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林霜天走到問話公安身邊, 說了聲抱歉,然後擡手拍拍他的肩,轉頭問楊志國, “我這樣拍的?”

楊志國點頭又搖頭,“比這重。”

林霜天勾唇一笑, 眼裏卻沒有溫度, 加大力氣往下一拍, “這樣?想好了再說,我也有人證。”

楊志國張開的嘴巴猛地停住, 猶豫了一秒, “沒這麽重。”

“公安同志,你覺得疼嗎?”

公安搖頭,目光投向楊志國, “你确定沒剛才的重?”

已經确認過的事, 改口不就成了心虛?楊志國硬着頭皮點頭, “是。”

“楊經理,你的胳膊确實有傷,但駱飄雪各方面看都不可能傷得了你。你們昨晚報警的事,我們這就回所裏核實,還請你們二位去一趟派出所配合調查。駱飄雪,你說的人證也叫上吧。”

林霜天點頭, “我打個電話。”

标間裏有固定電話, 林霜天拿起話筒,想起她沒問過電話號碼, 回頭表情誠摯地問公安, “你知道齊部長的辦公室電話嗎?”

“哪個齊部長?”公安被她問得愣住,心裏有點明白是誰卻不敢确定。

林霜天想了一下, “齊道偉。”

果真是他!

公安局只有一個部門的負責人叫齊部長,專門處理刑警隊解決不了的大案要案,也正是他們昨晚破獲連環失蹤案件。

公安親自打電話彙報這裏發生的事,不知道齊部長說了什麽,公安表情很嚴肅,挂了電話後對林霜天說了句抱歉,帶着一幫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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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辦公室,公安指着林霜天的介紹信上蓋着鮮紅兵工廠大章印,把人狠狠地批評一頓。

京城兵工廠來的,絕對和機密事件相關,說不定小姑娘的年齡和名字都是假的,招待所的人卻找上門觸黴頭。

公安走後,總經理把楊經理罵個狗血淋頭,安排人買了水果和零食,等人起來後親自去賠禮道歉。

人走後,林霜天煩躁地抓亂頭發,睡個覺都不讓人安生。

這家招待所以前死過人有鬼氣,她選在這裏不過想更輕松的吸取陰氣修煉,沒想到給自己找了這麽多麻煩。

上輩子的駱飄雪是個好人也不是好人,她救過無數人也整過許多人,昨天心情不好楊經理撞槍頭,她拍他兩下撒撒氣,過了今晚他的胳膊就不痛了。

但凡楊經理老實點,但凡他察覺不對态度好一點的來找她,而不是一早就讓服務員以打水的名義查看她在不在,不是報警讓公安來打攪她修煉,她的狂躁不會爆發到頂點。

天師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招待所突然停電,各個樓層的客人跑出來詢問情況。

楊經理打電話到供電局,他們說沒斷這邊的電也沒有線路維修,應該是招待所的電路有問題,他們在別的地方維修,要來至少要等兩個小時。

客人跑到前臺詢問吵架,新來的客人見這裏亂哄哄的還停電,要回身份證去別家了。

招待所裏雞飛狗跳,只有林霜天的房間安安靜靜。

晚上七點,齊部長親自來送飯,又問了一遍白天的事,“小林大師啊,要不咱換個地方住。”

“不用,我明天就回。”林霜天開開心心地啃豬蹄。

“明天就回?那今晚……?”

“嗯。”這個嗯代表今晚事情能辦成。

齊部長高興地搓搓手,“我給十三處去過電話了,他們說那邊忙,通知了東部區的同事過來處理。東部區的同事跟我聯系過,明天下午能到,你要不要等他們?”

十三處在全國有分部,北市屬于東部區。

林霜天的重點關注在十三處那邊忙這句話上,有什麽事情這麽忙?

她夾了一塊帶魚,“不見。”

“我們局長也想見你。”齊部長想了想還是問出來。

局長對她好奇極了,昨晚抓到失蹤案的犯人,恨不得立馬殺過來見一面。

晚上他來送飯前,局長又讓他給安排下兩人見個面。

林霜天回他兩個字:不見。

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齊部長不會觸她黴頭。

季承風可是哭唧唧地說,他不過就沒聽林霜天的話給前臺看工作證,小姑娘就把他往樓板裏按。

可兇殘了!

尋思林霜天可能對季承風的印象不好,齊部長就想做一下好人,笑眯眯地問:“好吃嗎?”

林霜天吃的心滿意足,笑着點頭。

“我本來打算去飯店給你點幾個菜,季承風說他媽手藝好比飯店的還好吃,特意讓他媽給你做的。”

林霜天放下魚骨刺,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沒說話埋頭吃飯。

吃到最後一塊豬蹄,筷子夾着豬蹄放在眼前看,她忽然來了一句,“你不用為他擔心,他命好着呢。”

“那就好!”齊部長傻呵呵地笑。

好意她收到了。

昨夜他們帶回失蹤案的犯人,連夜打電話給局長,局長覺也不睡了趕到局裏,把他們狠狠地表揚一通,又連夜報告給省廳。

若是再把變态殺人案破了,他們市局可是為國為民除害立了大功。

今晚招魂,林霜天只讓齊部長和季承風陪着,然而他們到了第一個地點,路邊停着一輛車,見到他們下來兩個人。

林霜天看着其中一個,問齊部長,“你們局長?”

齊部長看看她的表情好似還算平靜,“是,不過我不知道他會過來。”

“讓他們回去不要待在這裏,招魂陰氣重對他們不好。”

齊部長忙迎過去,把林霜天的話說了。

局長對她點了點頭,和齊部長說了幾句話離開了。

齊部長回來,一直猶猶豫豫。

林霜天知道他想說什麽,居然好心了一回主動解釋,“我不想讓太多人見到我如何招魂,但凡見過我招魂者會被我的魅力折服,你不知道被人敬仰崇拜到極致也很累。“

盛名所累!

齊部長:……。

季承風:……。

要點臉好不!

子夜時分,林霜天站在殺人現場,左手拿着招魂鈴,閉上眼睛,慢慢擡起右腿跨出天罡北鬥步。

踏出後她睜開眼,擡手在空中畫符,速度越來越快。畫了一圈,她舉着招魂鈴逆時針轉圈,走一步晃一下鈴铛。

後排的窗戶落下一道縫,齊部長和季承風趴在車玻璃上看着她,季承風今晚也穿了統一的黑色短袖襯衣。

“部長,怎麽聽不到鈴铛聲。”

齊部長的臉貼着玻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招魂鈴招魂鈴,招鬼魂的你當然聽不見。”

有道理!季承風對他豎大拇指。

季承風摸摸身上的衣服,想起招待所裏凍死人的冷氣,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部長,她怎麽不怕冷?招待所裏的冷氣凍的我都打哆嗦。”

“廢話,她是高人。”

“您不也是高人不也打了個噴嚏……哎喲。”季承風的頭頂遭到齊部長的狠狠一擊。

“閉嘴,盯緊了。”

“哦。”季承風摸摸腦袋,不敢眨眼盯着外面的小姑娘。

林霜天轉了九圈,從兜裏掏出幾張符箓抛到空中,符箓沒落地懸在半空中圍成一圈打轉。

季承風小聲驚呼:“好神奇,我還是第一次見。”

齊部長低嘆,“我也第二次見。”

季承風偏頭看他,卻不想看到有人騎着自行車過來了。

他緊張地抓住齊部長的胳膊,“來人了!來人了!\"

林霜天讓他倆待在車裏,不管見到什麽都不要下車。

他倆一開始以為是靈異的東西,可這來的是人。

“怎麽辦!“季承風着急,想下車攔住那人。

齊部長冷靜多了,“待着別動。”

外面,自行車漸漸靠近林霜天,差不多四五步遠的距離,車龍頭突然往左一拐,擦着符箓轉圈的範圍騎過去了。

那人,似乎根本就看不見前面有個人,還有符箓轉出來的黃色圈圈。

“媽呀,太神奇了!”季承風緊張地冒了一額汗。

齊部長卻放松身體,“厲害吧!她可是說了,你的命好得很。”

突然說到自己頭上,還是好話,季承風開心啊,“真的嗎?太好了。那什麽,部長,你說我去追她好不好。”

“啪!”齊部長一巴掌打他後腦勺。

“你小子,她是你能肖想的嗎?人家還那麽小,再說了她可是十三處的,給我把心思收起來。”

季承風摸摸腦袋直抽氣,這巴掌打得他要腦震蕩啊。

林霜天說他命好他才有這個想法的啊,命不好他也不想了不是。

再說了,十三處的怎麽了,他現在的工作和十三處接洽,可以帶他一道去十三處嘛。

季承風看着林霜天陷入沉思,剛才真的只是随口一說,被齊部長了一巴掌後心思反倒堅定了。

這姑娘長得好看,性格不算太好脾氣也有點暴躁,可這對他來說不重要,他看中的是她的能力。

林霜天并不是厚臉皮自誇,見過她招魂的人真的會被她的魅力折服,對她的敬仰崇拜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心髒跳得有點快,季承風按住心口,目光灼灼地粘着外面招魂的林霜天。

大師一點都不兇殘,大師像仙女下凡。

他這只癞蛤蟆定會變成青蛙王子!

回去就跟他媽學做飯,媽媽說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季承風幻想豐富,忽然感覺到四周仿若掉入冰窟窿冷得發抖,他擡眼看車外,剛要說話卻被齊部長一個眼神殺吓得捂住嘴巴。

林霜天的面前飄着兩個魂魄,一個像個木樁子飄在空中不動,一個手舞足蹈在說話。

季承風忍了忍沒忍住,開口詢問:“部、部長,快看,那邊飄着的是那兩個人的魂魄嗎?”

齊部長沉默了兩秒才低聲道:“應該是。”

季承風緊張地不敢眨眼睛,“部長你也能看見啊!不是說招不到魂嗎?”

齊部長轉頭,默默地瞪他一眼。

他沒開天眼,憑啥能做部長的位置。

季承風一眨不眨地盯着車外,“她就不害怕嗎?呀,她真厲害!”

齊部長心頭冒出三個問號,這小子是不是傻了?

他們特殊部門的人不就處理這些特殊事件的嗎?害怕鬼魂還能是特殊部門的人?

不過,厲害還是林霜天厲害!

招魂結束,回到車上,林霜天口述季承風記下兩個死者魂魄說的罪犯模樣。

罪犯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偏瘦,雨天穿着黑色雨衣不太能看得清臉,兩個受害者只記得臨死前看到罪犯左邊嘴角有一道斜着的疤,一個說大約三四公分,一個說比三四公分長。

只有這點信息找人還是很難,可再難也比蛛絲馬跡強,五年未破的案件有了很大的進展。

林霜天先回招待所,季承風開車,齊部長坐在副駕駛,她一個人坐在後排,招魂後人有點虛,靠着椅背閉眼休息。

前面傳來齊部長的詢問:“大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

““兩個受害者的魂魄一直沒走嗎?”

“走了。枉死之人下去要遭罪。”

枉死之人在人間尚有未盡的孝道,未盡的為人父母的責任,死後去的是地獄,要幹苦活重活。

齊部長不免有些同情兩個受害者,語氣變得沉重,“當年我們和玄學世家都來人看過,可惜什麽都沒發現,這也是奇怪的一點,兩個案發現場附近一個鬼魂都沒有,忒不正常。”

季承風來之前特意翻看了這兩起案件,兩位受害者死後,警方查不到蛛絲馬跡,案件轉到特殊部門,當年齊部長還是副部長帶人來此搜查過,怎麽查都查不出線索。

此事上報十三處,十三處請了玄門最厲害的人來此招魂,還是鬼影子都見不到半個。

可是今晚,林霜天卻很輕松地招到受害者的魂魄,當真是讓人佩服!

“你們無能。”有幾人能從地獄招魂?若沒有招魂鈴,現在的她也不能。

林霜天伸手摸摸包裏的招魂鈴,溫柔的像是撫摸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面對林霜天如此張狂言語,齊部長無話可說。

季承風再也不敢有不敬之意,也不敢認為她臉皮厚,別的不說,就那個騎自行車的路人繞過她就彰顯了她的強大能力。

他虔誠地舉手發問:“請問大師,您是從哪裏招來她們的魂?”

“地獄。”

季承風的心一抖,左腳踩了離合器右腳踩了油門,汽車往前猛沖又突然震了幾下停在了路中間。

地獄!

林霜天的身子随着急剎車來了個前傾,頭撞到前排副駕駛座椅,她揉了揉額頭鄙視季承風,“年輕人毛手毛腳可不好。”

季承風僵硬着脖子往後看,“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吓得。”林霜天給他一個白眼,“齊部長,你回去給小陳打個電話,讓他們明天來接我。”

“好的。”齊部長扶着脖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扁季承風。

大師明天就要回了,定是被這小子氣得,回去好好收拾臭小子。

林霜天回到招待鎖,服務員已經拿着鑰匙圈圈等在門口。

服務員一臉的睡意,卻笑得可愛迷人,“你好!回來啦!我們總經理一直想跟你當面道歉,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先回去了。他買了一些禮物放在房間了,你明天上午還有時間?”

“開門。”林霜天對門努努嘴。

服務員打開門,林霜天往屋裏看,桌上放了一堆東西,蘋果香蕉橘子葡萄,還有四個禮品盒。

“明天再說。”她進屋反鎖了門,看了眼桌上的禮物。

雖說這個年代的服務行業沒有後世完善,但再普通的招待所也不該在客人在房間的的時候擅自開門進來,尤其見到客人睡在床上居然不出去。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然而這句話在林霜天這兒卻不成立。

水果照吃禮盒照拿,這是招待所的過錯。

但是,她該投訴照樣投訴,這次撞到的是她,下次換成別的小姑娘,沒有人背後撐腰,被人認為是壞女人只能啞巴吃黃連。

林霜天取出招魂鈴放在床上,兩個受害者的亡魂被她帶回來了。

從地獄召喚出來,二鬼本就死得冤屈死得突然,心中尚有牽挂也有對兇手的仇恨,二鬼哭着哀求林霜天讓她們回家見一見親人,見到仇人落入法網。

消除亡魂的仇恨,亡魂回到地獄沒了牽挂就能安安心心地幹活等着投胎,對地府來說減輕鬼越來越多的壓力,也是林霜天和地府拉近關系的好機會。

她答應了二鬼的請求。

放出兩個亡魂,二鬼一見到她黑色的眼淚沿着鼻翼往下滑。

林霜天不會勸人也不想勸鬼,帶二鬼哭夠了,伸出手,“來,握我的手。”

二鬼驚訝,她們能握住人的手?

除了八字特別輕和通靈的人,她們沒聽過一般的鬼能上得了法師的身,碰也碰不到。

林霜天已經閉上眼睛,攤開兩只收到她倆面前。

二鬼對視一眼,不再猶豫伸出手。

她倆只覺得,法師的手被她倆還要冷,是一種來自地府深淵之處即使鬼見了都害怕的森寒。

兩人打了個哆嗦,仿佛有什麽鑽入她們的腦海裏,像一條小蟲子在腦袋裏四處游走。

她倆很害怕卻發不出聲音,身體也動彈不得,幸好小蟲子只是四處游走,沒有啃咬也感覺不到痛。

很快,小蟲子消失了,林霜天松開手,她倆頓時感到好溫暖。

一個五年一個三年沒感覺到溫暖了,死後的日月裏,除了疼痛就是寒冷,雨水淋濕的冷,暗無天日的冷。

兩鬼還沒來得及高興,身體像是被磁石吸入招魂針內。

林霜天打電話給齊部長,她剛才用神識進入兩鬼的腦海,回複那晚的經歷,透過三年鬼的眼睛她看見罪犯是個單眼皮,透過五年鬼的眼睛她看見罪犯進入一條小巷,巷子口有個路牌。

五年鬼死的那晚,天降大雨,她在一家服裝店賣衣服,那天老板去外地進貨,老板娘生病,她陪着去醫院忙前忙後,趕了最後一班車回家。

從車站走回家要走十多分鐘,下着大雨她撐着傘走得有點快,忽然腿上被什麽東西擊中,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撐着地爬起來,然後一雙解放鞋進入視線。

她驚恐地擡起頭,只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舉着一根鐵棍從頭頂砸下。

她當時沒死還有口氣,鮮血沿着她的腦袋眼睛往下流,染紅了眼前的世界。

她被兇手倒拖着進了不遠處的小巷,迷迷糊糊地視線反着落在路牌上。

雁西巷。

她在雁西巷裏,再次遭到兇手的致命暴擊,抽搐的身體變成僵硬,嘴裏的呢喃徹底停止。

她死後,被兇手扔回出事地點。

林霜天打電話告訴齊部長兩個最新線索,“兇手可能就住在雁西巷一帶。”

齊部長有點詫異,雁西巷是出事地點,當年他們去現場查看,地上的血跡怎麽洗都洗不幹淨。

一般來說兇手不應該選在離家遠的地方作案嗎?轉念一想,既然都是變态殺手了,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兇手殺人後會到案發現場圍觀,雁西巷附近的居民在案發現場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當年排查過附近的居民,沒有發現可疑人員,我這就往上彙報,重新排查一遍。”

齊部長說完正想挂電話,聽見林霜天又說:“十三處可曾給過你們護身法器。”

“給過,玉墜。”

“嗯,一直戴着,洗澡也別摘下來。”

人都說玉墜黃金鏈洗澡的時候要摘下來,林霜天卻讓他們不要摘,似乎狀況有點不妙。

林霜天又淡淡來了一句:“這兩起案件的兇手的确不是個普通人,但我感受不到他的訊息也感受不到靈異的氣息。寧市寧縣的劉神仙案件和三女連環失蹤案犯背後有一個推手,法力如何我暫且不知,倘若和此兇手有關,已經連接損失兩人定會有所察覺,玉墜能掩藏你們的氣息。”

“好的,我會通知他們。對了大師,陳助理說他們明天晚上才能到,要不你再住一晚後天回?”

“不用,明晚回。”林霜天的态度很堅決。

齊部長不敢再說什麽,大師說幾時回肯定有深意,道了句晚安後挂斷電話。

林霜天到衛生間洗把臉準備睡覺,不想水龍頭裏竟然能放出熱水。

招待所總算做了一件好事,她拿了衣服歡歡喜喜地沖了個澡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晨五點五十分,林霜天收拾好自己的包袱下樓,讓門口的保安把招待所送的東西拿下來,昨天齊部長和霍離聯系過,今天下午小陳過來接她回京城。

都知道這是一尊大佛,保安拿了東西下來多問一句:“小姑娘,你要退房嗎?退房要在樓層服務員那把住宿單拿下來。”

林霜天第一次住店,不知道還有這道程序,瞧着保安大叔一臉的忠厚相,對他笑了笑,“馬上有人來結賬,他去拿。”

停頓一秒,又說:“太早,怕吵着服務員睡覺。”

招待所有規定,服務員六點起床,倒是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咋就把她說的那麽可怕呢!

人呢,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保安大叔豎起大拇指。

六點,齊部長和季承風一同過來了。

林霜天上了車,季承風帶了保溫桶遞給她,“你還沒吃飯吧,全肉餡的。”

林霜天接了保溫桶打開,一股香噴噴的餃子味撲鼻而來。

季承風去結賬,她瞥了他後背一眼,問齊部長:“這小子笑得過于溫柔。”

齊部長心一跳,想起季承風昨晚說的話,呵呵一笑,“別說他了,我們哪個見到你不笑得溫柔?”

倒也是。

林霜天埋頭吃餃子。

齊部長問:“大師,我們什麽時候能抓到兇手。”

林霜天又美滋滋地吃了一個餃子,“兵貴神速。”

齊部長心裏深深一嘆,誰不知道兵貴神速?要能神的起來誰不想神!

林霜天突然擡頭看他,“你們沒連夜幹活?”

齊部長一愣,“幹了啊。”

“怎麽一大早就有餃子?”

“小季他媽知道我們這兩天加班累,一大早煮了送過來的,我也吃了。”

林霜天吃餃子的速度很快,吃完了季承風還沒出來。

她下車往招待所裏走,齊部長怕有事也跟着下來。

兩人走進招待所裏,季承風剛辦完手續往門口走,值班的客房經理跟在他身邊有說有笑。

客房經理是個女的,四十多歲臉上笑眯眯地看着很和善,見到林霜天老遠地伸出手打招呼:“小林啊,不知道哪天有空,我們華總想請你們吃頓飯,大家聚聚。”

林霜天沒說話,齊部長看她一眼,表情嚴肅地對客房經理說:“不必。”

小林?他都不敢喊小林,喊大師。

客房經理還想說話,林霜天招手叫來保安大叔和總臺服務員,“轉告你們總經理。”

說到這兒,她停住。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有人緊張有人看熱鬧,比如齊部長。

“若想你們招待所長長久久地營業。”

然後呢?祖宗,您倒是快說啊!

林霜天笑笑,回頭指着客房經理,“開除她。”

啥?

除了齊部長,這三人都呆了。

保安大叔和總臺服務員看了客房經理一眼,忙低下頭裝死。

客房經理臉色鐵青,再也顧不得對方是什麽來歷,冷聲道:“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你了。”

“沒。我就是看你不順眼。”

客房經理氣得發抖,“你……。”過分太過分!以權壓人嗎!

“這些年,你沒少仗着手裏的權利壓迫服務員吧。都是一些二十來歲的小姑娘,離家打工掙點錢也不容易,你又何必盯着她們手裏的那點錢呢。”

客房經理想沖上來撕她,“你少血口噴人。”

林霜天拍拍保安大叔的肩,“大叔,把我的原話轉告你們老總,沒事的。這女的以權謀私,誰不孝敬她就把誰放在最累的樓層。就這種管理水平,不得罪客人才怪。”

保安大叔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肩上,楊經理被她拍了一下胳膊疼得擡不起來,他會不會也遭此慘手。

小姑娘,我還幫你拿東西呢,可別害我啊。

保安大叔值夜班白天休息,到點下班沒敢走,一邊忐忑的等華總一邊忐忑等待胳膊疼。

華總叫他進辦公室問話,他一五一十地轉述林霜天的原話,華總聽完沉默半晌,“你的胳膊要緊嗎?”

保安大叔擡了擡胳膊,“沒事,一點都不疼。”

華總的臉色更難看,該死的楊經理連累整個招待所,該死的客房經理,要毀了招待所的名聲。

兩人都是他提拔的,說到底該死的是他。

華總揮揮手讓保安大叔出去,在位子上發了一會兒呆,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打了個寒噤,駱飄雪來路不明,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該不會也瞧出他的秘密?

華總忍不住抱緊胳膊,拍拍胸口,做出決定,以後不打漂亮服務員的主意了。

齊部長事務繁忙,從招待所直接乘公交回單位。

車交給季承風,由他開車載着林霜天前往五年前的亡者家。

林霜天今天的任務是給兩名死者了卻心願,好讓她們安安心心地回去。

死亡五年的女人名叫曹金鳳,死時年齡三十八,女兒十六歲,丈夫葛小祥的腿受過傷,走路一瘸一拐幹不得重活。

葛家有個親戚在紙箱廠當副廠長,看這一家可憐,給葛小祥介紹到紙箱廠看大門。

原本貧窮的家庭因曹金鳳的死而雪上加霜,女兒葛莉學習成績好,打小就夢想考大學。

母親死後家裏少了一個人的收入,日子過得苦巴巴的。

中考時她選擇了衛校,因為衛校三年學習不用交學費,畢業後還包分配。

葛莉如今二十一歲,在市第二醫院已工作兩年,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文文靜靜的,話不多就喜歡埋頭幹活,見到人就客氣地笑,只是笑容裏帶着抹不去的哀傷。

病區的醫生和護士都挺喜歡這個小姑娘,但凡聽過她母親事情的人,不免對她多了點同情。

今年剛分配來的一個年輕男醫生對她格外關注,平日裏總是找各種借口來找她。

同事們也有心撮合這一對年輕人,話裏話外總是打趣二人,這一來二去的,兩人便心照不宣,閑暇時開始約約會逛逛街了。

衆人都覺得,葛莉的好日子就快來了。

這日上午第二醫院內科二病區,護士長領着護士們去查房,護士站內只有葛莉和另一個護士在忙碌。

葛莉像往常一樣登記病人的情況,察覺到有人走過來,她擡起頭,看到面前站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彎着眼睛對她笑。

葛莉以為是昨晚進來的病人陪護家屬,也笑了笑,柔聲問:“小妹妹,有什麽事嗎”

林霜天趴在站臺桌子上,伸頭和葛莉打招呼,“葛姐姐,我從華縣來。”

曹金鳳娘家在華縣,她死後娘家人嫌棄葛小祥窮,漸漸地和他們斷了聯系。

葛莉還記得母親去世後的第一個春節,太過想念母親,她一個人乘車去了外婆家,本想抱着外婆好好地哭一頓,本想聽聽親人們在她耳邊念叨母親的事情,這樣母親才不會被親人們忘記。

至今,她還記得舅母嫌棄的眼神,嫌棄的話語,“小莉,你爸呢?大過年的連個包包都沒有就空着手來看你外婆了?哎喲,不會你爸讓你來混壓歲錢的吧?”

舅舅呵斥了舅母,轉頭看着她為難地開口:“小莉,你來的不巧,我們正要出門,家裏也沒人做飯。”

葛莉看向外婆,外婆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一直沉默不語。

她好想說,外婆我不要壓歲錢,我只想抱抱你聽你說說我媽的事,可是外婆一直沒看她。

過了年,她已經十七了,自是能看得出外婆一家的冷淡。

她沒忍住,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舅母一見,立即高聲呵斥,“小莉,你什麽意思啊?大過年的你在我家哭什麽哭?你不想我們家好是不是?我們哪兒得罪你了?”

這一次,舅舅沒阻止舅母,也指責她大過年不作興哭。

這一次,外婆終于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可那眼裏卻帶着埋怨。

葛莉的心髒在那個瞬間凍結,她努力地眨眨眼,把淚水逼回去,對外婆輕輕地說了一聲:“外婆,我走了,你保重身體。”

她轉身離開,帶着一身的悲傷離開這個曾經讓她感到快樂的外婆家。

回家後,葛莉沒把這件事告訴父親。

只是後來,舅舅家做喜事邀請了他們父女,葛莉以學習為由沒去,葛小祥一個人去的。

那天夜裏,葛莉去上廁所,父親的卧室沒關嚴,漏着一道縫隙,橘色的燈光從門縫透出來。

想起父親從外婆家回來後就悶悶不樂的樣子,葛莉擔心他有事,貼着門縫靠近看了一眼。

屋裏,父親坐在床頭抱着母親的相片在偷偷抹眼淚,他在外婆家受了別人的氣?

葛莉心中大怒,用力推開卧室的門。

葛小祥慌忙地擦了把眼睛,放下鏡框回頭笑着問她,“小莉,怎麽還沒睡。”

葛莉看着他紅紅的眼睛,心裏頭竄上一股火,“爸,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沒。”葛小祥笑着站起身,走過來摸摸她的頭,“我又不是小孩子,別多想啊。”

葛莉不會輕信他的話,一再追問。

葛小祥被逼急了,佯作生氣要打她。

葛莉憤怒之下,把她過年在外婆家受的遭遇告訴了葛小祥。

葛小祥呆了好一會兒,紅着眼眶拉起葛莉的手,語帶顫音:“小莉,咱以後好好過,再苦再累也不求他們。”

“爸!”葛莉哭着抱住葛小祥,父女倆就這樣抱頭痛哭一場。

五年了,葛莉一直不知道父親那天在外婆家受了什麽樣的氣,父親不想說她就不問。

這個世上,只有他二人相依為命。

葛莉在二院工作半年後,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怎麽就傳到外婆家,舅母的娘家嫂子生病,來了二院特意找她想走走後門。

偏巧那天葛莉休息躲過去了,第二天來上班,得知是華縣的親戚後,她便告訴每一個認識的同事,但凡有華縣來找她的,都說她不在。

此刻,眼前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說來自華縣,不管是哪家來陪護的家屬,她都不想搭理。

葛莉一直帶着笑的眼睛瞬間冷卻,面無表情地看了林霜天一眼後,低下頭寫病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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