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惡毒婆婆駕到!
第22章 惡毒婆婆駕到!
——是死人的血腥味。
身體裏的每個細胞, 都在叫嚣着渴望。
他渾身熱血在騰。
太美麗了,他在宇宙中流浪了這麽久,都從來沒見過這樣瑰麗的寶物。
沒有心肝, 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只有對欲//望的坦誠,這樣迷人的造物,難道生來就是為了追逐歡愉嗎?
埃德加笑到瘋狂,他拍着玻璃牆壁, 目光完全無法從蘭沉身上離開。
“你真的是老公的寶貝,”他笑着說,“真想現在就把你帶回我的星艦上關起來,誰都不給看。”
蘭沉撇撇嘴,道:“現在被關起來的是你吧。”
他狡黠一笑, 貼近玻璃牆壁,很開心地說:“看吧, 現在是你要求我幫忙啦。”
埃德加隔着牆壁望他,翡冷翠綠的雙眼發亮:“寶貝要救老公出去嗎?”
“誰是你寶貝!”他瞪對方一眼, 似乎嫌站的累了,便坐到地上, 仰着臉說, “你說我要不要救你?我也不知道, 他們說你是重刑犯, 幾個月後就會被判處終身監禁,永遠都不能離開監獄了。”
埃德加也蹲下去, 與他平視, 屈膝半跪的模樣, 如同一個真誠凝望自己心上人的中世紀騎士:“那不是很好嗎?你天天都可以來探望老公了。”
……盡管他衣衫褴褛,身陷囹圄,卻仍如騎士般英俊到讓人臉紅心跳。
他笑出聲:“想想真感人啊,寶貝。”
少年微微側首,不是很滿意:“那樣不好,因為你關在這裏面出不來。”
Advertisement
“出來能做什麽呢?”金發的暴徒循循善誘。
蘭沉的大眼睛望向他,白皙指尖一點點摸上自己脖間。
就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天,這裏曾被一個劫持犯留下可怖的印記。
那是一圈幾乎要把他脖子掐斷的掐痕,可他卻在那種游走于生死邊緣之際的恐怖感中,感覺到了……腦皮層極度興奮戰栗的快樂。
叫他流連忘返,食髓知味。
他都不用說話,只需無聲暗示。
便已讓埃德加興奮到難以言喻。
他狂熱地看着他的小公主,喉結上下滾動。
“你喜歡老公這麽對待你嗎?”他連聲音都低啞。
蘭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凝視對方,然後開口道:“我只是覺得你很有意思。”
“真嘴硬啊,明明就是喜歡老公。”埃德加得意地說。
少年輕輕“哼”了一聲,像是被什麽好笑的話逗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笑着說:“我怎麽可能喜歡你呀,你連給陸昂提鞋都不配。”
他似是自得,雖然美麗,卻實在愚蠢,洋洋得意地向一個讓全星際膽寒的匪徒炫耀自己的珍貴:“連陸昂我都不喜歡,他就算把皇冠都送給我了,我也不喜歡他,更何況是你。”
埃德加笑得更歡,他用手撐住額頭,低聲悶笑不停。
金發暴//徒自以為能從蘭沉臉上,把什麽都看透,又引導問道:“你那個皇冠,是陸昂送給你的?那麽宗霆呢,你和他又是什麽關系?”
“哦,他呀……”
少年眼簾顫動,眨了眨眼睛,“他是我前任,我不喜歡他了,就把他甩了。不過他好像還是很喜歡我哦,對我還是很好,我想要什麽,他就給我什麽。”
他還有點小驕傲,彎彎嘴角:“你信不信,只要我現在給宗霆打個電話,他馬上就會過來。”
蘭沉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臉上是那種天真的,又笨笨的表情。
腦子似乎長了一點,但不多。
他受盡萬千寵愛長大,又怎麽會感知到危險。
根本意識不到,向一個匪徒透露自己的人際關系,是多麽致命的錯誤。
埃德加陡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他笑到都無法維持蹲姿,直接躺到了地上,張開雙臂,仰頭看向天花板,笑得胸膛急促起伏。
太有意思了、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沒有想過,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随手綁架的一個小東西,居然能夠擁有這麽大的魅力,同時周旋于萊茵的皇太子與帝國戰神身邊。
男人的征服欲總是來得很簡單,有時候這種征服欲甚至無關他們想要征服的對象本身。
當那個對象身上擁有更多的标簽、象征着更多的權利、被更多人追捧,他們就注定會升起強烈的征服欲,因為那——意味着他比所有人都要更強。
埃德加好勝、殘酷、桀骜、野心勃勃,他是獸群的獅王,他是英俊的惡棍、是迷人的壞蛋,也能成為最熱烈的情人。
只需有人在他心上點燃一把大火。
現在,蘭沉已經倒好了汽油。
只等打火機扔出的那一刻。
他撅嘴:“你笑什麽?”
埃德加笑得氣短,咳嗽了好幾聲,才從地上坐起來,雙手貼緊玻璃牆壁,像在撫摸蘭沉的面龐:“怎麽辦,老公真的好喜歡你。”
蘭沉哼了聲,沒有接下這句話,轉而說道:“我想把你弄出來的,可是不太行,高光宇說沒辦法,你做過的壞事太多啦。”
埃德加笑盈盈:“對呀,我是壞蛋,怎麽辦呢?”
他攤開雙手,歪着腦袋,“寶貝,能不能幫幫我?”
蘭沉裝作不解:“你要我怎麽幫你?你可以自己出去嗎?”
埃德加湊近他,隔着玻璃牆壁,像動物園裏的一頭猛獸在盯着外面圍觀的游客,兇猛而躍躍欲試。
他張開雙唇舔了舔嘴角,眼神在四面八方的監控攝像頭上掃過,微笑問:“你現在在這裏,他們有說會關掉你過來時的監控嗎?”
蘭沉點頭:“嗯,高光宇說過了,他會讓人把這邊的監控都關掉的,不會留下我來過這裏的記錄。”
“除了他之外,還有誰知道你來過這裏?”
蘭沉想了想:“唔……好像沒有別人了。”
埃德加沉吟不語,片刻後問道:“你還記得進來的時候,經過了多少道守衛關口嗎?”
“我怎麽可能記得住,”蘭沉怪怨道,“不要問我這些,我就記得、就記得……嗯,這裏外面是一大片海,灰色的,這個地方是一座島,在X區,飛機飛過來的時候,好像還經過了一座很高的山峰。”
埃德加眼裏多了點笑意:“哦,這樣啊,那行,不記得也沒事,那你是從哪裏進來的?”
“一個地下通道,邊上有很多苔藓和大石頭,是小門。”
埃德加點點頭:“我知道了……寶貝,能不能幫我留一條消息給外面?你住在哪個區?”
“我住在C-01區,學校旁邊。“
“好,你明天去E-98區的柳林廣場,把你今天看到的東西都錄到一支備用光腦上,署名寫“魔術師”,廣場入口處有一家專門販賣飛船零配件的小店,你把光腦留在店門口,立刻就走,不要停下,聽懂了嗎?”
埃德加壓低聲音,說得很仔細。
蘭沉:……能不用光腦留消息嗎?
光腦也是很貴的好不好!他哪來的備用光腦!
真是裝闊一時爽,掏錢火葬場!!
蘭沉心痛得滴血,咬牙點頭。
埃德加很滿意,他向蘭沉笑笑,綠眼睛看起來深情款款:“寶貝別急,老公很快就能來找你。”
這話講的,怎麽聽起來還有點瘆人。
蘭沉不樂意地拉下臉,還在心痛自己的光腦:“說了多少次了,你不是我老公。”
埃德加無所謂地笑了下:“寶貝害羞了?”
“你這人講話真沒分寸,”他嘆口氣,站起身,“好啦,我要走啦,高光宇說我不能待得太久。”
埃德加坐在地上,含笑凝望他,兩條雙臂撐在腿面,肌肉分明、勻稱勁健,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氣質。
他要是能去拍電影,恐怕早就成大明星了。
還怎麽可能落到這種境地。
只可惜有些人就是天生熱衷于危險的動物,他們喜歡獵殺、喜歡以身犯險、喜歡逍遙法外,享受被追逐的刺激感。
即使套上再文雅的西裝,他也依然是個天生暴//徒。
埃德加注視着蘭沉離開這間囚室。
板橋被收起,這座玻璃牢籠再一次成為孤島。
他躺在了地上,臉上帶笑,眼神瘋狂而熱切。
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和雀躍。
身體裏的力量幾乎都要按耐不住,猛獸即将出籠,這個帝國不知道……它惹了一個多大的麻煩。
他無聲狂笑,用手松松覆蓋在臉上,着迷地嗅聞着,剛才隔着玻璃牆壁觸摸到的氣息。
欲//望。野心。熱血。貪婪。
全是他的最愛。
他将在這片宇宙裏點燃戰火——
讓所有人,都掉下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
蘭沉乘坐飛機回到C區。
帝都星上一共被劃分為27個行政區,以皇宮為0區中心,從A區到Z區,呈環形面積,依次指代這顆星球上的不同區域。
離皇宮越近的區,相應也就越核心和繁華,而越遠的區,也就越偏僻和荒涼。
類似于X區和Z區這種地方,基本不會有普通公民居住,只有駐軍和一些較為隐秘的帝國部門在此辦公。
A區大多是政府部門的駐點,以及其它星系國家的大使館所在地;B區則主要由軍部把持,都是軍隊駐地和軍方人員居住區;C區便屬于帝都星上商業地價最昂貴的地段,帝都星上最好的大學都紮堆在這裏,同樣也處于安全性極高的核心位置。
因此當蘭沉一下飛機,便看到先一步跳下飛機的保镖被一顆子彈直接爆了頭時,他還是頗感意外地頓住腳步。
混合着腦漿的溫熱鮮血漸在他臉上,甚至還有一滴血,挂在眼睫。
一條活生生的性命,眨眼之間,就從他眼前消失了。
蘭沉面無表情地,用手背擦去臉上的鮮血。
他沒有去看那名高家保镖倒在地上的屍體,只是輕輕握了下拳。
目光鎮定看向前方。
約有十幾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女站在不遠處,為首者一身白衣,言笑晏晏。
他動作優雅地放下手中狙//擊//槍,向蘭沉露出一個清麗絕倫的笑容。
金色長發垂落右肩,優美如瀑。
蘭沉微微眯起眼睛。
他一手插兜,緩步朝蘭沉走去,身姿挺拔優游,郁金香般美貌。
就好像剛才殺了一個人的不是他,那雙清貴的手上怎麽會沾染血跡。
蘭沉滿是身上是飛濺的血珠,狼狽不堪。
表情卻似笑非笑,看不到一點害怕。
“孟菲斯監獄的風景如何?”
洛特斯·懷特走到他面前,含笑問他。
蘭沉:“還不錯。”
洛特斯哼笑一聲,拍拍手,繞着蘭沉走了一圈,把他從頭發絲到腳跟都端詳了一個遍:“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沒想到你還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以說動高家那位少爺,把你送去孟菲斯。”
蘭沉輕飄飄地看他一眼,心想二五仔今天這麽有底氣,大抵後面有人在給他撐腰呢。
不難猜出那個人是誰。
“你直接開門見山吧,別浪費我時間,”蘭沉勾起嘴角,“我到點還得去見我前夫。”
洛特斯臉色微變,提高音量:“你倒是膽子很大,你不怕我把你做的這些事告訴宗霆嗎?”
蘭沉嗤笑:“你盡管告訴他,出了事我幫你兜底。”
“你!”洛特斯又被他氣得噎住,恨恨道:“你別以為你知道我是攝政王的人,就能把我怎麽樣,要不要打個賭試試,宗霆會信我還是信你?”
這人也是真的奇怪,明明根本不喜歡宗霆,卻總是喜歡找他雄競。
蘭沉表示:雄競太low,拜拜了您!
他懶得在這些話題上與對方周旋,直接開口:“說吧,攝政王派你來找我幹什麽?就為了在我面前來個下馬威,想試探我的膽量?”
洛特斯冷笑:“呵,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
“如果他想殺了我的話,現在就可以動手,不是嗎?”蘭沉冷靜地說,“你到現在還沒有動手,說明他現在還不想對我下殺手,你找我肯定是有別的事。”
洛特斯:“你比你看上去要聰明得多。”
“這個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提醒我了。”蘭沉反嗆。
洛特斯又被他嗆得說不出話,啞然失笑,不爽地抿了下唇,才道:“選帝侯大人請你去他府上一敘。”
蘭沉點頭,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狼狽,淡定得仿佛他才是這個場景中的上位者。
“那走吧,我得抓緊時間。”
洛特斯臉色難看。
這一群人将他将他帶上一艘星艦,星艦內部是全封閉設計,根本看不到外面到了什麽地方。
一個小時後,星艦降落。
他身處一座巨大的莊園,卻完全不清楚,這裏是在帝都星上的哪個區域。
又或許他們已經離開了帝都星,正處在宇宙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莊園花影扶疏,猶如雨林。
這是一座迷宮花園,濕潤的水汽蔓延在腳下的青石板上,長長的走廊四處連結,複雜有如蛛網。
走廊上挂着宮燈,四處焚香,煙霧缭繞,有如幻景。
庭院裏到處長滿奇形怪狀的樹木和花朵,形狀姿态之奇異,都超出大腦所能想象。
洛特斯走在蘭沉前面,見蘭沉在看這些植被,便道:“選帝侯大人酷愛收藏,這些都是他從各個星球上,找回來栽種在這裏的奇花異草……有些還能唱歌。”
“又不是你的東西,你炫耀什麽。”蘭沉道。
他真是牙尖嘴利,說話毫不留情。
洛特斯一跟他說話,就要被他氣死,臉色鐵青地轉回身,決定再也不跟他搭腔了!
他們進入室內。
室內更是景像奇異,各種活着的動物都乖順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有很多已經滅絕的動物,都活生生出現在蘭沉眼前。
路過一個水池時,蘭沉還看見了池底游泳的銀尾人魚。
洛特斯帶領他穿過仿佛無窮無盡的室內隔間,終于來到最後一扇屏風前。
屏風上琺琅彩漆,繪有一幅漂亮的中式花鳥畫。
後方垂落着暗紅色錦緞布簾,一盞立地宮燈照出幽幽黃光。
洛特斯把蘭沉送到後,便欠身告退。
蘭沉一個人站在屏風前,既不行禮,也不問好,靜靜地等着後面的人先開口。
他帶着滿身鮮血,卻冷靜得像在觀看一場表演。
半晌,屏風後傳來瓷器輕微碰撞的脆聲。
“……我的茶泡好了。”
那聲音從容優雅,慵懶十足。
“進來喝杯茶吧。”
蘭沉繞過屏風,視線最先看到的是一張精美繁複的手繡絨毯,就這樣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用光腳踩踏。
順着這只腳往上,是一身刺繡錦袍,裙幅花瓣般散開,懸挂着琥珀珠和翡翠裝飾。
這身裝扮的主人一頭黑色長發,膚色蒼白,眉眼精致鋒利,如同一幅工筆畫般精雕細鑿,美得雌雄莫辨。
選帝侯池皎,按照官方資料,他今年已七十有餘。
卻青年般年輕漂亮。
這位帝國真正的掌權者斜靠在一張軟塌上,面前的小茶幾上放着一套茶具,兩個瓷杯中盛有些許清茶。
他面帶盈盈笑意,眼神卻像蛇一樣冰冷。
金色豎瞳讓他看起來更不像人類。
蘭沉:老妖怪了這是。
他在軟塌上坐下,表情沉靜,拿起其中一杯茶,放在鼻尖輕嗅。
攝政王微微一笑:“不怕我在茶裏下毒?”
蘭沉道:“想殺死我很簡單,不必毀了一壺好茶。”
池皎擡眸,正眼看他,面上有贊賞神色。
眼前的少年極漂亮,不卑不亢,聰穎大方,只需坐在那邊,便可吸引萬千目光。
陸昂會被他吸引,倒也說得過去。
池皎沒有再說起這個話題,轉而道:“之前是我輕視了你,我沒想到,我送給宗霆的這份禮物,會這麽精彩。”
蘭沉呷一口茶:“嗯,現在承認錯誤也不算晚。”
池皎悠然看他一眼,頗愉悅的模樣,“你知道了你是我安排到宗霆身邊的?”
“現在知道了,”蘭沉放下茶杯,“我是不是該向您說聲謝謝?”
池皎微笑:“你父親……為了完成這個計劃,丢了他的一條命。是我讓他救下宗霆,然後把你托付給宗霆,宗霆才會選擇與你結婚。”
他真是殘忍,就這樣在一個無辜少年面前揭開真相。
以為這樣就能夠擊敗蘭沉的心理防線,讓他崩潰。
上位者的冷酷無情,總是這樣,叫人直冒冷汗。
蘭沉垂下眼簾。
池皎有些期待地,觀察他的反應。
“他确實是個好父親,”蘭沉勾唇,“為了讓我能過好下半輩子,而甘願犧牲自己。我挺感動。”
表情卻看不見一點感動,甚至還露出那種看滑稽戲一樣的輕佻。
池皎意味深長地望着他,精心保養的十根指甲泛出光澤,輕輕敲擊桌面:“是因為你恨宗霆,所以才選擇接近陸昂,去報複宗霆嗎?”
他耐心詢問。
——原來是為了這茬。
蘭沉終于弄明白了攝政王找他的目的。
居然是因為他和陸昂走得太近,才來警告他。
這這這!
這不就是他最熟悉的,狗血文裏的惡毒婆婆找上門劇情?
蘭沉瞬間一把子期待住了。
按照常規劇情發展,這下一步,不就是該拿支票甩他臉上,說”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了?
不對,到攝政王和陸昂這個級別的,陸昂家裏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拿五百萬出來也太看不起人了,少說也得是九位數!
蘭沉雙眼放光,有點激動。
攝政王:?
怎麽突然覺得錢包空空的。
他見蘭沉不說話,便繼續問:“我猜的對嗎?”
蘭沉:怎麽還不給我甩支票?
他拎起眉毛,擡眼看向池皎,“您猜錯了,我并不恨宗霆,接近陸昂,也并不是為了報複宗霆。”
池皎:”那是……?”
蘭沉輕輕一笑,小臂撐到茶幾上,身體前傾,将面龐完全展露于池皎目光下。
“當然是為了,好玩啊。”
他睫上帶血,臉上帶笑。
面頰上仍沾有幹涸的斑斑血跡,像是剛吃完心髒的食人魔。
卻笑得明豔至極,是那種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眼神。
就好像他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世上的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
整個帝國,都不過是他的游樂場。
他說他只想取樂。
不帶任何動機,沒有利益上的出發點,僅僅是因為好玩。
便輕輕松松,将這帝國最有權力的幾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池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竟真的意識到……蘭沉沒有在說謊騙他。
他感覺得出來。
帝國的掌權者緩緩呼出一口氣息,神情仍平穩從容。
他不動聲色,只是挑起眉峰:“你倒是……膽子很大。”
他放慢語速,便顯出威壓,如同一條毒蛇在黑暗中吐露蛇信,預告死亡的來臨。
“你知道這麽告訴我的後果是什麽嗎,”池皎低頭,微笑着觀察指尖,“我以前見過你這張臉。”
蘭沉猜到了他想說什麽,只是裝傻:“是嗎?”
池皎:“你和他長得真的很像,像到我都快以為你們是同一個人呢……只可惜,那個人十幾年前就死了。”
“他是誰?”
“陸昂的宮廷教師,朱利安·摩徳,”池皎将手指向手心扣合,嘴角含笑,“陸昂那時候才幾歲,他太依賴他了……陸昂告訴我,他長大之後,要娶朱利安做他的太子妃,是不是很可笑?”
蘭沉:忍住,千萬不能笑。
——但是,噗,陸昂,噗哈哈哈哈!!
幾歲的小屁孩就連自己未來太子妃人選都決定好了,一想到陸昂光着個腚說要娶他的數據的模樣,蘭沉就憋笑憋得內傷。
雖然知道拿陸昂的傷口來嘲笑他很不好,但蘭沉真的忍不住。
他只能偷偷捂住嘴,裝作驚訝,配合捧場:“——後來呢?”
“我把他殺了,”池皎眼睛一眨也不眨,金色豎瞳直直看向蘭沉,“就在這間房間,一槍解決。但是我還保存了他的一樣東西……”
他語氣森森,似有鬼氣。
“他的眼睛,被我做成了标本。”
攝政王微微一笑,偏過頭,像展示自己收藏的好客東道主:“那是很好看的一雙眼睛。”
蘭沉:……我的數據碎片有這麽好看?
池皎的變//态程度讓他有點反胃。
即使那只是幾行複制過來的數據,但一想到和自己在真實世界中一模一樣的數據被人用這種方式保存着,蘭沉仍然有些膈應。
——說到底,還不是得怪穿書局随便亂用他的數據!
蘭沉惡狠狠地在自己的記仇小本本上又給穿書局記上一筆賬。
他記仇的表情在池皎眼裏,卻成了害怕。
黑發美人緩緩露出笑容,又加上一句,”你什麽地方都和他很像,只有一雙眼睛很不一樣。”
他在恐吓蘭沉。
言下之意,是暗示蘭沉,他同樣也可以把他的眼睛做成标本。
蘭沉擡頭。
沒有理會他的恐吓,而是在幫他分析:“你這樣不讓任何人靠近陸昂,把他保護得太好,只會培養出一個暴君。”
池皎:“暴君有什麽不好呢?一個帝國……是需要暴君的。”
蘭沉:“沒有了宗霆,只有暴君的帝國,走不長遠。”
池皎深深看他,臉上表情饒有興致,“為什麽這麽說?”
他帶着一點縱容,一點寵溺,似乎就想看看,蘭沉能用什麽話,來說服他。
蘭沉又是一笑,“你确定,帝國能對付的了銀河系那位……人皇?”
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提起銀河系那位近些年令全宇宙側目的君主。
用一個人的力量,雷厲風行地統一銀河系,将人類收複的失地,一點點從異種手中奪回,結束銀河系的全面戰争時代,重新整頓出一個強大的銀河聯邦。
百年前,銀河系還是根本威脅不到萊茵帝國疆域的一團散沙。
它長期陷入戰争的泥淖,割據與混亂,貧弱與匮乏,将銀河系拖得不堪重負,幾乎成為宇宙中最讓人不願踏足的星系之一。
盡管銀河系的那顆星球上……有着人類最初的母星。
但現在,它已令龐然大物般的萊茵帝國,察覺到危險。
僅在百年之中,銀河聯邦便将大部分異種和蟲族趕出銀河系,修養生息,重新繁衍,科技、武力、人口都再次進入井噴式發展狀态,現在的銀河系,實力之強,足以讓萊茵帝國警惕。
池皎不語。
蘭沉繼續說:“你又怎麽能确定……宗霆那時候還會為帝國出手?”
他笑眯眯地撐住下巴:“宗霆,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池皎眯起眼睛。
“陸昂,一樣也逃不掉。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着,陸昂是怎麽愛上我的,而你沒有任何辦法阻止我——”
池皎一下掐住了他的下颌!
他動作快得就像一條蛇,轉瞬已越過茶幾,撲在蘭沉身前,和蘭沉鼻尖對準鼻尖,靠得如此之近,金色豎瞳在蘭沉眼前一眨不眨。
五根長長的指甲,陷入蘭沉的皮膚。
他終于将這位掌權者惹惱了。
池皎壓低聲音,嫣紅的嘴唇貼在蘭沉頰邊:“你膽子真是太大了,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一條毒蛇“嘶嘶”地吐信。
蘭沉卻還在微笑,帶着滿臉鮮血:“你現在殺了我,宗霆只會立刻帶兵離開帝國。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麽叫做四面楚歌了。”
池皎将手越掐越緊,快要掐破蘭沉的皮膚。
蘭沉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仍然盯着那雙金色豎瞳,自顧自說:“其實,對于陸昂,這是一件好事。”
池皎的睫毛濃密垂落,“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太年輕,也太自負,以為生來就擁有一切,總該有人讓他知道,很多東西,都是他無法輕易擁有的。只有這樣,才會讓他真正地,成為一個野心勃勃的君主。”
蘭沉從容而鎮定。
“哦?”池皎終于提起興趣,“你的意思是……?”
“我會讓給他好好上一課,讓他知道,權力是多麽迷人的毒藥,”蘭沉忽然笑開,眼角笑意盈然,“在我……死亡之前。”
池皎慢慢松開手。
蘭沉滿不在乎地一笑:“我得了塵埃輻射症,醫生說我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我想這點時間,對你來說,應該完全算不了什麽,眨眨眼就過去了。”
池皎冷着臉,知道蘭沉沒必要用這種一查就查的出來的借口騙他。
“不如就給我這半年時間,讓我試一試,如何?反正你最不怕的……就是傷害陸昂了。”
能毫不留情地殺掉一個孩子最信賴的老師。
能面不改色地,将陸昂所愛之人的眼睛做成标本。
或許還曾向陸昂展示過……那雙“好看”的眼睛标本。
這樣的人,又怎麽會顧及陸昂的感受。
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對他孺慕的孩子,而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君主。
他所有對陸昂的“保護”和“監視”,都只是為了,讓陸昂成長成他想要的模樣罷了。
池皎是最自私、也最無情的人。
他冷冷地凝視着蘭沉。
良久,才慢慢勾起嘴角,“……三個月。”
“三個月之內,我要你讓陸昂失去一切。”
他比蘭沉更狠。
“……然後我會再讓他心甘情願地,回到他該呆的位置上。”
這個蛇蠍美人,向蘭沉微微一笑。
他真的被蘭沉說動了。
蘭沉的從容不迫,便是他最好的樣品。
而他也有自信,有他在背後看着,蘭沉翻不出什麽風浪。
若蘭沉一旦出格……那就只需要他簡單出手,做出第二份标本。
說到底,蘭沉不過是個小角色。
無權無勢,甚至連命也快要丢了。
他想要動手,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那麽,合作愉快。”
蘭沉朝攝政王伸出右手。
五根修長的指甲,同時貼向他手心。
他們握手言和,各自心懷鬼胎,合作正式成立。
蘭沉又被洛特斯·懷特帶上星艦,在一個小時後回到C區。
蘭沉:這一天天的,趕場真累啊。
剛從攝政王那裏回來,就又得去趕大壯的場。
打工人的心酸,誰懂?
還得為了不讓宗霆發現異常,特地在浴室裏把自己搓了又搓,洗掉身上的血跡和在攝政王那裏沾上的熏香味。
他把自己洗得香噴噴,還換上一身新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這是要去赴約。
宗霆也不例外。
他在軍部醫院的走廊外見到了匆匆跑來的蘭沉。
少年臉蛋紅撲撲的(敏感肌被為了搓掉血跡被洗面奶刺激的),發梢還未幹透,穿着還帶折痕的新衣服,一幅精心打扮過的模樣。
手裏甚至還抱着一大束鮮花。
宗霆開口就是:“你去見陸昂了?”
嗎的,冷面前夫變檸檬精了!
好酸啊!!
蘭沉心下狂笑,明面上搖搖頭,像完全不敢看宗霆,擦着宗霆的前胸進入病房。
他們約好今天一起來看蘭安雅,給她僞造出一個他們還很“恩愛”的假象。
“媽,我們來看你啦。”
蘭沉醞釀好情緒,腳步歡快地走進病房,把那束鮮花拿給蘭安雅看,“快看,我在花店裏給你挑的,茱麗葉玫瑰配野馬康乃馨,好看嗎?”
蘭安雅驚喜地看着他們,臉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哎呀,真好看,好漂亮的花,謝謝寶貝!”
蘭沉幫她把花放到一旁,又走到宗霆身邊,揣起宗霆的手臂:“是他說要給你帶一束花的。”
語氣親昵炫耀。
蘭安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啊,那真是謝謝将軍了……看不出來你這麽有心……”
宗霆手臂僵硬,沒有說話。
已經在為剛才誤會了蘭沉而感到些許折磨。
蘭沉坐到蘭安雅床邊,拉着她的手開始聊天,心情很好地說起這幾天在學校裏的所見所聞,讓蘭安雅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法淡去。
宗霆就默默站在床尾看着他。
直到蘭沉說得有些累了,他才閉上嘴,嘴唇有點發幹,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蘭安雅也看出他口渴,用眼神看向床對面牆壁處:“那邊有飲水器,你快去喝點水。”
“哦,好。”
蘭沉讷讷應下,剛要起身,宗霆便已經端着一杯水走到他身後。
他們險些撞上,好在宗霆手極穩,并沒有讓杯中的水灑出。
只不過蘭沉的頭頂,這下正好埋到宗霆胸口。
宗霆低下頭。
他看到了蘭沉的發旋,柔軟黑發從中淡淡發白的一個小旋,看上去可愛極了。
眼神卻微微一變。
……作為Enigma,他自幼有着比別人都更加發達的軀體、大腦和五感。
他的聽力、視力、嗅覺都是人類的巅峰水準,有時候甚至還超過了人類的标準。
因此也就能夠聞到,蘭沉身上被掩藏在濃重的廉價洗護用品香氣下,那若隐若現的一縷幽幽檀香。
這種檀香品質極高,價值連城,一克的重量比黃金還要昂貴數倍,世所罕見。
在帝都星上,他只遇到過一個人,用這種檀香。
而且蘭沉的身上,還有一股他在戰場上聞到過千萬次的,再熟悉不過的……血腥氣。
——是死人的血腥味。
作者有話說:
謝謝支持~
====
感謝在2023-03-13 20:23:47~2023-03-14 22:54: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因因歡歡、不渡江。、閑雲野鶴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諾諾冰 44瓶;不渡江。 30瓶;想要親親你的眼睛、妄璇 20瓶;豆豆、舟妍似美.、閑雲野鶴、近月 10瓶;涏裏、味一、酩酊大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