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兵符
第25章兵符
娶你回家。
李淮有些喘不上氣,心裏像有一只迷路的小鹿在四處亂撞,撞得他的心又酸又漲,連帶着眼眶也熱起來。
眼前人逐漸模糊起來,但他清楚地記得方才看過的、深情又認真的目光,還有那不停在耳畔回響的四個字。
他無措地移開視線,轉頭之時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
他怔怔地擡手去摸臉頰上的淚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哭。
“雲煦?”言時玉擔心地把他拉到身邊,食指輕柔地撫去眼下的淚,“我惹你傷心了嗎?你不願嫁我?”
李淮見他一副把自己捧在手心的模樣,幹脆撲進他懷裏任性地流淚。
言時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抱緊他,讓他哭個痛快。
李淮第一次深刻地認識到,這場戲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被那四個字迷了心,必須盡快冷靜下來。
一呼一吸間都是言時玉的味道,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回憶過去。
想想自己受到的羞辱,想想自己被言時玉視如敝履的時候……
李淮緩緩睜開眼睛,從言時玉懷中擡起頭,沾滿淚水的睫毛下的眸子裏情意綿綿。
“我沒傷心,我很感動。”他擡手抹去眼淚,掰着手指思量着:“你說要娶我回家,打算拿多少聘禮下定?我得看看你的誠意,再決定要不要嫁給你。”
晦暗的眸子閃着微光,言時玉沉思了一會兒,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的荷包遞給他,“這份聘禮夠不夠?”
“這是什麽?”李淮好奇地接過來,打開荷包一看,竟然是兵符!
小小的一塊仿佛有千斤重,他匆忙裝進荷包還給言時玉,搖頭拒絕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言時玉隔着薄薄的布料捏住兵符,平靜的眸子凝視着他,被拒絕的确出乎意料。
“貴重麽?和你比不算什麽。”
兵符又被塞進手裏,李淮輕輕握着,不敢收緊手指,擔心被男人瞧出異樣。
“把兵符給了我,你怎麽辦?”他佯裝懵懂地問。
言時玉漫不經心:“你不是會保護我嗎?”
李淮聞言握緊兵符,認真地拍拍胸脯,“對啊,我會保護你的,誰也沒辦法傷害你。”
“收好,別讓其他人看到。”言時玉低聲叮囑,決定與自己賭一次。
贏了,如願以償;輸了,粉身碎骨。
回到皇宮,李淮與言時玉一起去藏書閣找書,再拿回明宸宮翻看。
二人并肩坐在桌前,一人一本書,若是看到有趣之處便指給對方看,時不時談笑幾句,溫馨惬意。
只不過沒持續多久,青林便帶着江南的急報走進來。
“言大人,陛下,江南的官員傳來消息,不知從何處糾結起一夥兒流民,到處傳播不利于朝廷的謠言,以此蠱惑人心壯大隊伍,近日已經和官府發生了沖突。江南官員帶人鎮壓,非但未平息此事,還惹來不少民怨,引得更多人加入。”
聽着青林的話,再結合急報的內容,李淮皺起眉頭,欲言又止,轉頭問言時玉:“你有什麽辦法?”
“烏合之衆。”言時玉不屑道,冷眸閃過一絲狠厲,“陛下不必擔心,臣親自帶人去處理。”
李淮心中隐隐有些猜測,還是忍不住問:“處理?”
言時玉脫口而出:“殺。”
李淮早有預料,可親耳聽到他冷冰冰地說出一個“殺”字,仍是脊背一涼。
全部都殺掉麽,即使他們只是一時被蒙蔽……
言時玉注意到他的猶豫,盡量委婉地解釋:“一旦他們起了謀反的念頭,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就算這次放過他們,來日再有風吹草動,他們也會第一個站起來與朝廷唱反調。”
李淮半信半疑地點頭,想到言時玉說要親自去江南,心中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朕也想和你一起去。”
言時玉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危險。你放心,一個月之內我一定會回來。”
李淮深吸一口氣,神色堅決:“就是因為不知道,我才要親自去看看。你不是說我早晚有一日要自己處理奏折麽,可我根本不知道百姓們過着什麽樣的日子,不知道你口中‘危險的流民’究竟是何模樣。言時玉,我不瞞你,即使你跟我說那些人該死,可我心中仍存了疑影,甚至猜測你到底是不是殺了無辜的人。”
他坦白對言時玉的懷疑,盡力争取去江南的機會。
他也許不是個好人,但他是真的想做一個好皇帝,不僅為了實現關于女子的夢,也為了實現造福天下的夢。
言時玉知他倔強,黑眸微動,緊皺的眉心一松:“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不後悔。”李淮堅定地回答。
“也罷。不過以防京城生亂,我會對外宣稱你病了。”言時玉妥協,疲憊地揉揉眉心,又看向青林,“這件事交給你去做,不能讓任何人察覺陛下離京。”
“奴才明白。”青林點頭答應,憂心地瞥了一眼殿門,猶豫再三開口問道:“陛下可要帶上雯蘭?”
李淮疑惑地皺眉,“帶她做什麽?她是朕的貼身侍女,當然留在宮裏了。”
“是,奴才告退。”
江南事急,第二日李淮便跟着言時玉離京了。
一出京城,李淮就掀開簾子看外面的風景;馬車跑得很快,他緊緊地扒住窗沿,直到被颠得頭昏腦漲才跌坐回去,靠在閉目養神的言時玉身上。
言時玉會閉着眼把他抱進懷裏,以身體做肉墊,減輕颠簸之感,讓他坐得更舒服些。
當晚到達第一個驿站,言時玉收到江南的信件,得知那夥流民竟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
李淮昨日還覺得這些人被逼無奈,可今日他們卻傷害無辜的百姓。
“雲煦,明日我們不能坐馬車了,必須快馬加鞭趕過去。這夥人的膽子雖大,卻實在愚蠢,只會找死。”黑眸泛起殺氣,言時玉的舌尖抵了抵上颚,轉身吩咐手下将士把他的劍拿來。
李淮以為是宮變那日帶的劍,卻發現并不是。
這把劍的劍鞘布滿了劃痕,自帶一股戾氣,仿佛沾染了不少鮮血。
他好奇地多看了幾眼,言時玉便把劍扔到他懷裏。
李淮手足無措地抱着劍,恍惚間竟聞到濃郁的血腥味兒;他低下頭,擡手握住冰冷的劍柄,慢慢把劍□□。
寒光一閃,鋒利的劍刃映出他震驚的眸子。
書上曾說利器沾多了人血,亡魂會附身其上,所以才會有“兇劍一出,萬鬼哀鳴”的傳說。
正想得入迷,一抹綠色晃了一下,李淮回過神來,是言時玉的手按在劍刃上。
“沒什麽好看的,吃完東西早點睡,明日天一亮就要出發。”他把熱騰騰的面推過去,自己端起碗大口吃起來。
李淮點頭,收劍入鞘,放到桌上。
入夜,二人躺在驿站的小木床上,外面時不時傳來一陣短促的馬蹄聲。
李淮翻了幾個來回,最後仰面躺着,炯炯有神地望着從窗外溜進來的一道細長月光。
“睡不着?”
男人忽然開口,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嗯。”
“在馬車颠了一日,不累嗎?”
李淮翻身對着言時玉的後背,枕着手臂說:“還好。”
“想問什麽?”男人姿勢未變,卻說中了他的心事。
李淮深吸一口氣,小聲問:“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
他緊張地盯着男人的背,等了許久也未等到回答,納悶男人是不是睡着了。
“是。”言時玉翻過身來,與他面對面側身躺着。
二人的呼吸在半路上撞在一起,融合後飄向對方,帶着最後一絲溫熱灑在臉上。
李淮瞳孔一縮,慶幸此刻夜色深深,能讓他将表情藏匿起來。
原來言時玉從未離開京城是假的,言家瞞得極好,就連趙岐也不知道。
李淮又問:“江南也去過?”
“去過。”言時玉回答。
李淮“哦”了一聲,斟酌片刻用輕松的語氣說:“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沒出過京城呢,看來我的言大人不僅讀了萬卷書,也走了萬裏路啊。”
言時玉輕笑:“沒那麽誇張,只是東南西北都走了幾個地方。我以前貪玩,總是偷偷出京再偷偷回去,沒幾個人知道。”
“你怎麽看也不像貪玩的人啊。”李淮笑道,眼中滿是懷疑。
言時玉神色稍頓,自嘲道:“現在年紀大了,自然不像。”
“年紀大?二十多歲正年輕呢,如果說別的大……勉強算是。”李淮的語氣頗具暗示意味,憑着記憶伸手過去,才剛碰到衣服便被攔住。
言時玉握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低聲提醒道:“別折騰,明日可要在馬背上過。”
“知道了。”李淮不情願地應道,擱在他心口的手卻不安分地動了動。
“嗯?”言時玉傾身過來,即使看不清他的神色,仍能感受到強大的氣勢。
氣勢如同一陣狂風,積蓄在身邊,随時颠倒人間。
李淮朝着那雙眼睛可能在的地方望去,緩緩說:“言時玉,你的傷……”
黑暗中,他明銳地察覺到言時玉的變化,狂風般的氣勢陡然消失,他的手也被松開了。
男人躺回去背對着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