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賭石是什麽?林華平沒敢問也沒好意思問, 偷偷地拽着楊潤的衣角,一步不落地跟着。

交易市場是個廢棄的倉庫,屋頂很高, 空間也很大,最頂頭的一處隔了兩層, 上面一層看起來像是辦公室。

挑高的空間裏堆滿了原石, 每一堆的原石大小不等, 顏色各異,一堆一堆的标注了不同顏色的記號。

同一堆裏有大有小, 價格貴的不一定能開出玉石, 開出的不全是上乘的,但價格低的很少能開出上乘的玉石,偶爾有那麽一兩塊被人挑中, 只能說那人走了狗屎運。

對于凡人來說, 有經驗的或許能挑到幾塊成色好的玉石, 沒經驗的人瞎蒙純屬靠運氣。

對于林霜天來說,她只要摸一摸就能感受到原石裏傳出來的靈氣,根據靈氣的強弱确定玉石是否上乘。

沒有靈氣的在她眼裏全是廢料。

來賭石的多數是中年男人,女人很少卻都很守規矩。

所以林霜天三人進來之後,雖然有人看了他們幾眼,但并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 衆人都忙着挑選。

楊潤和林華平一人推了一個板車, 林霜天帶着他倆在市場裏轉了一圈,挑了兩車二十一塊。

三人的舉動在市場裏并不出格, 只有少數人出于好奇, 對年紀輕輕的林霜天多看了幾眼。

選好石料要去結賬開石,楊潤突然想到一件事, 拉了林霜天問:“小霜,你選的這些有沒有廢料?”

林霜天搖頭,“為什麽要廢料?”

選廢料多浪費錢,她的錢來之不易,不能浪費一分一厘。

林華平聽不懂他倆在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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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潤四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這裏不比地下交易市場,你要是每一塊都有料,不僅會引起別人眼紅,這裏的老板也不會輕易放我們走的,咱不能太招搖。”

林霜天:“他們打不過我。”

楊潤苦口婆心地勸,“是這個理,可是你想啊,你要是把老板也得罪了,咱以後還來不來了?咱不能只圖一回生意是不?”

林華平似懂非懂,“哥,為什麽會得罪老板?”

楊潤耐着性子給他倆解釋,“這裏面有料的少廢料多,你想啊你買的都是廢料,是不是想扳本?你要是賺了一兩塊,是不是想賺更多的?老板賺的就是廢料的錢,有料的都被咱選走了,別人來買的都是廢料,傳出去了,以後還有誰敢來這裏?老板怎麽做生意?”

林華平這回聽懂了,贊同地點頭。

林霜天雖然覺得楊潤說的有道理,可她來此除了賭石掙錢,更想引起老板的注意。

原本得到方懷洲孝敬的那些珠寶黃金,足夠她修建獵鬼門和以後的生活費用,完全可以打道回府,不用來賭石的。

再不濟,她去找狼王,不管是借還是搶,拿到金鼎開山斧去靈氣充沛的大山裏挖點黃金珠寶不比賭石強?

之所以還是來了,除了讓錢生更多的錢,再帶林華平見見世面,更重要的是尋找賭石背後的老板。

黑袍人。

她沒告訴楊潤和林華平,是擔心他倆膽怯露出馬腳。

她想了想,目光在板車上的石料和地上的石料之間來回游移,糾結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是帶着他二人又繞了一圈,裝模作樣地從車上搬了四塊靈氣少的原石換了廢料。

她注意到,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跟在後面撿漏,她放一塊那人撿起來放車上。

林霜天不動聲色,帶着楊潤和林華平去結賬。

原石按照大小、顏色、外層石料的質地分不同的價格,最低價格陸佰陸拾陸,最高價格捌仟捌佰捌。

林華平根據價格粗略算了一下,沒算出來已經冒了一身冷汗。

結賬的會計歡快地報出十一萬三千六百七十塊,去掉零頭小姑娘你給十一萬三千六百塊,他的腿一軟,要不是扶着板車差點摔倒在地。

十一萬多?

剛才選石時他聽到旁人議論,即便能開出幾塊,也不一定能賣出好價錢。

要是一塊都開不出來,豈不是血本無歸?

雖然小霜有一百多萬,可是、但是這是十一萬呢!!!

林華平頭暈眼花心跳加速,迷迷糊糊間有人戳他臉。

林霜天一臉淡定地喊他,“付錢。”

林華平的神魂歸位,一臉茫然,付什麽錢?他哪裏有錢轉頭對上楊潤無語的眼神,再看見他從衣服裏面的兜兜裏往外掏錢,下意識地伸手進了自己的衣服裏面的兜兜。

尼瑪!他的衣服兜兜裏什麽時候有了一摞厚厚的錢?

林華平的神魂再次出竅,機械又麻木地掏出來遞給會計。

會計數了數,兩萬塊!

他身上只有兩百塊,還是林霜天怕他走丢了以備不時之需。楊潤身上明明只有一千多塊,什麽時候也能掏出兩萬塊了?

林華平摸了下臉,不斷地告訴自己,淡定要淡定!

林霜天從大背包裏掏出一個小包,小包塞得鼓鼓的。她打開,裏面裝的滿滿的一包錢,數出來七萬多,包包裏面還剩了幾千塊。

她把小包往大包裏裝,林華平順勢看了一眼,大包裏面居然只是……衣服?

那些上好的珠寶黃金哪兒去了?

行吧,他很服氣,也很淡定!很淡定!

林霜天這個時候從包裏掏出他媽唐小蘭,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付了錢,三人來到開石地點。

四個師傅負責開石,等了十來分鐘輪到他們。

林霜天先遞過去一塊廢料,再遞過去有料的,有料廢料穿插,他們選的石料多數都采出了玉。

頓時,他們的身邊圍滿了人。

一塊又一塊通透的玉被人高價買走,交易市場裏人聲鼎沸,仿佛過年一般熱鬧。

很快,老板趕了過來。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留着三羊胡子,帶着圓框眼鏡,穿着一身煙灰色的中山裝。

林霜天看見他的一霎間眼睛發亮,然而兩秒後又微微失望。

這人穿着民國,卻是個新鮮的大活人。

老板走到林霜天面前,笑容可掬地遞上一張名片,“鄙姓駱,敢問姑娘貴姓?”

“林。”林霜天接了名片,上面印着福城玉石交易市場總經理駱富貴。

駱?

這個姓氏有意思。

“我聽說今天來了一個貴客,果然,林小姐年輕有為啊,好眼力!”駱老板笑着豎起大拇指。

“小姐?”林霜天看了楊潤一眼。

楊潤會意,黑着臉道:“诶诶,你誰呀!說誰小姐呢!”

在他的那個年代,小姐也有特殊稱謂的意思。

駱老板恍然一笑,拱手賠罪,“抱歉抱歉!”

林霜天垂下眼,眼神微微一閃。這個平行世界裏,小姐沒有特殊稱謂這一說。

駱老板能聽出來楊潤介意的點,不簡單呢!

林華平撓撓頭,不明白楊潤為何生氣,小姐不是有錢人家姑娘的稱呼嗎?小霜為什麽不高興呢?

她很有錢的啊,一百多萬呢!換成他,喊他老頭都高興!

林霜天揮揮手,表示自己很大度不計較了,低着頭看師傅開下一塊石頭。

駱老板微微一笑,沒再多話,挨着她身邊也認真地看開石,見到上乘的玉石,狠狠地誇上幾句,順帶吹捧下自己的交易市場,經常開出如此好的玉石。

圍觀的人群自是要捧個場,一時之間市場裏好不熱鬧。

市場的板車不大,大石只能裝到五六塊,中等和小的能裝到十多塊。

人多數時候都有博一搏的心态,選的一車石料裏有玉石後就想着再去選幾塊肯定還會有。

沒開出玉石,就想着再去選幾塊說不定就有了。

一板車裝的不多,再去裝一板車,來來回回停留的時間久了,不知不覺掏出的錢會越來越多。

有的人可能選幾板車也開不出一塊玉石。

林霜天三人卻不同,兩板車加起來二十一塊石料,只開出四個廢料,其餘的不是小孩巴掌就是成人的拳頭那般大,最小的也有乒乓球那麽大。

人群何止是鼎沸,喧鬧的差點能掀了房頂。

一塊又一塊的玉石被人買走,駱老板的眼神漸漸深邃,嘴角的笑容卻不減,一邊祝賀林霜天一邊祝賀買家。

林霜天再次進賬八十多萬,在交易市場辦理了手續,帶着現金支票要離開。

駱老板笑眯眯地伸手邀請她上樓喝茶,微微彎腰顯得很誠摯。

“小霜。”林華平不敢再呆在這裏,總覺得四周藏着可怕的東西,随時會跳出來撕了他們。

林霜天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笑着拍拍他的肩,對駱老板颔首,“如此叨擾了。”

三人跟在駱老板的身後,在一衆羨慕的眼神下往前面的辦公區域走。

林霜天的餘光發現,剛才跟在他們後面撿漏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眼帶擔憂地看着她。

他面前的小推車上放着四塊原石,都是她不要的。

她收回餘光,面無表情地往前走。

駱老板的辦公室,進門迎面是一堵照壁,玄關桌上放着一對很大的玉貔貅。

轉過照壁入目的即是一水的紅木家具,寬大的書桌後是一整面牆的的書櫃,裏面有書有瓷罐也有玉石黃金打造的擺設。

書桌前面是一組雕花紅木沙發和茶幾,紅木花架上的富貴竹和綠蘿長得生機盎然。

屋子的西南角也有個花架,上面放的不是花而是一個插着一根孔雀羽毛的青花瓷。

林霜天的目光從這裏掃過,眼神飛快地閃過一道暗芒,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欣喜的微笑。

青花瓷和孔雀羽毛上都有一絲的陰氣,不知是誰影響了誰,還是兩個都有問題。

駱老板請他們入座,親自去泡茶。

原石并非每一塊都充滿了靈氣,有些玉石開采的地點不好反而帶了陰邪氣,得到這種玉石的人身體只會越來越差。

這麽大的交易市場,很難保證沒有這樣的原石,樓下的工作人員和采石師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陰邪氣。

林霜天打探的目光在駱老板身上轉了兩下,這個常年和陰邪氣呆在一個空間的人,身上不僅沒有陰邪氣,反而陽氣還很旺。

如果石志軍只是一個單純非法開采的壞人,她不會往深處想,有可能駱老板就是一個極陽之人。

可偏偏石志軍出現在此地開采原石,她不得不對這裏産生懷疑。

駱老板拿着托盤過來坐下,托盤上放着一個潔白如玉的白瓷茶壺和四個茶杯。

他給三人斟了茶,最後給自己也斟了一杯,後背靠上沙發背,雙手輕輕地放在兩側的扶手上,和藹又慈祥地看向林霜天。

會計開支票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林霜天的名字,笑眯眯地開口:“小林同志,貴府離這裏遠嗎?”

打探她的情況呢,林霜天笑,“挺遠的。”

駱老板往前坐直身體,伸手招呼,“喝茶,不知道年輕的女孩子喝不喝的慣茶。”

林霜天看着白瓷杯,幾片形如雀舌的茶葉沉浮在碧綠的茶湯中,被潔白的瓷襯托的越發碧綠。

雀舌茶,價格不菲,用來招待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是不是浪費了?

她笑笑,“我不喝茶。”

“哎呀,怪我,我讓人送點可樂和汽水上來。”駱老板說着就要起身去叫人。

“駱老板,不用麻煩,我不渴,你有話直說。”

駱老板靠上椅背,笑容可掬,“我開這交易市場也快十年了,見到無數賭石的人,一次賭石成功能達到三四成的都很難得。今日得見小林同志這高超的賭石本領,實在是讓人佩服。我就直說了,不知小林同志可有興趣合作?”

林霜天挑眉看他,“合作什麽。”

“每一批有料的原石控制在三成以內,我一年給你二十萬如何?”

林霜天一次就能賺七十萬,他一年才給二十萬,倒真如楊潤說的,有料的原石都被她選走,其他人開出來的玉石就會變少,久而久之來這個市場賭石的人也會變少。

一年二十萬的收入,在九零年代初期可是富豪的工資。

林霜天垂下眼睫,沒說話,這個時候該楊潤上場。

楊潤很上道,輕笑道:“駱老板,咱來一趟可是百八十萬。”

誰看得上你那一年二十萬。

駱老板笑着點頭,“是的是的,小林同志可以一年來賭一次嘛,上限三十塊原石。當然,少不了兩位的,一個月給你們八百塊,車旅費衣食住行我都包了。”

陪着林霜天出一趟門,有吃有喝啥事不做,一月就有八百塊的工資?

林華平的小心髒砰砰跳,低着頭不說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平常喝茶他只覺得苦,今兒這茶猶如甘泉甜絲絲。

半晌後,林霜天慢悠悠地開口:“駱老板與我素昧平生,為何如此信任。”

駱老板:“我這人只在乎誰能幫我把關賭石原料,只要不在我這殺人放火,其他的一切都是浮雲。”

林霜天贊許地點頭,“駱老板是個敞亮的人,我答應你,不過報酬是利潤的百分之五。”

駱老板瞠目結舌,他一年的純利潤差不多五六百萬,百分之五那就是二十五萬往上呢。

小姑娘有點獅子大開口。

他面露難色,“這……有點多了,我這年利潤兩三百萬,說起來是很多,可那麽多人要養,最重要的是各方面的應酬、打點,那可是無底洞,真正落到我手裏的并不多。小林同志能否商量商量?”

林霜天攤手聳肩,“那就沒得談咯。走了。”

她說着就起身往外走,态度堅決不拖泥帶水,根本就不給駱老板再商量的餘地。

“小林同志!小林同志!”駱老板忙起身追她。

楊潤笑着起身,拍了拍還傻坐着沒反應過來的林華平,笑罵:“傻了啊,走了。”

林華平傻愣愣地站起來,腦袋有點懵,不明白怎麽一眨眼就談崩了。

市場裏熱鬧非凡,似乎又有人開出玉石,林霜天沒去關注他們,在駱老板苦口婆心的挽留聲中,帶着楊潤和林華平潇灑地離開這裏。

駱老板目送他們三人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鼻子發出一聲冷哼,叫了司機上車離開。

三人回到酒店,林霜天讓他倆進了她住的房間,反鎖了門問林華平有沒有不舒服。

林華平詫異,“沒,就是想睡覺。”

林霜天坐在沙發椅上冷笑,“茶好喝嗎?”

什麽意思?那茶的确好喝,甜絲絲的。

只是,他對上楊潤你完蛋了的眼神,突然靈光一閃,驚恐的語氣相當堅定,“茶有問題!”

茶有問題!

這個念頭剛在林華平的腦海中閃過,他兩眼一閉暈了過去,要不是楊潤眼疾手快接住他,只怕要和床頭來個親密大接觸了。

楊潤把林華平放上床,給他蓋好被子,有點擔憂地問林霜天,“小霜,他沒事吧?”

林霜天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會不會怪我們沒提醒他?”

“出門前我就提醒過他,我沒動過的吃的喝的他都不要碰,就當是給他個教訓吃點苦頭,以後就能記住了。”

楊潤奸笑着點頭,“也是。”

這個傻缺,聽到一個月有八百塊的收入就激動地忘記警惕,也不想想跟着小霜能少得了八百塊?

然後,他又問:“茶裏面放了啥東西?”

林霜天搖頭,“不知道,我只能感覺到茶水裏透着死亡的氣息,像是來自幽冥界的東西。”

拿幽冥界的東西給活人喝?豈不是要活人的命?

楊潤氣得大罵,“艹!他們想殺人滅口奪我們的錢財?就不怕樓下那麽多人看見嗎?”

“劑量不大,我們三個都喝了也不會當場發作,晚上就能揭曉了。”

他們三人即使喝了茶水,卻是在衆人的視線下安全地離開,他們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姓駱的身上。

倒是好算計。

林華平到傍晚也沒醒,林霜天和楊潤決定去酒店裏的餐廳吃晚飯,也方便給他帶一份回來。

兩人鎖好門,乘了電梯來到二樓餐廳,走出電梯就看見餐廳門口站着一個中年男人,對着餐廳裏面張望,形跡有點可疑。

楊潤和公安接觸的多了,警覺性比常人高,一直盯着男人瞧。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炙熱,男人突然回頭,看見有人過來,讪讪地讓到一旁,視線無意間掃到林霜天的臉,一絲驚喜浮上眼底。

“小姑娘!”

林霜天認出他了,交易市場裏跟着她撿漏,看見她進了辦公室有點擔憂的那個中年男人。

來自陌生人的擔憂,加上這人一直跟着她撿漏,就憑這一點,多多少少讓林霜天對他有一丁點的關注。

她對男人點了一下頭。

楊潤狀似無意地擋了一下,“你認識我們?”

男人弓着腰微笑,壓低了嗓音,“那個,下午我們在市場見過。”

楊潤沒大注意這個男人,疑惑地看了眼林霜天。

林霜天點頭,“掙到錢了?”

男人微怔,随即憨笑,“是的是的,我正想着哪兒去找你們呢。正巧了,咱住一個酒店,來來,晚上我請客。”

林霜天沒拒絕,楊潤一切都聽她的,三人進了餐廳找了個偏僻的位子坐下。

男人問:“你們不是三個人嗎?”

楊潤:“另一個有事去了。”

男人點頭,叫來服務員,問了兩人的喜好,點了八個菜。

服務員走開後,林霜天在三人周圍設下結界,單刀直入地詢問:“你怎麽知道要跟着我撿漏。”

男人一點都不驚訝,目光坦誠地看着她,“我叫楊奇勝,桐城人,今天要謝謝姑娘,我撿的那些原石都出了玉,那些錢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他說到這兒眼眶紅了,看了兩人一眼後苦笑了一下,“不瞞二位,我只有一個閨女,三年前她去同學家玩,回來的時候不見了。她就是我們的命,孩子她媽急得心髒病差點沒救過來。這三年,我全國各地到處找孩子,一個月前在秦州遇到一個老道士,他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家閨女還活着,要想找到人,就得到福城來等有緣人。”

他停住了,殷切的目光緊緊地鎖在林霜天的臉上,語氣激動起來,“我問他怎麽才能找到有緣人,他讓我到了福城後,身随心動,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到時候你覺得哪個是那就是。”

聽到這兒,楊潤已經知道所謂的有緣人必然就是林霜天,他對楊奇勝來了興趣,“你怎麽想到去玉石市場的?”

楊奇勝笑着搖了搖頭,“一開始我沒想到去那,哪兒人多就往哪兒去,後來有個人提醒我,不如到玉石市場來碰碰運氣,說這裏偶爾能碰到一些有點本事的人。我四天前到的玉石市場,就一直轉,轉的老板差點把我扭派出所。”

楊潤:“你跟老板說你找人的嗎?”

楊奇勝搖頭,“沒說。人家開門做生意,我明說了多少有點讨人嫌,二來我尋思那些地方魚龍混雜,萬一碰上老拐子,不免打草驚蛇。”

此人思路清晰,說話也有涵養,林霜天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點。

楊潤接着問:“你又是怎麽盯上我們的?”

楊奇勝讪笑,“我哪是盯上,不敢不敢。一開始吧,我也沒注意到你們,就你們往外扔石頭時才留意。那個有點胖的是你們兄弟吧,他看着被扔掉的石頭有點舍不得。”

林霜天三人買下的原石出玉率特別高,他跟着撿漏的三塊全部都出了玉,他哪裏還不明白,這三人真是他要尋找的有緣人。

他在市場花錢找人跟着林霜天三個,得知他們下榻的酒店,便也來這裏碰運氣。

沒想到,真給他碰上了。

結案了,馬腳出在林華平身上。

林霜天閉上眼睛開天眼,确認了楊奇勝說的都是真的,就連老道士的樣子也看見了,很陌生的一張臉,指甲比常人的長,像是狼族。

狼王在秦山,秦山在秦州,一切都能說得通。

林霜天和楊潤都沉默不語,楊奇勝有點着急了,“小姑娘,我跟着你們撿漏的原石全都出玉,說明你們不是一般的人,不知可認識這方面的高人指點迷津,救救我女兒?”

林霜天撤了結界,“先吃飯。”

接着,服務員端了一盤菜過來了。

楊奇勝心裏驚訝不已,她背對着服務員走來的方向,太過巧合反而不是巧合,覺得自己真是找對了人。

很快,菜都上齊了,林霜天吃的很哈皮,楊潤偷偷地問楊奇勝,有沒有選到廢料。

楊奇勝搖頭,“我沒太多的錢,不敢多買,就買了你們扔下來的三塊。”

林霜天扔下四塊,他的錢不夠買四塊,只留了體積小一點的三塊。

幸虧全都出玉了,否則他得損失慘重,他和妻子變賣家産尋找女兒,妻子身體不好留在家上班掙工資,他則一邊找人一邊找點活幹,身上始終揣着幾千塊錢。

也不知道當時他哪兒來的那麽大的勇氣拍下那些原石,幾千塊變成幾萬塊。

如今想想,定然是老天爺給他們全家指了一條活路。

楊潤的臉黑了,完了,這家夥肯定也被老板盯上了,好巧不巧地跑來和他們住一個酒店。

真是天定的緣分吶!

天定的緣分必然要上一條賊船,飯後林霜天帶着楊奇勝來到楊潤的房間。

房間裏拉着窗簾黑乎乎的,林華平還沒醒,林霜天探了一下他的神識都還在就沒管他。

楊奇勝很識趣,沒問他為什麽會在房間裏睡大覺。

三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林霜天問他閨女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再次用天眼搜尋楊姝的身影。

她開天眼能看見對方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但在餐廳的時候看到楊奇勝的未來裏并沒有楊姝的身影,但他的子女宮位上顯示楊姝還活着。

幾分鐘後,林霜天緩緩地睜開眼,眼裏多出一絲疲憊,盯着楊奇勝沉默不語。

“怎、怎麽樣?”楊奇勝緊張地揪住自己的褲腿,小腿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楊潤也緊張地盯着她。

“她被一個中年婦人騙走……。”她的嗓音有些沙啞,這一次開天眼和平常不一樣,耗損了許多的法力。

一個看起來忠厚的中年婦人向楊姝問路,楊姝說了好幾遍,她唯唯諾諾的苦笑,就是記不住,哀求楊姝送她過去。

楊姝見她可憐,才十二的小姑娘哪裏曉得人間險惡,便帶着中年婦人過去了。

婦人問的地方需要經過一條小巷,很少有人路過這裏,兩人路過一戶人家,門口站着一對老夫妻。

老夫妻看着她倆,楊姝也看了看他倆,沒多想就走了過去。

老頭突然跟上她,背在身後的手上拿着一條毛巾,從後面捂住了楊姝的嘴巴。

楊姝拼命地掙紮,可惜毛巾上有迷魂藥,即使沒有藥被捂住口鼻也會呼吸困難,很快就暈過去。

三人将她擡進屋關上門,天黑後又把人擡出來,搬上一輛車上,趁着夜黑不知道送到哪裏去了。

等到楊姝再醒來,林霜天能看見的是她被送到秦州,關進一個黑漆漆的房子裏面,之後便沒了任何痕跡。

幸而她的生命火還在,但是卻無法探到她具體的位置和生活痕跡。

不應該啊!不應該的!

天師,神算無法算到、看到的只有自己。

她看不到霍離的未來,極大可能霍離和玉南有關,玉南的生死和她息息相關。

她百分百肯定,楊奇勝和她沒有半毛錢血緣上的關系,楊姝也就不可能和她有牽扯。

但是,她為什麽看不見楊姝?

除非……!

林霜天想到一個可怕的答案:楊姝被拐不是簡單的拐賣案件,而是和玄學有關,有人切斷了她和外界的聯系。

秦山!秦州!道士!福城!有緣人!

要不是黑袍人不過問石志軍發展手下的事,她差點以為這一切都是一個局。用尋找周偉業騙她來福城,經歷過石志軍和方懷洲的事,必然會為了追查陸峥去秦山。

這一切究竟是巧合,還是她已經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着往劇中走?

只是,楊奇勝呢?

她來交易市場是臨時決定的,前世她和陸峥、陸戰兩兄弟都無法探尋對方的未來,現在她也無法探尋到陸峥的氣息,所以不可能是陸峥安排了楊奇勝這步棋。

除非,就只有一個可能,陸峥的法力高她許多,甚至比過去的陸峥還要高。

老道士便是關鍵所在,所以她不去秦山也得去秦山。

林霜天一直盯着楊奇勝,目光明明滅滅,幽深難測,被人牽着鼻子走極其不爽。

楊奇勝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只感覺到呼吸都有點困難。

半晌後她才開口,“回去拿一件楊姝的貼身衣物,留下家裏地址,明天坐飛機回家等消息。”

楊奇勝愣住。

楊潤拍拍他的肩膀,“大叔,快去拿東西吧,人小霜幫你找了。”

楊奇勝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來的,沒想到小姑娘這麽簡單的就答應他找人,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不知道怎麽感謝,起身就跪在林霜天的面前,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響頭。

林霜天受了這三個響頭,彎腰扶起他,就在兩人都站直了身體的那一刻,她的神色突然一凜,看了眼窗外。

楊潤一直看着她,察覺到不對,“怎麽了?”

“找死的來了。”林霜天本就不爽,來個送死的撞槍口,她要大開殺戒。

她從包裏掏出幾張符箓遞給楊潤,“窗上貼六張,門後貼三張。”

然後她拿出招魂鈴,拔出招魂針,跨到床邊,往林華平的印堂戳了一針。

“你畫的符呢?”

林華平迷迷瞪瞪地醒來,臉上火辣辣的痛,人還在暈乎中,卻聽得出小霜在說話,聲音很嚴肅。

他一下子坐起身,睜着睡眼四處看了看,看到自己的包擱在床頭櫃上,一個翻身過去把包扯過來,從裏面掏出一疊符箓,動作行雲流水幹脆利落。

楊奇勝看得目瞪口呆。

林霜天拿了六張,分成兩份和她的符箓貼在一起。

楊奇勝小心翼翼地問楊潤,“怎麽了?”

楊潤手指頭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和林華平的表情都很嚴肅,搞得楊奇勝不敢出聲,放緩了呼吸。

林霜天在屋裏轉了一圈臨空畫符,“林華平,你的符箓一張都不掉下來就能賣錢了。”

啊!要來鬼了嗎?

啊!要掙錢了嗎?

林華平戳戳手,有點小期待又有點害怕。

楊奇勝看着那些符箓,內心……是拒絕的。

渴望見到能人異士是一回事,可真見到能人異士現場捉鬼,那是恐怖的。

頭頂的吊燈忽然閃了兩下恢複正常,楊奇勝沒見過這種場面,緊張地擡頭看了一眼,再看看楊潤和林華平都很……緊張地站着,緊張的心更加緊張,悄咪咪地往林霜天身邊靠。

腳才邁出去,燈光又開始鬼閃,掙紮了兩下徹底熄滅,屋裏的溫度像是做了電梯直線下跌,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啊!”他微微驚呼,擡頭看着窗戶外面的燈光依然亮着,屋裏黑外面亮,足夠他清晰地看見玻璃上貼着的幾張奇怪的臉。

他們住在七樓!

窗戶玻璃上貼着幾張臉!

只有臉沒有身體!

他兩眼一翻,身體軟趴趴地倒在地上。

六張鬼臉在外面撞窗戶,裏面貼着的符箓随着玻璃的晃動在空中擺動,撞了幾下後林華平的符箓掉下來一張。

楊潤眼疾手快撿起來,起身後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到窗外,和一張巨醜的鬼臉上的眼睛對個正着。

饒是他膽大、見多識廣,也被這雙陰森的眼睛吓得蹦了老高,捂着心口退到林霜天身邊。

“我滴個乖乖,真他麽的醜瘋了!醜鬼!”他對着窗外的鬼臉豎起中指。

媽滴,吓死他了!

外面的醜鬼眨眨眼,似乎聽懂他說的話,兇狠醜陋的臉扭成一團,更加猛烈地撞擊玻璃。

楊潤:“小霜,接下來怎麽辦?”

林霜天往玻璃上補了一張符箓,一邊喊:“南宮洵。”

南宮洵懶洋洋地出現在她面前,語氣很嫌棄,“幹嘛。”

林霜天對外面努努嘴,“去抓鬼。”

南宮洵瞪着她發牢騷,“我不是你的傭人!”

說歸說,鬼身卻是往窗外飄,見到玻璃上的符箓,立即回身,又瞪了她一眼,從門口飄走了。

林華平的小腿在顫抖,“小霜,南宮洵是誰啊?”

“一個鬼!”

他們住的地方有一個鬼,怪不得他覺得好冷。雖然這個鬼和林霜天似乎很熟,但也是鬼!

他一把抱住楊潤瑟瑟發抖,他還是個孩子,不要吓唬他行不行!

楊潤安撫地拍了他兩下,“小霜,這些鬼和駱老板有關嗎?”

林霜天點頭,“脫不了關系。”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等。”

等南宮洵滅了鬼回來?

就着外面的燈光,楊潤和林華平把楊奇勝擡到床上蓋上被子,林霜天拉上窗簾,屋裏瞬間變得黑漆漆的。

外面忽然傳來了叫嚷聲:“服務員,怎麽停電了?”

喊停電的人越來越多,似乎一整層的人都跑到過道上,七嘴八舌的噪聲不斷地飄進屋裏。

林霜天沒出聲,林華平一把抓住楊潤的手,兩只手在黑暗裏牢牢地握在一起。

過了幾秒,有人在外面敲門,“裏面有人嗎?”

林霜天指了指床,讓楊潤和林華平躺上去。

兩人已經适應了屋裏的黑暗,能看得一些模糊的影子,爬上床面對面側躺着。

林霜天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後面,外面的人又喊了幾聲。

過了幾分鐘,嘈雜聲停了,門外飄進來一股奇異的香味,接着傳來撬鎖的聲音,“咔咔”幾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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