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瘋狂戲劇(二)
瘋狂戲劇(二)
一場劇場迎新就這麽在慘叫中結束。
最後那個人蜷縮着身體,捂着臉喘息的樣子,讓玩家們再不敢多說一句話,沉默地帶着他跟着侍者離開。
二樓的人群也逐漸散去。
一部分戴着與舞臺上相似面具的人散入劇院後方精致的小洋樓或是高聳的城堡塔樓裏,還有更多的人與奚郁一同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先前拉着奚郁跑出來的人憤憤道:“團長雅巴沃居然把那些有名有姓的大角色都拿出來給他們選,憑什麽我當時就沒有……”
奚郁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的面具到他的裝扮掃了一圈。
既然面具所對應的角色裏有什麽“女伯爵”、“城堡之主”、“樂師”,那麽眼前這個人大概就是平民一類的角色。
如果出現在舞臺面具架子上待選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角色,那他們這些沒出現在架子上,住在地下室裏的面具角色,就是沒有名字的“背景板”小角色?
突然,那人回頭奇怪地看着他,疑惑道:“魔術師,你怎麽不說話?”
奚郁瞬間回神,對上對方面具後狐疑的眼神。
他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略顯淩亂的白襯衫和黑西褲,面不改色地說:“我問你,你見過這個樣子的魔術師嗎?”
那人眉頭瞬間高高挑起,聲音也控制不住地拔高,引得昏暗走廊上的人也紛紛看來:“你怪我?要不是我,你看你遲到後團長雅巴沃怎麽整治你!”
奚郁整了整衣領,說:“魔術師就該一直優雅從容,我只是不适應我以這副衣冠不整的樣子出現在大家眼前而已。”
那人頓時恍然,抓了抓腦袋:“這麽說的話……我們藏在二樓角落裏,團長雅巴沃看不到的,應該沒關系吧……”
奚郁在自己的房間前站定,揮了揮手說:“好了,我好好要整理儀表了,再見。”
“哐啷”一聲,房門在怒容面具的人面前關閉。
蹲在鳥架上的白鴿咕咕叫了兩聲,蹲坐在桌子上的黑貓也“喵嗷”一聲,一下伏低身體竄入黑暗中,只露出一雙幽綠的豎瞳盯着他。
奚郁回身,看向黃銅等身鏡裏的自己。
白色的臉,黑色的嘴唇,臉頰兩邊各有一個藍色菱格和紅色愛心。
這仿佛長在臉上的面具緊緊貼在臉上,仿佛一層皮膚一般随着臉部的肌肉而做出一個個表情。
只是隔着這一層詭異的面具,奚郁映照在鏡子裏的每個表情,都仿佛帶上了一絲神秘、詭谲、高深莫測和胸有成竹。
這不是奚郁的表情,而是“魔術師”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頓時厭惡地皺了皺眉,對着黃銅等身鏡摸着面具的邊緣,仔細摩挲着。
不過片刻,他終于找到一條細小的縫隙,一點一點将面具揭了下來。
當黃銅等身鏡上映出一張熟悉的,容顏昳麗的臉時,歪着腦袋看着他的白鴿瞬間驚飛而起,撲啦啦直拍着翅膀,角落裏的黑貓也尖銳高亢地“喵”一聲,渾身黑毛炸開。
奚郁随手将面具丢在圓桌的撲克上方,轉頭看向房間內堆放的各種奇怪又陌生道具,摸了摸下巴。
每個人都要扮演自己的“角色”,而角色們都有早已設定好的“劇情”和“人設”。
但他根本并不知道對應的劇情和技術。
這次好歹糊弄了過去,但長久這麽下去,他遲早會暴露。
除非……
奚郁雙眼裏的複雜情緒明滅不定,喉結微微上下滑動着。
除非,放下意識裏的防守和抵抗,接受面具上傳來的“灌輸”。
只是一旦接受,他将與面具融合,在接受面具賦予的演繹能力的同時,也會被意識入侵。
他看了那張面具片刻,終究是選擇了再次拿起帶上。
想要從系統的掌控下取得這個世界的靈性,他終究無法拒絕戴上這張面具。
拒絕不了,唯有接納它,讓它指引我。
奚郁在躺椅上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他将面具重新戴回臉上,閉上了眼,放開心神的戒備。
在這個瞬間,他一下跌入色彩鮮豔的夢境裏。
藍色菱塊和紅色愛心在五彩斑斓的彩帶間漂浮,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高高的林肯帽的男人背對着奚郁,正在一間眼熟的屋子裏一遍一遍地練習他的魔術。
眼前畫面一轉,男人站在舞臺上,被平民們圍繞着娴熟地在音樂聲中玩着撲克,随後魔杖輕輕一點,白鴿從帽子中飛出,引起臺上臺下驚呼一片。
最後,男人的手從圍觀的一位衣着華麗,臉上同樣戴着眼熟面具的少女肩上一拍,手上多了一朵怒放的玫瑰,被他送給了驚喜的少女。
只有座下的觀衆清晰地看見,他背在身後的那只手上,提着少女腰間別着的精致錢袋。
魔術演出落幕,男人優雅退場,隐入人群中,徒留丢失錢袋的少女在舞臺上驚慌失措,只剩下手裏的一朵玫瑰。
眼前的一切如同電影般飛快地重複播放,恍惚間,奚郁伸手從少女肩膀處捏起一支玫瑰,将玫瑰遞給那位少女。
躺在躺椅上的青年猛地坐起身,抓着躺椅的扶手一動不動。
黑貓警惕地從陰影處探出頭來,盯着青年看了片刻,突然柔軟地“喵”了一聲,慢悠悠地踱步而出,貼着他的腳腕轉了一圈。
在房間裏撲啦啦飛着的白鴿也朝着青年飛來,穩穩地立在他探出的手指上。
青年托着白鴿起身,熟稔地将它重新放回鳥架上,再彎腰一撈,将腳邊的黑貓放到旁邊的彩色箱子裏。
他再一次打量着這間屋子,随手捏起架子上的一枚硬幣。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肌肉記憶,他就能讓硬幣在指尖靈巧地翻轉,然後一握拳,再攤開手,硬幣消失在了他手裏。
他像是個好奇寶寶,依據記憶将工作間內的一個個道具都玩了一遍,最後捏起躺椅旁散亂的撲克,低笑着往上方一抛。
撲克牌高高飛起,在巧勁下飛快地旋轉着直直掉落,而青年的右手放松地放在桌面上。
包了金邊,鋒利硬直的撲克“唰”地落下,鋒利的邊緣直直紮入青年的手腕。
“喵嗷——!”
“魔術師!魔術師你在哪?!”
團長雅巴沃抓着手杖,怒氣沖沖地趕到醫務室,指着正擡着手腕包紮傷口的青年怒罵:“看看你幹了什麽!一個魔術師居然會傷到手腕,你還怎麽在舞臺上表演魔術。”
他就像是一只憤怒的公牛,胸膛劇烈起伏着,毫不客氣地叱罵道:“你以為現在沒人頂替你這個角色,就有恃無恐了?我告訴你,你這種小角色我随時可以删除,把你丢進垃圾桶裏,讓其他角色頂替你的戲份!”
奚郁擡起頭,眨了眨眼說:“雅巴沃先生……”
團長雅巴沃揮舞着自己胖胖的手臂,手杖在醫務室裏亂揮:“叫我團長雅巴沃!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劇團幹了?你……”
“團長雅巴沃先生,”奚郁從善如流地改口,微笑着說:“我的手還沒斷呢,我保證我可以在正式表演前重新恢複到能登臺演出的程度。”
團長雅巴沃狐疑地看着他,陰着臉看向一旁戴着鳥嘴面具,正在收拾染血棉球的鳥嘴醫生,問道:“他的手現在怎麽樣?”
鳥嘴醫生的聲音隔着面具,有些發悶:“他的手筋被割傷,但也沒徹底斷,傷好後還是能正常使用的。”
團長雅巴沃目光掃過奚郁被纏上層層白繃帶的手腕,神色不明。
奚郁微微動了動發麻無力的手指,微笑道:“我一定能做到的,團長雅巴沃先生。”
他臉上笑容更勝:“畢竟……你現在也只能相信我了,不是嗎?”
團長雅巴沃的手杖重重地跺在地上,冷哼一聲:“十天後就是萬衆矚目的大舞臺了,我給你八……不,七天時間。如果你不能在七天內恢複到之前的水平,我就把你這個該死的角色删除了!讓我想想讓誰替代你,那個叫‘憤怒的平民’的家夥就不錯……”
團長雅巴沃拄着手杖“噠噠噠”地走了,奚郁再次看了看自己被裹上白繃帶的手腕,嘗試着張合手指,一陣鑽心的劇痛從手腕直竄入大腦。
七天,要讓手腕恢複到正常使用狀态,還要将魔術各種眼花缭亂的技巧掌握到可以上臺表演的水準?
鳥嘴醫生憐憫地看了奚郁一眼,将鑷子放回器械盒子裏。
奚郁倒是沒什麽反應,禮貌地向鳥嘴醫生道了謝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內。
鳥架上的白鴿咕咕叫着,那只黑貓再一次縮在角落盯着他。
他忍着疼從架子上捏起那枚硬幣,嘗試讓硬幣再一次在指尖翻轉。
然而硬幣翻了一下,就從他顫抖着無法合攏的指縫掉落在地,叮鈴鈴地滾落在地。
他又拿起圓桌上染血的撲克,然而這次還沒等他捏穩,這些撲克牌就如雪花般從他僵硬的手裏滑落,散亂地掉了一桌一地。
很好,這下确實破除了魔術師面具對他身體的控制。
但同時,因為傷到手筋導致的運動功能障礙,讓他基本不可能在七天內重新掌握并實現魔術技巧。
這可真是有點糟糕啊。
奚郁摸了摸下巴,放棄繼續勉強自己可憐的右手,重新打開門走了出去。
至少也要先想辦法讓手恢複最基本的運動功能。
劇團的地下室面積很大,悠長昏暗、錯綜複雜的長廊串起地下室裏所有沒有姓名的角色的房間。
走廊兩旁如出一撤的棕色木板門和挂在門上簡短随意的角色名,仿佛就概括了門後那個生命的存在意義。
奚郁穿過走廊,經過一扇扇一模一樣的、簡樸粗陋的房門,突然聽到前方拐角傳來一聲驚叫,随後是一陣呯鈴哐啷的戰鬥聲。
“你……趙明菲你瘋了嗎,你怎麽……”
戴着描繪盔甲花紋面具,身穿守衛服飾的男人捂着被撕咬出一排牙印的手臂,驚駭地看着眼前身穿女仆長裙的女人。
這個女人渾身詭異地抽動着,雙眼死死盯着男人,描畫成紅色的嘴巴越張越大,嘴角幾乎要裂到耳後根。
男人猶自不可置信,不過是分開了幾個小時,同伴怎麽就變成這幅鬼樣子了?
難道是因為之前在演出廳裏那個“懲罰”?
他唰地抽出腰間佩着的銀亮長劍,但女人速度超乎常理的快,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許多傷口。
但男人到底是個身經百戰的玩家,他迅速抓到一個空隙後退,下意識地握緊手中長劍,目光微冷。
如果,如果她真的變成了怪物,那他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突然,清脆的掌聲不緊不慢地在走廊拐角處響起。
兩人一驚,同時扭頭一看,一個挺拔清俊的青年不知何時站在拐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
“看我發現了什麽?無視團長雅巴沃的規定,在偷偷私鬥的兩個人?”
青年看向女人,眉頭微挑:“你是貼身女仆?你給少女華莉斯送下午茶了嗎?”
女人動作一僵,倏地合攏嘴巴,半掩着唇含含糊糊地說:“這,我,我馬上就去了。”
說完,貼身女仆轉過身,捂着嘴匆匆離開。
男人愣了愣,看向青年臉上的藍色菱形和紅色愛心圖案,遲疑地開口問道:“你是……魔術師?”
青年右手按住左胸,優雅躬身一禮,“沒錯,我是劇團裏的魔術師。”
白襯衫袖口滑落一小截,露出他右手腕上鮮明的白色繃帶。
就在男人遲疑着不知道該怎麽回話時,就聽這個魔術師微微歪頭,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我剛剛似乎聽到城堡守衛你喊了一個……屬于個人的名字?私鬥加喊出個人的名字,城堡守衛你可真是熱衷于花式踩雷呢。”
麽麽噠~
話說這個副本結束就準備完結遼,大家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