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吳志祥第一眼沒認出來, 看着林霜天的眼神有點傻。
林霜天起身走向他,“不認識我了?”
吳志祥認出來了,笑容爬滿了他的臉, “姑娘,是你啊!你怎麽在這兒?”
林霜天手指了指霍離三人的方向。
吳志祥回頭看了一眼, 再回頭來, 眼裏流出眼淚, 激動的身子發顫,“姑娘, 你居然、居然是十三處的?所以, 你才說我要堅持下去嗎?”
“你倆認識?”安心問出另外三人都好奇的問題。
吳志祥笑着摸摸腦袋,簡單說了火車站的經過。
“小林同志,你膽子挺大, 在火車站也敢招惹人。”小陳佩服的伸出大拇指。
林霜天卻看出他言不由衷, 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去找吳志祥, 既然見了不用等明天了。
“大叔,走,去你家瞧瞧。”
吃飯的三人立即擡頭看過來。
林霜天沖着他仨笑,“您三位慢吃,今兒我就不回去了。大叔,咱們走。”
“小林同志!小林同志!你什麽時候去我家瞧瞧?”郭老板跟在她身後, 問得急迫。
三人說話間就走出小飯館, 郭老板顧不上跟後廚的人說一聲,店也不要了, 反正也沒生意。
小陳小心翼翼地問霍離, “頭,就讓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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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離低頭吃飯。
安心給小陳使了一個眼色, 笑:“咱們吃過了直接去老吳家。”
“對哦。”小陳傻乎乎地笑。
吳志祥家離小飯館步行十幾分鐘,他原先住在廠職工宿舍,因為妻子失蹤認識了郭老板,就在附近租了一個小房子,方便聯系。
女兒在外地上大學,今年大四,等畢業了就回來找工作。職工宿舍那套房子一直空着,他不想出租。
妻子失蹤後,廠裏照顧他安排了長白班,他就利用晚上的時間出去跑摩的,只想着萬一哪天就能見到妻子。
他沒想到,妻子沒等到,等到一個高人。
三人打出租到了職工宿舍區,夜幕慢慢地滲透了大地,家家戶戶亮了燈,遲歸的人家還做着飯,空氣裏飄着陣陣香味。
吃飯早的人已經出來遛彎乘涼,有認識吳志祥的人圍上來,“老吳,你怎麽回來了?你家秀蘭還有消息啦?”
吳志祥淡淡地笑,搖了搖頭,“沒,叔,我還有事,先家去了,回頭聊啊。”
吳志祥家裏還保持着原樣,看起來很幹淨,像是經常有人來打掃。
他把林霜天和郭老板讓進屋,“我只要有空就回來收拾一下,就想着說不定哪天就能搬回來了。”
林霜天沒搭腔,右手捏法訣,在屋裏四處打量。
七十多平米的二室一廳,進門就是連在一起的客廳和餐廳,兩個卧室朝南,廚房和衛生間在北面,戶型嚴重缺角。
現代的樓房因着有入戶樓梯,沒有四四方方的戶型,都有着這兒或那兒的缺角問題。
吳志祥家的這套房雖然也存在這個問題,但只要三人不碰到髒東西或者自己不作死,對他們一家三口的影響不太大。
客廳牆上挂着一張全家福,吳志祥和妻子坐在前排,女兒站在二人後面,左手搭在父親的肩上,右手按住母親的肩頭,一家三口笑得幸福又美滿。
女兒長得像媽媽,尤其眼睛,笑起來彎彎的,透着點可愛。
林霜天的視線落在吳志祥妻子身上,中年婦人,圓圓的臉,眼睛的光很溫柔,一個很普通扔在人群裏瞬間淹沒的人,為何卷進離奇的失蹤案件裏?
轉進主卧,屋裏只有一張大床,因為沒人睡,床上只鋪了一張舊草席。
林霜天讓吳志祥拿來妻子的衣服,選了一件白襯衣和一條花色長褲,讓吳志祥和郭老板出去等着,不論聽到什麽動靜都別進來。
她嚴肅的表情吓得這二人大氣不敢出,關上門出去了。
林霜天在屋裏鎖了門,穿上襯衣和花長褲,躺在大床上。
她口中念念有詞,很快打了三個哈欠,閉上眼睛,手放在胸口,仿佛陷入沉睡中。
我爺爺小的時候,常在這裏玩耍。
長長的胡同裏飄着《前門情思大碗茶》這首歌,上班的男女有的騎自行車有的步行快速穿過胡同,遇上相熟的人笑着打招呼再擦肩而過。
清晨的陽光從頭頂灑下,金色的光芒帶着秋天的味道,白秀蘭腳步輕快地走出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小胡同。
她上了107路公交,車上擁擠,她把包緊緊地抱在胸前,右手拽着車上的杆子,嘴角挂着笑容看着窗外。
公交車停了幾次後,白秀蘭下了車,在這裏又換乘一輛公交往城北去。
這一次,白秀蘭一直到底站才下車,下車後穿過兩條街道,停在路邊一輛摩托車前。
車旁蹲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男人戴着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
兩人說了幾句話,男人上車發動,帶上白秀蘭繼續往北駛去。
穿大街過小巷,出了城門往北越走越遠,人也越來越少,最後摩托拐進了一座大山。
摩托車沒法再往前開,白秀蘭在這裏停下來,對男人鞠躬感謝,抱着包袱沿着山路往上走。
彎彎曲曲的山路停在一座小木屋前,白秀蘭敲了敲門,等了幾秒後推開門。
她擡起右腿跨過門檻進到屋內,迎面牆上貼了一張女子畫像。
女子長發飄飄,紅裙翻飛,一雙眼睛美得驚心動魄,美的讓人即使知道這是畫也會動心,甘願誠服。
畫面定格在此,林霜天憑借白秀蘭僅存的氣息追蹤,見了這幅女子畫後仿佛被雷劈了,沒法再往前繼續。
撤退!
她的身體仿佛倒放的影片飛速往後,一路閃回。
她猛地睜開眼,入目的是白色牆壁,而她此刻正背靠着床坐在地上。
渾身像是散了架,衣服全都汗濕,骨頭縫都叫嚣着疼痛。
"小林同志?小林同志?"
屋外有人焦急地喊她。
林霜天扶着床慢慢地爬起來,脫下白秀蘭的衣服,喘了口粗氣,挪到房門口打開門。
門口,站着五個人。
霍離三人吃過飯已經趕過來,吳志祥和郭老板急得打轉轉。
"小林同志,你沒事吧?"
吳志祥最先沖過來,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林霜天抽出胳膊,對他們擺擺手,示意不要說話。
她挪到客廳坐下,喝了足足三大杯白開水,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丢,大喝:"呔!"
五個男人看得心驚肉跳,不是中邪了吧?
霍離大步往前,林霜天張手做了讓他停下的動作,“等等。”
她斜睨着他,眼神涼薄仿佛看着陌生人,又仿佛看着鬼魅魍魉。
霍離的嘴角抽抽,明明她更像鬼魅魍魉。
林霜天轉身,手指着吳志祥,"去,把本天師剛穿過的衣服燒了。"
吳志祥看了霍離一眼,霍離點頭,他去了卧室抱着衣服小跑出來,和郭老板、小陳一起下樓燒衣服。
霍離和安心一人拉了一張凳子,安安靜靜地注視着林霜天。
林霜天閉着眼睛,低着頭,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幅畫,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何前世的她會出現在那副畫中。
沒錯,那個紅衣長發的美豔女子,正是上一世法力無邊的天師、獵鬼門門主駱飄雪。
可是,她早就死了啊!死了好幾百年!
更何況,她現在處在平行世界,這個世界不該有關于她的東西。
然而不僅有了招魂鈴,如今她的畫像也出來了。
楊潤說,平行世界裏有人和你長的一模一樣,但也僅是長得一樣,過的卻是不同的軌跡,不同的人生。
莫非楊潤自己也不懂,瞎說八道胡謅一通。
突然,一道電流穿過全身,詭異的寒涼從頭頂穿透身體的血液直達腳底,轉瞬即逝。
林霜天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口氣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只聽得霍離和安心心口麻麻的。
霍離起身走向她,"林霜天。"
林霜天慢慢地擡起頭,眼睛仿佛沒有聚焦,眼神暗淡灰蒙,嗓音卻透着輕快,"我知道她們去了哪裏。"
安心激動地跳起來,"哪裏?"
林霜天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先回十三處。"
她慢吞吞地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嘴裏發出長長的喟嘆,舒服極了。
安心急了,"林霜天,時間就是生命,今天已經是二十七號,再過幾天就到月底,我們必須搶在前面阻止他們。"
林霜天搖搖手,說了看到的路線,"我現在真的很累很累,不想等我就自己去找呗,不過你們十三處不怎麽樣哦。"
安心還想說什麽,被霍離攔住。
他們三人趕過來,就見到吳志祥和郭老板趴在卧室門上,一臉的驚恐。
得知林霜天在裏面,還囑咐他們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進去,他仨個也面面相觑。
屋裏面傳出低低呀呀的聲音,仿佛兩個說話,聲音很小聽不清楚說的什麽。
神奇的是,不僅有人說話,還有車子的響聲,聽着像是……摩托車?
這要不是知道裏面只有一張床,會以為裏面在放電視。
瞧着從屋裏出來的林霜天虛弱疲憊到快死的樣子,霍離知道這些聲音是她弄出來的。
小姑娘真是讓他一次次驚喜意外。
"走吧!"他沉聲道,上前一步扶着林霜天的胳膊。
林霜天擡頭看他,沖他咧嘴一笑,身體往他懷裏一倒,摟住他的腰。
她是真的沒力氣,需要馬上休眠。
霍離身體一僵,僵了兩秒,想扶着她走卻發覺她已經沒了骨頭,站都站不穩。
霍離索性打橫抱起她,吉普車就停在單元門口,拉開後排車門,把她抱上車。
林霜天的身體接觸車座椅,猛地驚醒,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霍離,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霍離,看在你表現不錯的份上給你洩露個天機。"
霍離低頭看她,懷裏的小姑娘臉色有點發白,看起來很虛弱。
他沒有移開視線,坦然地盯着她,"什麽。"
"要錢的。"
"兩千。"
"看好你們十三處食堂老肖的女兒,她是下一個目标。"
她是下一個目标!
霍離來不及等小陳,招呼安心上車,跳到駕駛座上踩了油門就往前奔。
到了路口,小陳幾人正好往回走,見到風馳電掣般的吉普車吓了一跳。
霍離停車,囑咐吳志祥和郭老板回去等消息,待小陳上車後跟他倆說老肖家女兒是下一個目标。
安心和小陳面色複雜地看着陷入昏睡中的林霜天。小陳:"頭,她究竟是什麽人啊!"
什麽人?當然是天師了!
哪個天師?天知道!
老肖聽說林霜天提價了,心裏又有點不樂意了。
到家後,她看着小女兒,鼻頭心頭一陣陣發酸。
小女兒本來是幾個孩子裏最聽話最懂事的一個,可近來也不知怎的開始叛逆,一開始只是回嘴,到現在動不動就沖他們發火,滿口你們不懂,你們愚蠢。
最近經常深更半夜不睡覺,坐在床上神神叨叨不知道念什麽經,和她睡一屋的二女兒為此吵了好幾回。
老肖不敢告訴霍離,她知道若是女兒真的遇上古怪的事,必定會被抓進十三處研究。
到了老肖家樓下,林霜天還在昏睡。
安心和小陳上樓,過了好一會兒,二人帶着老肖的小女兒裴小燕下來了。
裴小燕的神情有點呆滞,不哭不鬧地被安心扶着胳膊上了車。
霍離已經坐到後排,把林霜天扶起來放在右側,自己坐在中間,裴小燕坐在他的左側。
林霜天一直陷于昏睡狀态中,任他怎麽弄都沒反應。
霍離擡頭看了老肖家的陽臺,老肖正站在窗戶後面,捂着嘴巴看着他們。
安心落下車窗,對老肖揮了揮手,踩了油門回十三處。
林霜天被敲門聲驚醒,睜開眼映入視線的是推開的門,接着一雙大長腿從門口走過來。
她砸了砸嘴,又閉上眼睛,“我睡了多久。”
“五個小時。”霍離走到床邊,遞了一樣東西到林霜天的手裏。
錢!一沓錢!
可是,這個時候,錢也沒法提起她的精神。體力沒恢複,找人也是白找。
林霜天翻個身,面朝牆背朝霍離,“再給我睡三個小時。”
霍離沉默了一會,“天快黑了。”
時間越長,失蹤的人越危險。
林霜天知道這個道理,可她現在尚未完全恢複,她又翻了個身對着霍離,“你能抱我一下嗎?”
霍離怔了怔,一個有點老的男人抱一個小姑娘……,總覺得占人家便宜。
她昏迷時抱她除外。
“我起不來。”林霜天說話都有點有氣無力了。
霍離默了一秒,彎下腰抱起林霜天。
林霜天的頭埋在他懷裏,環着他精瘦的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又一口他的陽氣。
要是能親上一口,就能吸得完美。
根據林霜天所說,從吳志祥家上107路四站後下,上往北的公交坐底站,衆人判斷目的地是幕山。
兩輛吉普一輛軍用卡車,六輛摩托車全副武裝停在慕山腳下,上車後就開始閉眼睛睡覺的林霜天終于睜開眼,打了個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跳下車。
除了她,十三處一共來了十八個人。
她點了八個人,"你們随我上去。"
霍離、安心都不在內。
小陳疑惑地看了他倆一眼,不明白為何他們仨經常在一起的,只有他一個被點到了。
霍離沉聲道:"留三個看車,其餘的都上去。"
山上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情況,人員多少邪修的法力如何,林霜天似乎還沒完全恢複,他不能讓所有的人冒險。
林霜天搖頭,"不用,人多并不代表就有用,八個夠了。"
她是第九個,九這個數字,非一般人能用。
被點到的八個人……,他們究竟是有用還是沒用?有排面還是沒排面?
林霜天選了一輛看起來最拉風的摩托,對小陳勾勾手,讓他過來當司機。
小陳看了霍離一眼,見他沒說話,只好任勞任怨地跨上摩托車當司機。
八個人五輛摩托沿着山道往上開,安心摸着不安的心髒,"真不管嗎?"
霍離看着摩托車隊消失在視線中,"留四人在這裏接應,其餘的跟我走。"
個個都不想留下,個個都想進山實戰。
安心看着帶着期盼恨不得寫出帶上我三個字的多雙眼睛,再想想剛才被林霜天點走的八人懷疑的眼神,苦惱地摸摸腦袋。
他很想告訴手下的兵,跟着林霜天可能更安全。
摩托車停在不能往上的地方,林霜天憑着記憶往上走,看似走得輕松,看似漫不經心,卻很快就把八人甩在身後。
小陳招呼其他人加快速度,然而不論他們怎麽加快,始終和林霜天保持幾百米的距離。
她好像走得很遠,卻始終在他們的視線裏。
木屋出現在視線中,林霜天停下,待小陳等人趕上來,她給八人分派了幾個方向,"待會聽到我的聲音往裏沖。"
"你一個人上去?不行,不安全!我和你一道。"小陳雖然有時候看不慣林霜天,可讓一個小姑娘一個人赴險,他辦不到。
林霜天盯着他看了幾秒,點點頭,"行吧。"
小陳被她看得心慌慌,可想着她既然答應了,應該沒事吧。
他吩咐其他人保護好自己,林霜天皮笑肉不笑地說:"別操心他們,你們頭待會就到。該操心你自己。"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
小陳也算是身經百戰,雖然被林霜天說的心裏有點發毛,面上卻是很鎮定,“我這不跟着你嘛。”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林霜天知道他僅僅是拍彩虹屁,心裏卻聽得舒服,擡起手指在他面前憑空畫符。
小陳驚訝,"管用嗎?"
"你說呢?"她反問。
人家都能查到這麽古怪的地方,還能知道老肖女兒是下一個受害者,本事不小肯定管用。
小陳讪讪,"你什麽時候本事變得這麽厲害了?"
"噓!"林霜天的手指放在唇邊,"小陳,待會考驗你的随機應變能力。"
"喂,我比你大好不好,叫哥。"
林霜天回頭看他,冷笑,"怕你折壽。"
莫名的,小陳打了個寒噤。也是啊,人家可是天師!讓天師喊他哥?
小陳頓時閉嘴安靜如雞。
小木屋看起來近,走起來有段距離。
兩人停在木屋門口,小陳微微喘氣看着四周,似乎沒人。
林霜天站在門外,開天眼看屋裏的畫。
真的是她呢!
長發紅裙,右手追魂刀左手招魂鈴,前世最著名的畫師胡學修給她畫的畫,後來放在獵鬼門裏做鎮門之寶。
紅裙顏色并非顏料,是用朱砂混合了她的血作畫,整幅畫帶有靈力,雖然她從不穿紅裙。
有人對着她的畫許願,被她聽見了,心情好時施手達成所願。
漸漸的,這幅畫在民間傳的神乎其神,越來越多的人來跪拜祈願,之後的三朝皇帝奉她為天師,她的名聲到達最巅峰。
也是在最巅峰的時刻,她和同父異母的二哥同歸于盡,用了世上最愚蠢的辦法。
詛咒!她活他死!
所以,同父異母的大哥處心積慮地複活她,只要她活了二弟就得死,而他就能當冥王了。
那時的她,民間已經奉為神靈,幽冥界的神靈鬼怪也不能對她輕易下殺手,冥王爹也默許了她的高調存在。
她就一直當快快樂樂風光無限的天師不好嗎?
讓他們看不慣她嫌她礙眼卻拿她沒辦法不好嗎?
那時的她怎麽就沒能沉住氣呢?以為和陸峥同命相連,都是不得寵的孩子,可以聯手起來殺死陸戰。
結果她壯烈犧牲,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被陸戰的五個鬼将軍挖出眼睛,砍下左手,和身體分開埋在幽冥界最深的三處。
那麽深那麽黑暗的地方多冷啊!
若不是陸峥造//反的心一直不死,挖出她的眼睛、左手和骨架,現在的她還沉睡在黑暗之淵。
世上的人漸漸忘記她,只有獵鬼門的人一直配合陸峥讓她複活。
她的眼睛和骨架被陸峥送到後世的那個女孩身上,就連左手也接上了,卻被女孩硬生生砍下來。
後來,她放棄複活,卻沒想又活了,還在這裏見到了獵鬼門的鎮門之寶,她的畫像。
為什麽,她覺得有點諷刺?又有點心酸?
林霜天停留的時間有點久,胳膊被小陳碰了碰。
她擡起頭,對着木門露出笑容,緩緩地擡手覆在門鎖上,輕輕往裏一推。
門開了,一股潮濕的味道迎面撲來。
迎面的牆壁上,畫中的女子美得妖豔,美得不可方物,一雙眼睛帶着光,仿佛一個真人就要從畫中走出來。
林霜天的笑容更加燦爛,跨過門檻走向畫像,小陳跟在後面進了屋裏。
"什麽人!"小木屋的東面突然開了一道門,從裏面沖出三個男人,手持家夥,兇神惡煞地圍住林霜天和小陳。
林霜天站在畫像前,擡頭看畫,仿佛對周身的事物沒有知覺。
小陳只好硬着頭皮上,"我找鐘法師,裴小燕讓我來的。"
"找我們法師?裴小燕人呢?"其中一個個子最矮年紀最大的男人警惕地打量小陳。
小陳擠眉弄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猥瑣些,"她病了,不是,她最近有點不聽話,被她媽揍得認不得她媽是誰,就讓我倆幫她報信,說法師知道她有難定會去救她。"
那人揚起下巴,警惕心十足,"你和她啥關系?她又是誰。"
後一個她指的林霜天。
小陳呵呵傻笑,"我是她的閨中密友,她是我女朋友。"
前一個她是裴小燕,後一個她是林霜天。
"啥?閨中蜜友不都女的嗎?"別說那人不信,小陳自己都不太信。
"誰說閨中蜜友都女的,男的也能當。反正我話帶到了,你們愛信不信,親愛的,咱們走。"
小陳惱怒地瞪了對方一眼,拖了林霜天的胳膊就往外走。
"別呀!"一把長劍橫在兩人眼前。
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冷兵器!
可這又從另一面證明,鐘法師可能法力強大不好對付。
小陳倒抽一口氣,強作鎮定地看了林霜天一眼。
林霜天自從進去看清楚那副畫之後一直很沉默,俗話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她只會爆發不會死亡。
甩開小陳的手,林霜天回頭看了一眼畫,慢慢地轉回頭,一雙眼睛仿佛暴風雨即将來臨前,烏雲壓頂,無法呼吸。
那副畫,是臨摹的,假的!
不是胡學修用她的鮮血畫的。
擁有這幅假畫的人不是獵鬼門的後人。
她多少顧慮點對方是獵鬼門的後人,也就是她的後人,所以她和小陳原本打算虛與委蛇一下對方,見到鐘法師後再一舉拿下。
既然不是獵鬼門的後人,她就大開殺戒大殺四方。
她推開小陳的手,反身走回去,一把扯下那副畫。
"放肆!"一聲怒喝,對方三人舉着兵器一齊撲過來。
小陳下意識地去掏木倉,手摸到口袋才想起來為了不讓對方懷疑,沒帶上來。
這可怎麽辦!
對方多一個人,還手握兵器!
不管了,他是男人,總不能讓女孩子保護!
小陳大喝一聲,迎上一個,施展拳法準備對抗。
一旁的林霜天聽得風聲到了腦後,身子往後一轉,手上的那副畫像撒飄帶似的撒出去。
"啪!"畫像軟綿綿地打中最前面的那個矮個子男人,一分為二。
"哦,你弄壞的。"林霜天惡作劇般地指着畫大喊。
矮個子男人氣得差點七竅出血!當下也不管這二人是何方神聖,使出殺招,像道閃電直撲林霜天。
眼見他的長劍就要戳穿林霜天的喉嚨,小陳的心髒都要飛出來了,握緊的拳頭往前招呼。
然而,他的拳頭才使出一半的距離,一只纖長秀氣的手掐住了矮個男人的咽喉。
沒人看清林霜天怎麽動的,矮個男人在她的手指下已經不能動彈。
第二個男人舉着長刀殺來。
林霜天把手中的男人往前一甩,撞上舉刀男人,兩人"撲通"撞到一起,飛出去好幾米遠。
剩下的那一個,攻擊到一半停下來,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兩個同伴傻了眼。
他驚恐地看了林霜天一眼,想也沒想掉頭就跑。
"站住!"小陳大喝一聲,拔腳就追。
林霜天看着他倆跑了幾步,這才不急不慢地跟上去。
推開那扇隐形門,後面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山洞,洞口能容三人并肩而行,兩邊洞壁上挂着燈,照的洞內一覽無餘。
男人哇呀呀的一邊跑一邊喊法師,山洞過道大約十多米,盡頭豁然開闊。
林霜天站在洞口,看着前面的山谷發愣。
山谷裏建了一個很大的四合院,房屋建築風格和布陣牌局和她的獵鬼門一模一樣。
究竟是哪個王八蛋抄襲她的獵鬼門!
找出來看她不撕爛他!
四合院正屋裏走出來七八個人,中間是個五十多歲道士打扮的男人,頭頂紮着發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深灰色道袍下兩條腿邁得虎虎生風。
小陳臉色有點發白,對方這麽多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樣子,他打不過呀!
剛才只顧着追人,忘記給守在外面的幾個兄弟發訊號。
"怎麽辦?"他低聲問。
林霜天雙手負後,筆挺如松,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只看着走過來的老道士。
小陳得不到回應,悄悄地往她身後站。
待對方一行人來到面前,林霜天搶先開口:"你是何人,膽敢冒充獵鬼門。"
老道士陰沉着一張臉,卻被她這句話說愣住,再一看她的氣勢不像普通人,見到他們這麽多人還能站得筆直,心思一轉,拱手道:"敢問閣下何人,竟知道我獵鬼門。"
還在冒充獵鬼門!
林霜天陰測測地笑,當年她在畫像上施法,又有着她的血做顏料,可保千年萬年不褪色不損壞,否則怎麽成為獵鬼門鎮門之寶呢。
陸峥曾說過,她死後,獵鬼門留下來了,鐘勇和金秋霞幾個也一直活着,所以她的畫不可能被別人霸占。
獵鬼門在畫像就在。
建一個和獵鬼門一樣的院子,畫一幅她的畫像就是獵鬼門了?
可笑!
林霜天但凡能動手絕不動口,笑容還在臉上,已經劈出一掌。
老道士一直堤防着她,急急避讓仍被她的掌風擦破耳朵。
"上!"他大喝一聲,對林霜天劈出一掌。
林霜天一跺右腳,喝出四個字,"天羅地網。"
四周瞬間變黑,仿佛進入黑夜中,伴随而來的還有強大的壓力,壓迫的衆人動彈不得,吸一口氣胸腔仿佛就要爆炸。
小陳再一次感受到逆天的恐懼,喉嚨一股腥味往外冒。
他伸出手,想喊林霜天先讓他出去。
就在他喉間的腥味噴出來前,他的胳膊被一只柔軟的手拉住,身子往後倒退,瞬間離開黑壓壓的恐怖地帶。
他們還在山谷口,空地上騰起一團很大的黑霧,黑霧裏有好些個朦朦胧胧的影子,像是武俠劇裏被人點了穴位,保持着各自的姿态一動不動。
小陳壓下那股鹹腥味,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們、他們是什麽人。"
林霜天沒理他,繞開那團黑霧往後面的屋子去了。
她走得很急,襯衣和長褲竟無風飄動。
小陳彎腰看着她,心裏頭生出了她欲飄飄成仙的念頭。
心口稍微好一些,他想了想,捂着心口往回跑,搬救病去了。
林霜天跨進正屋,裏面的擺設和獵鬼門一模一樣,她在正首的太師椅上坐下,手撫摸椅子兩側的雕刻,心生出絲絲的悲涼。
出了兩秒鐘的神,她起身往後院走去。
後院沿着山體有個密室,密室門口布了陣法。林霜天直接穿過陣法走進密室。
看清裏面的狀況,她不由得皺起眉。
三個婦人跪拜在蒲團上,每個人的前面有一個黑色的石床,床上躺着一個刺身的年輕女子。
女子眼睛緊閉,看不出來活着還是死了。
林霜天看了幾秒,婦人維持姿勢一動不動,她走到最左邊的婦人身旁,手搭上她的肩。
掌心下的身體溫熱,人還活着,卻被施法進入沉迷的境界。
林霜天起身去看石床上的女子。
女子約莫十七八歲,面容蒼白沒半點血色,雙手放在小腹上,仿佛在沉睡卻已經沒了呼吸。
她去探第二個女孩的呼吸,身體冰涼沒了呼吸,心跳早已停止。林霜天的眼睛染上墨色,強忍着一口氣沒把石床拍成碎片。
她再去探第三個女孩,女孩的鼻尖已經探不到呼吸,只有心髒還微微跳動,但也弱的快要停止了。
林霜天冷笑,"什麽狗東西!用年輕少女的身體采陰修煉,怕不是見不得光的肮髒貨色。"
霍離等人闖進後院,見到林霜天坐在一間密室前的臺階上,坐得筆直,眼睛沒有聚焦的看着前方,他們隔着老遠就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
"林霜天!"霍離向前走了幾步,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氣在阻止他往前,走得艱難。
林霜天慢慢地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呆愣了幾秒,眯上眼睛,"拿三套衣服過來。"
霍離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力氣消失了。
他命人去找衣服,走到林霜天身邊蹲下,"你沒事吧?"
林霜天的眼睛好像一潭古井,幽深黑暗幾乎看不到眼白,黑暗裏暗潮湧動,下一瞬間就會攜帶雷霆劈下。
"霍離。"
"嗯?"
"為什麽有的人用人命修煉,前世有現在也有。"
"因為人世間始終都有心術不正的人存在,所以這個世界更需要我們的守護。"
林霜天閉上眼,幾秒後才開口,"我原本只想掙點錢,快快活活地當一回富豪。"
"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