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醉酒

第13章醉酒

李淮定定心神,再看向手背,哪有什麽血淚,不過是一滴普通的眼淚。

“今日……”言時玉的嗓音低啞,閃着淚光的眼中流轉着痛苦與疲憊,手指微微收緊,喉結滾動一下,“是她們的祭日。”

短短幾個字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說完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李淮呆呆地看着那雙手從掌心滑落,無力地摔到繡滿龍紋的被上;他下意識收攏手指,只來得及留下最後一絲交融的氣息。

他們還是她們?

言家曾經在一日之內死過不止一個人?

李淮仔細回想所知的有關言家的一切,似乎沒有這樣的事。

言時玉的父母、祖父母的祭日都不是今天,難道是他的知己好友?

猜不出這個謎,李淮有些煩躁,擡手放下紗帳,喚來宮人,命他準備醒酒湯,等候傳召。

踢掉鞋子側躺在言時玉身邊,他單手撐着頭,幽怨地盯着毫無防備的睡臉。

看來言時玉有不少秘密值得深挖。

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

李淮翻身躺下,無聊地盯着紗帳;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殿中靜下來,均勻的呼吸聲長了眼似的往他耳中鑽,一聲聲敲打他的眼皮,直到閉上眼睛……

這一覺睡得很淺,耳邊的呼吸聲變了節奏,李淮一下子就感覺到了。

他翻過身來,睜開惺忪睡眼,無視身邊人極差的臉色,懶懶地開口:“睡得好嗎?”

言時玉板着臉坐起來,快速整理好有些褶皺的衣衫,午間飲的酒太烈,一覺醒來,頭疼欲裂。

他本不該喝那麽多酒,可不知為何就那麽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醉酒之後還鬼使神差地到了這裏。

李淮瞥見那緊繃的下颌線,暗想還是喝醉酒的言時玉讨人喜歡。

他慢吞吞地爬起來,上前從背後環住言時玉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你記不記得你說什麽?”

言時玉挑眉,低聲道:“說了什麽?”

李淮心中了然,看來言時玉不知道醉酒後說了什麽,否則早就惡狠狠地掐他的脖子了。

“你說了好多話,都是平時不會說的。我真沒想到,你那麽會說話。”他含笑說着暧昧的話,指尖戳了戳緊繃的臉,壓低聲音,“你說,你心裏只有我。”

“你說,我是你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

“你說,你哪裏都不想去,只想待在我身邊。”

“你說,不許我再生病,否則你會生氣。”

“你說……”

見言時玉的臉色太過難看,李淮識相地不再說下去,伸手撩開紗帳的一角,命人把醒酒湯端進來。

宮人快步走到床前,哆哆嗦嗦地遞上醒酒湯,退下時雙腿發軟,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逃命似的退出去。

将醒酒湯捧在手裏,李淮笑道:“你別那麽兇嘛,瞧瞧給他吓的。”

言時玉無言,撩開一側紗帳透透氣,接過醒酒湯一口灌下去。

“頭還疼?”李淮關切地問,拿起一旁的絲帕為他擦嘴角殘留的醒酒湯。

雪白的絲帕将那點兒褐色的湯汁全部吸幹,又悄然移到近在咫尺的唇上,撓癢一般掃過抿在一起的唇瓣;掃到一半,李淮的手腕被握住,整個人被扯進男人懷裏。

酒氣已經散了大半,醒酒湯的味道占了上風,淡淡的甜味在二人之間散開。

李淮熟練地紅了臉,乖順地靠在他懷中,抵在他胸前的手腕輕輕搖晃,柔軟光滑的絲帕一下又一下地滑過他的喉結。

言時玉眸色一暗,盯着李淮的同時,擡手抓住作亂的絲帕,慢慢地從那只白玉似的手中抽出來。

絲帕被甩到身後,那只手自然地落在腰間,他凝視着懷中人紅透的臉,回想起那幾句所謂的“酒後真言”。

“騙我要付出代價的。”言時玉幽幽開口,目光有些危險。

李淮笑着摟住他的脖子,一雙明眸深情款款,泛紅的臉貼到他身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聲音說:“随你處置。”

話音剛落,言時玉便開始處置他了。

那只大手一動,李淮頓覺不妙,只能認命地閉上眼睛,死死地咬住下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言時玉不愧是言時玉,總有辦法叫他生不如死。

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哭着求放過,但無濟于事。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于結束,李淮無力地癱在言時玉懷中,意識正在慢慢回籠,不久前說過的荒唐言語一字一句清晰地回響在耳畔。

多虧下過雨有些涼快,否則他的汗一定會把中衣打濕。

“我幫你更衣。”言時玉把他抱到床上,撿起那條絲帕擦了擦手,起身去取了一套新衣,為他換上。

待衣服穿好,李淮才緩過神來,頂着一張更紅的臉,不敢看言時玉,尤其是不敢看那只手。

這、這也太過分了!

他惱羞成怒地轉過身去。

言時玉的酒勁兒徹底過了,瞧他賭氣的模樣,莫名覺得有趣,伸手去扳那瘦弱的肩膀。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李淮皺着眉頭轉回來,幽怨地盯着他。

言時玉輕聲問:“不舒服?”

李淮:“……”

他是喝了假酒腦子壞了,還是被人奪舍了,怎麽能問這個!

見人不回答,言時玉點頭:“那就是舒服。”

“你、你別再說了!”李淮的臉更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實在不行就翻窗出去好了。

他捂住發燙的臉頰,擡眼看言時玉——他竟然在笑。

真心的笑。

不同于往日的冷笑和譏笑,他的眉眼溫柔,嘴角揚起一道賞心悅目的弧度。淺淺的笑容将冰冷和戾氣盡數覆蓋,好似一陣柔和的春風,又像一道和煦的陽光。

李淮愣了一瞬,指了指他的笑容,含情脈脈道:“言時玉,你笑起來真好看。”

笑容頓時消失。

李淮“哼”了一聲,想起趙岐送補品的事。

“趙大人送了我一堆補品,一直叮囑我注意身體。活了這麽多年,除了母親,也就他如此關心了。”他感慨道,故意重重地嘆氣。

“補品?”言時玉不屑地挑眉,冷冷道:“沒毒吧?”

“不知道啊,你喝的醒酒湯就是用他送來的東西煮的。”李淮懵懂地湊過來,仔細地觀察他的臉色,然後一臉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見言時玉欲言又止,李淮高興地笑起來,“我逗你的,太醫挨個兒檢查過,沒毒的。”

一番玩笑後,幾近黃昏,言時玉身為臣子該出宮了。

“不如你今晚留下來?皇宮大得很,我可以為你安排一座宮殿居住,省得你來回跑。另外,你住在宮中,我們見面也方便。”李淮抱住他的胳膊,下巴抵在他肩頭,小聲提議道。

“你知不知道允許外臣留宿內宮意味着什麽?陛下,您真的要當昏君?”

言時玉肩膀一動,讓他的手和下巴落了空,起身整理好衣冠,回身垂眸看向跪坐于龍床的皇帝。

他仍是那副赤誠天真的模樣,歪頭看過去,滿不在乎道:“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我也不在乎當昏君還是明君,我最在意的只有你。”

他坐直身子,一雙眼在燭光的映襯下閃着溫暖的光,随後又将這溫暖傳給對面的人,開口說出不知強調過幾次的話,“我最在意的只有你,言時玉。”

言時玉移開視線,忽然道:“你還沒去過藏書閣吧,我帶你去看看。”

宮中的藏書閣收藏了幾十萬卷好書,李淮一直都想見識見識,奈何沒有一個好理由,此刻得到言時玉的邀請,趕緊答應。

藏書閣在禦花園東邊,入夜後每層都會點燈,從外面看燈火通明。

李淮跟着言時玉走進去,一股書卷的香氣撲面而來,一排排書架立在閣中,牆上挂滿了名家字畫,只一眼便眼花缭亂。

言時玉并未在一樓停留,擡腳走上樓梯,徑直去了三樓。

趁他找書時,李淮終于能不再掩飾激動的情緒,滿心歡喜地撫摸書架,指尖滑過一排書脊,在看到興趣的書時便停下來,久久地凝視,卻不敢随便拿下來。

他擔心會被言時玉懷疑,只能飲鸩止渴般盯着那本書,直到聽聞腳步聲在靠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乖巧地站在書架前。

“過來。”言時玉輕聲道,懷中抱了幾本厚厚的書。

李淮聽話地走過去,好奇地看了看,“你喜歡這些書啊?”

“這些是給你的,看不懂的問我,不必去問趙岐。”言時玉面色如常,語氣沒有絲毫起伏,說完便把沉甸甸的書塞到他手裏。

他心中一驚,怔怔地接過來抱好,若不是這幾本書重得太真實,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言時玉竟然會允許他看書,還允許他提問?

縱然內心再震驚、再懷疑,他還是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嫌棄地瞥了瞥懷中的書,好像在看髒東西,小聲懇求道:“我每日聽趙大人講書已經很累了,能不能不看這些啊?要不等趙大人講完了,我再看吧,萬一把幾本書混在一起就不好了。”

“十日之內全部看完,若沒看完,就當你騙了我,要受罰。”言時玉語氣嚴肅,不容置疑。

李淮心中偷笑,面上十分勉強地點頭答應,轉念一想,又不好意思地笑:“言時玉,你确定那個算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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