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六月份的某天, 齊校長喊了林霜天到辦公室,問她能否算一卦,今年高考成績如何。
林霜天揚了揚眉, “校長你為難我,一百多個學生, 你讓我一個個看他們的生辰八字嗎?”
“呃……。”齊校長摸摸耳朵, 哈哈一笑, “我過完年心裏就七上八下的,就擔心對不起這些孩子和家長。”
“不用擔心, 總得來說你算有良心的教育工作……。”者字未出口, 林霜天突然頓住,眼睛看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眼神放空像是魂游天際。
“小林?小林?”校長察覺不對,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霜天的眼神慢慢聚焦, 盯着校長的黑眼珠子, 半天不說話。
校長的不安情緒并非無故的,剛才久違的預知再次出現,她看見了一個多月後發生的事。
高考。
車禍。
寧縣一共有七所高中,文科學生的考場在市裏,屆時學校組織大巴車自行送去考試地點。
寧縣離市裏開車接近一個小時,縣中六十九名文科高考生住在考點附近的招待所, 由副校長帶隊, 各自班主任負責學生的統籌安排,租了兩輛大客車。
林霜天看見前往寧市的路上, 後一輛客車被闖紅燈的渣土車撞翻, 死傷慘重。
她呆滞的目光慢慢地聚焦,齊校長緊張的額頭冒出汗。
“小林, 怎麽了?”
上一次,她想阻止小許的死亡,然而小許不信她還是被吊扇殺死,就連她想留下小許的魂魄還是被地府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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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十幾條人命,她又該如何從地府手上搶人?她又憑什麽搶人!
“沒事,突然肚子有點痛。”林霜天随便撒個謊,捂着肚子跑了。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得仔細考慮應對之策。
“小霜,別走啊,說清楚啥事啊?”齊校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林霜天剛才的神情分明不對勁,肯定有不好的大事發生。
下午放學,林霜天來到清韻香茗,進了裏面辦公室給霍離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個女聲,嗓音清冷,“哪位,找誰。”
霍離是獨立辦公室,打到他這裏不是找他還能找誰,這女人問得好奇怪。
“霍離。”
“你哪位。”對方的嗓音帶着上位者的孤傲。
林霜天已經猜出她是誰,傳說中的蘇妍蘇小姐。
她在霍離的辦公室,接霍離的電話接得趾高氣揚,莫名的林霜天心裏有點不爽,嗓音仿佛寒冬臘月長廊屋檐懸挂的冰棱子,“你哪位?你為什麽接他的電話?他人呢?讓他來接電話!”
比上位者氣勢,她沒怕過誰!
“離,有個小姑娘找。”
離?好親熱的稱呼。
林霜天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林華平泡了茶從外面進來,看見她這幅笑容,吓得胳膊一哆嗦,差點打飯茶杯。
“小霜,你怎麽啦?怎麽笑得……。”
林霜天慈母般地對他眨眨眼,“笑得怎樣?”
“好恐怖!”林華平轉身就奔了出去。
恐怖嗎?她明明慈母般的會心微笑啊!
“你好,哪位?”話筒裏傳來霍離低沉的嗓音。
林霜天幹笑,“不錯嘛離……處長,居然配了個女……秘書,十三處還真不錯。”
“沒有秘書?剛才接電話的是蘇妍。”
“蘇妍蘇沫跟我無關,我打電話給你呢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此事關系重大,你得親自來一趟寧縣,只能你一個人來,一個人。”
林霜天挂了電話,順手拔了電話線,捧着茶杯出去監督林彩霞三個人畫符。
等了五天,霍離終于到了清韻香茗。
林霜天背着書包走進店裏,身後跟着高涵、錢敏和沈煥。
霍離坐在林華平身旁看他畫符,偶爾出聲指點一下,雖然林華平覺得霍處長了不起也平易近人,可他像尊大佛似的坐在身邊,還是緊張地冒出一身冷汗。
見到林霜天仿佛見到救命稻草,林華平放下筆跳起來喊:“小霜,你回來啦!霍處長來了。他們是你同學嗎?同學們好!沈煥,你招呼他們坐,我給你們沏壺茶。”
他“吧吧”說一通,拖着呆兮兮的林道文,手快腳更快地奔出去泡茶。
霍離起身,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掃了三個男同學,收回視線對林霜天點了下頭,“放學了。”
五天了才來!
林霜天有點火大,這要是急事早就成了黃花菜。
她盯着霍離的眼睛,想怼他幾句,忽然察覺哪裏不對勁。
霍離身份特殊,她不會當着高涵幾個的面說事情,便讓沈煥幫忙招呼人,又吩咐林華平把他畫得靜心咒拿出來給高涵和錢敏挑。
安排好他們幾個,林霜天領着霍離進了裏間辦公室,打開燈反鎖了門,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你受傷了?”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霍離挑眉,“你沒感覺到?”
林霜天:“我為何要感覺到。”
霍離微微驚訝,指了指二人,“我倆不是有感應?”
“隔太遠感覺不到。”
見霍離微微蹙眉,她又補充一句,“你又不是在京城受的傷,超出京城和這裏的距離那就沒用。”
霍離了然地點頭。
“怎麽受的傷。”林霜天說着伸手去拽他衣服,“給我看看。”
霍離握住她的手腕,挑眉,“你知道傷在哪裏。”
林霜天的目光落下,“腹部。”
霍離給她一個贊許的笑,眼睛亮亮的閃過一道星光,動手解開衣扣露出結實的胸膛。
再一次看見霍離的身子,林霜天還是覺得異常興奮,蜜色健康的肌膚,線條流暢的肌理,突起的胸肌,無不透着屬于男人的力量。
飽了一下眼福,她這才把視線落在霍離的傷口處。
黑線左側一寸有一道約三、四寸長的豎條傷疤,黑色的線在疤口上縫了十多針。
“刀傷?”
霍離點頭,“嗯。”
林霜天不解地擡頭,“你們不是有木倉嗎?一木倉蹦了他。”
霍離輕笑,“不方便帶。”
這是碰到棘手的事和人了。
霍離不主動細說,林霜天沒再多問在哪又是被什麽人、鬼、妖所傷,彎腰湊近了看他的黑線。
她離得很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霍離的肌膚上,奇異的觸感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身子。
“那天……,我們在開會,蘇妍坐在電話機旁。本來我第二天就要過來,蘇妍和安心第二天帶隊執行任務,我的傷口沒完全愈合,所以耽誤到今天才過來。”
林霜天的目光頓住一秒,慢慢地擡頭,眼睛裏藏了笑意,霍離居然主動解釋那天為何蘇妍接電話。
她直起身,拍拍霍離的肩,“扣上吧。你一個人來的?”
“小陳送我過來,他去市裏了。”霍離低頭扣上紐扣。
林霜天默默地看着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何靠近霍離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有點異常興奮,他倆上輩子究竟是何關系。
二人面對面坐下,林霜天将她預知的車禍說給他聽。
霍離緊抿唇,表情嚴肅,“你不敢保證能救下他們?”
林霜天點點頭,“我以前的預知只有小許死亡,那天的事情你親眼所見,我連她的魂魄都留不下來。若這十幾個人命中注定有這一劫,我沒把握從閻王手裏搶人,甚至不敢保證你和我因為幹涉天命是否會受傷懲罰。”
霍離沉聲道:“我不怕。”
林霜天搖頭,“這不是你怕不怕的問題。”
霍離:“我也不是因為黑線才去救人,我們乃玄學中人也是特殊部門的人,救死扶傷是我們的本職。”
林霜天點頭,“我理解。”
霍離沉默片刻,“不論結局如何,先要一份參加高考人員的名單,看看能否篩選出當事人。”
林霜天也是這個意思,霍離沒來前不想輕舉妄動。
要名單得找校長,她立即給校長打電話,喊他來一趟清韻香茗。
霍離對外面擡了擡下巴提醒,“你的同學……。”
“個子高的兩個是參加高考的體育生,過來買護身符箓。”她突然眯眼笑,“被我忽悠來的,霍處長要不要出面幫我搞定他們?”
這種事,本來霍處長絕對不會理會,可牽扯到高考人員,必然義不容辭。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外間,沈煥和林華平正賣力的宣傳符箓帶來的好處。
高涵雙手抄兜坐得筆直,沉默不語。
錢敏好奇地拿這張看看再拿那張抽抽,“我說,都什麽年代了,你們怎麽還宣傳迷信。”
“不是迷信,是玄學的力量。”林華平被楊潤培訓過,嘴巴子比以前能講,“我免費送你們靜心符,你們要是不相信,帶着靜心符出去找人吵架,看還能吵起來。再把靜心符扔掉找人吵一架,看還能吵起來。”
“不用,我信。”高涵突然出聲,抽出手拿起桌上的符箓看了眼,“沒林霜天給我的好看。”
“什麽?林霜天給過你符箓?”錢敏驚訝。
“什麽?白給的沒要錢?”沈煥也驚訝。
“生日禮物。”高涵勾唇笑了一下,餘光瞥見站在門口的林霜天和霍離,突然閉嘴。
林華平幾個順着他的視線往後看,林霜天拉着霍離大步走過來,指着高涵對對霍離說:“上次楊子文欺負我,這位高涵同學帶人去救我。”
霍離聽林霜天說過那天的事,知道有高涵這麽一個人,對高涵點了下頭。
錢敏站起來拍着自己的胸脯,努力冒存在感,“林霜天,我也去了呀,你怎麽不給我生日禮物。”
林霜天反問:“你生日到了?”
“呃,下個月。”錢敏尴尬地摸摸頭。
林霜天取了靜心符、平安符給高涵和錢敏,“身體就像一根弦,繃得太緊也會斷,從今天開始,每晚睡眠不能少于六個小時。符箓你倆随身攜帶,別人看見沒關系但不能讓人碰。若有人問起,讓他們來這裏,五十一張。”
錢敏叫了一聲:“五十?好貴!”
“你的命不值五十?”林道文笑嘻嘻地問他。
當然命值錢,可誰又能知道一張紙就能救命?
看出錢敏眼裏的遲疑,霍離沉聲道:“你小時候是不是離家出走過。”
“什麽!”錢敏一下跳起來,聲音變了調,“你、你怎麽知道。”
霍離沒說話,只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錢敏看懂他的眼神,還要再往下說嗎?
不能說!當然不能說!
離家出走的事發生在小學四年級,那天放學他帶着幾個人去偷人家地裏的甘蔗,才掰斷一根就被人家發現。
他腿腳快跑了沒被抓住,卻也不敢回家,背着書包步行到了隔壁鎮。
也是他運氣好,被隔壁鎮上一個表親發現,連夜送回家。
到家後少不得挨一頓板子,第二天爹媽領着他到甘蔗主人家賠禮道歉。
“少俠”的第一次離家出走是他一輩子的恥辱,再往下說就得扒出他偷甘蔗的醜事。
錢敏只覺得耳朵根都發燙,“五、五十一張不貴,我給你們宣傳。”
他目露哀求之色,怯怯地看着霍離。
霍離低下頭。
高涵驚詫,“你離家出走?為啥啊?”
錢敏支支吾吾,“小時候嘛,經常搗蛋,被我爸揍了一頓,我氣不過……嘿嘿就、就離家出走了。”
說完,他偷偷瞄了霍離一眼,見他還低着頭,心裏偷偷松了一口氣。
高涵驚訝的目光轉到霍離身上,“你、你怎麽知道的?”
霍離的氣場強大,面無表情時身上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
高涵問出口就後悔,把符箓塞進口袋,拖着錢敏匆匆離開。
沈煥想留下來,也被林霜天趕走,臨走前給林華平使了個眼色。
林華平接受到他的目光,待他走遠,以崇拜的口吻問道:“霍處長,你怎麽知道他離家出走?”
霍離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看了看林霜天。
林華平恍然,“啊,小霜看出來的。”
他在林家村做過的那點醜事,哪一件林霜天不知道?
能看出他的過往,當然也能看出別人的過往。
林華平對林霜天的佩服又高了一個境界。
事實上并非林霜天告訴霍離,他也能開天眼看見別人的過往。
林霜天笑眯眯地坐在他身旁,托腮問道:“看看我。”
霍離搖頭,“不行。”
林霜天:“為何。”
霍離:“夫妻之間、女人不看。”
怕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長針眼?林霜天還想調侃他幾句,齊校長騎着自行車趕來了。
齊校長進屋後熟門熟路地坐下,和林華平打了聲招呼,看了霍離一眼,這才問林霜天:“小林啊,喊我過來有什麽事嗎?”
林霜天指了指霍離,“校長,介紹一下,這位是京城來的。”
在林霜天這裏見到京城來的,不是凡人。
齊校長“唰”地一下起身,往前跨出一步,對霍離伸手,“你好!你好!我是縣高中的校長齊金海,你叫我老齊就行。”
霍離伸手握了下,“齊校長,裏面請。”
齊校長恭恭敬敬地跟着二人進了裏間,林霜天反手關門,待他二人坐下,拉了凳子坐在一旁,默默地給二位倒茶。
霍離掏出工作證和介紹信,說明來意:“十三處推算出高考那日,寧縣會發生重大事故,和貴校學生有關。請校長提供一份參考學生的名單,只要照片和出生年月日即可。”
重大事故!和學生有關!
聯想到林霜天發呆時的模樣,定然不是好事。
齊校長只覺得喉嚨幹澀,拿起茶杯“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眼神發虛,“什什麽重大……事故。”
霍離淡然:“天機不可洩露。”
不要死人!千萬不要死人!
齊校長偷偷瞄了眼林霜天,後者卻低着頭給他斟滿茶,不給半點暗示。
京城特殊事件部門,齊校長雖然第一次聽說,可人家介紹信上白紙黑字大紅印章蓋着做不了假,況且又是非凡人的林霜天做介紹,他當下便信了。
齊校長狠狠地點頭,“成,我回去就讓人整理,你們什麽時候要。”
霍離點頭,“盡快。”
齊校長猛然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頭問:“小林,有沒有護身符賣。”
林霜天勾唇一笑,“沒有護身符,有其他符箓。”
校長倒是提醒她,可以做護身符賣喲。
齊校長伸出兩根手指,豪氣萬丈,“我買二十個。”
第二天,縣中組織高考學生召開動員大會,林霜天和霍離躲在暗處觀察,鎖定了四個面相有災的同學。
參考學生名單和照片交給林霜天,她和霍離一個個過目,結合會上看到的學生,鎖定有可能死亡的同學十一人。
齊校長一再詢問是什麽事,林霜天以天機不可洩露為由沒告訴他,哪怕校長猜到有可能有人會死,但只要沒從她這裏得到肯定答案,那顆心都不會絕望到底,終究還抱有一線希望。
見齊校長憔悴焦慮地瘦了不少,林霜天送給他一張靜心符箓,校長當晚睡了一個好覺。
人員鎖定,接下來是如何從閻王手裏搶人。
霍離回了十三處,臨走前吩咐寧市特殊部門即日起重點關注寧縣高中的十五名同學。
寧縣今年高三有七個班,一到五班是理科生,六、七兩個班是文科生,出事的十五名同學都是文科生。
會考淘汰了一批同學,校長将通過高考的同學,重新打散組合,一二三班是理科,四、五是文科,十五名同學分到四班。
部長派來一名同事小孫,以回戶籍所在地參加高考為由來到寧縣高三四班。
小孫以林霜天表哥的身份得到一班高涵和錢敏的關照,其他同學快速的接納他。
他每天觀察十五名同學的面相氣息,在他們的臉上看見死氣越來越重。
七月六日下午,寧縣文科高考生前往寧市考試,校長租了一輛四十三座的大客車和兩輛小客車。
本來是高中部的一名副校長和教導主任陪同,齊校長知曉即将發生不好的大事,找了個理由親自陪同。
部長和另一名同事以教育局工作人員的身份跟車,一行人提前一個小時出發,大客車上除了司機和副校長、另一名同事之外,其餘都是學生。
部長、齊校長和十五名同學上了一輛小客車,小孫、教導主任、陪同的兩名老師和剩下的同學上了另一輛小客車。
小陳開車載着霍離和林霜天跟随保護,只有他們幾個和校長知道,三輛客車的每一個座位下貼了平安符,吉普車後面還有一輛空客車随隊,防止出現意外可及時轉移學生。
這事,連副校長都瞞在鼓裏。
齊校長的臉色微微發白,不停地摸摸口袋裏的符箓。
前一晚,他把所有的老師叫到他的辦公室,表情嚴肅地一人發了一張符箓,讓他們每個人随身攜帶不得外洩。
他恨不得給每個學生都發一個,可學生們去參加高考,若是個個攜帶符箓被查出,萬一影響他們考試,他自殺都不能謝罪。
部長和他坐一起,雙手抱臂,目光微微下垂掃了一眼校長的動作,抿了抿唇,擡頭警惕地看車外。
到了林霜天說的事發路口,這裏離寧市還有十多分鐘的車程。
這個年代的私家車少,非主城區的人也少,路口沒有紅綠燈,偶爾過往的車輛速度很快。
部長向公安局領導彙報此事,此時路口站了五個交通警察指揮過往車輛。
第一輛大客車率先安全通過,第二輛小客車緊随其後,第三輛小客車以六十碼的速度往前開。
小陳的車跟在後面,踩了剎車停在路邊,車上三人緊張地盯着小客車的車屁股,看見他們也安全過了路口,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小陳笑道:“好了沒事了。”
然而,他的話音才落,刺耳尖嘯的喇叭聲從外面傳來。
三人一齊往右邊看去,一輛失控的渣土車,按着喇叭從右邊的馬路往最後一輛客車沖去。
林霜天迅速回頭,從前排椅背的中間往前撲,嘶聲大喝:“踩油門,撞上去!”
預知裏,死亡的人裏沒有他們三個,她從小陳的臉上也沒看見禍事。
所以,寧願他們去撞渣土車也要讓一車的學生逃過劫難。
但願,車上的平安符能化險為夷。
小陳下意識地挂擋踩油門,霍離坐在副駕駛座,左手抓住方向盤往右猛地一打,吉普車像離弦的箭往右一個側擺迎向渣土車。
林霜天兩只手同時伸出,在空中畫符。
“砰!”
“吱……!”
巨大的撞擊聲混合着刺耳的剎車聲中,吉普車撞上渣土車的輪胎。
渣土車在巨大的撞擊下往右側移動,速度明顯減了下來。
然而,在更加刺耳又沉重的剎車聲中,越來越慢的速度下,歪歪扭扭鬼使神差般的,還是撞上了前面載着學生的大客車。
當渣土車和吉普車相撞時,坐在後排的學生聽到聲音紛紛回頭看過來,大喊後面出車禍了。
司機是十三處找來的人,特意關照若是遇到車禍不要停車,不能影響學生們。
然而,齊校長和部長坐在這輛車上,看見後面的慘狀不能見死不救,趕忙讓司機停車,他們好下去救人。
誰曾想,車才停下他倆還沒來得及下去,渣土車明明不和他們同一個行駛的方向,卻終究還是撞了上來。
部長一直盯着渣土車看,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可還是沒看出來渣土車究竟是怎麽撞上來的。
他嘶聲大吼:“快走!”
司機腦袋都懵了,他也一直看着後視鏡,一點都沒看出來渣土車從哪個方向冒出來。
逃生的本能讓他猛的挂擋踩油門,手從零擋到五擋,右腳配合擋位往下用力。
渣土車直奔他們的車屁股而來。
部長心裏哀嚎,敵不過命運啊!
兩車相撞前,他只能大吼一聲:“抓緊了!”
“砰!”一道沉悶的撞擊聲中,客車的車尾受到撞擊,車身在往前前進的過程中晃了晃,和渣土車成垂直線停下。
萬幸啊,渣土車和吉普車相撞後的速度有所緩解,車上的同學們只有最後面的幾個有擦傷,都無生命安危。
要是沒有吉普車的那一撞,客車早被渣土車撞翻。
部長趴在最後排,牢牢地抓住車座椅,還是被撞擊甩出去,掙紮着爬起來。
渣土車貼着客車的後排,擋住了後面吉普車的視線。
兩車靠得太近,他的腦海裏騰起警惕,往駕駛座沖,大吼:“往前開。”
來不及下車去看霍離他們的安危,這個時候學生們的生命比天重要。
司機被撞得頭暈腦脹,手腳卻優于腦袋,下意識地就發動車子,挂擋油門轟上來迅速離開。
“轟”驚天巨響在外面炸開,一道冒着黑煙的火焰騰空而起。
車上的同學們趴在車後窗,呆呆地看着燃燒起來的渣土車,一個同學低低呢喃:“好險。”
好險啊,若再遲那麽點,他們全都葬身在爆炸中。
“停車!”部長的一顆心跳出胸腔,他必須下車去看霍離三人。
客車打開車門,部長跳下車往後狂奔。
有同學想下去幫忙,被齊校長和老師喝止。
齊校長知道了所謂的天機就是車禍,剛才他們的客車已經躲開了渣土車,卻還是被撞上來。
他不知道就這樣停在路邊安不安全,想了想和倆老師商量了一下,讓同學們先下車到路邊安全地帶排隊站好。
校長讓兩名班主任看好同學,他轉身往車禍現場奔去。
吉普車左側側翻,小陳受到的撞擊力最大,左半邊腦袋撞上車玻璃再随着車身重重地砸在地上。
左邊腦袋傳來劇痛,他想,完蛋了,要死了。
然而,劇痛只痛了那麽一小下,接着仿佛有什麽東西托住吉普車,他整個人撞到軟軟的保護層。
“頭。”
“我沒事,你要不要緊。”霍離擡腿踢車門。
“沒事。”小陳睜開眼,映入視線裏的是外面橫着的風景。
霍離最先爬出去,再踢開後排座的車門,把林霜天拉出去。
兩人合夥擡起吉普車,車輪落地的那一刻,前方的渣土車爆炸了。
“艹!去他娘的!”林霜天暴躁地跳腳,她的預知裏死了十五個學生,渣土車的司機受了重傷。
現實裏,吉普車撞的是渣土車的輪胎,渣土車沒翻倒,渣土車在減速的情況下撞上客車車尾,速度不快力度不夠,無論如何也不會爆炸!
然而現在,車身爆炸後熊熊燃燒,司機鐵定活不成。
下一秒,她像離弦的箭往前飛奔,救不了司機的肉身那就救下他的魂魄,她将他複活。
就快靠近渣土車,林霜天卻察覺到前方有一道強大的結界。
她轉了一圈強行定住身形,用神識查看前方。
一道無形的結界圍住了渣土車,前方載着學生的大客車停在路邊,部長正狂奔而來。
林霜天對他用力揮手,見他看過來,指了指他身後再做了揮手讓他回去的動作。
部長腳步遲疑,回頭看了看客車,再回頭看她身後的霍離和小陳,見他二人無事,轉頭往回跑。
他必須帶着學生們安全地離開此處。
小陳臉上剮了一道長口子往外流血,只有外傷沒有性命之憂,霍離丢下止血兩個字就往前面跑。
他來到林霜天身邊,摸了摸左側胳膊,“怎麽了。”
林霜天目露寒光,打量四周,“有結界,這裏有其他的東西。”
其他東西,有可能是鬼也有可能是怪,怪不得她讓部長退回去保護學生。
霍離擡眼看部長,他已經跑回客車處,指揮同學們上車。
林霜天掏出追魂刀,刀出鞘,發出刺耳的聲音,一道寒光在空中翻轉,和空中投下的陽光融為一體,消失在空氣中。
“怎麽做。”霍離沉聲問。
“破界。”林霜天舉着追魂刀,刀尖對着渣土車的方向,破字出口,身子已經往前飛奔。
快到擋住渣土車的結界時,一道黑色的濃霧突然出現擋住去路。
林霜天來不及停下,索性也不停,舉起追魂刀猛地往前刺,黑色濃霧變成一道身影,險險地避開。
下一秒,黑色身影旁多了一道白色身影。林霜天假裝不認識他倆,追魂刀刺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刺破了結界。
“好厲害的刀!”白色身影驚嘆。
接着,一道穿着白色長袍的束發男人擋住去路,“你不能再往前了。”
林霜天輕笑,“是嗎?”
另一個世界裏,她是冥王的女兒,去地府猶如回家。
這個平行世界裏,她不認識冥王,那就試一下再往前會如何。
她揮動追魂刀往前邁了一步,黑色身影只冷漠地看她一眼,飄進渣土車裏鎖魂。
上一世,林霜天都不敢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從黑白無常手裏搶魂。
這一世,她假裝不認識他們,搶一下咯。
追魂刀往前刺出,白無常讓開,哪知林霜天虛晃一招,身體已往渣土車奔去。
然而,她快黑無常更快,“嘩啦啦”一陣鏈條鎖的聲音從渣土車裏傳來。
她擡頭去看,黑無常鎖着司機的魂魄飄出渣土車。
白無常笑着攤開雙手,言下之意:你看,往前走也沒用,我們帶走了。
一口氣堵在林霜天的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她收起追魂刀,說話也不太客氣,“喲,居然勞駕七、八二位爺親自出馬。八爺,生死簿上可有他?”
她往前一步打探,預知裏車禍慘烈,她沒看見司機當場死亡,受了重傷熬不過去也有可能。
“自是有的。本該還有另外十五人,不知為何消失了。哦,他們都是學生。”
白無常意味深長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幾秒,冷飕飕的讓人不寒而栗,林霜天內心再強大也不禁打了個突突,就怕閻王爺不高興把十五個人強行帶走。
“林霜天,破不開嗎?”霍離低沉的聲音來到身旁,帶着他獨有的氣息和她并肩而立。
再看前面,白無常已經不見了,但周身彌漫的森寒之氣提醒她,他們還在。
林霜天無奈地嘆了口氣,“黑白無常帶走了。”
黑白無常?
霍離驚詫,怪不得感受到一股很強烈的不明氣息卻看不到。
渣土車還在燒着,林霜天把追魂刀插回刀鞘,說了一聲“滅火。”
然而,白無常再次出現,沖她微微一笑,笑容有點詭異。
下一秒,天色突變黑色如濃稠的墨汁從天空噴薄而下,瞬間将大地籠罩在黑暗之中。
林霜天眼前出現一個黑洞,黑洞裏的狂風裹着一團旋轉地獄之光呼嘯而來。
地獄之光,又來!
林霜天可算怕了地獄之光,左手提着追魂刀,右手抓緊霍離的手腕轉身就跑。
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從後面撲上來,仿佛有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洞口拖去,拖住兩人的身形。
“林霜天!”霍離驚呼,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迎着狂風拼命掙紮。
地獄之光裹挾而來的吸力巨大,霍離的額頭上青筋暴起,胳膊的肌肉繃成堅不可摧的山石,竟然拖住了林霜天。
才想到這裏的冥王,這就來拽她去相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