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031章

“不如何!”圓青直接反駁道。“我兒子, 絕對不要和任何皇親國戚攀上關系,更何況是當朝的太子爺!你別逼我,成嗎?”

圓青難得露出了一絲情緒的破綻。

她在向他示弱。

穆宴辭看着圓青,在這一剎那, 他深深地理解到了顏大姑娘身上對于此事的抗拒。

喉結輕滾。

“那好, 孤看在你的面子上,收回成命。”穆宴辭頓了頓, 似乎在下定什麽決心, “但你, 得伺候孤,直到孤離開太平縣。”

說完, 心髒突突地跳起來。

他分明只是做戲而已,吓吓她的,可為何看到她眼裏的震驚與錯愕時,他心裏隐秘的一角又在盼望着什麽呢。

圓青愣住了。

她生的這副美貌,給她帶來了許許多多的觊觎, 說是群狼環顧也不為過。她總是警惕着周圍的陌生男子突然出現,所以她為了安全起見, 總是盡量待在家裏, 少出門, 或者不出門,就算出門, 也總是戴着帷帽遮擋。

饒是如此,前有馬三、朱公子為她争風吃醋, 後有孫耀光對她心生歹念, 如今眼前這個大晉朝的太子爺也向她伸出了爪牙。

圓青眼眸浮上一層凄涼的底色,為何重來一次, 她改變了前世的命運,卻仍舊無法擺脫男人的糾纏,清清靜靜地做自己呢?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母子?”圓青語氣有些絕望。

穆宴辭眸光一震,他指尖一頓,默了片刻,眸色終究還是平靜了下來,他說:“二選一,要麽,顏閑做我的兒子;要麽,你做我的女人。”

圓青閉了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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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從心底生出一股與這個世界同歸于盡的戾氣,她沖上前,雙手握拳,使勁兒捶打穆宴辭的胸口。低聲罵道:“趙重九,你為什麽要欺負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若你覺得我利用過你,你覺得不公平,那我讓你還回來總行了罷!”

她的語氣很兇,似一頭癫狂的母狐貍。

落在穆宴辭的眼裏,也只是奶兇奶兇的。她的鼻尖紅紅的,眼淚哭花了她臉上的胭脂水粉。

他忽而想起歸心樓那次,她故意素着一張臉出席,心念一動,單手扣住了她的腰肢,右手捉住她的小粉拳,低沉問道:“你為何總來勾我?”

“你混賬!誰勾你了!”圓青只覺腰間一陣奇異的酥麻絲絲縷縷地順着尾椎骨往上蹿。

濃郁的柏香盈入鼻端。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穆宴辭松開了橫在顏大姑娘小蠻腰間的左手,右手仍舊抓着她的拳頭,指骨分明的拇指指腹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痕,他動作很輕,很柔,墨黑的眸色顯得有幾分缱绻。

“顏大小姐,”穆宴辭用漫不經心的語調低沉道,“似你現在這般投懷送抱,就是在勾我。你覺得,我該不該咬鈎呢?”

圓青一怔。

頭有些暈乎乎的,被他繞進去了。

她怎麽可能勾引他呢?她将才是氣瘋了才會……揍他的。

“你松手。”圓青擋開那人的手,“我顏圓青是不可能勾引一個男人的,所以,你就莫要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穆宴辭往後退開半步距離,神色平靜,“改日孤再來。希望顏大小姐能冷靜下來,好好考慮孤的提議。”

圓青心裏一緊。

每當他在她面前自稱孤的時候,那便是他在用太子爺的權勢壓她,迫使她向他屈服。

穆宴辭大步走出堂屋,見小顏閑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撸兔子玩兒,便走了過去。

“閑哥兒,前天你生辰,趙叔叔太忙,沒來陪你慶生,給你尋了一只花栗鼠,你想要嗎?”穆宴辭蹲下身,直視着顏閑的眼睛道。

小顏閑烏溜溜的眼睛登時一亮,現出小酒窩,他用力地點點頭,表示自己很想要。

穆宴辭擡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沖他勾唇淺笑:“知道了,過兩天給你送來。”

穆宴辭沿着內院鵝卵石鋪就的大甬路走了出去。

章延等人還等在外邊,見他出來,忙迎上來問:“怎麽樣,爺?”

他比了個手勢,大意是問拿下了顏娘子沒有。

穆宴辭收起自己的思緒,所有情緒全都收斂得幹幹淨淨,他又恢複了外人眼中那副高不可攀,冷靜自持的模樣。

他淡淡地瞥章延一眼,佯裝有些不好意思幹咳兩聲道:“還行。”

章延登時就樂了,忙說:“屬下就知道此事保管能成。”

晚間的時候,章延又走進了穆宴辭的房間,借着給他整理床鋪的機會,忙打探道:“爺,顏娘子的婚書您看了嗎?到底是真是假?”

穆宴辭瞥他一眼,眸光幽冷,随後嘆氣道:“看過了。孤按照你教的法子仔細查驗了,她那張婚書是真的。她确确實實已成了婚。顏閑也是她和丈夫的兒子。”

章延将信将疑。

穆宴辭懶得搭理他,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章延躬身退出房間,并随手關上了房間門。

穆宴辭偏頭看向房門的方向,知道章延的事情必須盡早解決。

穆宴辭帶着一幫錦衣衛來顏宅的事情,戚氏打馬吊回來之後聽說了。

戚氏問女兒,“趙重九找你何事?”

圓青很煩惱,她知道此事必瞞不過母親,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和戚氏說了,嘆道:“……阿娘,我們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嗎?”

戚氏大為驚駭,她完全沒料到,穆宴辭竟然是新晉太子爺。

“囡囡,此事事關重大,又和朝廷的立儲之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一個不慎,被尤皇後知曉了此事,咱們全得死。”

圓青木木點頭,她單手托腮,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連母親都能看得明白的危險,她豈能不知?

“眼下的問題是,穆宴辭那厮,非要拖我下水,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圓青有氣無力道。

戚氏忙伸手捂住女兒的嘴,緊張萬分道:“可不敢胡說,你忘了上回那個章千戶在咱家窗戶跟下聽牆角了?當心隔牆有耳。”

圓青眨了眨卷翹的眼睫,一副虱子多了不知癢的神情,不以為意。

他還能對她怎麽樣呢?總不能要抓她進诏獄罷?

他雖然不是個好人,但這種缺德的事情,他未必會做罷,她想。

戚氏默了半晌,又以一種鄭重的口吻道:“囡囡,其實,那種事情,也不是只有男子舒服的,得趣了女子也一樣享受……若他對你有那個意思,你不妨——”

後面的話,戚氏吞下了沒說完,但她暗示的意思圓青卻聽懂了。

她不能說,聽到母親這麽告誡自己,她內心一點波瀾都沒有。

她委實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一派正氣凜然的母親,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與“女子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的主流觀點相反的話來。

圓青咬唇,沒有接話。

戚氏又道:“如今他既信了顏閑并非他的種,那他便不會再對顏閑構成威脅。講句實心話,單看身材和長相,他也确實配得上你。如今雖然是他強迫于你,可是囡囡啊,古往今來,但凡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有哪個能逃脫得了被男人觊觎的命運?這個世道本就容不下女子不成婚,獨立門戶,更何況你又偏生生得這樣出挑!與其被馬三之流惦記,還不如趁勢傍上穆宴辭這棵大樹,有了他做靠山,我看以後誰還敢惦記你!”

圓青仍是遲疑。

戚氏捏捏女兒的柔荑:“還是讓你自己做主。你若想清楚了,咱們今晚就離開太平縣,另找個地方隐居。娘都聽你的。”

圓青神色一松,“娘,那咱們還是走罷!”

戚氏微微一怔,點頭道:“行!”

雖然這幾年她在太平縣住得很平靜,也漸漸有了相熟的牌搭子,這個家裏的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打理過的,可女兒想走,她當娘的,不能拖後腿呀。

只是天大地大,萬一穆宴辭不放過他們,派人四處追查他們的下落,那他們即使逃到崖州去,也還是不安全。

女兒這麽聰明,不可能想不通這一點。

還是得給點時間讓女兒想通,于是戚氏改口說:“囡囡,此時已經宵禁,城門已關,咱們出不去,不若明早亮更時分便起身,趕早出城,神不知鬼不覺。”

圓青點點頭,她明白母親的顧慮。她亦需要一宿的時間再想想。

這天晚上,圓青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小顏閑睡在裏側,早已陷入夢鄉。

小家夥原本已經适應了分房分床睡,自從受到驚吓之後,夜裏不敢一個人待在屋子裏,他害怕,要娘親守着他才能安然入睡。半夜醒來,若是發現娘親不在身邊,便會哭着從床上爬下來,光着腳丫子來到娘親的房間。

圓青心疼崽崽,便重新帶着崽崽一塊兒睡覺。

圓青側身,起伏有致的曲線立即顯現出來。

她看着崽崽香甜的睡顏,忍不住擡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崽崽挺喜歡那個人的。

要不要給崽崽一個機會,可以多接觸一下他的親生父親?

穆宴辭說只持續到他離開太平縣為止,應該也不會有多久。

她不禁呼出一口濁氣,她讨厭自己妥協的感覺,更讨厭自己以色侍人的妥協。

她要逃走嗎?

她想逃走,可她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需要考慮,她身邊的這些人,她都得安置好,還有今年新買的三個下人,他們還在趙家村忙活,她也不能不管。

逃走真的能解決一切問題嗎?

三年多以前她已逃過一次,當時做了萬全的計劃,誰也沒有告訴,來了太平縣,也一直低調行事,誰知還是會碰到穆宴辭,還是會發生諸如馬三和孫耀光對她做的那些事。

更何況,那個人如今是太子爺,不出意外,是大晉朝未來的天子,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有心想找她,她躲多遠,都會被找到。

到時候,她過着躲躲藏藏的日子,還要連累跟着自己的人,尤其是崽崽,他正在讀書啓蒙的關鍵時期,她因此耽誤了他的成長,這真的是她想要的麽?

想了一整夜,圓青不斷地問自己,問到最後,答案已經不言自明,于是她終于放棄了掙紮,沉沉睡去。

卻說三天後的傍晚,天色将将擦黑之時,章延走進了一戶院子。

一個年輕的小婦人出來迎了迎他,兩人相攜進入屋內。

屋內八仙桌上擺滿了一桌子的菜肴,還有金華酒,小婦人招呼章延喝酒,章延爽快地喝了。

酒喝到半酣,小婦人便牽着章延的手,往卧房走去。

只是這小婦人看着眼熟,不是別人,正是穆宴辭那死去的表哥小山的妻子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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