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林霜天将目光從大叔臉上收回, 蹲在他攤位前,掃了一眼地上的玉器、古錢和一些小玩意,沒一個入她法眼。
她起身, 剛站直身後撲來一道身影。
她的腦袋後面好似長了眼睛,又好似很湊巧的往右跨了一步, 那道身影“啪”的一聲, 趴在大叔的地攤上。
“日你馬!”大叔臉都黑了, 火冒三丈地跳起來,一把揪住那人拉起來甩到一旁。
玉器全碎了。
旁邊擺攤的買東西的都湊過來看熱鬧。
肇事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一張瘦削的臉, 皮膚很黑,看起來不像好人,尤其那雙眼睛, 白的多黑的少, 仿佛随時随地在打壞主意。
那人跌得重, 癱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一個勁地哼哼。
大叔蹲下去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怒吼:“他媽的,你陪老子錢!”
年輕人被他吼的身子發抖,擡手指着林霜天,“她她她,她要是不讓開我也不會撞壞你的東西。”
這是什麽歪理?讨打哦!
大叔松開他,沖着林霜天吼:“說, 你倆是不是一夥來砸攤子的?跟老子去派出所!”
他說着, 伸手過來抓人。
林霜天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擊掌, “精彩。”
有圍觀的人問:“老胡, 為啥說他倆一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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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指着他的攤子,痛心疾首:“她本來站這裏好好的, 哪有那麽巧就讓開的?肯定兩個人合計好的,故意來砸攤子。我招誰惹誰了,才一個月就碰到三次。”
在這擺攤有認識老胡的人就說,老胡來這只有幾個月,但生意好,大概是得罪了什麽人,這個月已經發生過兩次事件。
第一次收到□□,第二次回家路上被車撞。
今兒個好,直接把他的玉器壓碎了。
一個月接連三次事故,是人都往遇到仇家的方向想。
有人開始議論林霜天和年輕人合夥來搗亂,也有人不相信,畢竟林霜天和年輕人合夥壓壞老胡的東西,大白天的跑也跑不掉,誰這麽傻幹這種損人不利已的蠢事。
可有了前兩次事件,多數人相信前者,畢竟在這裏賣舊貨的,多多少少和能人異士打過交道。
越是說不通無法理解的事才是真實存在的。
有人上來和老胡一起,拉人去派出所。
林霜天一個錯身,輕輕松松讓開。
那人驚訝,看着落空的手,回頭問老胡,“好像有點功夫。”
有眼睛的都看出來了,一時間衆人都安靜下來。
林霜天再次雙手擊掌,“精彩!”
她剛才,好像就說過這兩個字!
“小姑娘,為什麽這麽說啊?”終于有人對精彩二字産生好奇。
林霜天歪頭看着老胡,臉上明明笑着,卻讓老胡有種心裏發毛的恐懼感,仿佛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了。
“因為我讓開一步,所以你認定我和他一夥來搞破壞?”她指着年輕人問老胡。
老胡點頭,“難道不是?太巧就不是巧合。”
林霜天點頭,“有道理。”
路人甲:“有道理。”
路人乙:“有道理。”
林霜天笑笑,食指向前指指老胡,再指着年輕人,半眯起眼,眼珠黑黑亮亮氤氲了幾分邪肆,又透着寒涼。
“為什麽不是你們一夥,合夥訛我錢。”
此言一出,衆人驚訝。
路人丙:“有道理。”
路人丁:“有道理。”
老胡大怒:“你放屁!街坊鄰居們,你們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誰腦子不好找人砸自己的攤子?我好好的擺個攤,招誰惹誰了?一個月遇到三次了!他媽的到底誰要害我!今兒你不賠錢別想走出這條街。”
老胡罵的口水直噴,眼睛猩紅仿佛被人搶了全部身家,一把揪住年輕人的衣領,罵罵咧咧要他賠錢。
年輕人瑟瑟發抖,雙手握拳求饒,“大叔,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事,是她!是她讓我幹的!她說她一蹲下我就撞過來,她受傷了就好跟你要錢。“
他往林霜天頭上扣屎盆子。
“不對呀,她受傷了但也把人家東西撞碎啦?還不得賠錢?”一路人提出疑問。
“就是就是,小姑娘看起來不像沒腦子的。”一路人附和。
林霜天看他倆一眼,默默替他倆禱告好人一生平安。
“我哪知道,她可能就是個沒腦子的。”年輕人梗着脖子怒吼,臉色脹紅,眼珠子亂轉顯得不太老實。
林霜天擡手示意衆人安靜,都這個節骨眼了,她竟能表現的如此淡定從容,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瞬間,衆人住嘴等待下文。
下午日天頭有點毒辣,雖然小攤擺在隔間沒有直射的太陽照射,但圍了不少人,空氣不流通充斥了一股男人的臭汗味。
林霜天揉了下鼻子,在人群裏看了一圈,指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問,“我從這裏走了一圈,他喊住我。是不是。”
大爺被她點名,一時有點呆愣,突然聽見她這番問話,不由之主地點頭,指着隔壁的鋪位說:“是的,我就在隔壁看見了。”
圍觀人群裏有不少人都是一旁擺攤的,也有其他人看到前因,紛紛點頭說是。
老胡陰郁着一張老臉,惡狠狠地瞪着大爺。
林霜天轉頭問年輕人,“我叫什麽。”
年輕人一怔,眼珠子往坐下轉,避讓她的視線,強撐着一口惡氣:“我哪知道。”
林霜天輕笑,“不知道我叫什麽,我讓你來撞我你就來,比狗聽話。”
“日你馬,你才是狗。”年輕人甩開老胡,暴跳如雷,從口袋裏掏出十元錢在空中甩了甩,“你給我的,事成之後還有十塊。”
林霜天不慌不忙點頭:“什麽時候給的你。”
年輕人眼珠一轉,“十分鐘前。”
林霜天掃了一下人群,“現在幾點。”是不是該去買塊手表了?
人群裏有人喊:“三點三十七。”
二十分鐘前那就是三點二十七分,她還在公交車上。
“在哪裏給的你。”
年輕人的眼珠往左轉了一下, “就前門口的那顆樹下。”
林霜天笑笑,她的上衣沒口袋,褲子有兩個口袋。
她翻出褲子口袋,只翻出幾張三塊二毛的零錢和一張車票。
“我很窮的,有二十塊幹嘛不去買肉吃。”這就表示事成之後根本沒錢給。
“艹!你騙我!”年輕人還再咬定林霜天。
“啊,不見棺材不落淚。咱去派出所。”林霜天把車票遞給一旁的一個大叔。
大叔看了一眼,“337路,到這裏的站在後門。小姑娘,你從後門來的?”
林霜天點點頭。
一個前門一個後門,小姑娘有車票為證,大叔第一個指着小夥子罵:“年紀輕輕什麽不學,偏偏學人家訛詐。姑娘,別跟他廢話,送派出所。”
“對,去派出所。欺負人小姑娘,要不要臉。”圍觀的人紛紛指責。
老胡有點被唬住了,“誰知道你倆打什麽主意,萬一路上跑了我到哪找人。現在就賠錢,這可是民國時期的茶壺,少說也得千兒八百,快拿錢。沒錢回家找你家大人。”
林霜天輕笑,“我爸媽在地府,你要去嗎?”
旁邊有人笑,也有人勸說:“老胡算啦,小姑娘一看就是外地人。要我說,小夥子弄碎的你就找他。”
“就是。再不行去派出所呗。”
老胡猶豫,年輕人不依,還一口咬住林霜天。
林霜天轉了轉脖子,活動下胫骨,架勢有點像要打架,圍觀的群衆往後退 ,空出一塊足夠打架的範圍。
林霜天卻一步湊近老胡:“你口袋裏的十塊錢和他的連號。”
“你胡說!”老胡想都沒想就否認。
“胡不胡說去派出所就知道了。”林霜天聳肩,淡定地不像話。
老胡吞下一口口水,圍觀人群裏已經有人叫嚷,“對呀老胡,去派出所。”
“老胡,你不會不敢去吧?啊?哈哈!”
“老胡,該不會你真的合夥敲詐人家小姑娘?”
老胡哪裏忍得下這等冤枉,往後他別想在這裏混了。
他讓兩個熟識的看着攤子,扯了年輕人的胳膊就往派出所去。
林霜天不急不慢地跟着,大叔捏着車票嚷嚷着跟着一起來了。
穿過一條胡同,老胡越走越慢,不知怎的年輕人突然掙脫開他的手,撒丫子往前狂奔。
“站住!”老胡高喊,往前追了幾步明顯追不上,彎着腰蹲下去。
大叔問:“姑娘,你咋還不跑?”
林霜天輕描淡寫地笑,“他訛我又不是我訛他。”
“啊,真是他訛你?”大叔眼睛亮得發光。
兩人來到老胡面前,老胡擡起頭,抹了把臉站起來,對着林霜天作揖,“姑娘,對不住了,我不該誤會你跟他是一夥的,我那東西跟你無關。你走吧。”
林霜天突然翻臉,“你讓走我就走?”
老胡怔住,“不然你想怎樣。”
林霜天:“你的東西是假貨,去派出所,我還要告你誣陷、訛詐。”
老胡頓時哭喪了臉,“姑娘!不,姑奶奶!祖宗诶!您行行好,咱各走各路好不好?”
林霜天笑了,笑顏如花,“不好。”
這可不得了啊,林霜天說得沒錯,老胡的東西多數都是假貨,鬧大了他倒黴。
他腦瓜子轉得快,把褲兜裏的錢全都掏出來,數都沒數全部塞給林霜天,“大俠,大師,您數數看,不夠我去借。”
林霜天輕笑,一張一張數起來。
老胡趁着她的注意力在錢上面,悄悄退後一步,逮着機會撒腿就跑。
大叔急得直喊,“诶姑娘,他跑了,你不去追?”
林霜天理好錢,一共六百三十七塊。
她揮揮錢,意思是說有錢了還追啥追。
大叔嘴巴張的老大,愣了幾秒後緊跟上她的步伐,“姑娘,老胡和那年輕人是不是一夥的?”
林霜天斜視他,“你猜。”
“猜不到。姑娘,你怎麽知道他們是一夥的你猜到老胡會給你錢?你是不是會看相?你看我面相如何?”
林霜天停下腳步,認真打量此人。
眼前人三十七、八歲的樣子,偏瘦臉上氣色青黑。
“你腸胃不好。”
大叔驚訝:“你怎麽知道?”
廢話!就你這樣子也能看得出。
林霜天笑得高深莫測。
大叔又問:“姑娘,你有沒有法子啊?”
林霜天搖搖頭,“你這病得去醫院治療。”
大叔苦惱地搔頭,“我去過了,去過好幾家,吃了不少藥都不管用。”
林霜天沉思一下,手伸到男人面前。
大叔疑惑,“什麽?”忽而反應過來,翻遍口袋掏出四十多塊錢,全都給了林霜天。
林霜天不客氣地收起來,“周五下午去市中醫院腸胃科,找最年輕的主任。”
“啥?中醫不是年紀越大越本事?”
“瞧不起人家年輕?人家有祖傳秘方,愛去不去。”林霜天捂緊口袋,掉頭就走。
大叔還沒反應過來,她人已經走出去好幾步遠。
老胡跑了幾步回頭沒見林霜天追過來,當下松了口氣回到攤位,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拐過第二個巷口,一個轉身,眼前站着不久前才分手的身影,老胡吓得一哆嗦,掉頭就跑。
然而,他的後衣領被林霜天勒住。
“跑啥跑,本仙女是來救你的。”
老胡哆哆嗦嗦回身,“救、救我的?”
他是真的有點害怕,明明第一次見這小姑娘,明明小姑娘沒跟他回去,怎麽就能在這裏堵住他呢?
要知道,他平時回家并不走這條道。
“嗯,救你的。”林霜天認真地點頭,“你遇到不幹淨的東西,不消除倒黴的事會越來越多。”
她在市場來回尋寶時就發現老胡身上有煞氣,走了一個來回老胡就出口喊她,也算他倆有點緣,她自然要出手相助。
“真、真的?遇到啥不幹淨的東西?”老胡小腿肚子抖個不停,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仿佛身後就藏着一個不幹淨的東西。
“鬼呗。”林霜天輕松吐出兩個字。
老胡定定地望着她,“你真能救我?”
林霜天點頭。
“多少錢?”
本來林霜天只打算要個兩三千,實在沒錢千兒八百也可以。可誰讓老胡有壞心思,這就不可能便宜。
她伸出手,“五千。”
“五千?我怎麽知道你行不行?小姑娘,別哪裏學了點毛皮就出來騙人吧。”
老胡一不相信林霜天這麽年輕就能驅邪,二舍不得錢。
林霜天摸摸下巴,“五千嫌貴?那就……。”
她頓了頓,在老胡期待的眼神下,慢吞吞地說出:“一萬。”
“你去搶吧!五千我都嫌貴,還一萬。你咋不說一百萬?多大事,大不了老子不擺攤了。”
老胡氣哼哼地走了。
林霜天沒追也沒強留,佛渡有緣人,道家也只渡有緣人。
懷揣六百多塊,林霜天先去商場給家裏人買了禮物。
兩條絲巾給奶奶和林彩霞,一根皮帶給林華平,粉色外套給林滿月。
之後,她去了食品商場,買了特産和一些紅茶,留一些煮奶茶,另外送給沈學武。
提着一大袋東西回到十三處,這一回她走的正門。
十三處大門口,許家十多個人依然披麻戴孝地跪在門口,花圈被挪走了。
大門外,圍了一圈看熱鬧的老百姓。
人群中,小陳給這些看熱鬧的老百姓解釋許家是怎麽回事,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吵得叽叽喳喳,吵的小陳滿臉冒油。
林霜天站在人群後面,準備看會熱鬧,哪知小陳的眼睛比探照燈還亮,一眼就瞧見她,焦急的臉上露出笑意,撥開人群走來。
衆人讓開一條道,林霜天氣定神閑地站着,手背在後面,微微側着臉,臉上像在笑又像沒笑,眼神睥睨大地,端的是上位者的氣派。
小陳幾乎是撲過來,對着她深深地作了一揖,态度虔誠,“小林同志,你可回來了。頭等你一下午,快來想想辦法。”
林霜天負手,擡頭看天,“還沒到時辰。”大佬氣派。
路人甲:“這小姑娘誰啊?”
路人乙:“看樣子像是個高人呢。”
路人丙:“怎麽可能,看起來就沒多大。”
有個認識小陳的老大爺出聲詢問:“小陳,小姑娘誰呀?”
小陳看他一眼,沒回答。
周圍有些街坊鄰居和工作單位,但普通人的眼裏,十三處只是個兵工廠,并不知道這裏是個風水寶地,這個院子裏面的地下關了多少神奇又靈異的東西。
風水寶地的天然結界和玄師的法術雙重保險,遮蓋了神奇又靈異東西的存在。
他們平時和普通人一樣上下班,但這個時候他要怎麽回答老大爺?
小林同志是十三處的新同事?他們請來的大師?也是大搖大擺離開十三處的第一人?
小陳沒回答,林霜天開口,“我是天師……。”
“小林同志!”
她的話才說出口,被小陳高聲喝止,“小林同志,快點快點,處長等着呢。”
這麽玄幻的事情哪能讓老百姓知道,十三處還想繼續在這塊風水寶地混呢。
林霜天撇撇嘴,知道小陳不想讓她擺明身份,可她只想賺錢來着,剛才匆匆一掃就發現人群裏好幾個人都背負了冤親債孽,一人一千也有好幾大千了呢。
她被小陳拖着進了大院,後面傳來竊竊私語。
“天師?竟然還有天師?”
“老王,天師是幹啥的啊?”
“天師那可是大人物,天上神仙的師父。”
多好的掙錢機會!
林霜天生氣了,甩開小陳的手,擡腳往宿舍去,“我餓了。”
沒錢賺去吃飯。
小陳攔住她,“我喊你姑奶奶了,小姑奶奶,您去頭那裏瞧瞧成不?”
“說了還沒到時辰,你沒帶耳朵還是沒帶腦子?”重複第二遍的話,讓林霜天暴躁,為什麽眼前這個愚蠢的人類聽不到她的關鍵話?
她很生氣,非常生氣,周身的氣壓像座大山壓住小陳。
小陳頓覺氣短,身體仿佛被什麽按住往地裏鑽,驚恐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