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林霜天通過朱子玉看見的畫面和裴香桐的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只是視角問題。

朱子玉趴倒在地上,看着裴香桐大叫着往外跑,一頭栽倒在地上。

空蕩蕩的屋子裏突然出現一個長得很像豬又像狗一樣的黑色怪物, 怪物看了看地上的裴香桐,轉過頭來看着他。

朱子玉的視線開始模糊, 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怪物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

然後,他徹底昏死過去。

林霜天收回手退後兩步, 盯着一臉驚恐的朱子玉,嘆了一聲:“你看見一個怪物, 為何不說。”

朱子玉怔了怔, 似乎想通了什麽,反而鎮靜下來,“我為什麽要說?難道不是她害怕怪物跑了。”

林霜天搖頭, “你明明知道, 怪物是在她摔倒昏迷後才出現。”

朱子玉沉默了, 半晌後才道,“為了救她,我成了殘廢,可她四肢健全完好無損。她除了一開始去了醫院就再也沒來看過我。”

“她來過,你家人沒讓進門。”

“那又怎樣!她就該天天到我家門口磕頭求原諒!”朱子玉怒吼,眼睛脖子暴漲發紅, 大口喘着粗氣。

林霜天靜靜地看着他, 待他恢複一些,掏出一張符箓塞到他手裏, “這是靜心咒, 你帶在身邊,別再暴怒了, 否則你的家人會徹底放棄你。”

朱子玉拿着符箓正想丢出去,聽到最後一句話愣住。

“不要說你不稀罕,你若沒了家人還能去哪裏?這裏是你唯一也是最後的避風港。”

朱子玉緊緊地捏着符箓抵住額頭,肩膀一顫一顫,壓抑的哭聲從他喉間傳出來,帶着絕望和悲涼,一聲聲的在屋裏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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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的一剎那,他什麽都沒想,下意識地撲上去救人。

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的那一刻,他沒後悔,直到清醒過來被殘酷的現實拍了一巴掌,他後悔了。

父母對他冷嘲熱諷,罵他不該去救人,罵他不如死了撈個英烈的名頭,也好過失去雙腿的殘廢。

朱子玉後悔了,後悔到想死,他把所有的怨恨對準裴香桐。

十三處和玄門來調查,他故意不提怪物,讓所有的人都以為裴香桐是膽怯丢下同伴。

夏銘來看他時,他總提過得有多慘,似有若無的帶着夏銘去讨厭裴香桐。

一年後,一個突然出現的小姑娘直接剝開他隐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邪惡。

他害怕失去最後的依靠,這間房這張床。

林霜天默默地看着他,心裏也不好受。

她已經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那只怪物是陸峥。

他帶着她的左手來到這個平行世界,只是他為何會變的那麽醜?

還有,他認出她了嗎?

終究,朱子玉受了她的連累。

她又取了兩張符箓塞給朱子玉,“你照着畫符,等你覺得爐火純青時送去十三處。”

朱子玉茫然地擡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朱家走得是看風水,在京城不過是很普通的玄門之家。

家裏是有長輩會畫符,但那不過是三腳貓的功夫,只能壓壓小鬼。

若遇到厲鬼或着想避開禍事什麽的,遠遠不夠。

畫符講究門派,比如全國以安家的符箓為首,多少人想拜入安家門下都被拒之門外。

這個叫林霜天的小姑娘卻讓他照她的符箓畫符?

安的什麽心!

朱子玉不敢相信天上突然掉餡餅,林霜天已然不耐煩,提起夏銘往脖子後捏了幾個穴位,夏銘悠悠轉醒。

她怒目瞪視林霜天,卻發現朱子玉捧着符箓發呆。

“朱子玉,你哪兒來的符箓?”她走過去想拿一個符箓瞧瞧,卻被林霜天一把拉開。

“走了。”林霜天扯着她後衣領往外走。

“诶诶!放手!放手!”夏銘無力掙紮。

朱子玉看得目瞪口袋,夏銘在仙鶴學校也能排到前三十名,卻被一個比她矮比她瘦的高二生提着沒法反抗。

或許,照着畫符真能改變他的人生?

林霜天提着夏銘和朱子玉家人打了招呼就要離開,走到大門口,門外進來一個年輕的女人。

“夏銘,你怎麽了?”

夏銘看清來人,漲紅了臉,尴尬地笑,“朱姐姐好。”

女人和朱子玉有幾分相似,只是臉上的氣色……。

林霜天眯了眯眼,對上女人看過來的目光,微微點了下頭,提着夏銘快步離開朱家。

兩人離開朱家有些距離了,林霜天松開夏銘,慢悠悠地才問:“朱子玉的姐姐?”

夏銘鼓着嘴巴,狠狠地瞪她一眼,整理了被她揪亂的衣領,氣哼哼地道:“嗯。”

林霜天摸摸下巴,笑問:“覺得在未來大姑姐面前丢臉了?”

“你說什麽!”夏銘驚愕,臉頰卻莫名的紅了。

林霜天撇嘴,搖頭,“你傻啊,他腿瘸了你還要嫁給他?”

“誰說我要嫁給他了,我就是……就是覺得他可憐。”夏銘紅着臉狡辯,聲音卻沒了底氣。

“女人對男人憐憫着憐憫着就把自己給憐進去了,傻孩子不說找個多好的男人起碼要健全的吧。”

“你說什麽呢!”夏銘氣得跺腳。

林霜天摸摸她的腦袋,輕聲安慰:“他不是你的良配。”

狗日的老天爺,朱子玉的良配竟然是裴香桐。

不,嚴格來說,若她沒有重生,若她沒來仙鶴學校,三年後裴香桐因為世人的譴責嫁給朱子玉。

沒人知道朱子玉隐瞞了什麽,他至死也不會說。

可惜,林霜天出現了,必然要打破這個不該有的孽緣!打破陸峥帶來的蝴蝶效應。

她教會朱子玉畫符,用此謀生度過餘生。

仙鶴學校的學生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夏銘依然會堵高二生林霜天,然而不是挑戰而是送吃的。

她在食堂遇見林霜天和裴香桐,先對林霜天笑笑,後對裴香桐陰陽怪氣兩句,也不再背地裏找裴香桐的不痛快。

好學生霍垣請了三天假,只有林霜天一人知道,霍離爹知道大孫子不僅抽煙,還勒索女同學的煙,狠狠地揍了一頓,罰他跪三天祠堂。

林霜天暗爽,對霍離和顏悅色起來,主動詢問他近期有何怪事需要解決,需不需要她幫忙分析分析。

當然,只是分析。

霍垣還是沒來學校,林霜天放學在家看見了他。

他坐在客廳看電視,只擡了眼皮看她一眼,視線又轉回到電視上。

林霜天扔下書包,在一旁坐下,問道:“請問你找的什麽理由不去上學?”

告訴她,她也請假。

霍垣淡淡地看她一眼,漠視了。

林霜天去廚房找到楊潤,“那小子怎麽過來的。”

楊潤低着頭切菜,笑說:“他今天去了十三處,頭讓我先帶他回來吃飯,好像要給你倆說合。”

說合?免了吧!

林霜天回到堂屋,霍垣不在屋裏,她回房寫作業。

傍晚,霍離和霍垣一前一後走進屋。

霍離的面色沉靜,霍垣卻滿臉愁容。

林霜天今天開始追連續劇《四大名捕》,看得正來勁,瞥了他倆一眼,“出事了?”

“沒。”霍離應了一聲,回屋換衣服。

霍垣卻在林霜天的身旁坐下,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霜天暫停劇,“發生何事。”

霍垣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對林霜天的冷漠很不滿。

他猶豫了幾秒,別扭地開口,“聽說你們在北市很危險?”

“誰說的?有我在怎麽可能危險。”林霜天不屑,說得那叫一個牛逼轟轟。

霍垣似乎松了口氣,“以後有這種事能不能帶上我?”

林霜天這才正眼看他,“這事你七叔說了算。”

霍垣低下頭,捏了捏指骨,捏得“啪啪”的響,“你的話我七叔能聽進去。”

林霜天笑了,身子往前傾,“少年,你哪兒聽來的?”

霍垣擡頭對上她的視線,黑沉沉的眼睛裏滿是堅定,“我看出來的,而且你不是說有你在就沒危險嘛。”

呃……。

死小子故意套她話呢!

牛逼轟轟的天師帶一個人出任務都不敢,似乎有點打臉呢。

林霜天糾結的對對手指,“可以是可以,你也知道你七叔說一不二,想說服他不太容易,有點難度。”

“只要你肯幫忙,你要什麽我都答應。”霍垣語氣焦急,期盼地看着她。

林霜天想了想,“你有錢嗎?”

“有。”霍垣點頭,“你要多少。”

林霜天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以後我的午飯你包了。”

“成交!”霍垣高興地裂開嘴。

林霜天也高興,高興地是有人管飯,跟霍離說情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霍離不肯,她帶着呗。但凡霍離想讓她出馬,就得答應。

周末,林霜天穿着大紅色的連衣裙站在霍離面前,紅豔豔的差點閃瞎了他眼。

他看着她的連衣裙再看看她提着的包,不解地問:“你要出去?”

林霜天把包塞給他,拉開吉普車副駕駛的車門就往上爬,“送我去房産局拿了房産證,再送我去幕山。”

包很沉,一摸就知裝了不少吃的。

霍離把包塞給楊潤,上了駕駛座,側身看她,“林霜天,請記住你是十三處的編外人員,外出必須報備。”

林霜天低頭系安全帶,“我這不就報備了嘛。”

你丫的,出門了才說也叫報備?

霍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個勁地告訴自己,她是孩子她還是孩子,不要和一個孩子置氣!!!

霍大處長帶着幾分怨氣當起了司機,先把人送到房産局,讓楊潤陪她進去取證,他在車上等。

林霜天的紅裙子到小腿肚,腰上系着腰帶,大擺裙邊随着她的走動在空中飄舞。

紅色似火本該熱情洋溢,然而她的背影卻透着冷豔的韻味。

霍離看着她的背影,看着看着覺得有點熟悉感,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在腦海裏搜尋記憶,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幾下,想到了一幅畫,已經出現過幾次的那副邪術畫像。

畫中的紅袍女子衣袂飄飄,及腰的黑色長發也在風中翻飛。

一個是畫中人,一個是現實中人,然而兩人的氣度卻出奇的相似。

孤傲、冷豔、咄咄逼人。

畫像出現得離奇,林霜天出現的也很離奇,她又很關注那副畫像,莫不是兩者之間有着他不知道的聯系?

車門拉開,林霜天拿着房産證爬上來,霍離接了房産證過去看。

翻到有她名字的那一頁,他笑道:“恭喜。”

楊潤從後座湊過來,“小霜,咱也是有本本的人了,晚上擺一桌慶祝一下?”

林霜天從霍離手裏拿走房産證,“有啥好慶祝的,又不是我花錢買的。”

霍離:“那也是憑本事搶的。”

神補刀!

林霜天擡頭怒視他,霍離淡定地移開視線,發動汽車。

林霜天往他右邊胳膊捶了一拳,他捂着胳膊“嘶嘶”兩聲。

“霍離同志,你傷的是左邊胳膊不是右邊。”

霍離:“哦。”

他踩了油門,單手轉動方向盤,餘光瞥了一眼旁邊氣鼓鼓的小丫頭,嘴角飛速地勾了一下。

後視鏡裏,楊潤八卦的目光盯着霍大處長,他似乎發現了什麽。

霍離有點老啊!

許淮山一早起床,招呼衆人清掃院落,又讓龐承功去山裏打了幾只野雞,待會他親自下廚,做幾個小菜招待新任門主。

不,是天下第一觀的觀主。

林霜天背上包,和霍離楊潤揮手告別,先去了後山招來林大白林二白,這才來到獵鬼門。

獵鬼門的門牌匾額已經取下來,新的匾額已經找地方做了,但是她沒打算現在就挂起來。

她在等時機,擴大觀裏的建築,打響觀裏的名聲,讓四面八方的人主動前來敬香火。

許淮山等人列隊歡迎,目光齊齊落在後面的兩只白狐上。

狐仙?

“見過觀主,這兩只白狐是您的……?”許淮山猜不準是什麽,沒敢明說。

“本觀主的靈寵,林大白林二白,往後放在觀裏養。”林霜天的視線落在隊伍裏唯一的一個女子身上。

原獵鬼門只剩下七人,長老輩許淮山、龐成功、秦騁,許淮山有兩個弟子,王中益和小七,龐成功和秦騁的弟子她沒見過。

面前陌生的年輕人定是龐成功的弟子陶元,女子則是秦騁的弟子楊水晶。

上輩子,她身邊有金秋霞,這輩子身邊有楊水晶。

林霜天瞬間對楊水晶有了好感,快步走到她面前,老母親看心愛的寶貝女兒般地上下看了一遍,溫柔似水地開口:“你就是水晶?”

楊水晶從師父和長老師兄們那兒聽來的新任門主是個超級狠辣的女人,列隊歡迎時大氣都不敢出。

眼見着火紅一般的身影停在眼前,溫柔似水的聲音從前方飄過來,飄的她愣住了。

她擡起頭,對上一雙好看到不知道怎麽形容的眼睛,關鍵觀主看起來好小。

“水晶啊,觀主問你話呢。哎呀觀主,這孩子沒見過世面,膽子小,您請見諒。”許淮山忙過來打圓場,搗了搗楊水晶。

楊水晶回神,低下頭恭敬地答道:“弟子楊水晶見過觀主。”

林霜天穿過來已經一年了,可她仍是好喜歡這種見禮方式。

她仿佛回到過去的獵鬼門,她有忠心耿耿的門徒、弟子,有通天的本事,還有……愛人。

她拉着楊水晶的手進了屋,待其他人進來按着輩分大小一一見過。

果然另一個不認識的男子是陶元,雖然他的師父是二長老,但他進獵鬼門的時間比楊水晶晚。

楊水晶五歲的時候被秦騁在一個山村的路口撿到,帶回獵鬼門。

那年王中益十歲,已經拜許淮山為師一年半。

林霜天沒想到楊水晶已經二十五歲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太具有欺騙性。

陶元二十一,小七十九歲。

小七最後一個拜見,“弟子小七……金飛雪見過觀主。”

聽着他自報出的大名,林霜天愣住了。

這裏的獵鬼門居然也有金這個姓,另一個世界裏她的獵鬼門裏金秋霞姓金,她的名字駱飄雪裏帶雪。

林霜天把視線轉到許淮山身上,倘若他叫鐘淮山……。

上一輩子,鐘勇、金秋霞對她忠心耿耿,跟随了兩世。

可她偏執地去報仇,抛下了他們。

“觀主?”許淮山小心翼翼地喊她。

林霜天的視線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從包裏掏出一本裝訂好的手抄本遞給許淮山。

“這是我自創的修煉心法,半年後我來測試。”

衆人齊聲應是。

衆人身上的衣服,幹淨是幹淨,就是布料看起來微微泛色了。

林霜天拿出兩千塊錢,當着衆人的面給許淮山,“下山找個好的裁縫定做各季的衣服,一個季節一人兩套,其餘的錢給你們日常開銷。”

龐成功:“觀主,咱們還要去玄門協會接單嗎?”

林霜天點頭,“偶爾去接一單冒個頭,等你們把本事練出來,我自會讓百姓來此燒香求神保佑升官發財。”

“我們不用去抓鬼了嗎?”小七開心地裂開嘴,抓鬼可是苦差事,不僅被鬼吓到還經常被同行欺負。

“暫時不去,專心練功,适當機會我帶你們去歷練。”

小七第一個舉手,“觀主請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煉。”

楊水晶也興奮地舉手,“觀主,我也是。”

林霜天卻擺擺手,“你是女孩子,修煉很辛苦,你不修煉也可以,他們掙錢你來花。”

許淮山:“……。”

衆人:“……。”

觀主,您老似乎有點雙标了啊。

楊水晶:“……。”

觀主似乎好喜歡她呢!

受寵若驚!

八月五日,潘琴的戲份殺青,于導出于對林霜天的感激,合同四千另外多給了兩千塊。

潘琴請林霜天吃了大餐,給她買了一身衣服,在小陳和楊潤的陪同下玩了兩天,帶着賣給陶桃的符箓,坐了飛機回寧市,沈學武安排司機去機場接她。

小陳和楊潤開車從機場回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去仙鶴學校接林霜天放學,直接回四合院做飯。

潘琴臨走前送了四份禮物,另外兩份給霍離和安心的。

小陳坐下來拆禮物,笑着說:“我猜肯定是鋼筆。”

林霜天趴在一旁寫作業,頭也沒擡,“恭喜你,答對了。”

小陳笑道:“這盒子一看就是鋼筆嘛。哎喲,這牌子還挺貴的,小丫頭花了不少錢呢。等她下次來,我可得好好謝謝她。”

林霜天沒搭理他。

小陳湊過來看她的作業,院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霍離和安心在十三處,這個時候會是誰來?

小陳打開門,看清門口站着的人吃了一驚,“霍三嫂,玉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來人是霍離的三嫂,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的女孩,聽到小陳這話,三嫂皺起眉頭呵斥:“陳大華,這是我家,你能來我不能來?”

雖然這座宅子給了霍離,那也是霍家名下的産業,對于霍家人來說也算是自己的家。

小陳讪笑,“不是,三嫂、玉小姐裏面請。”

霍三嫂轉頭對玉小姐笑,“青蘇,進來吧。”那客氣熱絡勁哪還有半分怼小陳的氣勢。

玉青蘇對小陳點了點頭,跟着霍三嫂跨進院子。

小陳故意慢吞吞地關上門,轉過身來那二人都快走到堂屋了,本來他想帶二人過去給林霜天介紹一下,看這火急火燎的架勢,他用不着去多事,就讓他們去大師面前吃點苦頭。

林霜天的作業快寫完了,門口傳來腳步聲,她擡起頭看了二人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寫。

“陳大華!人呢?”霍三嫂回頭找人沒找到,高聲喊起來。

小陳早就溜到廚房裝沒聽見,楊潤一邊切菜一邊問他,“叫你呢,不去?”

“不去。”小陳頭直搖,“一看就沒好事,過去找罵呢?”

楊潤停下動作擡頭看他,“她倆不會來找小霜麻煩的吧?”

小陳點頭,“我覺得是。”

“啪!”楊潤放下菜刀就往堂屋走。

小陳在後面喊他,想了想還是追上來了。

霍三嫂領着人徑直走進屋,招呼玉青蘇在林霜天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手指敲了敲茶幾:“聽說老七這裏住了一個女孩子,老爺子讓我過來瞧瞧,你就是林霜天?”

林霜天放下筆,一雙明眸靜靜地對視過去。

霍離三嫂四十出頭,長得很漂亮,标準的瓜子臉,柳葉眉鼻梁挺翹,一雙眼睛又黑又大水潤潤的,只是看着人的時候帶着些高傲。

旁邊的玉青蘇二十出頭,膚白大眼,睫毛又長又翹,高挺的鼻梁下雙唇塗着玫瑰色的口紅,帶着點攻擊性的美麗。

“是。你是誰。”收回視線,林霜天對霍三嫂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我是霍家三少夫人。”她揚了揚高傲的下巴,等着林霜天給她打招呼。

林霜天穿到現代早就知道,現代社會很少有人自稱夫人少夫人,眼前的這個女人自稱三少夫人,除了來她面前擺譜,還有一個原因是這些玄門人自诩清高,與普通人拉開距離。

“哦。”林霜天若無其事地拿起筆。

哦!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個字?

霍三嫂的臉上有點挂不住了,眼底帶了薄怒,“小姑娘,你這是什麽态度。”

林霜天眼睛都沒擡起來一下,一邊寫一邊問:“你想要我什麽态度。”

“你!”霍三嫂臉色有點難看,卻還是忍住了,回頭對身後的女子說道:“青蘇,別介意,這是個鄉下來的丫頭,剛來沒地方去,暫時住在這裏。來,我帶你參觀參觀,這裏可是你和小七的婚房,你可得好好設計設計。”

玉青蘇和霍離的婚房?

兩人終于引起了林霜天的注意,門外偷聽的兩個人也面面相觑。

玉青蘇羞澀地一笑,眼波流轉間飛快地掃了林霜天一眼,笑着起身跟着霍三嫂參觀起屋子來。

楊潤急得拍小陳的肩,壓着嗓子說道:“快去給頭打電話。”

是咯,這個驚天大消息必須立刻馬上告訴霍離。

霍三嫂拉着玉青蘇去了霍離住的主卧,兩人關上門不知道在裏面幹了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林霜天懶得去阻止兩個傻缺,霍離招惹的桃花讓他自己解決。

兩人出來後往林霜天住的卧室走,剛走到門口,卧室門突然“啪”地自動關上。

霍三嫂被吓了一跳,愣了好幾秒回頭瞪林霜天,“你幹什麽?”

林霜天一臉的茫然,“我沒幹什麽啊。”她一直老老實實地坐着呢。

“這門早不關晚不關偏偏我過來了關,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霍三嫂伸手去推門,然而門就像被人從裏面抵住,怎麽使勁都推不開。

“三嫂,算了,我們去下一間。”玉青蘇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霍三嫂卻來了脾氣,“不行,青蘇,你來。”

玉青蘇回頭看了林霜天一眼,面上露出難色,“這……,林姑娘,這是你住的房間吧?”

“嗯。”林霜天輕哼。

玉青蘇對霍三嫂笑了笑,“三嫂,小姑娘的房間還是別看了。”

“不行!我今兒就非得看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難道裏面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霍三嫂冷笑,“青蘇,你來,有任何事我擔着。”

玉青蘇猶豫了幾秒,又看了林霜天一眼,見她面色淡淡地坐着不動,心中冷笑面上卻一直表現的很為難,握住了門把手。

就在她的手握住門把的瞬間,門突然從裏面打開了,玉青蘇的反應很快,瞬間松開手,提起一口真氣護體,淡定地看向屋裏。

門開後沒有東西,卧室裏的陳設也很簡單,就在霍三嫂按住玉青蘇的肩膀往裏走的那一剎,兩人眼前突然冒出一團黑色人影,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門開後兩人沒看見任何不該看見的,本是松了一口氣,這時候突如其來的黑色人影反而更加吓人。

“啊!”霍三嫂尖叫出聲,吓得往後退,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上傳來火燒火燎的痛。

玉青蘇強作鎮定站立不動,心髒卻差點跳出胸腔,右手結印一掌拍出。

“啪!”門再次合上,她的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朱紅色門板上,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一股反彈的力量把她震得往後退去。

這一退,正好退到霍三嫂身邊,一腳踩了霍三嫂的手指。

“啊!”霍三嫂再次發出刺耳的尖叫。

小陳打完電話回來,左腳跨進屋,被這聲尖叫刺的耳膜震動,再看霍三嫂坐在地上的慘樣,心裏樂得開花。

“三嫂、三嫂,你怎麽了?”面子上,他還是得裝一裝緊張的模樣,飛快地跑過來扶人。

玉青蘇先他一步扶起霍三嫂,滿臉的歉意,“對不起三嫂!”

霍三嫂疼的眼淚水往下掉,卻強忍着搖頭,“青……蘇,不關……你的事。嘶……,我的尾椎!”

玉青蘇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握着她的手往她身上輸真氣,擔憂地問:“三嫂,要不要去醫院?”

霍三嫂一邊流眼淚一邊搖頭,她能感覺到被玉青蘇扶着一股股暖流往身上鑽,尾椎也沒剛才那麽痛了,怎麽能這個時候走,“讓我緩緩。”

玉青蘇沒再勸,又往她身上輸了一些真氣,見她臉色氣色恢複些才松開手。

霍三嫂看了看畢恭畢敬站着的小陳,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陳大華,還不去通知老七回來?他三嫂差點被人……不,被鬼害死了!堂堂十三處處長家裏居然養了一只鬼……。”

她後面的話沒再說,意思不言而喻,抓鬼的處長家裏養鬼,怕不是要被人群起而攻之。

小陳微笑,“三嫂,處長家裏沒有鬼,玉小姐應該能感覺到。”

霍三嫂皺着眉看玉青蘇,玉青蘇尴尬地垂下眼,剛才那團黑色人影雖然恐怖,卻沒有半點鬼的氣息。

霍三嫂臉上一陣羞紅,大怒:“陳大華,你什麽意思?我倒要告訴霍老三,有人瞧不起他媳婦是普通人。”

小陳微微颔首,“不敢。”嘴裏說着不敢,言行卻相當的敢。

霍家在玄門地位極高,霍家子弟修為高的太多,除了長子娶得媳婦要求也是玄門衆人之外,其他兒子娶的女人只要家世高為人清白,是不是玄門中人無所謂。

霍會長生了四個兒子,老大霍青、老二霍虎、老三霍玄在霍家同輩中分別拍一、二、三,唯獨霍離算是老來子,和上面的三個哥哥差的有點大,同輩中排在第七。

霍青霍虎的媳婦都是玄門中人,霍玄的媳婦季秋實是個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因着一張漂亮的臉被霍玄看中。

季秋實這些年在霍家養尊處優,不再是以前清純的季秋實,雖然和十三處的人接觸不多,但少有的接觸時常頤指氣使。

衆人看在霍離的面子上都一笑而過,也沒人去霍離面前嚼舌根,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順着點霍家人的意思不吃虧。

小陳作為霍離的助理,和霍家人打得交道比別人多,受到季秋實的頤指氣使也比別人多。

今兒,看着季秋實被林霜天修理,心中那個痛快,像是炎熱的夏天淋了一場雨一般爽的飛上天。

誰得罪霍家人他都擔心,但林霜天不會。

林霜天是誰呀?救了玄門協會大長老的天師!霍離都得讓着三分的天師!

季秋實氣得身子發抖,“我看你敢得很。青蘇,你給老三老七打電話,就說有人欺負他老婆,他嫂子。”

玉青蘇的眼光在林霜天、小陳和楊潤身上掃了一圈,猶猶豫豫地往客廳的電話機走去。

小陳淡淡一笑,“三嫂,頭這會兒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季秋實斜他一眼,冷哼:“你通知他的?”

小陳點頭。

“他說什麽。”

小陳微笑,“頭說,他不希望到家後看到您和玉小姐。”

“放肆!”季秋實拿出霍家三少夫人的氣勢,“陳大華,你以為你是誰,不要以為有霍離給你撐腰,就可以在我霍家的地盤為非作歹!”

她忽然勾唇笑了一下,要不是一身的戾氣倒真是個美人。

她指着正在打電話的玉青蘇,“知道青蘇是誰嗎?霍家未來的七少夫人。今兒我過來告訴你們,是讓你們提前做準備,盡早搬出去,免得到時候霍家來攆人,那時候可有笑話看了。”

玉青蘇雖然在打電話,心神卻集中在屋裏人的對話上,聽到季秋實的這番話,臉上露出一抹羞澀,定了定神專注聽話筒的聲音。

只是,奇怪了,號碼撥出去兩回對面都是急促的占線聲。

她按了重播鍵,耳中傳入一道冷清的女聲:“女人之間的事情就不要喊男人摻和了。”

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她握着話筒回頭看。

季秋實也驚訝地盯着林霜天。

林霜天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看不見的灰塵,嫌棄地像是揮去了不幹淨的東西,“既然這裏是霍家的地盤,我們這些外人那就走咯。”

說完,她擡腳就往外走。

楊潤很有眼力,立即跟上,走前還不忘拉小陳一把。

三人走到院門口,身後玉青蘇扶着季秋實蹒跚地跟了出來。

季秋實不想走的,可玉青蘇卻說家裏古怪,林霜天說的那些話也透着古怪。

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團黑色人影,萬一是林霜天故意讓她倆留下來豈不是中了她的計,她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兩人離開的有點狼狽,林霜天坐在門檻上,目送二人走出巷口,擡頭看着碧藍天空中的白雲,輕輕一笑,“陳大華,玉青蘇是什麽人。”

陳大華三個字聽在小陳耳朵裏,簡直就是惡魔入腦!

林霜天以前從來不連名帶姓喊他,他憤恨地說道:“小霜,你還是叫我小陳好了。玉青蘇是玉家二房的長女,蘇妍的堂妹。”

楊潤歪頭看他,“蘇妍堂妹?蘇小姐不是姓蘇嗎?堂妹怎麽姓玉?”

小陳輕笑,說到蘇妍兩只眼睛仿佛暈染了華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蘇妍叫玉扶蘇,蘇妍是她在十三處的名字。”

楊潤恍然點頭,“哦,藝名。”

小陳翻他一個白眼。

玉姓很少見,林霜天眯了眯眼,眼前浮出一個竹簪束發,墨青色長袍的清秀少年。

他對着她笑,笑容仿佛陽光一樣溫暖,暖到她冰冷的心有了溫度。

他輕聲喊飄雪,聲音溫柔的仿佛墨湖的春水,柔得她心都化了。

她第一次有了将一個男人留在身邊的沖動,也第一次在他的主子一個凡人王爺面前露了軟肋。

不多久,他被王爺殺死,她動了禁術,用自己的血将他複活留在身邊。

從那之後,他身上流着她的血,她活他也活,她死他也死。

他姓玉,單名南!

玉南!

她唯一一個真心愛過的男人!

心口仿佛被簪子紮了一下,刺痛傳到後腦,她的腦袋裏仿佛扭開了一個開關,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世界裏,後世那個男人的名字!

顧清城!

有着玉南一縷魂魄的一個現代和尚!

而這裏有一個玉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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