交纏的銅錢,一盒草莓要二十三個銅錢。
泰紀被趕出來時身上一分錢沒有,而他身上只剩下可憐的六個銅錢。
根本買不起。
奚郁眉頭擰起,意識到他可能要找點賺錢的事情做了。
這個時候,他左手心突然一陣滾燙。
奚郁被突如其來的滾燙吓了一跳,下一秒手裏突然一重,無端多了一串圓圓扁扁的東西。
他擡手一看,發現手裏多出來的是一串銅錢,居然剛好是二十三個,有零有整。
下一秒,一個縮小版的光屏憑空從他手心跳出,一個字一個字地跳出來。
——想吃什麽就買,別委屈自己。
奚郁:“……”
他盯着這串銅錢,神色莫測。
這個偷窺狂,上次就該對他再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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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瞥了眼小超市老板,老板正低着頭算着賬,泰紀倒是跟在他身後跟着一起看草莓,但看他的表情,他應該是根本看不到這個淩空出現的光屏。
片刻後,他輕呵了一聲,彎下腰精挑細選出一盒最大最飽滿最紅潤的草莓,再用最後的六個銅板給泰紀買了些散裝麻辣臭豆腐,便把身上的所有身家都拍在老板的櫃臺上。
不吃白不吃。
當奚郁提着這一盒珍貴的草莓回到家,磨刀霍霍去雞舍随機挑選一只肥美的幸運雞時,大門被敲響了。
“白郁,白紀是不是在你這?”
泰紀去打開門,門外果然是白七婆婆。
白七婆婆板着臉背着手,不鹹不淡地說:“出息了,找到地方窩着就不回家是吧。”
泰紀耿直地“嗯”了一聲。
白七婆婆:“……”
再次被氣得想翻白眼。
“婆婆來了?進來跟我們一起吃一頓吧。”
奚郁一手菜刀,一手提着一只咯咯直叫的雞,笑眯眯地走進屋裏。
白七婆婆沒動,她背着手看了眼門邊垃圾桶裏的淩亂紙屑,又遙遙看了看屋內立在牆角的紙紮人,耷拉着眼皮問道:“昨晚那小妮子來找你了?”
奚郁動作一頓,聞言挑了挑眉:“你知道?”
“白五跟我說了,”白七婆婆瞪了泰紀一眼:“給我滾回店裏去。”
泰紀站着沒動,奚郁揚了揚手裏提着的雞,無所謂地說:“我們打算宰只雞,婆婆真的不留下吃個便飯再走嗎?”
白七婆婆掀起眼皮,略顯渾濁的眼珠子看向奚郁:“你說什麽?把你手裏的雞放下,你也得跟我走。”
結果就是奚郁帶着泰紀,連同他手裏提着的雞和那盒還未來得及拆封的草莓一起被打包帶去了紙紮店裏。
紙紮店從門外往裏望去已經很是寬敞,但真的踏入紙紮店的大門時,還是會發現內裏別有洞天。
店裏的鋪面面積比外面看到的還要大上許多,後院裏還有一個大棚,裏面堆滿了無數完成未完成的各色彩色紙紮。
先前奚郁遠遠看到的那條紙紮長龍,已經上了大半的彩繪,只剩下眼睛和一些細節還未完善。
他擡手撥了撥挂在房梁下的金魚串,這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金魚肚子鼓鼓,纖細的竹條撐起它寬大華麗的尾鳍,随着他的撥弄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轉。
白七婆婆根本不理會杵在奚郁身旁的泰紀,彎腰在店裏翻找片刻,找出幾張金紙遞給奚郁,說:“白五說你的手藝不錯,你折給我看看。”
奚郁舉了舉還提在手裏的雞,無辜地說:“婆婆,我們還沒吃午飯呢。”
白七婆婆:“……”
吃了白七婆婆親自下廚做的蔥油雞,奚郁滿足地擦了嘴,從一盒六個的草莓裏挑出三個洗洗吃了,才接過白七婆婆手裏的金紙。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翻了幾番,一個圓滾滾的金元寶就折好了。
白七婆婆目光一厲,突然将金元寶奪過來徹底捏扁,再唰唰幾下将它撕碎。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只讓奚郁和泰紀覺得莫名其妙,他們表情微妙地看着白七婆婆起身,來回踱步。
半晌,她才沉聲開口:“今後你就留在店裏做學徒,除了在店裏,你在外面絕對不可以動手做紙紮,明白了嗎?”
奚郁笑了笑:“婆婆,那工錢方面……”
白七婆婆揮了揮手:“按件給你工錢,一個銅板都不會少了你的。”
奚郁笑彎了眼:“好的,接下來就麻煩婆婆了。”
白七婆婆也不客氣,指揮着奚郁協助她完善那條紙紮長龍身上的彩繪。
奚郁不過聽了一遍要點就完全領會了,捏着毛筆的手穩得不行,幾筆就描畫出龍身上的鱗片。
白七婆婆看着奚郁下筆,眼裏閃過一絲複雜。
她慢吞吞地強調:“記得,絕對不能在外面碰紙紮相關的東西,不然你會被彩神看上,帶走做個座下侍奉。”
奚郁筆尖一頓,扭頭看向白七婆婆,而白七婆婆已經端起顏料,細細描畫龍頭了。
被彩神看上帶走?
奚郁嘴角微勾,眼裏卻是不含笑意的冰涼嘲諷。
高天之上的祂都帶不走他,這個不知道什麽玩意還想帶走他?
可笑。
時間就在邊教邊做之中流逝,再蹭了一頓白七婆婆家的晚飯,夜幕如期降臨。
今夜天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一片無盡深邃的濃黑。
夜晚的山道漆黑一片,只有手電筒和燈籠的光照到的地方可以視物,其餘地方像是被濃黑的幕布遮了起來,什麽都看不見。
就連鳥叫蟲鳴聲也消失得幹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青石階上被照亮的這一方天地。
夾道的紙紮人依舊立在青石階周圍,燈光一旦掃過,突然被映亮的白慘面容和挂得高高的大紅唇依舊能吓得人一個激靈。
玩家們幾乎是提心吊膽地走到山上的墳茔前,發現墳茔附近挂上了紅色的燈籠,燈籠上都貼着“喜”字,昏暗的紅光照得周圍朦朦胧胧,越發顯得紅衣紙紮人那白慘的臉無比瘆人。
出殡的樂隊已經就位,繼續敲敲打打奏起樂。
略顯凄厲撕裂的唢吶在昏暗的墳地裏回蕩,讓這裏越發陰森可怖。
玩家們依舊站在最前頭,和身後烏央央一大群鎮民看着白五爺帶着出殡隊伍裏的人在墳茔前跳大神揮着挂滿彩色絲帶的長劍,唱念着他們聽不懂的話,将畫着鬼畫符的黃紙符箓一層一層貼在大缸的封口上。
最後四個壯漢擡起那個大缸放入墳茔內挖出的深坑裏,再将分別同樣貼着符篆的四個精美紙紮——一把劍、一個足有臉盆那麽大的金元寶、一只紙燒豬和一個造型奇異的獸形紙紮分別放入坑內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放好這些東西後,導游便揮舞着小黃旗,招呼玩家道:“各位旅客朋友們,請每人手捧一捧土蓋入墳內,送上我們的祝福,願逝者前塵盡解、入土為安。”
玩家們一片安靜,就連戴維也是異樣地沉默。
還是葉容,率先站出來,主動上前去捧土。
樂聲越發激烈高亢,白五爺等人站在一旁,嘴裏一直念着聽不懂的話,往他們身上撒彩色小紙人。
林容捧起一捧土,在導游的指示下捧着土躬身朝着山上拜了拜,又站在墳茔前,被白五爺往眉心上點了一點朱砂,然後俯身将手裏的土從墳茔上方深深的洞口撒進去,“噼裏啪啦”地灑在了深棕色大缸和那四個紙紮上。
連續灑了三捧的土,葉容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面色平靜地回到隊伍裏。
整個撒土過程,什麽都沒發生。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其他玩家在導游和白五爺的催促下終究是不情不願地上去了。
泥土是專門準備的,堆在蛇皮袋裏,盧悅人伸手去捧的時候,不由皺了皺鼻子。
這泥土看起來很黑,一上手就能感覺到濕漉漉的,帶着一股古怪的腥氣。
她忍着惡心,跟着朝山上拜了拜,嘩啦一下把土撒進深坑裏。
連撒了三把土後,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她聽到身後一聲沉悶又微弱的“嘭”一聲。
盧悅人在激烈喜慶的樂聲中下意識地回頭一看。
她的身後只有深坑裏被泥土埋了一截的深棕色大缸。
“這位貴客朋友讓讓位置,該讓下一位貴客蓋土了。”
白五爺催促道。
盧悅人愣愣地應了一聲,後退幾步,讓下一個玩家上前捧土。
她一時思緒有點混亂,不由盯着一個個玩家上前捧土,在他們撒土的時候觀察他們的表情。
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正常,不像是發現什麽不對的樣子。
盧悅人下意識松了口氣,安慰自己那估計就是幻聽吧……
“悅人,你怎麽了?”
林容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身邊響起。
盧悅人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說:“沒,沒什麽。”
她覺得這個同伴變得非常怪,根本不敢跟她多說。
林容的雙眼在墳茔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在發光,亮閃閃的。
她嘴角勾着,目光落回那個墳茔上,笑道:“這可是大喜事,白五爺家今後有福了。”
盧悅人寒毛倒豎。
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被林容臉上的表情吓得閉上了嘴。
她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橫移一步,離林容遠一點。
直到再沒有其他人上前捧土,導游還在揮舞旗子:“還有誰沒有上來捧土?快來。”
大家面面相觑,都表示自己去過了。
導游探頭看了一圈,發現确實都是去捧過土的。
白五爺突然叫了起來:“不對,人數不對啊。”
他肉眼可見地焦躁起來:“人數都是事先通過彩衣仙向彩神奉上的,怎麽就能少人了呢?”
玩家們互相看看,很快意識到少了誰。
他們這次進了十五個人,除去已死亡的胡奇龍,還少了四個人。
其中,那三個極為顯眼的曙光教會的人根本不在現場。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