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044章

林宅。

穆宴辭和顏閑在臺階處等着, 不多時,門從裏面打開了,是林琛。

林琛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一大一小的二人,卻見穆宴辭伸手牽住了顏閑的手, 沖他微微一笑, 道了聲早。

林琛有些木讷地回了一禮:“念清兄,早。”說着, 又看向一旁的顏閑, 臉上神情擺明了很疑惑, 但又礙于教養,不便當着孩子的面問出來, 只好生生抿嘴憋着。

顏閑從小被教得很懂禮貌,他把手從爹爹的大手裏滑出來,向林琛揖了一禮:“林叔叔好。”

林琛引着穆宴辭和顏閑進門去,顏閑見到吉平已經來了,忙牽上爹爹的手, 先走到吉平面前,頓住腳步, 學着大人的樣子清了清嗓子, 引起吉平的注意。

吉平見着顏閑, 忙笑道:“顏閑你來啦?”說着注意到顏閑旁邊的高大男人,怔了一瞬, 他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如此英俊的男子, 他看起來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身上散發出一種叫人安靜、敬畏的氣息。

顏閑笑眯眯點頭,他故意在吉平面前晃了晃爹爹的手, 說:“馮元龍還沒來嗎?”

吉平木木點頭,視線落在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包裹住一只小而軟的手上,随後反應過來,尖叫道:“顏閑,你會說話啦?”

顏閑抿唇傻笑着點頭。

“太好了!”吉平笑道,顏閑不會說話了,他一點兒也不習慣。他擡頭仰望着穆宴辭,心裏一動,問出了那個困擾他已久的問題:“趙叔叔,為何您姓趙,而顏閑卻姓顏呢?”

顏閑的小臉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咬着唇,臉上火辣辣地燙起來。

穆宴辭将小家夥的心思全都看在眼裏,他安撫地捏了捏小家夥的手,漆黑的眸淡淡地看向吉平,淡聲道:“嗯,因為趙叔叔是上門女婿,所以顏閑要跟着她娘姓。”

那個賈鎮又不會來太平縣,想來這個謊言也不會被輕易拆穿的。

顏閑眼瞳一擴,擡眸悄悄觑了一眼爹爹的神色,只能看到爹爹的下巴和側臉,小家夥揪起來的心慢慢松下來了,唇角輕輕地往兩邊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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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爹爹沒有拆穿他。

吉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長長地哦了一聲。

他似是有些不解,他娘分明對他說過,倒插門的女婿都是沒出息的男人,家裏窮得叮當響,娶不起媳婦,才給人家做上門女婿的,可眼前的男人,生得又高又俊,穿得也跟大老爺似的,和娘說的那些,一點也對不上。

穆宴辭一雙黑眸将吉平的心思盡收眼底,他絲毫沒在意別人的想法,只溫和笑道:“你是吉平?”

吉平眼睛一擴,顯然很訝異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忙點了點頭。

穆宴辭從袖袋裏摸出一只竹雕小黃牛,遞給吉平,溫聲道:“早上出門急,未曾帶得禮物在身上,這只小黃牛送給你,麻煩你以後多多關照我家顏閑,可好?”

吉平雙手接過,垂眸看着手中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黃牛,唇角彎起來,顯然很喜歡。他的父親是個打鐵匠,不會做這些小巧精致的玩意兒。

“嗯。謝謝趙叔叔。”吉平點頭道。

離開課室前,穆宴辭對顏閑叮囑了幾句,顏閑乖巧應了。

顏閑取下自己的小書袋,從裏面掏出一本描紅的字帖,準備練字,初一幫他研好墨,便退了出去。

片刻後,穆宴辭從林夫子的書房出來,林夫子一直送他出了大門。

林夫子道:“念清,你如今肩負大晉朝的未來,任重道遠,朝廷局勢紛雜,你自當巋然不動,做正确的事兒,莫去理會旁人的閑言碎語。待你能掌控大局之時,便是你穩坐江山,實現為天下蒼生立命的政治理想和抱負之日。”

穆宴辭點頭,“學生知道,多謝老師教誨。”

“今年秋闱,大郎要下場,也不知等待他的,是何種結果。”林夫子嘆息道,他沉靜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歷經世事後的滄桑和無力。

他一生下場考了八次鄉試,三年一次,他一共考了二十四年,回回落榜。他以前書生意氣,看不透官場的腐敗和堕落,直到後來,他最得意的門生趙重九下場,明明是頭名解元的成績,卻被人割卷頂替,最後還被打入大牢,他才猛然頓悟,這世間有多黑暗,普通人要出頭有多難。

穆宴辭道:“老師放心,今年的鄉試,學生會盡力插手,還科考一個公正清明的環境。憑大郎之才,高中舉人應該不難。”

林夫子微微擡頭仰視着穆宴辭,皺紋橫生的臉上綻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捋須笑道:“好!念清,你流落民間十八載,焉知不是上天的旨意呢?要給大晉朝培養一個愛民如子的中興之主!”

穆宴辭勾唇淺笑。

林夫子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齊方和錦衣衛,忽而用折扇擋住了嘴巴,降低了聲音道:“顏閑是你的兒子嗎?”

穆宴辭眸光一黯,默了默,淡聲道:“我希望他是。”

林夫子了然。

只聽穆宴辭又道:“我同那孩子有緣。還望老師莫要拆穿,使他在小同窗面前難堪。”

林夫子點頭,“老夫知道,念清不必擔心。”

告別後,穆宴辭上了驷車,齊方架着驷車出了靈鶴巷。

齊方雕了好些天的小黃牛,将才被太子爺順走了,他以為是送給小郎君的,心裏也很歡喜。

他平日裏是不敢和太子爺說話的,這會子他膽子大了些,滿臉期待地問車裏的人道:“爺,小人雕的黃牛,小郎君喜歡嗎?”

穆宴辭墨黑眸光輕動,手指輕輕摩挲着,淡聲道:“給顏閑的同窗了。回頭給你漲工錢。”

齊方笑道:“不用不用。那只是小人的練手之作,能被爺看上,是小人的福氣。”

他沒提,他雕這只黃牛已經耗費了兩個月的時間,竹根都被他耗費了一籮筐了。

穆宴辭淡淡唔了一聲。暗道,齊方倒是沉得住氣,品行也不錯,回去後或可把他收為己用。

不知道因為一個竹雕就被太子爺相中的齊方,認真趕着馬車,前往蓮葉巷。

到了蓮葉巷,穆宴辭發現妹妹趙水花和妹夫鄧大郎也在,不禁有些詫異。

趙水花在縣城等了三天了,卻一直等不到哥哥回來,有些擔心婆母在家裏不高興,回去給她小鞋穿。畢竟,他倆臨時來縣城,婆母張氏并不是很贊同。

大郎也在她的勸說下,去醫館檢查過身體了,大夫說他腎氣虛弱,故而□□少,所以不育。給大郎開了一堆調理的藥材。

趙水花把遇到趙三五,趙三五追問趙重九下落的事兒說了,“……三哥,我怕爹和大哥二哥他們會去鄧家村找我,所以我就帶着大郎來縣城看娘了,也順道給大郎檢查了一下身子。”

穆宴辭點頭,劍眉微微蹙起,溫聲道:“妹妹,此事你們不必憂心,我自有辦法應對。”頓了頓,看向鄧大郎,“妹夫身體怎麽了?”

鄧大郎神色一僵,有些讪讪的。

作為男子,最忌諱的就是怕被人知道自己不行。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不行,可大夫都這麽說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趙水花忙解圍道:“是這樣的,三哥你不是派人請了曾氏醫館的葉大夫來給我檢查身體嘛?葉大夫給我檢查了一遍,她說我沒問題,可以生孩子,讓我帶丈夫去檢查一下。這兩天正好沒事,我就陪着大郎去醫館,找了個老大夫瞧瞧。大夫說,大郎腎虛,腎氣不足,□□太少,所以我們才要不上孩子。開了三個月的藥,且先吃着。”

穆宴辭點頭,意識到妹妹話裏有蹊跷,他并沒有派人給妹妹找大夫看,他還沒想到這一層,此事他只和顏大姑娘提過,心尖兒微微一悸,他淡聲道:“是李老頭送大夫過來的罷?”

趙水花點頭,“是的。葉大夫給我看完後,李老伯還把人又送回去了,三哥你又替我付了診金,真的是安排得太貼心了,謝謝三哥。”

穆宴辭心尖兒上的異樣感又多了一分。

他捏着指骨漫不經心地點頭,“妹妹別客氣。”

他倒不是想搶顏大姑娘的功勞,只是不想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她打着他的名義做好事,顯然是想幫他,可又不想介入他的家庭中來。

顏大姑娘到底是有心了。不像她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冷淡無情。

趙水花給穆宴辭洗衣裳,發現一套寶藍色杭綢直裰明顯小了,就覺得有些奇怪。洗完後,她悄悄問穆宴辭,“三哥,這身衣裳是成衣鋪子裏買的嗎?有些顯小,這大熱天氣穿着熱,要不我再重新給你做兩套換洗的衣裳?”

穆宴辭不置可否,淡聲道:“不必做了,我衣裳夠穿,在客棧裏放着。這身衣裳,晾幹後,你先幫我收着罷。”

趙水花遲疑地點了點頭,又道:“三哥,這衣裳我瞧着還挺簇新的,放着不穿太可惜了,要不然給大郎穿罷,我另做兩套好的秋衣,給哥哥換季穿?”

她現在手裏有銀子,買得起好的布料,錢都是哥哥給的,她自然要花一部分在哥哥身上,趙水花想。

穆宴辭又看了一眼晾曬在院子裏的衣裳,手指輕輕摩挲着,道:“不用了,先放着罷。”說着從荷包裏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水花,“妹妹,拿去給自己和妹夫裁幾套新衣裳罷。”

趙水花忙擺擺手,臉上挂着腼腆的笑,輕聲道:“娘給我拿了一百兩銀票,我給公爹、婆母和丈夫都買了一匹衣料,才用了不到五兩,這錢盡夠用了,普通人家一輩子也積攢不了這麽多銀錢呢。錢放多了在身上,我還擔驚受怕,總怕被人搶了去。三哥,你留着打賞身邊的人罷,你用錢的地兒多着哩。”

穆宴辭嗯了一聲,叮囑趙水花對自己好一點兒,趙水花笑嘻嘻地答應着。

與此同時,圓青安排石舞送憐青上路,租了一輛馬車,往倉平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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