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紙鎮驚魂(十四)

紙鎮驚魂(十四)

這時,即将下臺的彩神紙套突然在風中再次劇烈搖晃起來。

那個巨大的神冠在風中微微搖晃着,突然明顯的“咔嚓”一聲,那顆原本半固定在身體上的腦袋突然一百八十度旋轉,從背對着臺下旋轉成面對臺下。

在一片驚嘩尖叫中,舞臺上的演員也忍不住連連後退。

只見“彩神”的身體還在往舞臺後場移動,但那顆腦袋在風中持續歪斜,歪了一個極為怪異的角度。

狂風毫不止歇,像是想要當衆将那顆腦袋吹掉下來。

下一秒,脖子處裂開了一條大縫的慘白紙面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然後原本快要被吹掉的腦袋“啪”地一聲回到了原位。

任由狂風再如何吹拂,“彩神”就這麽頂着扭了一百八十度的腦袋從容地下了舞臺。

臺上臺下衆人都被這一連串變化莫測的事情弄得迷茫不已,面面相觑還搞不清狀況。

一道黑影卻在這時穿過人群,飛快朝着後臺跑去。

木棚舞臺的後場僅僅用幾塊木板圍擋着,戴維沒花費什麽力氣,就在後場靠近山林的地方找到了那個彩神紙塑。

在看到那個彩衣神像的瞬間,戴維迅速舉起沖鋒槍,果斷對準那個巨大的身影按下扳機。

“突突突”一陣槍響,彩神紙紮身上瞬間多了無數洞口。

那紙紮在槍聲中顫抖着,不堪重負地往前倒去,“啪嗒”一聲砸在草地上。

戴維微微垂下槍口,等待了片刻。

整個過程,彩神紙紮都沒有動彈,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倒地的紙紮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由竹條和紙張構成的物體,沒有任何怪異的反應。

戴維目光沉冷,上前仔細檢查一番。

彩神紙紮果然只是普通的紙紮,沒有任何超出尋常的地方。

而本該在紙紮內的“演員”,早已不知所蹤。

周圍也沒有留下任何腳印或是離開的痕跡,仿佛紙紮內根本沒有人,而是神明附身顯靈一番後,便飄然離開。

思索片刻,他緩緩擡頭,朝着紙紮最後面向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山林一片濃黑,什麽都看不見。

另一邊,奚郁和泰紀早已從那個巨大的彩神紙紮溜了出來,順着陰影一路溜回鎮民之中。

剛剛就是靠着泰紀的一身妖力,在奚郁控制紙紮活動的時候将即将被吹飛的紙紮按在地上,再把快要飛走的腦袋給拽回來。

如今鎮民們正是一片混亂的時候,他們有些急匆匆地去搬自家的紙紮人,有些聚在一起愁雲慘淡地讨論着,根本注意不到身邊什麽時候多了兩個人。

被圍在中心的白大嬸正面色蒼白,略顯神經質地連聲說:“要我說,定是白五家做了什麽錯事,才引得彩神震怒,要罰也是罰他們家!”

奚郁兩人毫無痕跡地融入讨論的人群中,煞有介事地跟着周圍的人一起連連點頭。

白大嬸眼珠子滾動着,一下捕捉到人群中那張搶眼的臉,倉皇地連聲問道:“是不是啊小郁,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見衆人的目光掃了過來,奚郁面露猶豫,片刻後小小聲地說:“聽說,白五爺家當初做這個彩神紙紮的時候,各位衣匠先生女士們老是失敗呢……”

這話一出,衆人登時大嘩。

“我就知道!”

“我也聽說了,所以果然是白五爺家遭天譴了……”

奚郁笑吟吟地看着大家讨論,看似在認真傾聽大家說話,實則注意力早就不在這裏了。

他手指蜷縮,心情愉悅地輕輕撫摸發燙的掌心。

就在剛剛,界面上靈性收集的數據不明原因地往上跳了跳,不枉先前他套上彩神紙套折騰一番。

無數想法自他心中掠過,各種猜測讓他的心鼓噪起來,劇烈地跳動着。

奚郁握緊左手掌心,似笑非笑地側頭往漆黑的山林看了一眼。

他微垂的黑眸裏,第一次露出掩藏不住的鋒利。

一場“熱鬧”的紙人戲劇終是草草收場,白五爺帶領着白奇幾人默不作聲地收拾着,周圍的鎮民匆匆離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白奇默不作聲地低頭撿着撿着,突然将手中的一個牛頭狠狠地砸在地上,罵道:“白妮那個小賤人,早知道老子不如直接掐死她……”

“白奇!給我閉上你的嘴!”白五爺呵斥道,對看過來的衆玩家連連賠禮:“實在抱歉,出了點小意外,擾了各位看戲的興致,給各位賠禮。”

說着,白五爺将一旁紮着紅綢布的各色糕點糖果直往玩家們手裏塞。

玩家們吓了一跳,連忙推拒,白五爺愁眉苦臉地說:“這本就是在結束時分發給大家的,現在大家沒了興致,就送給幾位吧。”

等戴維從後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場景。

他也不多說,只沖人群中的邱發示意了一下,便轉身朝着下山的青石階走去。

邱發低着頭,默不作聲地跟在戴維身後。

溫懷也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戴維教士,您沒事吧?剛剛有沒有發現什麽……”

三人一走,玩家們馬上順勢拒絕白五爺,也不等導游,頭也不回地奔向青石階。

今晚實在是太詭異了,他們一刻都不想多待。

等玩家們徹底消失在青石階上,白五爺臉上的賠笑徹底消失。

他回身一腳踹向白奇,恨鐵不成鋼地斥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蠢貨!”

白奇敢拿個紙紮頭套發橫,卻一點也不敢觸他爹白五爺的黴頭,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白五爺的面色在昏暗的光線裏越發青白猙獰:“急什麽,天塌下來,還有貴客在前面為我們擋着呢。”

當晚回家,奚郁将窗戶一鎖,纏上屋檐上挂着的長串,又翻出那條金色紅紋絲帛裹住同樣的長串往反鎖的卧室大門上一纏,空調一開,和泰紀往床上一躺,安詳地閉上眼睡覺。

當晚,無論窗戶還是卧室大門外如何“嘭嘭”、“嘩嘩”作響,窗戶和卧室門始終關得嚴嚴實實。

他們兩人也在外面的嘈雜中依舊睡得安慰,一夜無夢。

第二天天光微曦,吵醒奚郁的不再是雞鳴,而是一陣清晰嘹亮的唢吶銅鑼聲。

奚郁打了個呵欠,推開窗往外一看,就見一隊眼熟的出殡隊伍吹吹打打從他窗下經過。

這次出殡隊伍裏的“棺材”不再是一口大缸,而是方方正正的木材棺材,被同樣紅紗蒙面的人扛着,在親人同伴的哭泣和喧嚣熱鬧的樂聲中前進。

另一條路裏,有不同的出殡隊伍也在吹吹打打前進。

看來昨天那鬧騰的一晚過去,紙鎮裏不少人再也沒能醒來。

奚郁在撲面而來的涼風中深吸一口氣,徹底清醒了過來。

有些許彩色紙屑從窗外飛入窗臺,被他探手往外一拂,那些小紙屑也只能在空中打着旋往地上飄。

卧室門外也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紙屑,已經被泰紀掃成一堆倒進垃圾桶,唯一不好的就是後院雞舍裏又死了幾只雞。

奚郁将雞舍裏死了的幾只雞拎出來扔進垃圾桶裏的時候,他們家大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奚郁順手從昨天從超市裏搬回來的食物裏翻出一盒草莓牛奶,戳了吸管喝着,開了門。

大門打開,露出白七婆婆仿佛又蒼老了不少的臉。

她拄上了拐杖,眉頭擰着,眼皮一掀,面容沉沉地說:“你去給白五家做了彩神紙紮?”

奚郁:“對。”

白七婆婆跺了跺拐杖,氣道:“我不是說了讓你別碰紙紮了嗎?你這孩子怎麽就不聽話呢?”

奚郁吸了一口草莓牛奶,在滿嘴的香甜中說:“我也不想的,是她給的實在太多了。”

白七婆婆見奚郁還是那麽無所謂的樣子,拄着拐杖的身體一陣顫抖,簡直要被他氣得背過氣去:“你還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昨晚鎮子裏不少人在夢裏咽了氣,你這個做紙紮的能逃到哪裏去?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平息彩神的怒火,說不得甚至會危害到所有紙鎮人的安全……”

奚郁咕嚕嚕地吸光最後一口草莓牛奶,随手捏扁盒子,笑眯眯地說:“你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紙紮已經做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他在心裏補充一句,該得罪的早就得罪光了,他和那位彩神也早已是你死我活的關系。

白七婆婆疲憊地嘆口氣:“婆婆我本不欲讓你再碰衣匠這一行當,但現在彩神帶走這麽多人,家家戶戶都需要給家裏人準備紙紮,我實在忙不過來……你跟婆婆我去神像前做法消災,然後就回紙紮店幫忙吧。”

奚郁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剛想露出個笑臉答應下來,緊接着就聽到白七婆婆一跺拐杖,沉聲說:“今天我還要帶領貴客做紙人,你現在先跟我回紙紮店去幫忙,忙完後我再帶你去消災。”

貴客?那群玩家?

奚郁的熱情一下消退,回身将牛奶盒扔進垃圾桶裏,懶洋洋地回道:“我覺得你之前讓我別在碰紙紮這件事很有道理,沒消災之前我還是不去了,等你忙完了再來找我吧。”

說完,他笑眯眯地對着白七婆婆揮揮手拜拜,趿拉着拖鞋回屋裏去了。

勤勞的泰紀拎起已經裝滿的垃圾,繞過門口的白七婆婆将垃圾扔掉,然後再默不作聲地繞過白七婆婆進屋。

白七婆婆:“……”

她跺了跺拐杖,終是被氣得懶得再多說,拄着拐杖走了。

于此同時,在各自的房間裏和紙紮人一晚作伴,導致精神疲憊的玩家們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導游興高采烈地揮舞着小旗子,說:“今天我們就到我們紙鎮裏手藝最精湛的白七婆婆那裏親手制作紙人了,各位是不是期待已久啊?成功制作紙人奉給彩神後,我們旅程最重要的環節也就完成了!”

玩家們聞言,雙眼微微亮了一些。

終于快要結束了嗎?

白七婆婆店門大敞,迎接了這一大波人。

仔細講解了制作紙人的知識後,玩家們被帶到了做紙人的材料前。

白七婆婆先是拿出一個香爐上了三炷香,雙手交叉結了手勢念叨了一通,才耷拉着眼皮說:“婆婆我已請報神明,各位貴客可以開始了。”

就在玩家們試探着拿起竹條開始掰前,導游湊了上來:“紙人一定要想着某個人來做,可以是自己,可以是別人。如果各位的紙人紮得好,彩神會實現你的願望哦。”

說着,導游一張菊花臉笑得越發詭異:“但是,一定一定要想着一個人來做,不然制作必定會失敗。”

玩家們臉色微微一變,互相對視一眼。

照着活人做紙人?這不是咒別人死嗎?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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