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043章

戚氏得知小乖孫又能開口說話了, 歡喜得眼圈都紅了。

被戚氏抱在懷裏的顏閑,湊到戚氏耳畔,用小氣音喚道:“姥姥,姥姥……”

聽得戚氏破泣為笑, 圓青唇角也彎着, 用帕子給母親揩了揩眼角。

戚氏笑道:“開飯罷,趙大人辛苦了。”

穆宴辭把半幹的頭發随手用一根木簪束起了一半, 看起來沒那麽随意。

圓青悄悄打量了穆宴辭的發型一眼, 發現他束半發也別有風華, 整個人看起來既幹淨儒雅,又有一股子少年英氣。

仍是前番那般分賓主落座, 但少了前番的客套疏離,圓青也沒有特意給穆宴辭敬酒,知道他肚子裏空空的,再喝酒對身體不好,容易醉酒。

戚氏見穆宴辭不僅親力親為, 辦妥了憐青這樁案子,他一來, 乖孫就會說話了, 心裏對穆宴辭的喜歡又添了幾分, 拿公筷給他搛了好幾筷子菜。

穆宴辭垂眸,吃相斯文克制, 但那碟酒糟魚他明顯很喜歡,多要了一碗米飯。

雞絲他也用得比別的菜多一些。

圓青也吃得比平時香, 酒糟魚是她親手腌的, 香辣爽口,非常下飯。她吃飯的時候, 神情總是很專注,但她今日卻注意到了穆宴辭夾菜的頻率,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來。

他還是很識貨的嘛,她心道。

吃飯間,碧蘿把小郎君能開口說話了的消息傳得整個顏宅的人都知道了,初一高興得直接幹了三大碗金華酒,找了個借口溜到內院,躲在虎皮鹦鹉籠子旁邊,漲紅着一張喝興奮了的臉,眼巴巴朝堂屋裏望着,聽到小郎君偶爾發出一兩個音節,就高興得嘿嘿傻笑。

翠果兒撲棱着顏色鮮豔的翅膀,啞着鳥嗓叫道:“閑哥兒——”

顏閑聽到翠果兒喚他,扭身往外看,看到初一,彎唇笑起來,他奶聲奶氣道:“初一,你臉怎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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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抿唇,沖小郎君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在屋裏吃飯的人擡眸看向他時,揖了一禮,淡定轉身,然後走到他們視線之外時,又立即像個傻子似的飛快跑起來,一蹦老高,差點撞着頭。

石舞從後院月洞門走過來,正好撞見喝高了的初一在耍酒瘋的場景,她雙手叉腰,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

她比誰都明白,因他無心之過,弄丢了小郎君,導致小郎君不能說話了,初一心裏有多愧疚。他最近都不怎麽笑了,照看小郎君也更加謹慎小心。

如今見他這樣,也算是一種情緒的釋放罷。

晚飯後,圓青等人照例是要在院子裏散步消食的,此時尚未起更,但也快了,若是要走,便該趁早上路。不過,穆宴辭他們身份特殊,便是入了夜,也可以憑腰牌在城內行走的。

穆宴辭知道憐青繼父的禽獸行徑令顏大姑娘心裏很不舒服,他不想留下來,徒增她的壓力。于是打定主意就此告辭。

奈何顏閑抱着他的長腿,撒嬌不肯讓他走。

穆宴辭耐心地哄勸他,說自己改天再來看他,其實他心裏也明白,改天再來,或許是此次江南之行的最後一面,侵田案已經收尾了,他該回去彙報調查結果了。

戚氏也不插話,只讓圓青自己做決定,找個由頭回房去了。

圓青咬唇,看着崽崽對那個人依戀得如此之深,說不出叫他不要鬧了,乖乖聽話之類的話,她的崽崽已經足夠聽話了。她心裏也明白,穆宴辭身為大晉朝的太子爺,不可能長時間留在太平縣,也許他就快要離開了。

既然他前番留宿,并沒有對她做什麽,想來有崽崽在的話,他還是不會對她做什麽。

罷了。就當是為了成全崽崽對父親的依戀罷。

“天色不早了,趙大人若是不趕時間,就權且在寒舍歇一晚罷。”圓青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根本不敢看穆宴辭,只盯着崽崽的臉看。

顏閑拽着爹爹的大手,用力地點頭,奶聲奶氣道:“留下來罷,趙叔叔。”

穆宴辭心裏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他捏了捏小家夥軟乎乎的手,想着自己馬上要離開了,就沒有再堅持。

多睡一晚,應該也沒什麽,他想。

穆宴辭走到前院南房,同張三說自己要留宿,叫他們先回客棧,留兩個人照應就行了。

張三等人領命離去。

在春風客棧望眼欲穿的章延見到張三等人回來,忙迎了出去,卻沒有發現太子爺的身影,心裏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皺眉道:“爺呢?怎麽沒一塊兒回來?”

張三笑呵呵道:“爺啊,今晚留宿顏宅。”說完下了馬,拉着馬去了馬廄。

章延愣了愣,回過味來,暗道,太子爺果然還是喜歡顏娘子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以前太子爺對誰都不假辭色,原來是因為那些庸脂俗粉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倒是覺得,太子爺總算是有點人氣了,有了自己喜好的女人,不再是個心思深沉莫測的上位者了。

章延又問了張三,他們此行去倉平州,是否查到了什麽重要的線索。張三按照穆宴辭的吩咐答道:“我們去倉平州,是為了替一個受了冤屈的女子伸冤,嫌犯已經落網。”

章延:“……”這位爺也忒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罷?

就這麽一件事,派底下人去辦,不就好了嗎?他用得着辛苦自己,在酷暑天氣跑一趟嗎?

于是他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女子是誰啊?”

張三:“顏娘子府上的一個下人。”

章延眼睛一亮,登時明白了。說到底,還是為了讨佳人歡心啊。

看來太子爺也是個癡情種子啊。

可顏娘子已經嫁作他人婦,又生了別人的兒子,太子爺再喜歡她,也不能給她名分啊?再者說,顏娘子也不像是個甘願屈居人下的性子,這事兒棘手啊……

癡情種子穆宴辭如前次一樣,躺在床的外側,他許是累着了,挨着枕頭沒多久,一陣倦意便襲來,他竟然睡着了。

顏閑見爹爹睡着了,自己也乖乖躺好,很快就睡着了。

圓青卻睡不着,天氣太熱了,她搖着扇子,搖得手酸,她又換只胳膊,接着扇。

只要足夠累,她就睡着了,她想。

但她沒有,她側身看着床上的父子倆,睡顏都有些神似,她順手給他們打了會兒扇子。

翌日清早,圓青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她是被一陣爽朗的笑聲給驚醒的。

原來,顏閑昨夜喝多了水,一大清早就被尿憋醒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找到了恭桶,正要放水,腦子卻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提醒他這是在做夢,是假的,不能尿,于是他就醒來了。

他醒來後,便自己爬下床去,走到淨房,解決完,還迷迷糊糊洗了手,然後又重新爬上床。

他爬到了穆宴辭的身上,直接給他來了個泰山壓頂。

穆宴辭睡覺本就警醒,昨晚是太累了,所以小家夥起床的時候,他還沒第一時間醒來,這會兒小家夥直接整個身子軟乎乎地趴在他身上,他自然睡意全消。

鋒薄唇角微微勾起,穆宴辭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擡起了雙手,虛虛地扶住小家夥的肩膀,以防他跌下床去。

顏閑看到爹爹在偷笑,心裏一動,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他只穿了個小肚兜,笑起來小肚子軟乎乎的,一顫一顫,很有感染力。

穆宴辭睜開鳳眸,對上小家夥樂不可支的笑臉,沒憋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結果兩父子的笑聲産生了共振,倆人的肚皮隔着薄薄的衣料笑得一顫一顫的。

顏閑覺得好玩,笑得見牙不見眼,根本停不下來。

穆宴辭也難得這樣開懷大笑,笑起來竟然也有些剎不住。他的笑聲低沉磁性,似檐下鐵馬。

他偏頭去看裏邊的顏大姑娘,只見她側身躺着,睡顏安靜恬淡,心道,還好她睡得熟,沒被吵醒。

下一瞬,卻見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穆宴辭:“……”

她眼裏有剛睡醒時的惺忪,也有明顯的愕然和不解。

顏閑順着爹爹的視線,也發現娘親醒了,喚了聲:“阿娘。”

圓青答應着,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眼角,有些微酸,昨晚睡得太晚了,她心道。

起床後,顏閑跟着穆宴辭進浴房梳洗,穆宴辭看着小家夥能夠認真地刷牙,心道,顏大姑娘把他教得很好。

一大清早,他想到顏閑是那個遠在京城的賈鎮的兒子,心裏也不知怎麽就冒出一絲酸氣。

他刷牙的動作不覺變重。

用完早膳,穆宴辭打算告辭離開,卻被顏閑牽住了他的手。

“趙叔叔,您能不能送我去上學啊?”小家夥仰頭眼巴巴地看着爹爹。

“就這一次,好不好?”

圓青看着此情此景,她攥着手帕,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知道,崽崽一直有個心願,希望能像他的同窗吉平和馮元龍那樣,由爹爹送他去上學。

穆宴辭擡眸看了一眼顏大姑娘,見她并沒有反對之意,不禁有些詫異,“顏大姑娘不怕林大郎誤會麽?”

圓青一愣:“誤會什麽?”

穆宴辭盯着顏大姑娘看了半晌,她不是喜歡林琛麽?她這人頭腦素來靈活,怎麽在此事上又變得如此遲鈍?

罷了,左右他也要過去同林夫子打個招呼,等今年秋闱之時,他再向父皇申請,來江南巡查科場舞弊之事。

屆時,他當查明當年自己被人割卷頂替一案的真相,也查清楚林夫子這麽多年,為何明明學識已經到火候了,卻屢屢落榜的原因。還有,他要為死去的表哥小山伸冤,還他一個公道。

于是他道:“沒什麽。正好我要去看望老師,順道帶顏閑一起去罷。”

顏閑高興得像只歡快的小鳥一路上忍不住飛翔。

看得身後跟着的初一嘴角也不時翹起來。

齊方架着驷車,在後面緩緩地跟着。兩個錦衣衛騎馬綴在後面。

圓青和戚氏在宅門前,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

戚氏一臉欣慰,卻看到圓青紅了眼圈,忙拉着女兒的手走了進去。

“囡囡,別想太多了,閑哥兒會好好兒地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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