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去京城受約束的事林霜天才不幹, 她可以給林彩霞開個店,林滿月想轉到縣城上學可以找眼前的人和齊校長。
這些都是小事,難的是奶奶。
但凡她開口從林家村搬走, 那個花白的齊耳短發,布滿皺紋的臉, 一雙有點內陷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穿着一身藍布斜襟長衫的老太太, 必定哆嗦着嘴唇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一想到有可能出現的畫面,林霜天就煩躁不安。
她明明是個沒有心的天師, 為什麽這一世見不得老人家哭!
林霜天又抓抓頭發, 狂躁的氣息突然往外發洩,起身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沈學武和夏局長對視一眼,不知道她突然的怎麽了, 可個個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暴躁點, 尤其夏局長沒敢說話, 緊張地看着她。
沈煥媽媽收拾完廚房,想進客廳添茶,擡眼看見暴躁到來回走動的林霜天,心口一驚,端着水壺瓶奔進沈煥的卧室。
關上門,她站在門後大氣都不敢出。
“媽, 怎麽了?”沈煥走過來。
沈煥媽媽猛地擡頭, 對上沈煥的眼睛有點呆愣。
“媽?”
沈煥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下的熱度讓她回神。
“沒, 沒什麽, 我怕打攪他們。你、你要喝水嗎?”她慌慌張張地往書桌走。
沈煥打開門,看了眼客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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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卧室看不見客廳裏的景象, 看見的只有客廳裏玻璃門裏透出來的燈光。
沈煥關上門,他媽已經給他倒了水,他回了座位,看了有點神思不定的媽媽,還想問。
沈媽媽卻對他搖搖手,在他床邊坐下,低下頭不知道想什麽心思。
她不敢說啊,她剛剛看到林霜天周身散發着一團黑氣。
薄薄的黑氣萦繞她周身,煙霧缭繞的,若不是黑色的,沈媽媽會以為見到了神仙。
客廳裏還有兩個人,他們一個都看不見嗎?
林霜天煩躁過後,吃完雪糕,拖着夏局長去他家治病。
他倆走後,沈煥媽媽才從沈煥卧室出來,神色不安地拉着沈學武到卧室。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沈學武說話的語氣多了點溫柔,還伸手摸了摸沈媽媽的臉。
老夫老妻,已經許久沒這麽親昵了。
沈媽媽曉得如今擁有的這一切包括這條命都是林霜天給的,可她真的害怕那團黑氣。
她表情怔怔,不知道該不該說又怎麽說。
“發生什麽事。”沈學武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語氣帶了些顫抖。
“我……。”沈媽媽閉了閉眼,再睜開仿佛有了點勇氣,“我剛才看見小霜身邊有一團黑氣。”
“你說什麽?”沈學武手一抖,加重了抓着沈媽媽的力道。
“就剛才她在客廳走來走去,身邊一團黑色的霧氣,跟着她的身體飄來飄去。”
“你……沒看錯?”
“沒。”沈媽媽堅定地搖頭,“她不會是鬼吧?”
沈學武松開她,在屋裏走了兩個來回。
黑色代表死亡代表黑暗,林霜天雖未明說來自哪個門派,但在他們眼裏,定然和道家有關。
不論道家還是佛家,有好人也有敗類,但凡敗類必是幹盡傷天害理之事。
即便是鬼又如何,林霜天救妻子救同學,揭露黎大鵬貪污勾結□□,能救人必定是好人。
她一定是好人。
“沒事的,從小煥認識她開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善。”
沈學武突然覺得,林霜天每次出手都要求回報反倒是件好事,兩不相欠了。
盼了多日的治病突然就要實現了,夏局長被幸福砸的有點頭暈,拿鑰匙打開家門,開門聲驚動他妻子劉紅,從房間跑出來,看見夏局長領着一個小姑娘進門,也沒看清人是誰,臉色頓時黑了。
“夏明俊,她是誰。”劉紅語氣不善,眼神也不善,待視線轉到林霜天身上,頓時尴尬地想鑽地洞。
“哎呀,小林同學!不好意思,我我我……。”
“趕緊把眼鏡戴起來。”夏明俊恨不得關她小黑屋,為了美就是不肯戴眼鏡,看不清人都鬧出多少笑話了。
林霜天換了拖鞋,對劉紅點了下頭,把銀針遞給她,“找個幹淨的鍋煮一煮。”
劉紅沒動,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林霜天嘴角勾出一個笑,“治你相公不舉之症。”
劉紅的眼睛一亮,臉上仿佛有了生氣,拿了銀針就往廚房跑。
夏明俊想捂眼睛裝沒看見。
夏明俊趴在床上,只着了一條內褲,後背仿佛火辣辣的,若不是劉紅也在,他這個樣子趴床上讓一個小姑娘在身上紮針,怕是有嘴也說不清楚。
林霜天手持銀針從夏明俊的心俞穴沿着膀胱經和督脈往下,銀針飛快地刺入神道、心俞、命門、腎俞、腰陽關、八髎穴位。
手法娴熟快得劉紅只看到她拿針,眨一下眼再看針刺得穩穩地。
針尖刺入肌肉,夏明俊身上傳來難以言表的酸脹感,為了轉移注意力,完成市裏特殊部門交給的游說任務,他開口勸說:“小霜,不要嫌我唠叨,能去京城上學就去吧,畢竟京城的教學質量和城市現代化程度比咱這小縣城發達許多。”
劉紅驚訝,“小霜要去京城?”
林霜天低頭紮針,沒理會。
夏明俊說道:“我聽市裏同行說的。”
劉紅:“那她家人怎麽辦?”
夏明俊暗道妻子真給力,笑道:“這就不用擔心了,市裏會給安排工作,市裏縣裏都可以,小妹學習也給安排。”
劉紅嘆道:“這感情好啊,小霜,要我說就在縣城吧,別去市裏了。縣城有我們照顧你家人,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林霜天擡頭看她一眼,眼睛裏似笑非笑的,“你倆演雙簧呢?”
劉紅急忙擺手,“不是不是,真不是,我真不知道。”
夏明俊笑道:“小霜,不瞞你說,我的确是受人之托,我覺得吧這是好事就沒拒絕。”
“怎麽好法。”林霜天拿起一根針,這一次刺得有點狠。
夏明俊悶哼一聲,開口嗓子艱澀,“鄉下的條件比不上縣城,你也該為小妹的學習考慮不是?況且現在是特殊部門求着你,為了奶奶和姐姐妹妹,你有啥要求就提出來,他們不會不答應。我知道你們想做生意,可你想想,你大姐也不過十八歲還是個半大孩子,又怎麽能拼得過生意場上的老油條?做生意并非想象中輕松簡單,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發大財。你大姐為了這個家吃了不少苦頭,就當是為了她找份鐵飯碗。”
為了林彩霞,為了林滿月,這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楊潤說,做生意要趁早。
林霜天帶林彩霞來縣城,就是想讓她以此改變人生改變林家的命運。
若沒有周海撞斷她的腿,讓她受點挫折并非壞事。
可惜啊,她遭受了那麽大的傷害。
林霜天的心口微微發顫,她居然有點被夏明俊說動搖了。
她沉默不語紮完最後一根針,劉紅見她不說話,似乎這個話題影響了心情,故意岔開話題:“小霜啊,別人說銀針不穩定容易斷,都用不鏽鋼的。”
林霜天取了一個酒精棉球擦手:“因為他們不是我。”
好吧,你最牛逼你最了不起!
劉紅幹巴巴地笑。
知道她不相信,林霜天不想解釋,銀針能驗出患者體內有沒有毒,即便她現在法力沒完全恢複,也能手法娴熟輕松地把每一根銀針穩妥妥地刺入穴位。
她往劉紅臉上掃了一眼,慢條斯理地開口,“你今年多大。”
劉紅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眼夏明俊,“三十七。”
“五四年屬馬?”
劉紅點頭,趴在床上的夏局長突然扭頭,“我四十,屬兔,小霜能不能看看我倆還有可能有小孩。”
林霜天對劉紅點了下頭往外屋走,劉紅愣了兩秒,在夏明俊含笑注目下,跟了出去。
兩人結婚十多年,她已經絕了有小孩的念頭。
林霜天給劉紅左右兩只手搭脈,臉色肅穆眼睛眯了又眯,最後松開手卻緊緊地盯着她的臉。
“怎、怎麽了。”劉紅緊張地小心肝都要出來了。
林霜天收回視線,突然笑了,“若在古代,你倒是個絕佳的女修。”
劉紅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毛骨悚然,只覺不是好話。
确實不是好話,劉紅的體質特殊,若在古代被滋陰采陽之人得到,倒是絕佳的爐鼎。
劉紅能吸取男人的陽氣,通過自身調節轉給滋陰采陽之人,這樣的體質就連林霜天也很少見。
夏明俊和她結婚十多年,被吸走太多陽氣才導致不舉。
二人至今沒有小孩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她。
林霜天斟酌了一下語言,“等夏局長結束,我給你調理一下身子。切記,你二人半年後方可同房,若不然此生永無子嗣。”
換言之,半年後再同房,他二人有可能會有子嗣?
劉紅不想多想她話裏其他的意思,只記得這句話,她和夏明俊有可能會有孩子。
她陷入沉思中,不會說話不會思考,恍惚中斷斷續續聽見林霜天的聲音。
“不要疑神疑鬼,他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關心他的話可以換一種方式說出來,不要把死放在嘴邊。”
劉紅只會聽一句點一下頭。
她和夏明俊吵架時,的确會把死字放嘴邊。
行針半小時,林霜天收針讓夏明俊躺着休息一刻鐘,她給劉紅治病。
劉紅看着她收拾銀針,緊張地心髒撲通亂跳,“疼不疼啊?”
夏明俊立即側頭看過來,“不疼,有點漲,針紮進去就沒感覺了。”
劉紅稍微輕松一些。
林霜天笑道,“你不用針。”
“啊?”夏明俊和劉紅異口同聲。
“夏局是實病你是虛病,治療方法不同。你是不是會頭痛?”
劉紅忙點頭,“是啊,疼起來腦袋沉沉的,像是壓着一塊大青石。”
“你坐好。”林霜天走到她背後,手臂擡起朝天空抓了一把,手指虛空往劉紅的頭頂做了紮針的動作。
“小霜,你在紮針?”夏局長看得一清二楚。
“天針。”林霜天繼續紮針。
夏局長搞不懂天針是什麽針,也看不到天針長什麽樣,但反正能把他倆治好就行。
林霜天紮完天針,手指在劉紅頭頂上空畫符轉圈,過了一會兒她從劉紅頭頂往外拔她體內的虛寒之氣。
男子陽女子陰,劉紅天生适合做道修爐鼎,體內大寒重,這也是造成夫妻二人不孕的重要原因。
拔除她體內的寒邪,恢複足夠的陽氣就能懷上孩子。
夏明俊起先還躺在床上看,見到她拔除的動作,驚訝地坐起來。
他只見劉紅的頭發紋絲不動,頭頂卻拔出來黑色絲線一樣的東西,随着林霜天的手指往外排,為何會出現這般神奇的狀态?
林霜天反複拔除三次,第一次黑色絲線顏色最深也最粗,到第三遍只有很少的細線,顏色也變淺。
她看了眼傻呆呆的夏明俊,問劉紅,“有什麽感覺。”
劉紅沉吟片刻,搖頭,“沒有。”
夏明俊急得跳下來,指着她頭頂問,“你頭頂沒感覺嗎?”
“頭頂?有啊。”劉紅茫然,不知道他焦急什麽。
“什麽感覺。”
“就……像是頭發往上飄。”但她紮着辮子。
夏明俊拍掌,“不是頭發絲也不是靜電,真的就有黑色的絲線往外冒,關鍵小霜的手都沒碰到你的頭發。”
劉紅訝然,“啊?我以為頭發被小霜不小心碰到抓起來的。所以,她剛才問我有什麽感覺我沒敢說。”
“不是不是。”夏明俊驚嘆,在劉紅頭頂比劃,“太神奇了,要不是親眼所見,誰信啊。小霜,那到底是啥。”
“她體內的寒邪。你現在感覺如何。”林霜天回答後問劉紅。
劉紅晃了晃腦袋,“很輕松,不僅頭輕松,身上也輕松。”
林霜天讓夏明俊退後,從劉紅的督脈、膀胱經往下拔除寒氣。
一整套結束已是一個小時後,劉紅站起來跳了跳,捂着臉傻笑,“老夏!身輕如燕。”
夏明俊抿唇笑,對林霜天豎着大拇指,“小霜,感謝!真的感謝!”
林霜天擺擺手,“先不急着謝,等你們懷孕了再來謝我,到時候包個紅包就行。”
夏明俊認真地問:“包多少。”
“八百八十八塊八毛八。”
“好好好。”夏明俊直點頭,轉身去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大牛皮袋,看樣子裏面裝了不少錢,“小霜,這是先前說好的五萬。”
林霜天接過來,從裏面取出三萬塊,其他的還給夏明俊,“三萬夠了。”
沈煥媽媽收了兩萬,夏家夫妻治了兩個人費用不能少于兩萬。
她可不想別人以為她巴結局長。
夏明俊不肯接,林霜天臉色冷下來,“五萬也可以,但以後有事不可再找我。”
這哪行!
夏明俊只好作罷。
她走後,夏明俊問劉紅感覺如何,劉紅默默地瞅着他,突然一把樓主他的脖子,憋着眼淚悶悶地開口:“她說治好後,養個半年,我們不要同房,以後有可能會有孩子。”
“真的嗎?真的嗎?”夏明俊擁着她,嘴唇一下一下地吻她的頭發,喜悅溢于言表。
劉紅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從聲音就能聽出來,對于有孩子他是多麽的歡喜。
“夏明俊,以後我會對你好的,我再也不亂懷疑你了。”
“唉,沒事,都過去了。”
“夏明俊,我們都要好好的。”
“嗯,這輩子下輩子都會好好的。”
黑暗的卧室裏,林霜天翻了個身又翻個身,睡不着索性打開臺燈,拿起床頭櫃上的信封,盯着裏面的錢。
夏明俊的那番話不停地在她耳邊回響,不得不說,他說的有道理。
按照目前的社會發展趨勢,林彩霞和林滿月可以轉成城鎮戶口,這可是許多人盼都盼不到。
林霜天關掉臺燈,把思緒和煩惱一起抛進黑暗中。
第二天一早,林霜天來到公用電話聽給霍離打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傳來霍離低沉的嗓音,“喂,哪位。”
林霜天:“我。”
霍離:“嗯。”
特喵的有點冷漠。
林霜天撇撇嘴,語速飛快,“我可以成為你們的編外人員,不要基本工資,屬于合作關系,合作費用及其他注意事項協商解決。我放假就去京城,平時若有特別難以處理的事情,也可以請假過去。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同意給我打電話,不同意別聯系。”
說完,她不給霍離說話的機會挂掉電話。
林霜天擡頭看了眼天空中炫目的太陽,甩甩胳膊大步向前,走向她即将到來的新生活。
三天後,霍離打來電話,答應了林霜天的要求,待林彩霞的傷好回寧縣安排工作,林滿月下學期轉學到縣城實驗小學。
即便她只是十三處的編外人員,十三處也有保護她家人的義務。
對于這個結果,林霜天相當滿意,唯一不滿意的是要如何勸說奶奶離開林家村。
很快到了期中考試,高一和高二年級混坐,高一四班一部分人到高二四班,林霜天在其中。
一早到高一四班,她給潘琴帶了零食,臨走前拍拍她的腦袋,“好好考。”
潘琴笑笑,心想姐姐啊你才要好好考,每天都抄作業,真擔心你考年級倒數第一。
林霜天的腳踏入二樓地界,前面傳來竊竊聲音:“來了來了!”
她疑狐地擡頭,對上高二一班窗戶邊的幾雙眼睛,有男同學也有女同學,男同學居多。
他們在看她?
林霜天撇開視線,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二班三班同樣的場景。
踏進高二四班,班上的喧嘩突然停住,就像是播放的電影按了暫停鍵,關閉所有的聲源,進入冥想時空。
班上坐了一大半的人,林霜天頭一擡,對上衆人的視線。
高一四班的同學眼裏滿是自豪,高二四班的同學眼裏有驚喜有漠然也有嫉妒。
她面無表情地往第二排最後一個座位走,座位上坐着一個男生,男生有張熟的不能再熟的臉,臉上挂着寵溺的笑容。
林霜天皺了皺眉,“你在高二四班?”
沈煥點頭,“是啊,你不知道?”
林霜天坐下,從包裏掏鉛筆盒,“你沒說。”
沈煥壓低嗓音,“我說了,你竟然記不住,過分。”
他本來在一班,開學後說動他爸利用高二分文理科分到四班。
他本來坐在中間一排,考試前幾天和這張座位的主人調換一下,好方便考試時偷偷指導只會抄作業的人。
沈煥把自己的鉛筆盒拿過來,打開放在林霜天面前,“給你帶了筆,自己挑。”
林霜天看出他從頭到尾打的小九九,掀了眼皮往前看,果然前面的男同學尤其高二四班的都在回頭看他倆。
對上她的視線,多數人不好意思地轉頭,少數厚臉皮的還沖她笑。
林霜天眯了眯眼,眼底寒光乍現,仿佛有股殺氣撲出來,厚臉皮的同學頓時轉頭。
她低下頭,打開自己的鉛筆盒,取出一只黑色的筆給沈煥,這筆不是鋼筆也不是圓珠筆,鼻尖細細的自動出墨水。
沈煥驚奇地打開後蓋,露出一根白色透明的細管子,管子裏面是黑色墨水。
“這是不是簽字筆?”他聽他爸說過,但是比較貴,筆芯寫完就沒用了,他爸覺得貴沒買。
沈煥呆呆地看她幾秒,“京城帶回來的?怎麽才給我?”
她從京城回來一個多月了,有這等寶貝怎麽不早點給。
“樂意。”林霜天懶得在衆耳偷聽下提楊潤。
偷聽的同學得到兩個訊息,沈煥和林大英雄的關系真的非同一般,林大英雄京城有親戚。
京城對于這些縣城和農村的孩子來說,很遙遠,他們的父母甚至他們這一輩子可能都去不了京城吧。
各科老師批改試卷的速度特別快,第二天考試第一天的成績出來了。
校長最關心林霜天的分數,早早到高一年級老師辦公室守着。
第一門語文,語文老師翻出林霜天的試卷,看到分數愣住了。
“不及格?”校長心道不好,一步竄過去,伸長脖子看成績。
語文滿分一百二,林霜天的試卷上紅筆寫着一百一十一。
對于一個整天睡覺的人來說,這個成績簡直逆天。
校長雖然偏心林霜天,卻不想弄虛作假,那樣只會害她。
“葛老師,你再審核一遍。”
葛老師抽出試卷,坐下來仔仔細細的從頭看了一遍,看完後臉上露出笑容,“校長,九分扣在現代文閱讀。這要是我改卷子,還能多兩三分。你看這字,多漂亮。”
字跡确實漂亮,不單是工整,鋼筆寫出毛筆的筆鋒,似有力透紙背的張力,如行雲流水般縱橫揮灑。
林霜天的字畫還挂在校長的辦公室,對于她的字校長沒半點懷疑,不過那副字和試卷上的字跡不太一樣。
她平時抄作業抄的都是鬼畫符。
校長去了隔壁高二年級的辦公室,問了監考老師,确認沒人作弊。
即便那人是全校有名的林霜天,監考老師也會抓作弊,何況校長在考前再三強調嚴格考場紀律,無論誰作弊都拿小本本記下來。
校長轉回高一年級辦公室,找出來林霜天的數學卷子,組長親自批改。
又是一個一百一十一,三個一,像三根紅色棍子豎立紙上。
故意的,她一定故意的!
高二四班後門,校長貼着牆往裏看,一眼就看見門口的兩個學生,一男一女正低頭寫試卷。
來的路上,他有點懊悔不該小題大做,林霜天那麽大本事,都能隐身的人,就不帶人家過目不忘?
他看了一小會,确認這倆孩子各做各的,滿意地點了下頭準備離開。
林霜天突然回頭看過來,校長的心口猛地一跳,精準地抓住她不對勁的地方。
她是笑着轉頭而不是轉頭看到他之後再笑,那個樣子就好像知道他在門口偷看他倆。
林霜天用口型說了四個字:我沒作弊。
校長看出來了,不懂啞語的他一下就看懂了。
他尴尬地笑笑,慌亂地對她豎大拇指,有點倉皇離開。
不該懷疑神仙,不該的。
林霜天這兩天中午都被沈煥拖去他家吃飯,今天中午沈學武居然也在家。
沈煥驚訝:“爸,你怎麽回來了?”
沈學武瞪他一眼,“我就不能回來吃飯?”
“能能能。”沈煥笑,一把拖過林霜天,“爸,你不知道,小霜可厲害了,聽說語文數學都考了一百多分。讓我大跌眼鏡。”
他開心自豪地像是他教出來的學生。
沈學武嗔他,“你什麽時候讓我大跌眼鏡?”
沈煥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讪讪一笑。
沈學武能抽出的時間很少,吃過飯把沈煥叫到屋裏,說了兩句話後出來,喊林霜天晚上來家裏吃飯就匆匆地走了。
沈煥從屋裏走出來,低頭耷腦地不高興,悶悶地招呼林霜天去學校。
到了樓下,林霜天才問:“讓你換回去?”
沈煥一點也不驚訝她會知道,“嗯。”
“不用換。”
“為啥?有人猜我告訴你答案。”
沈學武讓沈煥把座位換回去,林霜天旁邊坐着陌生人,她考得好就沒人說閑話。
“因為我對二十六個字母不熟。”林霜天說得理直氣壯。
“诶?”沈煥傻眼。
“下午第一門就是英語,你這個時候走了我交白卷更加坐實我作弊。”
交白卷?還有這種操作!
“再說,你成績也沒我好。”林霜天又來一句,真紮心啊!
沈煥:……。
找個地洞鑽起來還來得及嗎?
當天晚上,林霜天的幾門成績都出來了,除了英語都超常發揮。
看着英語試卷上鮮紅的五十五分,校長戴上老花鏡,把試卷又看了一遍,指着一道選擇題,對蘇校長憤恨地說:“這題不改不就及格了嘛。”
蘇校長也是一臉的遺憾,“要不找個英語老師給她補一補?”
主意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她樂不樂意。
第二天最後一門結束,戴老師轉到高二四班準備喊林霜天去辦公室做試卷,監考卻說她提前交卷。
校長得知後,氣得想去她家告狀,這孩子偏科偏的如此厲害,又沒主動學習上進心,可怎麽辦?
要不要去做個家訪?
林霜天提前交卷回了林家村,家裏沒人,她放下包出去找人。
村後的菜地,林華平揮舞着鋤頭鋤地,奶奶坐着小板凳在後面整理大土塊。
奶奶見到她,高興地扔下小鏟子,起身牽她的手,“小霜,你怎麽回來了?你姐好嗎?”
“她恢複的不錯。奶奶,你怎麽又來忙地了?”她詢問的目光看向林華平,給奶奶錢就是讓他們買菜吃,不要再下地幹活了。
“奶奶說在家閑的骨頭疼,地不種浪費了。”林華平脖子上搭着一塊毛巾,他拿起來擦了把臉上的汗。
他曬黑了,也瘦了一些,人卻比以往精神。
奶奶笑着說:“這點活沒事的,你先回家去,我們幹完這些活就回去。”
奶奶要趕她回家,林霜天沒動,蹲在一旁看他倆幹活,聽奶奶說村上的家長裏短。
她突然想到,劉神仙抓起來後房子被封,要是能把那棟樓房買下來,旁邊就是閑着的地,奶奶住過去辟塊菜地,離家近又和三個孫女住在一起,不比現在的狀況好?
“奶奶,我們在縣城買套可以種地的房子好不好?”
奶奶的手頓了頓,卻沒擡頭,“不好。”
“為什麽呀?去縣城住一起多好。”林華平放下鋤頭,他也想去縣城呢,開闊眼界見世面。
奶奶也沒看他,“你那點錢別亂花,留着上學用。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年活了,去了誰都不認識哪有在自家好。”
林華平想說什麽,林霜天對他搖搖頭。
晚上林華平吃過飯回自己家,林霜天和林滿月說了些林彩霞的事,天色不早準備去睡覺。
奶奶突然叫住她,“小霜,你不要怨奶奶,奶奶是怕……怕你爸回來找不到我們。”
不是去千裏之外,不可能找不到人,可林霜天聽懂奶奶這句話裏的深意。
這個家,名義上還屬于從未見過面的渣爹的,房子在,奶奶在,渣爹的家就在。
不論老人家罵了無數次的二兒子,在她心裏終究是她兒子,舍不得也棄不得。
奶奶的心情不好,林霜天拉了林滿月一起睡。
她從沒想過算一算渣爹在哪裏過得如何,今晚被奶奶的情緒影響,閉上眼睛給他算了一卦。
睜開眼,她問林滿月,“林滿月,你想他嗎?”
林滿月生下來沒見過親爹,家裏也沒他的照片,對那個無情的男人沒半點印象,“不想。二姐,我恨他。”
林霜天側身抱了抱她,“恨就對了,他有錢我們不要,但他別想要我們的東西。他要是去告我們,就按法院判的撫養費給,多一分都不給。”
“啥?他要告我們?”林滿月一咕嚕爬起來,黑夜裏睜着一雙大眼睛生大氣。
“我說假如。”
“哦。”她一咕嚕睡下,臉貼着林霜天的後背蹭了蹭,“二姐,我都聽你的。”
林華平說,跟着二姐天天有酒喝。
她也算是見識過二姐的厲害,尤其她和大姐車禍後,二姐在她心裏越發偉大。
有人問她車禍的事,她不記得了,醫生說她是選擇性失憶,對她成長反而有好處。
她不記得車禍不記得父親,對她不好的統統不記得。
第二天,林霜天給林華平三百塊,讓他保證家裏頓頓有肉。
錢給奶奶,奶奶舍不得買。
即便如此,林滿月每日的夥食比以前改善許多,小臉長得不少肉,皮膚白了一些,看起來水嫩嫩的。
林華平吃的多,活幹得多,沒胖卻更精神,就連奶奶臉上的氣色也比以前好。
林華平讓她放心,每花一筆錢他都讓林滿月記下。
林霜天背着包轉身往院門口,大門外面沖進來神色慌張的二奶奶。
“小霜,小霜。”二奶奶急急躁躁地奔過來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快快快,跟奶奶走一趟。”
“弟媳婦,咋的了?”奶奶和林滿月都跟上來詢問。
“嫂子,我娘家侄媳婦昨天下午去地裏幹活撞到不幹淨的東西了,晚上開始說胡話,說了一天一夜。送到鄉裏醫院看不出來啥毛病,我那侄子沒辦法就來求我,聽說小霜在家,問能不能找京城的人來看看。小霜,你要不跟我先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