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王紅梅翻了個白眼, “你說的什麽狗屁話。”

林霜天愣住,聽不懂沒法溝通!

這究竟是哪個地方的方言?

村長激動,“是不是外國來的?”

林霜天沖他翻了個白眼, “村長大大,這是你老婆, 別這麽激動。”

“哦!哦!”村長讪讪地笑, 沒辦法他确實有點點激動。

大英去了趟京城後, 說話行事都不一樣了,帶了點文人的氣質。

要是他老婆也能去趟京城, 回來變得文一點, 不再每天罵爹罵娘多好!

“嬸嬸下午去了哪裏。”林霜天盯着王紅梅看,王紅梅盯着她看,兩人大眼瞪小眼。

“去大窪的地裏, 回來坐了沒兩分鐘就這樣了。”村長也站到王紅梅身邊盯着她看。

林霜天讓村長拿了紙筆過來, 在紙上寫:你叫什麽。

寫好了遞給王紅梅看。

王紅梅看了一眼紙上的字:“我不識字呀。”

林霜天:“……。”

完球, 好像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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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天兩輩子加起來,也是第一次遇見有語言障礙的鬼。

“小霜,要不你往京城打個電話?”村長搓手,讓他們派人來,把他妻子帶去京城熏陶熏陶。

林霜天的法力已經恢複了七成,驅走男鬼是件小事。

但是她不能突然出手暴露自己, 确實要先給京城打個電話。

村裏沒電話, 平常大隊有什麽事都是林道征帶信回來。

林華京騎自行車帶林霜天去大隊打電話,林霜天少撥了一個號碼, 裝模作樣和對方通話。

“嗯嗯。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我記住了。這就安排人去買。”

兩人出了大隊,林華京憋不住了, 忙問:“小霜,要買啥啊?他們什麽時候來人帶我媽?”

林霜天驚訝,“你說什麽,為什麽要帶你媽?你怎麽和你爸一個德行?”

林華京讪讪地摸耳朵,眼神四處飄忽,“那不是大英爺爺就這麽着的嘛。”

那不一樣!

大英爺爺那時候,林霜天的法力才恢複了一點點。

現在讓十三處的人來處理,對她這個大天師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林霜天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別廢話,去買草紙。”

“啊?我沒帶錢。”

林霜天想一腳踹飛他。

兩人去秦剛家借了錢,買了最好的草紙和筆墨回到林家村。

村長家裏已經多了不少人,梅香奶奶和大英爺爺都在。見到她帶了草紙回來,村長忽覺似乎沒啥希望了。

“小霜,咋說啊?他們來嗎?”

“霍離說這回簡單,讓我處理。”

“啥?你處理?”村長睜大雙眼,有失落也有不信。

林霜天點頭,“霍離教過我畫符,今晚我畫幾張符,明天十點過來。”

“你會畫符?”衆人驚訝。

林霜天驕傲地點頭,“霍離教過我一次就會了,他還誇我有天賦呢,所以那天在茅山他沒帶林道文幾個就只帶了我去,那時就看出來我和他們有着不可言說的緣分。”

難怪!

衆人驚嘆,有人把她誇了又誇。

只有梅香奶奶疑惑地問大英爺爺,“她說的是真的嗎?”

大英爺爺茫然地搖頭,“不知道。”

他只記得十三處的幾個人和電話號碼,至于他在那裏發生了什麽沒有半點的記憶。

他對村民說的許多事,都是他吹牛逼的。

梅香奶奶看了眼毛筆和黑色墨水,畫符不該用朱砂嗎?再看着林霜天的目光裏多了深深深深的懷疑。

林霜天帶着筆墨和一半的草紙回家,林華平和醜妹子緊跟在她身後,三人到了沒人的地方,林華平這才開口詢問。

“小霜,真是霍離教你畫符的?”

林霜天搖頭,“不是。”

“啊……!”是駱天師!

林華平對她豎起大拇指,林霜天笑笑,忽然察覺醜妹子異常安靜,低頭看她。

醜妹子接收到她的眼神,莫名地一抖,下意識地往林華平身後躲,似乎覺得這樣不好,往外走了一步,帶着哭腔說:“二姐,我怕。”

林霜天沒想到吓到她了,“怕什麽。”

“我、我……。”醜妹子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之前她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很神奇,可剛才親眼目睹林華京他媽那個奇怪的樣子,心裏就有點毛毛的。

二姐身上的天師要出來幹掉林華京他媽身上的鬼,哪怕二姐身上的天師是好人,她也害怕。

這樣的二姐似乎離她很遠很遠,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霜天摸摸她的頭,一股靈力滲透她的頭皮迅速到達心髒。

醜妹子的心髒突然一暖,身上舒服許多,似乎沒什麽害怕的了。

“你切記不能對外說,沒人知道我們的秘密,不用害怕。”

醜妹子懵懂地點頭。

林彩霞不上班後,林霜天夜裏不再打坐,今晚早早睡下了。

到了半夜,有人在屋後敲她的窗戶,傳來小聲又警惕的聲音:“小霜,我是華京。”

林霜天翻了個身,閉着眼睛不想動。

林彩霞已被吵醒,翻身下床對外問:“誰啊?”

“我,林華京,我爸讓小霜去我家一趟,我媽她……。”

黑夜裏,林彩霞看向林霜天的床。

林霜天睡得正香,被吵醒了脾氣不太好,“吵死了,你先回去,我一會來。”

“你快點啊。”林華京說完離開了。

林彩霞要去點燈換衣服,卻被林霜天制止,“你睡覺,我一個人去。”

她摸黑換衣服穿鞋子,動作流暢敏捷的像是在白天。

林彩霞送林霜天出家門,就着月光看着她的背影走遠,沉默了半晌。

小霜的異常來自神靈天師,可她的言行卻和以往見到菩薩在身的人不一樣。

那些人請菩薩出場要敬香,在固定的場所有問有答。

小霜卻是随時随地與衆不同,究竟是天師在身還是……她就是天師?

好比楊潤上了大英爺爺的身,身體是大英爺爺靈魂卻是楊潤。

想到此,林彩霞打了個寒噤,仿佛掉入寒冰裏。

她的妹妹還活着嗎?

王紅梅下午到家後就不停地說,晚上的飯也不吃,村長尋思就一個晚上,忍一忍熬一熬,待天亮就能解決了。

誰知,到了半夜,王紅梅不僅沒停下來,反而越說越高亢,興奮時唱起了小曲。

叽叽呱呱咿咿呀呀,一個字都聽不懂。

村長繼續忍。

直到,桌上的一個碗莫名其妙地掉在地上。

碗裏放了水,放在桌子的中間,沒人碰它絕對掉不下來。

他家裏沒養狗,王紅梅坐在床上屁股就沒挪過地方,兒子睡在隔壁房間,他坐在床邊離桌子好幾步遠。

好好地碗怎麽會掉下來?

村長吓精神了,站起來在家裏四處看。

門“哐”地響了一下。

放在牆邊的掃帚突然倒了。

還有、還有,凳子怎麽動了!

村長吓得大氣不敢出,等到家裏安靜下來,立馬拍醒林華京讓他去喊林霜天。

他沒敢告訴林華京家裏出現的怪異,怕吓着孩子。

林霜天快走到村長家,看見林華京像個傻子似的在原地打轉,他的四周彌漫了森寒之氣。

鬼打牆!

困住林華京的鬼境外,飄着兩道鬼影子,背對着林霜天,面對着傻子似的林華京手舞足蹈。

居然有鬼到她面前迷惑人。

林霜天掏出幾張符直接打過去,低喝:“破!”

符箓勢如破竹般往前飛去,待鬼聽到聲音轉過頭,幾張符箓直直地貼上它們的腦門。

兩鬼發出凄慘的嚎叫化成一團黑霧消失不見,符箓自動燃燒起來,化成灰落在地上。

困住林華京的的鬼境消失了,他迷茫地擡頭看向林霜天,“小霜,我咋怎麽走都走不到家呢。”

“你缺覺,迷糊了。”林霜天冷漠地走過去,一腳踩在灰上,踢到一旁。

林華京真以為自己睡迷糊了,迷迷瞪瞪地跟着她一道回了家。

村長家裏沒點燈,村長看見林霜天的那一剎,恨不得上去擁抱大哭一場,帶着哭腔說:“小霜,你終于來了。”

林霜天進屋就發現家裏多了四個野鬼,此刻野鬼都進了王紅梅待的房間。

“開燈。”

村長抖抖索索地開口:“打、打不開。”

他在家開過燈,閃了幾下滅了。

他點煤油燈,火苗晃了幾下滅了。

他已經适應黑夜,看得朦朦胧胧,摸到桌子上的火柴遞給林霜天。

林霜天劃了火柴點燃煤油燈,昏黃的光映照着村長難看得要死的臉,将他的影子反向投射在背面的牆壁上。

要多慘有多慘。

“呀!”林華京驚訝地指着牆上的影子,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村長抖抖索索回頭去看,半天沒說話。

他的影子倒立在牆上。

“磁場被幹擾了,沒事。”

村長狠狠地掐了把大腿,抖抖索索地開口:“小霜,家裏是不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啊?笤帚、碗都倒了,還有凳子自己會動。”

林華京這才知道家裏居然發生過可怕的事件,想到剛才怎麽走都走不到家,他悄悄地往林霜天身後靠了靠。

林霜天掏出兩張符箓遞給他二人,“呆在這裏別動,不管屋裏有什麽聲音都別進來。”

“哦哦,你呢?”村長慌亂之餘,還知道關心她。

“我沒事。”林霜天拍拍包,小聲道:“這裏有霍離給的法器,不能讓任何人看到,看到就不靈了。白天人多我不好說,我只告訴了你倆,我奶奶都不知道。村長大大,林華京,你們要守口如瓶,否則會有報應。”

“啥、啥報應?”村長伸手扶住林華京的胳膊,把他往身邊拽。

“嘴巴說的爛嘴,手寫的爛手。”

村長立即舉手保證不說,還不忘拉一下兒子的舉手發誓。

林華京待林霜天進了卧室,低頭看手裏的符箓,“咦”了一聲。

村長問:“怎麽了。”

林華京指着符箓上的符文,“爸,你看,這上面是紅色的,我和小霜下午買的是黑墨水。”

“啪!”村長的一巴掌落在他的頭頂,“臭小子,閉嘴!”

管他紅的還是黑的,小霜給的天下無敵。

林霜天進了卧室關上房門,屋裏四個野鬼飄了過來,其中一個膽子大地伸出手來摸她。

她手裏捏着一張符箓,擡手貼上那只鬼的額頭,鬼發出一聲慘叫灰飛煙滅了。

剩下的三只鬼吓得停在空中,非靜止畫面下,默了幾秒,下一秒三只鬼一齊飛到王紅梅身後,瞪着林霜天。

王紅梅停止說唱,眼睛裏發出異樣的黑色光芒。

林霜天拉過凳子坐在她面前,問的卻是三只野鬼。

“你們三只從哪兒來。”

三只鬼面面相觑,互相推搡幾下,推出一個膽子大些的,從王紅梅身後伸出頭,“我們就是大窪的。”

大窪是林家村在後山的一塊地,村上有一半人家的田地分在這裏。

這三個是本地鬼,溝通起來無障礙。

林霜天從口袋裏掏出招魂鈴和一疊符箓放在桌上,指尖在符箓上按了按,威脅之意相當明顯。

“王紅梅身上的鬼是哪來的,你們又怎麽到了村裏。”

一只鬼說起了,另外兩只膽子漸漸大了,間或插上幾句嘴。

他們也不知道王紅梅身上的鬼是哪裏來的,反正就是前一段時間突然到了大窪,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話,上來就打他們,把他們幾個打得屁滾尿流。

他們只能任他擺布,周圍幾個村裏誰家供奉祖宗,他們都會上門搶貢品,搶回來給外來鬼。

昨天下午,王紅梅在田裏幹活尿急,看看四周無人就尿在田裏。

然而,好巧不巧的,正好尿在外來鬼待的地盤。

外來鬼大怒,附了她的身。

頭頭到了村裏,本地鬼晚上就跟過來。

以前他們進了人家只能偷貢品,今晚到了村長家居然能碰到實物,幾個鬼開心地四處搗蛋,看着村長吓得腿肚子發抖,那叫一個開心。

鬼也會樂極生悲,開心過後來了一個讓它們灰飛煙滅的人。

林霜天的關注點在前一段時間上,“它來了多久?”

“七月初。”

她也是七月初穿來的,莫非真是受她影響,磁場失控,這個鬼跟着她過來的?

她放棄魂體飛灰湮滅時念過咒語,按說不該存活于世。

她又是如何到了這個平行世界的呢?

唉,頭疼。

不管了,四只鬼問也問不出個名堂,直接滅掉。

林霜天打出幾張符箓,困住了三只本地鬼。

男鬼一時沒反應過來,吓得不知動彈。

兩秒後,它迅速地脫離王紅梅的身體往外逃。

然而林霜天已經拿着招魂鈴晃動着,尖銳刺耳的鈴聲勾住男鬼飄入鈴铛裏。

王紅梅雙眼一翻,往後倒在床上。

頭撞擊木板床發出沉悶地聲音,村長和林華京兩只腦袋貼着房門,身子随着這道沉悶的聲音猛地一抖。

林華京遲疑道:“爸,我媽不會有事吧?”

村長手指放在唇邊,“噓!”

林華京老實地閉嘴。

林霜天冷冷地看着吓傻的三只野鬼,“這麽弱雞你們都打不過?”

三只野鬼飄過來,給她跪下了,“神仙饒命!神仙饒命!”

“爾等為非作歹,犯下不可饒恕之罪,本天師替天行道。”

她舉起招魂鈴将這三只也收入鈴中,人間有人間的法律,陰間有陰間的規則。

鬼魂一旦和人沾染上因果,入了地府必得打入十八層地獄,罰以酷刑。

人間的天師、法師、行走的陽間使者遇到此類鬼,也可将之除去。

四只鬼困在招魂鈴裏,林霜天用七天時間淨化他們,招魂鈴得到了陰氣的滋潤,威力更大,她的法力也會随之高漲。

收服四只鬼,林霜天拔出招魂針刺入王紅梅的印堂穴,再拔出針時,針尖帶着一滴血插回招魂鈴裏。

她把鈴铛放在王紅梅的胸口,念動咒語。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老祖牌鈴,神鬼聽令。千裏拘魂,速速歸來。”

九遍後,招魂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叮鈴鈴!”

在王紅梅睜眼前,她收起鈴铛放回包裏,打開房門讓村長和林華京進來。

三張符紙燒的灰放進茶杯裏,和裏面的水融合後給王紅梅喝下去。

畫符的紙和昨天留在村長家的草紙混合放入盆裏,林霜天劃了一根火柴扔進去,火苗在盆裏燃燒的紅紅火火。

王紅梅喝完符水,肚子裏面咕咕地響,然後打了一個超級響的“嗝……。”。

她茫然地看着林霜天,“我怎麽了?”

聲音已然恢複正常。

“媽,你沒事啦!沒事啦!”林華京驚喜地撲上去抱住她。

村長抹了一把汗,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回來的王紅梅是個文的。

“林道剛,你他馬杵在那兒當木樁子啊!我到底怎麽了!”

村長:“……。”

“噗……!”王紅梅吼完,放了一個超級響的……屁!

得,他純粹做夢想屁吃。

王紅梅後半夜沒再說唱,左右鄰居以為鬼也累了去睡覺,哪知第二天一早看到正常的她。

衆人驚詫:“你好了?小霜不是說今天才過來嗎?”

有些人還想去看熱鬧的呢。

王紅梅平時雖很潑辣,但這次玄之又玄的事情上相當聽村長的話。

“哎呀,還不是小霜心善,舍不得我吃苦,連夜畫好符半夜過來給我用了。小霜這丫頭可是救了我一命,我告訴你們啊,誰以後欺負小霜一家就是欺負我王紅梅。”

林霜天會畫符,林霜天能驅鬼,林霜天認識京城超級厲害的人。

林家村以前喜歡說風涼話惡心話的人見了她們一家四口,當面個個都是一臉春風,不說半句廢話。

林華東見到林霜天,像是受驚的兔子撒腿就跑。

只有林有材和村長喝酒時會拉着他的手說:“我就說嘛,她就是個無情羅剎!”

村長若是沒喝醉,會捂住堂叔的嘴巴,“叔,咱可別瞎說八道。”

村長若是喝醉了,會和堂叔一起點頭,“對,她就是個無情閻羅。”

陰歷七月十四日那天,大伯下班回來告訴林霜天有個叫沈煥的讓她回電話。

林霜天想着可能是沈煥租好房子了,去秦剛家打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三遍,那邊有人接通了,傳來了沈煥的聲音

“是我,什麽事?”

“林霜天,我有個同學,他爸調去市裏,家裏的房子兩萬塊就賣了,你要不要買下來?”

這個年代拿兩萬買一套房子,對于農村的人來說,那簡直就是奢侈又奢侈的事情。

可是沈煥卻覺得林霜天從他家得了三萬塊錢的收入,買房子可比租房好得多。

林霜天猶豫了兩秒,“你等着,我明天上午過去找你。”

她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後世的記憶,後世有許多老房子拆遷,從此變成了有錢人。

兩萬塊對她們來說确實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一下子拿出去得好好琢磨琢磨。

林霜天沒有告訴奶奶和大姐,怕說出來這兩個人會吓昏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個人去了縣城,到了沈煥約定的地方,沈煥已經在那兒等了好一會兒。

“你來啦,考慮好了嗎?我問了一下我爸,我爸的意思也是你們買下來比較好。房子雖然舊,但畢竟是自己的了。”沈煥見到林霜天,急不可待地說出來。

他想林霜天在縣城定居,往後他們再見面可就簡單得多,沈學武也是這個意思。

林霜天挑了挑眉,瞧出沈煥的熱情有點過頭,大概猜出他的意思,和他一起去看房子。

沈煥同學的父親是郵政局的一名職工,單位福利分房,因為要調去市裏上班,全家都搬過去,急着賣房。

老式單位福利分房六十多個平方二房一廳,廳不大,在二樓,确實很舊,聽說是沈煥的朋友買,對方才出價兩萬。

對于林霜天一家四口來說,兩個房間夠住了,家裏的裝潢也能看得上眼。

林霜天看了一下,對這房型挺滿意,風水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賣家急于出手,價格不貴,但是要一次性付款。

林霜天掏出兩千塊定金放在桌子上面,同學的父親眉毛都快要打結了,“小同學,你父母呢?”

“父母雙亡,我爸臨死前留了一筆財産給我們繼承,我家裏的事我能做得了主。”

那個沒死的父親,也不知道在哪個城市逍遙快活,對于真正的林霜天來說,跟死了一樣。

所以林霜天說的父母雙亡一點也沒錯。

“那你家就沒別的大人了嗎?”

“有個奶奶,不識字。”

同學爸爸猶豫了一下,一拍桌子下決心,“小煥,這事我信你。她是你朋友,人品肯定能過關,定金兩千,剩下的錢等我們把家裏空出來,一手交錢一手交房。”

沈煥帶着合同和林霜天找沈學武過目,林霜天走進沈學武的辦公室,涼氣裹挾了她的周身。

牆角邊立着一臺機子,她知道,這就是空調。

她和沈學武打了招呼,走到空調邊,摸了摸空調出風口,問沈煥空調怎麽開關。

沈煥操作一番,“不能對着風口吹,會生病的。”

“多少錢。”

沈煥:“七八千吧,不過很耗電。”

确實挺貴,又耗電,林霜天打消了買空調的念頭。

上次去沈煥家,他媽房間挂的微風吊扇不錯,回頭給奶奶買一個。

秘書送來一瓶橘子汽水和冰磚,沈學武把合同交給他,熱情地招待林霜天。

他笑眯眯的,眼神帶着光彩看林霜天吃冰磚,“小林啊,哪天搬家提前告訴小煥,我開車去接你們。“

“不用,只我和我姐兩個人過來,沒多少東西。“林霜天表情淡淡的,奶油冰磚入口即化,好吃到不想說話。

“奶奶和小妹不過來嗎?小妹要是過來的話,上學的問題我也可以幫你解決。“

“還沒到時候。”

哇,高人就是高人,搬個家上個學還講究時候的問題,沈學武打心眼裏佩服,摸了摸鼻子,有一點不太好意思。

“你可以幫我轉到縣中。”

林霜天報了中專,沒考上只能上普通的高中上不了縣中,但她的成績上縣中綽綽有餘。

沈學武有這個能力,這也是她結識沈煥後說有事相求的原因。

“這個包在我身上。”沈學武拍拍胸脯。

“有筆墨紙硯嗎?”

沈學武愣了愣,好好地要這個做什麽?

秘書拿了筆墨紙過來,林霜天拿了狼毫毛筆沾了墨汁在宣紙上畫了一條魚,另一張宣紙上寫了四個大字——百年樹人。

黑色的魚頭朝下,身體呈游水狀,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能從紙張裏游出來。

百年樹人四個字力透紙背,筆走龍蛇,字字風神灑落的行書。

沈煥驚呆了,“林霜天,你真牛!”

沈學武忍不住高喝:“好!小霜,送給我的嗎?”

“你想得美!這是我的特長,進縣中的敲門磚。”

一個成績夠書法字畫特別好的學生,足以引起校長的興趣,夠資格進縣中。

沈學武滿臉遺憾,厚着臉皮跟她讨要。

林霜天答應以後有空畫一幅蓮花送給他。

沈煥覺得有點丢臉,“爸!”

沈學武瞪他一眼,突然有點支支吾吾,“那個小林呀,你看我的事……。”

林霜天認真地看他幾眼,臉上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容,看穿了他的心思,“宜商不宜政。”

沈學武呆了,他想升官發財呢。

“你能不能去我家調下風水?”他不死心。

“行。”林霜天答應得幹脆。

桌上的BP機響了,林霜天這才想起來她的BP機讓沈煥代賣,轉頭低聲問沈煥有沒有賣掉。

沈煥搖頭,一臉的歉意,“還沒。”

沈學武看完BP機,擡頭問沈煥,“什麽?”

“小霜有個BP機讓我幫她賣了。”

沈學武怔了怔,這個龜兒子,“你咋不早說?東西呢?”

“在家。”

沈學武:……。

“我買了。”他拉開抽屜掏了三千塊錢遞給林霜天,她的東西可是好東西,怎能便宜別人。

晚上回家好好地賞龜兒子一頓竹板炒肉。

秘書拿了修改後的合同過來,沈煥和林霜天便離開了辦公室,回到同學家簽了合同,約定了交房交錢辦過戶的日期。

沈煥家又找了一個五十來歲的保姆,是一個家門的親戚。

沈煥媽媽看見林霜天,拉着她的手坐下,從冰箱裏面拿來飲料,又讓保姆剖了一個西瓜給她吃。

那歡喜的模樣,恨不得把家裏面的好東西都拿出來。

林霜天對這樣的熱情有點吃不消,挑了最喜歡吃的馬頭冰磚,吃完了拍了拍手,對沈煥和沈煥媽說幹活。

她畫了二十張符箓,指揮沈煥媽媽把符箓藏在家裏的幾個特殊方位。

她指着其中最大的一張符箓說:“阿姨,這個符箓你每隔三天看一次,一旦它有破損或者上面的字跡開始模糊,你就立即告訴我。”

沈煥媽媽點點頭,有點緊張,“小林,如果這張符箓出問題會發生什麽事情?”

林霜天沉默了兩秒,如實相告,“對你的婚姻有影響。”

沈煥媽媽沉默了片刻,再擡起頭,似乎是很堅定的,“好,我會的。”

經過保姆事件後,沈學武也算徹底歇了彩旗飄飄的心,對她和兒子上了心。

她這個年紀離婚,不僅世人會在背後指指點點,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會在沈煥的身後指指點點。

她不想兒子活在難堪又悲痛的生活裏面,只想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

林霜天調完風水後離開,沈煥陪她去百貨商場,買雞蛋糕和微風吊扇。

他本想買一些汽水讓林霜天帶走,可林霜天說拿不動。

他不禁好笑,“好吧,等你搬到縣城,我天天買給你喝。”

這說話的語氣有點暧昧,有點寵溺是怎麽回事?

林霜天眯眼看着沈煥,少年的耳朵根子有一點點紅,果然少年好像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林霜天把雞蛋糕提在手上,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少年,不該有的心思可別有。”

沈煥呆了呆,還沒等他別扭難堪的勁上來,林霜天揮了揮手,“我走了,過段時間見,這期間不要來煩我。“

等她進了車站看不見身影,沈煥才有氣無力地:“哦。”

林霜天從鎮上帶了一只燒雞,下午四點多回到家,家裏開始敬祖宗。

三杯酒、三杯茶、三道菜、三碗米飯、三雙筷子擺在桌子上。

往年沒錢,敬祖宗的三道菜只有魚,從來見不到肉,元寶只有一篩子。

今年不一樣了,疊好的元寶足足兩大框,有燒雞、紅燒扁魚還有豆腐果燒肉。

端上桌子的只有豆腐果,林霜天說不能一下子吃那麽多的葷菜,得搞個素的。

奶奶看着一大碗油光光的紅燒肉,無奈地搖搖頭,任她折騰。

林華平家昨天已經敬過祖宗,唐小蘭讓他端了一碗肉過來。

今天他被拉過來點火燒紙,順便吃一頓飽餐。

他蹲在地上擦了一根火柴,嘴裏念念有詞:“七月半了,老祖宗們來拿錢用啊。”

林滿月拿了墊子鋪在桌子前,第一個磕頭,“七月半了,老祖……。”

話沒說完,林霜天在後面踢她一腳,“喊爺爺和……媽媽來拿錢。”

“哦。”林滿月重新磕頭,“七月半了,爺爺、媽媽來拿錢用。”

她認真地磕了三個頭,起身讓開。

林彩霞看了眼林霜天,見她沒動的意思,便上前跪下說了和林滿月一樣的話。

林霜天最後一個卻沒急着磕頭,而是看着坐在桌子後面的幾道鬼影中的兩道。

爺爺林有福,母親陸香梅。

他們看着她笑。

沒有真正林霜天的魂魄,已經往生去了。

林霜天也揚起了笑臉,代替了真正的林霜天磕了三個頭。

磕完,她起身後退一步,雙手舉到眉前,上前一步再次跪下,以天師駱飄雪的身份磕了三個頭。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旁邊紅着眼睛的林彩霞,林彩霞旁邊站着林滿月,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

林霜天看了眼廚房,壓低嗓子問:“你們想看看爺爺和……媽媽嗎?”

“小霜,你說什麽?”林彩霞驚訝地嘴巴能塞進一個雞蛋。

林華平蹲在地上燒紙,林霜天說要一張一張地往裏放,不能一把頭放進去。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但是小霜說什麽那就是什麽,照辦就是。

他擡起頭,驚詫地忘記往火堆裏放紙,“真能看見?”

只有林滿月一直盯着桌子。

林霜天看她一眼,再問林彩霞,“想看嗎?”

林彩霞的身體突然抖了起來,“想!”才說完,眼淚水就流了下來。

林霜天盯了林華平一眼,“燒紙。”

林華平“呼呼”兩口氣,低頭認真地燒紙。

林霜天又看了林滿月一眼,只覺得這丫頭有點怪,沒多想擡腳往屋裏走。

林滿月突然拉住她,指着桌子某個方向說:“二姐,那裏坐着一個人,是……我們的媽媽嗎?”

屋裏靜得落針可聞,別說林彩霞和林華平了,就連林霜天都驚訝到不行。

林滿月竟然能看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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