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又見面了。”安心對林霜天擺擺手, 一屁股坐她身旁,“小丫頭,你怎麽半夜搞事情啊。”
林霜天眨着純潔又無辜的眼,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半夜搞事了?”
呃,兩只眼睛都沒看見。
安心被她堵得不好意思, 頭往急救室的方向偏了偏, “裏面怎麽回事。”
林霜天頭往霍離的方向偏了偏, “你問他。”
還需要問霍離嗎?
霍離早就告訴他了,不過霍離到的時候只看見林霜天半個身子在車裏, 前面發生的事他也不知道。
安心轉身對着林霜天, 湊近了些壓低嗓音,“小丫頭,今晚你和我們一起路過那邊, 到的時候車禍已經發生了。”
這是和她對好口供, 林霜天不傻, 不想節外生枝,點了點頭。
“頭到之前發生什麽了?”安心套完近乎,好奇到心癢難耐。
“頭到之前?誰的頭?”林霜天說着,還很誇張地摸摸自己的頭。
安心:……。
小丫頭擺明不想說,接收到霍離的制止眼神,安心只好強摁住好奇之心, 閉嘴沉默。
東方魚肚泛白時, 楊潤從手術室推出來,安心留在醫院照顧, 霍離帶林霜天回十三處。
走到停車場, 林霜天扭了下腰,嗓音帶着困倦, “大叔,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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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他很老嗎?
霍離拉開副駕駛車門,把她推上車,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座,一邊發動車一邊說:“回十三處,用過早飯你睡一覺。”
“不,我要吃大飯店裏的豪華早飯。”林霜天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鄙夷,“就當符箓錢。”
五十塊錢就想去大飯店吃豪華早飯?霍離解開安全帶,側身到林霜天前面,拉開抽屜找東西,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氣息撲進她的鼻尖。
天熱,霍離和她一樣忙了一晚上沒睡,雖然身上沒有什麽清爽的薄荷味、海洋味等等味道,但也沒有難聞的氣息。
林霜天忍不住側頭聞了聞自己的肩膀,有點淡淡的馊味,她自己都覺得難聞,擡起右手去捂鼻子,卻不想霍離正好找到東西擡起頭,她的手便摸到他的臉上。
皮膚有點粗糙。
林霜天撇撇嘴,給了回頭看過來的霍離一個鄙夷的眼神。
霍離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手裏拿着一個黃皮信封,從裏面掏出一張一百塊,“啪”地拍她手上。
“不用找零,再來一張。”
一百塊錢換兩張符箓和一百塊換一頓早飯,霍離選擇了前者。
林霜天捏着一百塊,從容淡定地裝進包裏。
“臭男人,離我遠點,你身上臭死了。”她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再次來到十三處,林霜天的心境和上次截然不同。
雖然上次來她也不帶害怕的,可多少對于十三處和霍離都感到陌生。
陌生的事情,多少會讓人警惕。
她推門下車,雙手負于身後,在院子裏四處看看,不時地點下頭,像老幹部下基層視察。
淩晨五點多,整個大院子裏除了給他們開門的老頭外,別無他人。
食堂的師傅才把米下鍋煮粥,面食也剛剛放上屜籠,還沒有早飯吃。
霍離拿了一袋餅幹,帶着林霜天去了上次的那個房間,只不過這一次沒有手铐,人生自由自在。
林霜天癱在床上,對霍離揮揮手,“你走吧,我要睡覺。”
霍離盯着她看了兩秒,“先去洗洗,有味道了。”
靠!
林霜天拿起腦袋下的枕頭就對他砸了過去,霍離輕輕松松地接住,面無表情地又給扔回來,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死男人,臭男人,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林霜天爬起來,憤恨地拆開餅幹,吃了半袋刷牙洗了把臉上床睡覺。
她也想洗了再睡,可不是怕洗了之後更精神反而睡不着嘛。
林霜天睡得天昏地暗,一直到下午三點多鐘才醒。
屋子裏,散發着一股馊味。
她擡起胳膊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酸酸的味道傳入鼻中,難聞的她愁眉苦臉,開了門去找霍離要求洗澡。
霍離的臉色不太好看,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層審視。
林霜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先洗澡吃點飯再說。
洗完澡一身清爽,她坐在餐桌旁啃豬蹄,霍離坐在對面,神情不太對勁,嚴肅得像個大冰塊,自動散發冷氣。
這個年代的夏天氣溫雖然沒後代那麽炎熱,但也過了三十幾度。
林霜天自動把霍離當成大空調,吃了三碗飯,喝完最後一口冬瓜排骨湯,揉揉肚子,往後懶洋洋地靠着椅背,“說。”
好像她是大佬,她才是這裏的主人。
霍離皺了下眉,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她的臉上,“去看一下玉清城。”
玉清城,這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霍離不說,她也會去。
林霜天點頭,眉眼帶着嫌棄,“他還沒醒?你們的人看不出來?”
霍離看着她的目光清亮,“他的生魂還在,主魂和覺魂卻不在秦山。”
玉清城在秦山被找到時已經昏迷,十三處的人在秦山收集了死去那幾人的魂魄,翻遍大半個山卻找不到他的主魂和覺魂。
玉清城回到京城後,霍離找了玄門厲害的法師,卻無人能查探到他的主魂和覺魂在哪裏。
林霜天來了,霍離有個強烈的感覺,她能找到。
七月半的當晚,招魂鈴能從地府找來魂魄讓人複活。
楊潤的肉身不在這個世界,所以也得在七月半這天才能給他找到合适的身體。
玉清城的生魂還在,随時可以招魂。
“要給錢的。”林霜天一口答應。
霍離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岔開話題,“醫院那人是楊潤?”
林霜天點頭,這個時間點楊潤應該醒了,他認識十三處的人,肯定會說他是誰。
況且,本來她就沒想隐瞞楊潤的真實身份。
“他就是你說的人才?”
林霜天往前,手肘撐着桌面,雙手托腮,饒有興趣地盯着他笑,“他來自二十多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未來世界比現在發達,他知道很多現在還沒有的東西,他可以帶領你們發家致富。別說你們不在乎,整天和靈力怪異打交道開銷肯定不小,靠郭嘉撥款,哪有自己掙錢花的爽。”
她眨眨眼睛,對着霍離飛了幾顆小星星。
霍離的臉色更加難看,眉頭也皺的更深,“楊潤是不是奪舍?”
他沒給林霜天好臉色看,但她一點也不介意,手指在兩邊臉頰點了點,眼底仿佛有亮光一閃而過,笑,“不是,那人已經死了。”
霍離怔住,似乎一口氣堵在喉嚨下不去,“為什麽知道那人會死不去救?”
林霜天還在笑,只是笑容冷了幾分,也沒有亮光星星閃過,不鹹不淡地開口:“為什麽就不能是那個人先死了?我為什麽要去救他?誰又能從閻王手裏搶人?霍離,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聖父白蓮花!”
聖父白蓮花是個什麽東西?肯定不是好話。
霍離沒接這個話,對于林霜天說的沒人能從閻王手裏搶人有點不贊同。
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倒真有人從閻王手裏搶過人。
要不然,要他們這些能人異士有什麽意義。
霍離:“十三處的存在就是為了阻止異能人或怪攪亂人間,為了保護凡人的生命安全。”
林霜天撇嘴:“我又不是你們十三處的人。”
不屑的眼神有點欠揍。
霍離的胸口又被堵了一口氣,“那麽,你就是我們的敵人,也是我們研究的對象。”
林霜天笑,“上次我都能輕松離開十三處,你覺得我沒點底氣就再來一趟?”
霍離很想說上次我們沒有防備,這次你試試。
可是,要求這個小姑奶奶給玉清城招魂,他默默地忍受了來自小姑奶奶的嘲笑。
十三處後院的三樓,朝南的一間房,窗簾緊閉,室內空調溫度打得很低。
林霜天體質特殊無所謂,但霍離好像無事人一樣,脊背筆直地走到床邊。
床上躺着一個人,屋頂的日光燈映照他的臉,像是一個睡着的人。
丢了二魂閉着眼的人也能從面容上看出,是個英俊的男人。
霍離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照片上的玉清城,有一雙清澈純粹的眼睛。
林霜天盯着這雙眼睛看了好一會,她對玉清城這個名字有熟悉感,可照片上的玉清城和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真人卻沒半點的熟悉感。
她只是覺得這個清隽好看的男人一定很溫柔。
“你出去。”
霍離看了她兩秒,想了想還是出去等了。
林霜天取出招魂鈴,念動咒語,一邊轉圈一邊搖鈴。
轉了五圈,前面好似有一道屏障擋住去路。
準确來說,是有什麽東西隔絕了玉清城的主魂和覺魂。
林霜天睜開眼,拔出招魂針刺破中指後在鈴铛上畫符。
符畫好,她晃動招魂鈴繼續念咒轉圈,前方的屏障仍在,她伸出左手做出推動的姿勢。
左手中指被招魂針紮破的地方還在往外滲血,血碰到屏障有了微微的松動,她能慢慢地往前挪。
她念咒的聲音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腳下的步子依然很慢很慢。
很快,她的額頭冒出汗珠,一顆一顆沿着她的面頰往下滴落。
當她艱難地轉完九圈,招魂鈴卻沒有發出招到靈魂的響聲。
林霜天沒有睜眼,她看見玉清城的二魂了,卻不是跟随招魂鈴來的。
她努力仔細地辨認二魂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很深的山洞,洞裏有打鬥過的痕跡。
玉清城的主魂和覺魂困在一個木盒子裏。
林霜天又搖了一下招魂鈴,試圖将二魂從盒子裏招出來。
然而,鈴铛響過,一道刺眼的白光從盒子裏散開,化成排山倒海的氣勢直直地撞向她的心口。
她來不及躲開,身子被這股大力撞到牆壁上,“砰”地一聲撞的她骨頭都要散架了。
“林霜天!”霍離聽見動靜沖進來。
林霜天背靠着牆跌坐在地上,擡着頭看着他苦笑,“栽了。”
霍離撿起招魂鈴,抱起她送回她的房間,把人放在床上,給她倒了一杯水。
他坐在床邊看她喝完水才問:“你真的沒事?”
林霜天搖頭,“休息一會就好。”
霍離點點頭,“那個山洞應該就是他們找到東西的地方,把他們救出來後,山洞塌方找不到了。”
“山洞塌方也不全是壞事,二魂有盒子的保護,妖魔鬼怪也找不到。”
霍離知道她在安慰他,二魂離體時間越久對玉清城的傷害越大。
妖魔鬼怪找不到二魂在哪,他們也找不到。
他拿起招魂鈴仔細地看了看,鈴铛上面塗着血,想來是她剛才所用,“怎麽沒有聲音?”
林霜天一把搶回鈴铛,嗔道:“別亂碰,招魂鈴,你要是能聽到聲音就代表噶了。”
噶了,是死了的意思嗎?
霍離抿唇,沒計較她有點惡狠狠的語氣,“如果你還想起什麽線索,請及時告訴我。”
林霜天低着頭沒說話,好半天後才擡起來盯着他的臉看。
霍離皺皺眉,“怎麽了?”
林霜天不說話,她覺得霍離身上的氣息熟悉,玉清城的名字熟悉,這二人從小一起長大。
莫非,這二人和她有牽扯?
但,這是平行世界啊!
啊,對了,平行世界!
她想到這一點,眼睛一亮,“或許,玉清城的二魂去了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是個什麽世界?
林霜天越想越覺得可能,否則不可能有招魂鈴找不回來的魂。
“你去問楊潤,他就是來自平行世界,另一個時空。”
當然,她相信楊潤不會出賣她也來自平行世界。
霍離起身,“你休息一下,好了就去醫院看楊潤。”
林霜天被他抱着回來的路上,靠着他那炙熱的陽氣已經沒什麽事了,她也急着想見楊潤。
她從床上下來,“現在就去。”
然而,她才走了一步,突然一陣眩暈傳來,但很快就消失,接着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
林霜天扶着桌子,看着那副畫面,眼神的聚焦不知道在哪裏。
這樣子落在霍離眼裏,像是要暈倒一樣,忙伸手扶住她,“你先休息一下。”
林霜天已經看完畫面,眼神有點渙散,慢慢地往上移,對上他的視線。
“安心在哪?”
霍離微怔,怎麽突然提起安心?
“出去了。”約會。
林霜天緩了一口氣,推開他,“趕快去找安心。”
“有事發生?”霍離的臉色不太好看,卻要弄清楚發生什麽事。
林霜天點點頭,手指頭在桌面狠狠地劃了一道,“我有一個特殊技能,能預知點未來。剛剛我看見安心和一個女的坐在餐桌前,頭上的吊扇掉下來砸死那女的,噴了安心一臉的血。”
“你說什麽?真的?”霍離臉色徹底變黑,緊緊地抓住林霜天胳膊,用力晃了晃,急促的暗啞聲音仿佛要把她腦袋劈開看一看她有沒有撒謊。
“以前幾次預知,都是真的。”
霍離放開她,一秒後冷靜下來,“你跟我一道去找他。”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肅殺的眼神似乎在詢問什麽。
林霜天似乎明白他想詢問什麽,無辜地攤開雙手,“我只算到楊潤還魂的地點在那兒,沒算到會發生什麽事。這個不同,是預知,我能看得見且我認得安心。”
霍離叫上小陳,拖着林霜天一道去救人。
安心相親的地點在市中心一家有名的飯館,十三處開車過來要半個多小時。
一路上,小陳把車開得飛快,闖了好幾個紅燈,叫嚣着停在飯館門口。
還沒到飯點,店裏除了店家沒其他客人,安心不在這兒。
安心的家在很遙遠的外地,長年累月住在十三處,他不在十三處,不是在來的路上就是去買禮物了。
霍離讓小陳留在店裏等安心,帶着林霜天去別家飯店找找。
看他急得滿頭大汗,林霜天體貼地拍拍他的手,“放心,早上看到安心,印堂不發黑沒有生命之憂。”
霍離停住腳低頭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不見底,卻不是清澈如大海般,而是一團黑色氣息,強大到讓人忽視白色的瞳仁,只能看到黑。
這下輪到林霜天怔住,她知道霍離能當上十三處的處長,定是有過人之處。
霍離不說,她沒興趣打聽人家的秘密。
眼前的霍離,真叫她看不懂。
她甚至懷疑他不是普通有異能的人,而是妖魔鬼怪,有點像昨晚遇見的豬一樣的怪物。
“知道會死人,能救則救。”霍離閉了閉眼,牽扯到安心,林霜天肯告訴他已是仁至義盡。
這種事不能怪她,她和別人非親非故,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不是每個人都是他,他沒資格要求別人舍了自己的命救別人。
“和閻王搶人有損你的壽命,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聖父白蓮花?”
霍離勾唇笑笑,笑得涼薄冷漠,“聖父白蓮花是什麽。”
“沒有原則的愛心泛濫。”林霜天想了想只說了聖父的意思,白蓮花的含義告訴他,擔心他會打人。
霍離沉默了,眼眶裏的黑色愈發濃重,像黑白分明的山水畫,濃墨慢慢地占據整幅畫面,将人帶入死氣沉沉的世界。
半晌後,他說:“我也想活得恣意潇灑,我也不想去管別人的生死。但是沒辦法,一旦知道有人會死不去救,我的罪孽就會加重一成,到了沒法再加的時候,我會死。”
他頓了頓,再次開口:“我也想好好地活着!”
暗啞的嗓音仿佛大提琴拉奏悲鳴曲,暗遠寬廣卻帶着無盡的悲傷,廣袤無邊的荒地被狂風卷起的風沙,嗚咽着奔往灰色的天際。
前途沒有光明,看不到希望。
林霜天何曾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有點傻有點暈乎。
冷漠強勢的霍離竟然有這麽奇葩的遭遇,老天讓她重生到這裏,是特意派來拯救他的吧。
只要她預知到誰會死,她就告訴霍離去救,減輕他的罪孽,事成之後給她一筆錢,可發財了。
至于他有什麽罪孽,雖然她現在好奇的不得了,但也得等兩人混的再深入一些再打聽。
林霜天兩只眼睛放光,拍拍霍離的胳膊,安慰道:“以後我罩你。”
她的手往前一揮,踢出一個正步,挺豪邁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走!”
霍離沒想到自己為何會說出秘密,說完了正有點後悔,聽到林霜天的話,不免有點好笑。
小姑娘還沒長大就這麽厲害,再大些似乎可能真的能給十三處帶來希望。
他抿了抿唇,緊跟上林霜天的步子。
小姑娘突然回頭,笑得兩只眼睛帶了春風,溫柔可人,說出來的話卻很不可人。
“要給錢的哦。”
“我第一筆生意人家給了一千,不過那時候我還沒名氣。”
“我們算熟人了,打個折,五千。”
她的左手張開舉到霍離眼前,手指骨節分明沒有半點肉,陽光下肌膚不太白卻很細膩,大概和他們男人一樣摸起來硬硬的。
霍離按住她的手背往外推,他的指腹下傳來的觸感卻是出奇的光滑柔軟。
霍離的心髒急速跳了兩下,跳得他不太舒服。
從他有記憶開始,面對男女老少,即便泰山壓頂心髒也穩如泰山,從沒像此刻跳動過。
他皺眉,離林霜天遠了一些。
兩人沿着門面往前找,十多分鐘後終于在一家火鍋店看見安心。
安心對面坐着一個長發女孩,二十五六歲,化着妝,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第一眼看起來蠻好看。
吊扇不在兩人座位的正上空,在女孩後面一點更靠近隔壁一桌。
此時那張桌子并沒有人,吊扇正常運轉,看不出異常。
林霜天盯着女孩的臉看了幾秒,啧啧兩聲,“怪不得。“
霍離回頭問她,“什麽?”
林霜天看看女孩再看看霍離,摸摸下巴有點為難。
女孩屬于第一眼美女,氣質挺好也會打扮,然而總覺得哪裏有點奇怪。
看第二眼尤其看她的眼睛就能看出,女孩的問題在哪裏。
她的眼睛不大,有點三角,眼白多黑眼珠小,看起來面不善。
事實上,女孩可能心地也不善,口舌罪孽深重,否則印堂不會籠罩了一層濃重的黑氣。
這就有點要人命了,林霜天不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從閻王手裏搶人,可霍離卻得從閻王手裏搶人。
她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要不要趁機從霍離那裏讨點好處?
霍離見她沒說話,大步走進飯店,現在門口牆壁邊,關掉吊扇開關。
這一動靜,惹得飯店裏的人都看過來。
見到他,安心驚詫地起身,“你怎麽來了?”
“有急事,馬上回去。”霍離走過去,對女孩點了下頭,“抱歉,打攪你們約會,改天我做東給你賠禮道歉。”
女孩坐着,擡着頭眼睛往上看人,眼白露的更多,面色不太好看。
看得出來,她很不高興。
換誰第一次約會突然被人打斷,都會有點不高興。
林霜天坐在一旁的長凳子上看着他們。
“小許,這是我們霍處長。對不起,單位有急事,我下次請你。”安心誠懇道歉,只是他眼裏似乎有點疏離。
不是戀愛腦,愛情事業雙豐收的人很少,多數人為了事業顧不上家庭,為了家庭顧不上事業。
霍離、安心這些人見過太多非人類常識可以解釋的事情,也算是跨過刀山和火海,對他們來說工作比愛情重要。
林霜天突然想到以前的自己,法力無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愛情有愛情,要地位有地位。
民衆把她奉為神靈,頂禮膜拜。
可又有誰知道,她活得并不快樂。
從她懂事起,娘親便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說,等你長大要為娘報仇,為你自己報仇,殺死那個薄情寡義的爹。
她的爹是誰?
幽冥界的冥王!
她一個半妖半人的怪物,怎麽可能殺得死冥王?
何況,她爹還有兩個法力無邊的兒子。
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并不懂得這些,娘親讓她報仇那就報仇。更何況,她爹一直想殺了她們母女二人,沒想讓她倆過好日子。
後來,她是如何報仇的?又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忘了。
她也忘了愛過的男人是誰。
“菜都點了,要走你走。”小許坐着不動,冷着臉,鄙夷的目光在霍離身上打轉轉,仿佛懷疑他存心搗蛋,故意叫走安心。
霍離在安心耳邊說了一句,安心的臉色變得沉重,神情嚴肅,“小許,你相信我,真的有急事,你先離開這裏好不好?”
說着,他上前去拉小許,卻被小許一把推開。
安心又伸手去拉,胳膊卻被林霜天攔住。
他驚詫擡頭,用目光詢問林霜天什麽意思。
林霜天漫不經心地笑,“有人想找死,管一次不聽,那就不能再管。”
她看出來了,眼前的女孩很不給霍離和安心面子,應該是沒看得上安心。
也不知道安心哪裏不夠好,惹得她這樣的不高興,一點臉面也不給。
但凡有點常識的人,即使看不上安心,也不該這樣冷言相對。
“你說誰找死?”小許拔高嗓音,有點尖銳。
“你。”林霜天右手指往她一點,輕松随意地仿佛在點蘿蔔青菜。
“你他媽給我滾!”小許氣得站起來拍桌子。
“你來打我啊!”林霜天故意挑釁,想讓她主動離開這裏。
小許果真氣得過來打她,霍離眼疾手快,一步上來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耍流氓啦!"小許扯開嗓子大喊。
這四人在這裏吵吵嚷嚷的早就引起店老板注意,只是也沒鬧出什麽事,不好過來幹擾。
聽到小許喊耍流氓,店老板立即沖上來,大聲嚷嚷:“什麽事!什麽事!想鬧事的給老子滾出去。”
“老板,他耍流氓!”小許指着霍離大聲喊,“趕他們走。”
這個時候的民風淳樸,聽到耍流氓的,店老板招呼廚師沖過來,從霍離手裏搶走小許,擋着她,手叉腰,兇神惡煞地呵斥,“反了天,光天化日下還有人耍流氓,屁股癢了想坐牢是不是?要麽走,要麽我送你們去派出所。”
“讓開,否則你會後悔。”霍離也往前一步,他比店老板高,雖沒有店老板胖,一身肅殺的氣息卻是無人能敵。
只是,他們不能傷了平常人,不得不稍稍控制着。
店老板猶豫了一下,安心便趁着這個機會繞過他去拽小許。
他拽着小許的胳膊往外走,然而小許像是發瘋了般的低頭咬他的手。
安心氣得眼睛都紅了,怒道:“趕快離開這裏,有危險!”
“放你娘的狗屁,你才有危險!給我上!”老板聽說他這裏有危險哪能忍,指揮廚師和夥計上來打人。
霍離一人攔住三人,林霜天也上前去幫忙,她有個不太好的預感,早點帶走小許早好,越拖下去越危險。
安心似乎不知道痛,拖着小許繼續往外走。
就在這時,本來已經關掉的吊扇突然快速運轉起來,安心驚得眼珠子要掉下來,用勁力氣拖着小許往外跑。
然而,還是遲了。
小許不信他們,拒絕了他們伸出來的救命手,死亡的面前,再也沒人能救得了她。
“咔噠”一聲,後面那桌上空的吊扇掉了一片扇葉,扇葉旋轉的時候飛出,正好飛到小許的脖子後面,一下子切斷她的脖頸,直直的對着安心飛來。
鮮紅的血瞬間像飛射的子彈帶着溫熱,比扇葉早一步噴灑了他一頭一臉,眼睛也被血紅遮的斑斑點點。
安心的手僵在半空中,身子斜着往前,整個人已經不會動了,黑瞳仁因為恐懼而縮小成小點,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他也完了!
帶着血的扇葉已經觸及他的鎖骨,死亡的恐懼錐心般的痛。
就在他徹底絕望之際,肚子被人踹了一腳,他的身體往後一仰倒在地上,扇葉從他頭頂上空險險擦過。
“砰!”一聲巨響,扇葉落在地上跳了幾下,又砸到一堆東西才停住不動。
小飯店裏寂靜無聲,安心躺在地上,睜着眼睛卻看不見東西。
他經歷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卻從沒有一次像剛才那樣,和死神擦肩而過。
霍離沖上去看安心,确認他還活着慢慢地直起身走向已經人頭分家的小許。
店老板和他的手下全都吓傻了,僵硬地看着一地血跡和慘死的人頭分家,久久地說不出話。
吊扇的開關分明被剛進來的男人關掉了啊,為什麽突然轉動還砸死了人?
林霜天收回腿,走到店老板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報警吧。”
店老板“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上,發出一聲凄慘的嚎叫,“老……天……啊!”
店裏的幾個員工,膽小的已經吓暈過去,膽大的抱成一團瑟瑟發抖,聽到老板哭,還有點精神氣的也跟着哭起來,精神氣吓飛的還保持着呆傻狀。
有人從店門口路過,看見店裏的狼藉伸頭進來看。
林霜天一個健步擋住男人的視線,張開手臂揮了揮,兇神惡煞地開口,“看什麽看!沒見過要債的!”
小姑娘個子不高,長得挺漂亮的,可說話的語氣以及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子邪氣讓人不敢小觑。
那人讪讪地縮回頭,走了一步又回頭看。
林霜天已經走到門口,關上門從裏面反鎖,以免再有人進來。
這一地的血肉模糊人頭分家,任誰看了都會做噩夢。
霍離扶着安心起來,找了個位子讓他坐下,然後走到櫃臺裏面打電話。
公安趕到小飯店的時候,十三處也來了兩個人。
小陳也趕過來了,等公安做完筆錄後,帶着店老板和員工去醫院。
安心已經緩過來,除了回答公安問話,一直低着頭沉默不語。
當地派出所來了人,刑警也來了人,因為牽扯了十三處的人,甚至驚動市局領導,來了一個副局長。
副局長和霍離說了幾句話,對林霜天努努嘴,“新人?”
霍離瞥了林霜天一眼,含含糊糊地答:“算是。”
副局長點點頭,頗為贊許,“年紀不大膽子不小。”
霍離點頭,算是贊同。
裹屍布裹了小許放在擔架上擡出去,外面站滿了看熱鬧的人,随着白色的裹屍布裏指指點點,似乎一點也不害怕。
考慮到安心也收到驚吓,副局長讓他們先回去,有事去所裏。
安心搖搖頭,“等她父母來。”
他說的是小許的父母,出事後,霍離給派出所打過電話,便将此事告訴了介紹人。
介紹人離這裏遠還沒到,小許的父母也沒到。
副局長沒再勸,有事先離開。
屋裏少了幾個人,空氣依然渾濁難聞,散發着濃重的腥臭。
林霜天揉揉鼻子,走到霍離面前伸出手,“給點錢,我坐公交回去。”
霍離面癱臉看她。
林霜天把手遞到他鼻尖,“放心我不會跑,東西還在你那呢。”
大概是這句話讓霍離放心,從兜裏掏出十塊錢,遞給她又收回去,“還有危險嗎?”
林霜天的眼珠子随着十塊錢移動,“不知道。”回答的特真誠。
霍離把手收回去,作勢往口袋裏放錢。
林霜天瞪他,“我只預測到會出事,即便神仙也非什麽都知曉。”
霍離的手又拿出來,捏着錢遞給她,“三十八路三站下車轉十三路七站到。”
林霜天從他手裏抽出十塊錢,揮了揮算是告別。
門口還有人圍觀,見到她一個小姑娘甚是驚奇,有好事人問:“小姑娘,裏面是個什麽情況?”
“就你們見到的情況。”小許已經被人擡走,沒什麽恐怖的能吓到人,林霜天也懶得再做心地善良之人,随口應付一句。
看熱鬧的人不敢問公安,卻敢問看起來好說話的小姑娘,有人拉她想再打探點八卦。
林霜天的右邊袖子被人拽住,她停下腳步,冰冷的眼神掃過去。
然而,眼神還沒到那人身上,視線的中央多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一個低矮的影子,昨晚像小豬一樣的怪物,擠在人群的腿之間,搖着尾巴看着她。
目光幽藍冷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