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053章
圓青面對着穆宴辭的步步緊逼, 她心慌至極，可她讨厭自己軟弱後退的姿态，于是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強迫自己站在原地。
“是, 又如何？”她的嗓音仍舊嘶啞, 不帶一絲女兒家的嬌柔，顫聲道：“太子爺想作甚？您又能作甚？是搶走我兒子？抑或是強納我為妾？”穆宴辭, 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
穆宴辭看着眼前拼命壓制自己內心憤怒和恐慌的顏大姑娘, 眸底閃過一抹憐憫, 他搖搖頭，溫聲道：“顏大姑娘, 你別怕，孤不會逼你，也不會與你搶兒子。”
圓青有些恍然，她有些難以置信。
默了半晌。
被穆宴辭抱在懷裏的顏閑，圈着爹爹修長的脖子, 看看爹爹，又看看娘親, 奶聲奶氣道：“爹爹不要逼阿娘, 好不好？”
穆宴辭心裏軟成一片, 低頭親吻了一下小家夥的額角，柔聲安撫道：“好。爹爹都聽閑哥兒的。”
被爹爹親吻額角的顏閑有些歡喜, 唇角翹起來，害羞地點點頭。
顏閑往前傾身, 展開雙臂, 要娘親抱。
圓青心情有些恍惚，她下意識伸手接過崽崽, 小家夥其實還挺沉的，她身子還有些虛，不知為何胳膊有些發抖，竟然差點抱不住。
下一瞬，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顏閑的雙肩，卸去了圓青手上的一部分重量。
圓青飛快地瞥了那人一眼，見他正目光灼灼地盯視着自己看。
圓青忍着羞惱，抱着兒子轉身進了堂屋，把兒子放到了圈椅上坐着。
顏閑乖乖坐在圈椅上，烏溜溜的大眼睛觀察着爹爹和娘親的神情變化，一雙小短腿來回輕輕地晃動着。
圓青在主位上坐下，穆宴辭在顏閑對面的客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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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蘿見縫插針地進來獻了茶。
圓青看了看崽崽，又看向穆宴辭，啞着嗓音道：“太子爺方才說，不會為難我們母子，我信您。可是，我信不過尤皇後，更信不過您的準太子妃顏錦若，她們若是知曉了顏閑的存在，定會加害我們母子。我、不想再過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
穆宴辭眸光沉沉地和圓青對視着，半晌，才緩聲道：“顏大姑娘，你的顧慮，孤都明白。孤亦不喜顏二姑娘和尤皇後，不若你我聯手，扳倒尤皇後，踢開顏二姑娘？”
圓青眼瞳一擴。
心髒重重一跳。
前世，陷害她的人是顏錦若，可下令在诏獄折磨她的人卻是尤皇後。
這一世，顏錦若母女那點伎倆害不了她，尤皇後又出手了，大慈恩寺那件事，就是尤皇後的手筆。當初若不是眼前人救了她，她的清白就會被一群和尚玷污，她的身心定會遭受巨大的創傷。
因為是眼前人救了她，也因為他是她“主動”選擇的人，所以那件事對她而言，并沒有多少負面的影響。
反而，她曾因為得了一個孩子而感到慶幸。
她自知尤皇後勢大，不是其對手，也無意與惡人糾纏，只得帶着娘親退隐江南。
這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因為鬥不過，只好認慫，遠遠兒地避開。可如今，事情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眼前人雖然只是個根基尚淺的太子，可他根基再淺，畢竟是真正的皇嗣啊，只要他慢慢紮穩腳跟，未必沒有實力和尤皇後一鬥。至于顏錦若母女，收拾起來就更容易了。
在絕對的皇權面前，再勳貴顯赫的臣子，也只是一只随時可以宰殺的走狗罷了。更何況只是走狗的眷屬。
與其不斷往後退，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手，倒不如往前走，搏一搏，沒準能搏出一番新天地也未可知。
“顏閑的身世，太子爺打算公開嗎？”心裏已然有了主意的圓青問道。
穆宴辭劍眉微挑，“顏大姑娘希望孤公開嗎？”
“我不知道。”圓青眨了眨羽睫，“當皇帝其實也很辛苦，更何況，顏閑也未必能繼承皇位。若他只是一介閑散王爺，其實也挺好的，但就怕他的太子兄弟到時候會不容他。”
“顏大姑娘請放心，此事孤定當妥善安排，絕不叫閑哥兒落入儲君相争的陷阱。”穆宴辭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
更多的承諾，他沒有說，他知道說多了，她也不會信。
圓青确實不太相信穆宴辭的話，可她又覺得，比起相信尤皇後和顏錦若會大發慈悲放過他們母子，她寧願試着相信眼前這個人。
圓青輕輕地點了點頭，“我對人性沒有多少信心，希望太子爺不會讓我失望。”
穆宴辭低沉道：“孤會盡力而為，不叫顏大姑娘失望。”
圓青輕輕地呼出一口濁氣，她起身走到穆宴辭跟前，道：“咱們擊掌為誓，從今日開始，結為同盟，一起扳倒尤皇後和顏錦若母女，待所有事了，我依然可以随時抽身離開。”
穆宴辭坐姿筆挺，他擡眸看着眼前的姑娘，墨黑眸光輕動。
優雅喉結滾了滾。
她還是想離開他？
默了良久，他才緩聲應了一個好字。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掌，和顏大姑娘連擊了三下掌。
啪啪啪。
響聲清脆。
同盟關系既定，兩人便就如何展開合作進行了熱烈的讨論，沒再分一個眼神給小家夥。
顏閑雙手捧着臉，支在高幾上，終于覺得無聊，自己溜下圈椅，跑到姥姥房裏去了。
戚氏正在繡花，見小乖孫走進來，擡頭笑道：“你娘呢？”
顏閑看着姥姥繡繃上的小兔子，奶聲奶氣道：“阿娘和爹爹說話呢，他們都不理我。姥姥，這是湯圓嗎？”
戚氏點頭，笑眯眯道：“是湯圓，姥姥再給你做一件新肚兜，要不要？”
小家夥乖巧點頭，臉上笑出酒窩。
“你娘和你爹他們在說什麽呢？”戚氏小聲笑問。
“他們擊掌呢。”顏閑說着，自己合掌拍了三下。
戚氏凝眉思索了片刻，又問：“你叫趙叔叔爹爹了嗎？”
顏閑點頭，重重地嗯了一聲，指着自己的額頭，笑嘻嘻道：“爹爹還親我這裏了。”
戚氏笑起來。她擡手摸了摸小乖孫清潤的臉蛋，笑嘻嘻道：“好。我們閑哥兒以後也是有爹疼的孩子了。”
小家夥抿唇笑起來。
堂屋內，圓青和穆宴辭确定了基本的合作方案。
從現在開始，他倆假扮夫妻，同吃同住，并且派人散播謠言到京城，說兩人已經有了一個三歲的兒子，先發制人。如此一來，尤皇後想動顏閑，就得掂量掂量謀害皇孫的後果。
穆宴辭提出：“要不我們去縣衙補登記一個結婚的信息？這樣至少名正言順。”
圓青不置可否，只關心能否順利和離的問題，“那你得先簽一張放妻書給我。”
穆宴辭無奈地看顏大姑娘一眼，點頭應下。
說幹就幹，穆宴辭起身去書房寫放妻書。兩人穿過東次間，進入東稍間，經過戚氏的房間。
穆宴辭和戚氏打了招呼。
戚氏笑眯眯答應着。
顏閑也跟了過去。
圓青親自磨墨，穆宴辭在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下，執筆蘸墨，舔墨，他面容清俊，神情肅穆，凝神細想了片刻，便走筆成章，一氣呵成。
圓青在書架上取了一本書，坐在支摘窗底下的貴妃榻上随意翻着。
顏閑踮起腳尖，趴在書案前，湊在一旁看爹爹寫字。
他只覺得爹爹寫字的姿勢好好看啊。
“爹爹，您在寫什麽？”
穆宴辭沒有擡頭，溫聲答道：“一份通婚書和一份許諾你娘自由的書。”他下意識回避了放妻書的說法。
顏閑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片刻後，穆宴辭寫完了放妻書，放到一旁晾幹，又在一張紅紙上寫通婚書。
“爹爹，為什麽一張要用白紙寫，一張要用紅紙寫呢？”小家夥奶聲奶氣問道。
穆宴辭舔墨的間隙，擡眸看了小家夥一眼，溫聲道：“因為紅的代表喜慶，白的則是不高興。”
圓青擡眸掃了一眼對面的男子。
顏閑點點頭，擰眉思索了好半晌，嘀嘀咕咕道：“那爹爹，究竟哪一份是不高興呢？是通婚書，還是讓娘自由的書呢？”
穆宴辭沒有立即回答，只淡淡地唔了一聲。收筆之後，他才看向小家夥，起身道：“寫好了。閑哥兒，喊你娘過來，寫答婚書。”
顏閑點點頭，噔噔噔跑到娘親面前，轉述了爹爹的話。
圓青起身，也拿了一張紅紙，鋪開，用鎮紙壓平，開始寫答婚書。
顏閑看了半晌，終于想明白了什麽，對着站在書架旁看書的爹爹大喊道：“我知道了。爹爹是為了娘親想自由不高興！”
穆宴辭嘴角抽了抽。
這小家夥，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些。
圓青寫得一手漂亮端秀的簪花小楷，她聽到兒子大呼小叫，有些頭疼，噓聲道：“崽崽乖，去找姥姥玩兒。”
顏閑只好去了戚氏的房間。
祖孫倆又嘀嘀咕咕地說起話來。
寫好婚書，雙方簽字摁手印。
婚書都是借由各自母親的口吻寫的，代表父母之命；另外還有寫上媒人和主婚人的名字，請他們分別畫押，代表媒妁之言。
媒人寫的是林夫子的妻子林王氏，而主婚人寫的是林夫子的大名林嘉陽。
穆宴辭将婚書送去林宅，和林夫子夫婦說明來意時，林夫子是詫異的。
“念清，你的婚事，老夫可做不了主啊。”林夫子道。
穆宴辭一撩玄色錦衣袍擺，在林夫子面前跪下道：“老師，學生知道，此事是在為難老師，可學生除了老師，沒有可堪托付的主婚人了。學生不想随便找個人當主婚人。”
林夫子嘆氣，“可就算老夫替你主婚，只要皇上不點頭，照樣沒用嘛。”
“父皇會同意的。”穆宴辭斬釘截鐵道。
